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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浚在昏闇的烛光下再读这诗,想到光景不待人,须臾而尽,感慨颇深。
子寿死了,惠义死了,其余被贬谪的好友没了音讯,他的儿子无法谅解自己,心爱的女人更是全都离开他的身边,想这世间,再也没有了解自己的人了。
他一个人,老迈病弱、精神萎靡地卧在榻上,看着灯影摇曳,觉得心中万分孤寂,难受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翻出佛经,他开始念着:「是时药叉共王立要,即于无量百千万亿大众之中,说胜妙伽他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他思绪及此,口中不觉疑惑道:「为什么爱生忧怖?如何能达到无忧无怖?又该如何能离于爱?」
他想起金刚经中所说的:「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
这剎那间,他倏然理解到:所谓的佛,即是对于自己的身体、性命、对他人的爱憎、生死之别、对这世间的空幻,心中完全不存牵挂;佛可以不惊、不怖、不畏,达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的境界,就是因为佛对于自己的存在,是不存任何世间的行迹的。
于是,他不禁想着:「以前经书中写道:『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瞋恨!菩萨应离一切相……应生无所住心。』我心中充满了瞋恨,怎能『无所住』,又怎能达到『无我』的境界呢?」
就算当年失行乐,老去徒伤悲,且留枕席,或有梦来时;梦魂无重阻,离忧因古今,他或可得见故人,无所滞碍……想着想着,他不觉睡着了,还作了个梦。
迷蒙中,他似是飘浮在一方海滨,月光下花影摇曳,他彷佛听见了英霙的笑声,又恍惚看到了裴寒竹凄楚的面容,和崔华菖清丽动人的身影。
「是妳们在等我么?」他向远处问道,忽有所悟:「是了。」
窗棂上,一朵菖蒲花悄然绽放,只见严浚的脸上,浮现一抹安详宁静的笑容。
(全文完)
【序曲】
【序曲】
六月的北台湾,外面自然而然是艳阳高照。
嘈杂的台北车站大厅里,一个年轻女子正站在一排插卡式电话的人墙之中。
一张普通的脸蛋,欠缺引人注目的姿容,身上又稍微有些多余的脂肪,看来并非是那么样显眼;她打着市内电话,聊着无聊的话题,化着淡妆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神情。
素色、简单的套装,显示出她身为一名上班族的身分;初夏的暑气逼人,十足教人热得发昏,即使车站里的冷气一向开得挺强,她没握着话筒的左手,仍不时朝脸上搧着风。
而话筒中传来她朋友的声音:「美伦,我觉得心情好差哦!」
「呃,我也是,天气都热死了!」
自电话那头飘来一阵长长的叹息:「我妈昨天一直跟我唠叨,要我去相亲啦。她说:『女人的幸福就是结婚』,又说:『女人的幸福是结婚生子』,当然,在这个前提之下,女人的幸福是──与所爱的人结婚生子。可惜的是我不像你,身边连个男朋友也没有,老是孤家寡人的,更别提什么『约会』和『轰轰烈烈的恋爱』了。」
「别抱怨啦,你就干脆一点,认命一点去相亲嘛!」
「我是想过啊,美伦。像我们这么样普通的女人,谁都想早点结婚;毕竟,谈恋爱的年纪早就过了,老大不小、快要步入拉警报的卅岁,加上长相平庸,自己又没有什么长处,能够顺利逮到年轻有为的男人步上红毯,不也证明了自己比那些没有情人、没有存款、工作又没有前途的女人更强一些些?」
「少傻了,真命天子哪有那么简单就出现啊?」
「那些去相亲的男人啊,一定是本身有些什么缺陷的下等货色;没钱、没车、又没房子就甭提啦,勉强有点财力,又可能会有秃头、香港脚、痔疮一类的毛病,再不就是怪癖的变态王老五……不然怎么会找不到好对象呢?」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百分之百的完美男人吧?所谓的『好男人』,绝对是不存在的;像绍辉也只能给个七十五分而已,要是我长得漂亮、多金、身材又好,还是个十八啷当岁的小女孩,哪里会愁挑不到好男人啊?只可惜没这么好的条件,不如就找个最保险的、稍微可以上得了台面的男朋友作备胎,这一来不就好了么?」
「哈哈,美伦,男女之间的交往,不只是靠外在的条件来评比谁是『绩优股』或是『水饺股』;女人的青春美貌是留不住的,它早在卅岁就结束了,况且结婚对象如果只以理性观点去选择,恁谁都有数也数不完的缺点,这样子不也很糟?」
「好,算你说得对,这番话真是剖析得很棒,我听得如雷灌耳,耳朵都痛起来了……」
她烦躁地回道:「你又想说教的话,明天同学会再讲吧,我会洗耳恭听的。」
看了看表,她便飞快挂上电话,赶即将到站的火车去了。
第一章:所谓的「好男人」,应该是?(1)
所谓的「好男人」,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美伦常想:女人必须嫁给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无怨无悔地过一生?
如果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天天有美食,岀入有名车,住在豪华别墅,穿着锦衣丽服,珠翠钻石张扬地装饰着自己,这种日子应该会过得很惬意吧?
