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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戏扮全套,萧观音在家听得章素节电话,早早赶过来把这里装饰一番:嫣红被面儿、雪白床褥再加上蔚蓝晴好天色的巨大窗帘。
看着一屋子中航公司配发的桌椅板凳,萧观音踌躇了良久,终于一狠心,雇人把
34、此生此景 。。。
自己结婚时候置办下的红木梳妆台给搬了过来。
玻璃瓶里插了鲜花,床头柜上放了水果,就连梳妆台的台面儿上也渐次放了胭脂水粉还有玉兰花香味的梳头油。
小小空房,这么打扮打扮,也有了几分喜气洋洋的意思。
看着这样的布置,萧观音自己也是喜欢的。
她还悄悄地在大床的四角撒了花生红枣栗子,讨个吉庆口彩。
萧老板不无没落的想:素节先陈定睿成亲已经让他们那般兄弟磨够了牙,陈定睿要是能先素节得子,那也是好的……
那中医说,迟则再吃一年的药调理,她的毛病总归会好的,孩子就会有的。
会好的,会好的,都会好的。
素节总是对她这么说,然后温柔地抚摸她的脊背,告诉她没关系。
章素节看着这布置一新的小木屋,简直恨不得躺进去不出来,他凭白磨了半日的牙,最后一跺脚:“陈定睿!算你命好!从此鸠占鹊巢。”
谁知道他雀巢乐意让人家占,鸠鸟还不乐意住呢。到了中航的地头儿,陈定睿执意要和董小鱼分开住。
陈大爷的理由冠冕堂皇:坠落乡野,身不由己。如今回了重庆,总不能再委屈了董家姑娘。总要等他伤势痊愈,再宴请众位同仁,与董小鱼光明正大的领一双《鸳鸯证》(民国结婚证)回来才能同房。
陈定睿言之凿凿:“我陈定睿娶妻一生一次,绝不草率。否则即是苟合,怎么对得住我夫人?”
章素节嗤之以鼻:“倒仿佛你俩不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的。”
萧观音在一边眨着眼听着,问一句:“陈大哥,难不成董姐姐对您还真是千里送京娘?秋毫无犯?”
陈定睿脸上一红,有些支吾。
董小鱼含着笑在一边听着,光手净脚的在一边收拾陈定睿的衣裳裤子,落落大方。
那天下午,阳光晴好。
章、陈这哥儿俩为了董家姑娘在哪里下榻的事情,干了不少嘴仗。
那边儿妯娌俩默默地听着各自男人的一番道理:是要天理人伦还是求务实便当?
后来女子们听得实在无聊,就干脆凑在一起,做个针线活儿。
她们商量着:你说鞋底子怎么做才不露线疙瘩咯了爷们儿的脚?
论说理,章素节是不如陈定睿的。那些子曰诗云,三皇五帝的无数典故,章大少爷统统心中没数,加上萧观音不帮忙,说不得几句立时相形见绌。不过他胜在腿脚利索,最后一怒之下,把萧观音一拽,扭头就走。
还没等陈定睿反应过来,那边大门一关,“哗啦”一声就落了锁。
随即就是汽车发动声响,那对小夫妻料想是扭头就走了。
陈定睿和董小鱼面面相觑,都有些纳闷:怎么何处圆房都形同逼迫?
章素节和萧观音其实没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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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是出门买了几套火烧就又返了回来,毕竟念着兄弟还没吃东西,拽文也没有饿死的罪过。萧观音良心好,又往烧饼里给卷了几片牛肉。
章素节顺着窗子把吃食扔进去之后,对陈定睿晓以大义:“定睿!你得吃饱了,才好办事。毕竟我结过婚,知道的!”
萧观音攀着章素节的肩膀,坏笑着往里张望。
不期然里面窗子洞开,正面泼出一盆水来。
金乌西沉,玉兔东升。
章素节和萧观音并肩坐在那套小房子外的台阶上,看天空。
那晚的天色真好,真真正正的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一轮玉盘满月洒下满地银光。笼在这般清辉的月色之下,就连最凡俗的树石花鸟都生出几分皎洁剔透。如斯纯净美丽,仿佛世间真的有众生平等,前世我们都有灵性不灭。
这对眉目秀丽的小儿女那晚相依相偎在水晶般的月色底下,喁喁而谈,说着他们最琐碎的心事。
章素节问:“观音,你说,他们今晚会不会真的入了洞房?”
