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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往常,只要是一把手关书记说话了,无论什么事情,也都是铁板钉钉了,他老蔡只能是一个劲地点头。可这次,涉及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他可不干了。他一反常态,摇着脑袋说:“关书记,这不行,这不公平。”
“咋不公平?”关书记见副职反对,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老蔡不管他的脸色,厉声说:“刘新这个知青是不错,可他已经表态了,要扎根农村干革命。扎根了,就是不能走,他这入党才几天,怎么就能走了呢?”
“这……”老蔡的几句话,把关书记说得立即停了“电”。他思索着。
老蔡又继续说:“关书记,不冲他知青典型不典型,扎根不扎根,就冲咱俩说。你是革委会主任,我是副主任,这些年,我是不是完全听你的指挥,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什么时候提出过额外的要求,我搞过什么特殊?”
“没有。没有。”关书记马上回答,并且一个劲地摇头。
“关书记,丽君回乡已经两年多了,我原想把她也送到公社的企业去,可人家看我没权力,不要。女儿挺要强,也有你的关照,让她当了大队的妇女主任。干得还是不错吧。这次上大学的机会,对她来讲,实在是太难得了。她上了,就能跳出这个农门,将来兴许还能有点出息。刘新是知识青年,说是扎根,可你看哪个扎根了?就是这次不走,过一年半载的,也能抽调回城,他还是有机会呀。所以老关,无论冲哪个方面,你都应当把这个名额给丽君,这也算是我和我女儿求你啦!”老蔡说得入情入理,情真意切,老关就是心里不太愿意,也只能装模作样地连连点头:“嗯。你说的在理。在理。你容我做做刘新的工作,如果他同意,这个名额就给你了。”
老蔡心想,这么一件小事,还做什么工作,你一个人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知道老关不愿意送他的女儿上大学。他也只好强装着笑脸:“关书记,让你费心了。”
关书记很快找到了刘新,一副很关心、很怜爱的样子。“刘新啊,我找你来,是为了保送上大学的事,在十个够条件的人选中,你排了第一号,按说,这个名额是应当给你的。可刚才,大队蔡主任找我,非要这个名额给他的女儿蔡丽君。他的女儿是排第二号,在你后面嘛。我劝他要让一让,可他不干,非要争,还要让我找你谈,你看怎么办?”
刘新长得很帅气,高高的个子,穿了一件当时最时兴的黄军装,头戴黄军帽。二十一岁的他,刚刚入了党,在人生的道路上正处在上升时期,他并没有把这个上大学看得太重,他设想,很快要到公社“三结合”当革委会的副主任,然后再到县里……他看着关书记捉摸不定的眼神,随口说道:“关书记,我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一切听你的。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办。”
听了他的回答,关书记很高兴,他关切地说:“小刘啊,如果冲私人感情的话,我会把这个名额给蔡丽君的,她毕竟是我们大队的,她父亲又跟我是一个班子的。可是,我应当从革命大业出发。你是知青典型,又是刚入党的新党员,我知道你还喜爱文学和历史,如果你上大学,那不是如虎添翼吗?你真的愿意在咱们大队,或者在咱们公社,安家立业,干一辈子革命吗?”
“这……”刘新的面前一片茫然,他回答不上来。
“这样吧,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再征求亲戚朋友的意见。明天正式回答我。你要坚决去,这个名额给你;你要不坚决去,这个名额就给蔡丽君。”
“好吧。”刘新点头,同意关书记的这个意见。
刘新出身贫寒,从小没有母亲,父亲也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工人,让他征求亲戚朋友的意见,他能找谁呢?他只有找自己的女朋友,一个青年点的女知青周兰。
刘新和周兰是中学同学。刘新是班级的团支部书记,周兰是文艺委员。她长得很漂亮,歌又唱得好,两个人在学校时就是要好的同学,班里同学都说他俩是很般配的一对。中学毕业两个人一同下乡,又在一个青年点。慢慢的,两个人还真的好了起来。吃完了晚饭,刘新来到了女知青房间的门口,一个女知青正好出门,看见点长在门口,会意地一笑,然后冲屋里喊道:“周姐,点长找你呢!”
周兰正坐在炕上,拿着针线,给刘新补裤子。这是一条八成新的裤子,因为他不小心,将裤脚剐了一个挺大的三角口子。听见喊声,周兰放下针线,下地穿鞋,冲刘新问道:“找我有事?”
“嗯。你马上出来一下,咱们到外面说。”刘新说完,转身走了。周兰马上穿好衣服和鞋子,快步地追赶上刘新。
十月,北方已经进入了初秋,早晚都有些凉意。已经开始割地了,一片一片的苞米、高粱都被割倒。他们顺着熟悉的乡村小路,朝铁路桥走去。
“什么事,你把我找出来。”走了不远,周兰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事我拿不定主意,可能关系到我今后的人生。”刘新就把下午关书记找他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诉说了一遍。末了,他说:“周兰,我身边的亲人只有你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他们早已经停住了脚步。周兰静静地听着。刘新讲述的时候,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问,听完了,她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她在认真地思考。
“周兰,你快说话呀,我该怎么办?”刘新急切地催促着。
远处,一束强烈的灯光射过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一列火车轰隆隆地驶过来,黑色的蒸汽机车长鸣了一声,吐着白气,喷着黑烟,拉着十几节车厢,在他们的眼前驶过。
火车开走了,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周兰终于说话了:“刘新,这件事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上大学去,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可是,我现在干得这么好,如果不走,我会很快当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而且以后还会……”
“你把当官看得那么重吗?”周兰不高兴地问了一句。
“怎么是当官呢?这是干革命啊!我要向全国的几个知青典型学习,我有光辉灿烂的远大前途。”刘新十分自信地说。
“刘新,我知道你有远大的政治抱负。可是,毛主席教导过我们,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我们今后无论干什么,都必须有文化知识做坚实的基础。上大学,提高文化素质,不是为了更好地实现你的政治抱负吗?”周兰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句句在理,刘新听了,只得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你放心地上大学吧,我会等着你。除了你,我不会跟任何人好的。”周兰说着,主动拥抱着刘新,两个人激动地亲吻起来。
第二天,刘新找到大队关书记,告诉他自己想好了,要上大学。关书记一听,用手使劲一拍他的肩头,“你小子还行。看得挺远,将来出息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大队书记呀!”
本来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可当关书记把这个结果告诉蔡主任的时候,蔡主任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坚决不同意。并说要找公社,要找县里,一定要找个说理的地方。见蔡主任这般坚决,关书记想了想,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把两个人都报到公社,至于选谁上大学,请公社来决定。
为了女儿能上大学,蔡主任豁出去了。他首先跑到公社,找了书记,哭诉了自己女儿上大学的理由,得到了书记的同情。书记告诉他,这件事由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胡春风负责,你先找他谈谈。蔡主任知道公社胡主任是个贪财好色的小人,如今又大权在握,于是将家里的积蓄拿了出来,买了一些贵重礼品,来到胡主任的家,也是哭诉了自己女儿上大学的理由。看着他拿来的那些礼品,看着就差一点跪倒在自己脚下的蔡鸣久,胡主任当即表态:“你别哭了,这件事我说了算。只是你今后别忘了我的好处就行了。”
蔡主任一听,感动得连连点头:“不忘,不忘。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您的好处。”
这样一来,形势对刘新就完全不利了。蔡主任从公社回来就传出风来,公社已经同意把这个名额给我女儿了。而且开始给女儿准备上大学的行装。
听到这个消息,刘新很生气,不过,他也没把这件事看得太重,如果上不了大学,按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前途也是不错的。可周兰听了这个消息却十分生气。她对刘新说:“蔡主任能为女儿上大学去公社找人活动,你就不能到公社去找人吗?公社的书记和主任你不都认识吗?”