萧观音十分笃定:“定然会!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做夫妻岂非辜负了良辰美景?我看小鱼姐姐是情愿的。”
章素节不以为然:“老陈可是个正人君子。也许他真能……嗯,是了,叫做……坐怀不乱……”
萧观音得意地翘起嘴角:“老陈要是能坐怀不乱啊,他就不赶小鱼姐姐走了。你真当他一天到晚家仇国恨,重任在肩就穷得天理,灭了人欲?邦德日夜都说,开飞机是要烧油的。我才不信定睿哥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得云气,御得飞龙!”
章素节微微皱眉:“听不太懂你说什么……难道还是戏文里的话?”
“这个……庄子就不太好解释……”萧观音低头想一想,忽然开心地抬头:“不如我唱戏给你听?”她双目璀璨,如落星子。
章素节心中一动,说:“好。”
萧观音是天生的戏子,纵然没有头面彩扮,纵然没有水袖青衣,纵然没有丝竹萧管。
只她明眸善睐,眼波流动,好像就能带动着花草树木都跟着鲜活妍媚起来。
她莺声轻起,如珠落玉盘。身段婉转,异彩流光。
似这般以天为幕,以地为台。远山近水皆是她的布景,风声虫鸣皆是她的管弦。
歌由心起,身随意动。
管它天地玄黄,管它宇宙洪荒。
只这一刻,莲花开处,为他妩媚芳香。
萧观音十足庆幸:想我生何有幸?逢此锦瑟华年之时,挟此绿鬓红颜之貌,为他梦舞天魔,为他银瓶声裂。便如璀璨烟花,冲天而起,繁花火树,夺目华美。纵使转瞬即逝,只要那一刻惊心绚烂落入那人眼中,得他惊艳注目。
她这一生也就值得了,前头吃了多少苦都无所谓。
那晚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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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唱了许多折戏。
她不停的唱,不停的唱,她不想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这般好天光、这般好月色、这般温润如玉的良人。
此情此景,萧观音错觉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这样好的日子简直不该是她过的。
直到章素节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细细的亲吻她的脸颊和鬓边。
他亲着吻着,眼中含满了泪水。
她便攀住他的脖颈,气息相接。
可她还不肯停下来,其声潋滟,恍若耳语:“祥云冉冉婆罗天,离却了众香国遍历大千,诸世界好一似轻烟过眼,一霎时来到了毕钵岩前……”
此刻唱着《天女散花》的萧观音真如神魔附体一样,眼波流丽,丰姿婉转。
幼时听姆妈说过:戏子讲究,不成风魔不成活。
她就是戏,戏就是命。
于是章素节就由着她了,在这圆满到可怕的月光底下,他看着她,如痴如醉,如待珍宝。
他虔诚地听,听她唱云外须弥,唱觉岸无边,唱负日大鹏,唱观音妙相,唱菩提花千,唱灵鸟翱翔……
章素节微微闭上眼,听着她水样纯净的声音,仿佛真的看到绿柳枝洒甘露在三千界上,看到漫天花雨纷落十方……
他心中清明平静,喜乐安宁:何惧纷飞战火,何惧天堑难行。
原来心花开处,即是极乐世界。
房里的陈定睿和董小鱼便是听着这一晚的昆腔皮黄行了夫妻合卺之礼。陈定睿究竟没能把持住自己做个道德君子,就着天籁之声把董家姑娘拽入了红罗软帐,毕竟活色生香的温润身体更加直指人性本心。
自然这结婚手续还是要补的。在三个多月之后,陈定睿伤势痊愈,已经可以健步如飞。他们夫妻便手拉着手去签字画押、对天发誓不离不弃。
只是把领婚书回来的时候,董小鱼已微微挺起了肚子。
章素节看在心里,心头泛酸之余不掩甚奇怪:难为陈定睿一条腿,还这么能折腾?
陈定睿语声悠悠:“贤伉俪晚上净唱戏了,又怎么生的出儿子来?”
章素节心生侥幸:我还后悔怎么没把萨克斯管带出来呢……
总之老陈家的日子,就算过起来了。只是养伤的这段日子华童来得少一点,见了陈定睿也是少有的欲言又止。有风声说华童极不赞成陈定睿娶个留日的老婆回来,说他们这地方儿紧要,娶个涉嫌通敌的媳妇儿怎么也不保险。
章素节对这看法嗤之以鼻:“留日怎么了?孙中山蒋中正那个没留过日?他们留得?我们留不得?”
黄智权深以为然:“不留日,哪儿来的同盟会啊?”
华童就不再说话了,陈定睿隐约觉得他这小兄弟回来之后,变得阴鸷了许多。
后来闲聊的时候,陈定睿问过董小鱼:“你那一对儿日本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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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交后来有没消息?”
董小鱼有点愁眉苦脸:“只通过一封信,说是姑爷都出息的很,跟着什么南云中将做……55……嗯……什么警备队……也许日后能把家眷带上也说不定……说话也一年多了,谁知道呢?”
陈定睿“哦”一句,也就不问了。
把陈定睿接回来这事,邦德原本是不赞成章素节去的。
理由无他:缺人。
政府指派的任务运量和中航公司运输能力的差异是天地间最不可调和的矛盾。四方战火,中华危殆。政府需要的物资是天大的窟窿,国人皆指望美国人送过来的补给能做得地大的补丁。无奈中间的运输能力差出来一天一地。
调度长陈瑞平的私房记录表格永远写满蝇头小字,笔笔简略,密码一样。上面星罗棋布着待执行任务的轻重缓急、各位机长的飞行小时数、值班时间、航班次数、货运摘要甚至是货物到达昆明之后的约略去向以及陆运方式。
陈瑞平的工作有如下一盘立体的棋,他企图利用有限资源东挪西凑出一套解决方案。其间闪转腾挪,随机应变的机关算尽,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今又有飞行员缺席,邦德眼看着以陈瑞平为首的调度们烦到歇斯底里。
平常还有黄敬仪总经理扛着国民政府的催促压力,如今一夕黄总经理入川接人,千钧重担通通压在了陈瑞平身上。逼迫陈瑞平的不只嗷嗷待哺的国民政府,还有身在海外的云行远。这扫把星扼守印度,面朝大海,背靠高山,盟国相助,资源滚滚。居然在在加尔各答呆足了一年还没有收拾包袱撤退。
单凭这一点,黄智权就铁口直断:“只怕日本人武运长久的谎话到头了,你看有云行远蹲踞的地方他们都无能攻占。”
居然有跟着点头的。1944年不可一世的日本海军在太平洋上一次次折戟沉沙,航母沉没的消息时时传回国内。眼看着日本人底气渐虚,只是中国大陆的战事……还是不见起色……
说是说,笑是笑。
云行远身在加尔各答,虽然不犯兵凶,也是一脑门子官司。随着战火在亚洲蔓延,上海、广州、菲律宾等亚洲主要港口通通落入日寇掌握。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印度居然成了亚洲航运中转中心。源源不断的物资途经水路,漂洋过海,万里迢迢,躲过轰炸,避过潜艇,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直到加尔各答河港才算再次上岸。
随着美国对亚洲投入更多援助,加尔各答的物资吞吐压力骤然增加。烧柴油的机械恁地法力无边,美国工兵嚼着口香糖开隆隆铲车,在加尔各答修缮栈桥设施。那边一船到岗,货物顷刻就堆积如山,壅塞仓栈。千奇百怪的货品要发向四面八方,加尔各答港口又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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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民国开设,给国内的东西要赶快封包收好,妥善保存。更兼印度员工笃信宗教,世代讲究行为端庄迟缓,指望他们光手净脚的快些处理好存货,实属虚妄。所以如果航班几次迟误,货物立即就会堆积如山,还要招人看守管理,又要提防雨季漫漶,重新编排运输计划的时候货物的轻重缓急又要变动,朝令夕改难免出错……
陈瑞平的烦恼是进不来,云行远的烦恼是出不去。
是以云行远把自己的办公室安排在最高楼层,日日顶着阳光曝晒到发烫的天花板,对着故国望眼欲穿。只要今日中印运输联队或者中航公司航班迟误缺席,立时陈瑞平就会接到云行远催命符咒一般的电话质询,满嘴罡风,凶神恶煞。
陈瑞平挨骂挨到冤沉海底:“中印运输联队又不归我管……”
黄敬仪在的话就开解陈瑞平:“瑞平你再为难总是守家在地,云行远他们孤身在外,碰到为难的事情和谁去说?他总不能去大骂中印运输联队吧?容他两句,看在抗战的份儿上……”
总经理言辞恳切,陈瑞平就禁言无声了。
云行远也不总是夜叉造像,他为人十分虔诚。每日下班,此君必然洗手漱口,正心诚意地去楼后的佛堂叩首,周日闲暇去教堂点卯,遇到印度教的造像也要巴巴地上前给鞠个躬。
驻守汀江的中航主任何凤鸣拿他打趣:“五族共和可不是五教共和。佛陀基督湿婆各有规矩互不相干,老兄没有你这样瞎拜的。”
云行远沉默良久,叹出一口九转回肠的气:“我想……既然人家修成神圣,门徒众多,总该心底慈善。我每次拜神也不为别的,求一求他们保佑飞跃驼峰的这些飞行员们一路平安。世道如此,诸多罪过。可这些舍命干活儿的兄弟们都是好人……神明至善,大概不计较我个凡人一事多请。眼看着驼峰上伤亡这么大,我想着礼多人不怪,拜了许比不拜强,总要……总要……请他们开开眼才好啊……嗨……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何主任留洋见过大世面,别笑话我……”