刘新点了点头:“认识倒认识,可,可为自己的事去找他们……”他犹豫。
“你呀,怎么就看得这么近呢。人家一个大队的副主任都知道为女儿的前途去跑,你怕什么?你是大队排第一号的,你应当理直气壮。一号不让走,让二号的走,这是不是搞不正之风?”平时文文静静的周兰,关键时刻一点也不含糊。
在周兰的鼓励下,刘新来到了公社,先找党委书记。党委书记说:“这件事是胡主任具体负责,你找他详细谈吧。”于是,他找到了胡主任。
胡主任四十多岁,一副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脸。他在公社分管宣传和知青工作,和刘新是比较熟悉的。他不等刘新把话说完,就笑着说道:“小刘啊,你现在干得这么好,为什么要急于上大学呢?我听说,你已经是公社革委会的‘三结合’人选了。过些日子就要参加县里的‘虎’班,回来就要进班子的。这个时候走了,太可惜了吧!再说,你已经表态了,要扎根农村干革命,现在又提出要走,人家蔡主任告你是有道理的。听我的话,这次就让了吧,你美好的前途还在后面呢!”让胡主任这么一说,刘新满肚子的话不知道怎么说了,而且他也觉得胡主任说的有道理,是在为自己着想。他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当他要离开的时候,胡主任突然问:“小刘,你们青年点的周兰近来可好?”
刘新一愣,忙问:“胡主任,您认识周兰?”
胡主任一笑,“她的歌声真好,人也长得漂亮,上次公社文艺汇演,她唱的那首《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让我感动了好一阵子。”
“她挺好。是我们青年点的伙食长。和我……”
“挺好就好。挺好就好。”胡主任不等他把话说完,就送他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青年点,刘新把见公社胡主任的经过向周兰讲述了一遍。周兰一听忙说道:“胡主任讲的都是假话。他一定是收了蔡主任的礼,才一心一意为人家办事的。你还要再找他,说什么也要上大学。你问他,贫下中农推荐的一号人选,为什么不能去上大学?”
“这……这我怎么能再去呢?我,我已经是……”刘新吞吞吐吐。
“你怎么能不再去呢?我们俩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你上大学去,我一直等着你。我们俩看准的目标,你怎么能总是左右摇摆呢?”周兰的脸上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话里话外也有埋怨的意思。
“周兰,你不知道,那个胡主任很难对付,他虽然是公社革委会的副主任,可他说话算数,连党委书记都要让他三分。他说不让我去,就是谁去说情,也是不行的,我看就算了吧!”刘新已经没有了信心。
“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要再去找,不行,我陪你一块去,我要看看这个胡主任怎么不讲理。”
“对了,胡主任跟我谈话时,还主动提到了你。”刘新突然插了一句。
“提到我?我也不认识他呀!”
“他夸你的歌声好,特别是唱的那首《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让他感动了好长一阵子,还说你长得漂亮。”刘新如实地说。
“既然他提到我,那我就去找他。”周兰的犟劲上来了。
第二天早上,周兰要和刘新上公社,可刘新说什么也不去,理由五六条,气得周兰只好一个人赶到了公社。
刚上班不久的胡春风,看到美丽漂亮的女知青周兰进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亲切地打着招呼:“周兰,你怎么到我这来啦?”说着就是热情地让座,倒水,变得十分亲切。
周兰坐到胡主任的对面,看着热情有加的胡主任,平静地说:“我找您有事。”
“找我有事?”胡主任的目光在周兰漂亮的脸上扫来扫去。现在还不是知青抽调回城的时候,她能有什么事呢?他把一杯热水放到了她的面前,“有事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都行呀!”他痛快地答应着。
“为什么呢?”周兰突然问了一句。
“为什么?”胡主任的目光停在了周兰的脸上,他笑了笑,“因为你的歌声好,人又美丽动人。你唱的那首《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让我感动了好长一阵子。”
“啊,是这样。”周兰听了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胡主任,请您把土屯大队上大学的那个名额给刘新吧。”
一听这话,胡主任顿时一愣,他用目光扫着周兰,隔了一会儿问道:“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新是我们青年点的点长,在我们大队推荐人选中,他排了第一号,上大学应当是他去的。”
“小周啊,咱不说这个了。你近来还唱歌吗?你的歌声十分动听,人又长得这么漂亮,你就不想到文艺团体去吗?比如,到我们公社的文艺宣传队,或者到县里的文工团,你要愿意,我都可以帮忙,我说话还是算数的。”不等周兰把话说下去,胡主任打断了她的话,说出了这番话来。
“我的歌唱得不好,从小也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文艺团体哪里敢去呀?”周兰轻声地回答。
“你下乡已经两年多了,就没想着快点抽调回城吗?你不能总是干青年点那个伙食长吧!”
没想到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会了解自己的情况,周兰脸红了一下,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胡主任。胡主任正看着她的脸,目光一动都不动,那目光里有着异样的东西,让她心里不太好受。她继续把话题转了过来。“胡主任,谢谢您对我的关心,可我这次找您,是专门为刘新的事情。他一定要上大学,他只有上了大学,才会有更远大的前途。他不能失去这次绝好的机会。”
胡主任这次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静静地听着。他没有想到,这个能歌善舞的女知青,对刘新这么关心,会把他的政治前途看得那么远,分析得那么透彻。他对这个女知青,要另眼相看了。
“小周啊,听完了你这些话,我觉得你政治上挺成熟,问题看得挺准。在有些方面你比刘新要看得更远。说实话,这个上大学的名额,也是给刘新的,他只有上大学深造,才会有更好的前途。可是,半路上杀出来个蔡鸣久,他要让自己的女儿上大学,他是你们大队的革委会副主任,我们也不能不考虑他呀。”
“胡主任,蔡主任的女儿排第二号,如果是两个名额,她应当走,可是一个名额,应当让排在第一号的刘新走呀。”
“小周啊,这件事刘新都没有这么着急,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呢?你和刘新到底是什么关系?”
“亲属关系。”
“什么亲属关系?”
“他……他是我表哥。”
“真是你表哥吗?”
“真是我表哥。”
“哈哈哈。”胡主任突然笑了,“你们不会是恋爱关系吧?!如果是恋爱关系,要是让我这个主管知青的公社副主任知道了,他这个青年点点长也当不成,他也别想抽调回城,青年点不是有纪律嘛,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期间是不准搞对象,谈恋爱的。”
“是,有纪律。”周兰点头回答。
“你既然来为你的表哥求情,我也就把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决定把这个名额给蔡主任的女儿蔡丽君,明天就正式上报。但是,现在你来了,又为你的表哥讲了这么多的理由,我也可以决定,把这个名额给你的表哥刘新,但这是有条件的。”
“条件?什么条件?”周兰瞪大了眼睛问。
“这个条件很简单。我既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物,我只想要你这个人。”
“要我?……”周兰又瞪大了眼睛。
“对。小周,说老实话,自从公社文艺汇演看到了你的演出,我就喜欢上了你。我那时想,等你要抽调回城的时候来找我,我再和你说。可现在,你已经来为你的表哥求我了。我也实话告诉你,这些年,和我好过的女知青有无数个,但她们都没有你有气质,没有你漂亮,没有你会唱歌……”胡主任说着站起身,就朝周兰身边走。周兰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全身紧张,瞪起双眼,攥着双拳,“你,你想干什么?你是公社副主任,你对女知青……”
“哈哈哈,”胡主任又大笑起来,一副得意的样子,“小周啊,我胡春风在永清公社是东边一踩,西边就颤。你表哥能不能上大学,就是我一句话,而且我今天已经知道了你们俩的亲属关系,如果你不和我好,刘新今后也别想再往上进步,我先把他这个青年点的点长拿下来,到那时,我要让他看着你来求我……”
这一番话,说得周兰浑身上下冒凉气,要是大学上不成,今后在公社再无法发展,那刘新的政治前途不是被自己断送了吗?周兰的脸色顿时白了,攥紧的双拳松开了,她两腿一软,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
“小周啊,为了你表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