这回换何凤鸣沉默良久,陪他叹出深深长长的一口气。
后来何凤鸣回汀江的路上,路过一座低矮简陋的清真寺,他想了想,停车下去远远的鞠了个躬。
夕阳西下,小小清真寺的淡金圆顶闪烁着映日余辉,别样神圣。
那一刻,什么教义宗派独神论统统被何凤鸣抛诸脑后,他就想:万一有用呢……
作者有话要说:海军中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司令南云忠一海军中将)所属第55海军警备队,驻扎塞班岛。
亲想到了什么?对!万岁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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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小马乍行 。。。
中航没有糊涂人。
求神拜佛不忘夙兴夜寐。相处日久,谁的属下与谁性情相仿。黄敬仪之下一体中航文官皆是老成持重,万不敢把举国指望托付上苍。佛爷自然保佑最好,不保佑也得留个后手。
虔诚的基督徒报务员托马斯说:“跟老天爷都留后手的人不会得到保佑的。”
大家都忙,没人跟他吵架。
自从机航长陈定睿不幸“逝世”之后,中航更忙了。飞行员倒班更紧,地勤把他们伺候得跟猪似的,基本上是落地之后全部胡吃闷睡,醒过来之后再步履匆匆地给轰上苍天。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A马跟C马小哥儿俩已经能挑上大梁,除了玉树临风,他们大概是中航和章素节相似处最多的飞行员:良好的技术,良好的人员,说一口母语似的英语。
甚至有人窃窃私语说如果下次轮到章机航长莫名失踪,这一对儿兄弟倒是能接手一二。
后来这话传到邦德耳朵里,老头子话满脸煞气:“凭什么我儿子会下一个失踪?胡说八道!”吓得大家一起噤声。
章素节耸耸肩膀,倒是浑不在意。
头次上天哭的一行鼻涕两把热泪的韩峰眠也能表情镇定地握稳了操纵杆。黄智权自己单飞一阵子了还能兑付着不出事。再加上泛美又派了两个新飞行员过来。
看起来倒是人才济济,新任机航长甚至有种儿女成行的感觉。
所以章素节自告奋勇地去接死而复生的陈定睿。而黄敬仪准了他的假,则是为了让他歇歇。出人意料的是邦德这次不赞成,他那双暴风雨前大海颜色的蓝眼珠字挑剔地看着自己的美国同胞,看起来不是很信任的样子。
看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去接死而复生的前任机航长。A马跟C马耸耸肩膀领了任务单去停机坪。中航今天来的略晚,中印联队的飞机已经出发。
空旷的停机坪上今天却异乎寻常的热闹,远处有隆隆的机群编队起降声音。
A马和C马回首眺望。
晴好的天气,万里无云。
初升的太阳照射着跑到上氤氲的雾气蒸腾,好像被扭曲了的空间里,有编队的机群呼啸而过,皆是剽悍身影,远比硕大笨重的C…47勇武刚健。
P…40战斗机群!
临近时才能看得更清楚,阳光照在画着大鲨鱼的机头蒙皮上闪烁着温暖的光彩,那些白森森的巨大鲨鱼牙齿个个分明。
C马笑逐颜开:“飞虎队!”
A马敲弟弟的头,随口纠正:“第十四航空联队!说了多少次,你都不记得。”
为首的P…40长机与中航十分熟络,刻意低空滑行,巨大的侧风顷刻吹歪了A马的帽子。
C马对天挥舞拳头,笑骂:“罗伯特!别让我逮住你!”
P…40长机摇摇翅膀,好像跟他们打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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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于是A马和C马今天心情莫名的好。
驼峰航线启动两年了,有过大量飞跃驼峰经验飞行员的开始不再期盼天气晴好的日子。因为再大的暴风雨都不会比驼峰上的恶劣天气难缠,而天气晴好的日子里经常会碰到日军战斗机的狙杀。
在那个速度快、反应活的零式战斗机称霸天空的年代,强大如美军都明令禁止自己的战斗机单独出战零式。而笨拙巨大且毫无武器装备的运输机碰到零式截击基本上毫无生还的希望。根据统计,各种运输机在可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