可是,有钱的男人必然每天忙着挣钱,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与家人分享,有钱的男人若非锱铢必较的势力眼商人,就是忙于应酬摆场面的爆发户,再不然就是豪奢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官权贵。
商人是利益导向的,他们每天算计投资和获利,缺乏体贴的想法,有了钱四处晃荡,就会包养二奶;爆发户粗鲁无文、肤浅低俗,这种人不会想要跟一个有水平有气质的女性谈恋爱,除了花大把银子对面貌姣好的女人一亲芳泽,这些人不会有别的高尚想法。
当大官的男人都是机会主义者,这种八面玲珑、无所不用其极的政客,从来就不会真心说话,也无法真诚对待别人,因此权贵男性的脑子充满各式各样攀比朋党的关系,每天衡量着该和谁亲近,又该和谁疏远,这种人绝对不会对女人付出真情。
话说回来,有钱有势的的男人往往没有多余的时间,一定会将女人冷落在一边,就算结婚了也形同守活寡,只有他们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才会记得自己的存在;选择这类男人的女人,等于嫁给电视机、卫生麻将、逛街SHOPPING,也嫁给了美容院、百货公司,除了要忍受长久的精神空虚,空有一份表面的华丽阔气,内心的苦涩有谁晓得?
嫁给有闲的男人,让他天天在家里陪着老婆,这只有一个原因:他的事情很少,工作是那种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或许他会记得妻子的生日、结婚纪念日,甚至于岳父岳母大人的生日,他都会记得一清二楚,而且还会准备些贴心的礼物什么的。
这种男人每天按时回家,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业、大成就,总之他愿意陪妻子逛大卖场,对于教育小孩有一套看法,强迫你跟着记帐,努力节省生活当中的各种花销,还会教导太太如何控制每个月的预算,每天生活在与丈夫不断沟通的世界里一起打拚,这应该了无遗憾了吧?
可惜,这种男人往往能力有限,口袋里也没有足够的钞票,你必须千辛万苦和他一起奋斗赚钱,才能保有温饱的小康生活。
很少有女人会认为这就算是幸福,尤其当她们看到别的女人养尊处优,年过四十依然面容焕发,十指纤纤戴着各色金银珠宝,而自己年纪轻轻,已经皮肤粗糙、玉手变形,十足十黄脸婆的模样,身材更是因为必须消耗剩菜和改进烹饪手法的不断试吃,变得臃肿难看,恁谁都会觉得不甘心。
可是对她来说,或许人生平淡而幸福,其实也不错。
周美伦把皮包往桌上随手一扔,身子一软,重重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高跟鞋还没脱,疲惫的双脚顺势就并排跷在桌面正中央,躺成个「大」字型。
她咕哝着扯下短外套,又绞动双腿,懒洋洋地蹭下高跟鞋,一脚一只,把它们踢到老远,浑身才觉得舒坦多了;自强号抵达中坜时,加上公交车,她足足站了两个半小时,整个人简直都快累瘫了。
「美伦,去洗澡,看你一身臭汗!」
「好──」
「别忘了把高跟鞋捡起来收好!你怎么这么懒?快卅岁的人了,东西随手乱丢……」
「好──」
她又懒懒地应了声,才不情愿地从沙发上起身。「我快累死了……都是你啦!妈,好端端的叫我下午赶回家,明天我还要去台北参加同学会咧!」
「那也是明天的事,跟今天没关系。现在马上去洗澡,不要在这里躺……看看你躺这什么样子,哪里像个大人啊?」
美伦对母亲扮个鬼脸,讪讪地褪下丝袜,赤足一路拖着脚踱进浴室。
首先,花了半个小时卸妆,再脱下调整型内衣,她不情愿地望着镜中光裸的自己,挑剔、嫌恶地摇了摇头。
嗯,还得再想办法减肥,却没钱去作长期的塑身,光花在保养及化妆品,这个月又透支了呢!
耸耸肩,她打开莲蓬头,迅速冲个冷水澡,从冰箱翻出一包蚕豆酥,又随便吃了个豆沙粽子,就上楼回房间了。
毕业纪念册摊平在她乱七八糟的床上,她咀嚼着蚕豆酥,随手翻看着,忍不住想:「已经毕业好些年了,不知大家现在都变了样子没?」
她趴在床上,凝睇着其中一张照片,脸上堆满愉快的笑。
何绍辉,她的男朋友,前天才见了面,只有他还是没变。
「我们交往也快两年了。美伦,我也该到你家里去拜访你父母了吧?」那晚,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究竟是求婚的暗示,或是明示?
每当她回想起他,唇角就不由自主蜷起个笑。
即使还没有跟爸妈提过,她仍喜孜孜地想:「也该是时候啦!过几天,叫他来家里,作个正式拜访,顺道提这档事……」
就像上个礼拜五早上,在办公室里面,她就因为口风不紧,对几个女同事透露了这个好消息,甚至还把他俩的合照拿出来现宝。
「他是你的未婚夫?大学同学?长得很斯文,白白净净的,看起来蛮帅的嘛!」
虽说有些虚荣,但从她们赞赏的口吻,她就知道其它女孩有多么羡慕自己了。
绍辉的确长得很英俊,她从好久以前,就憧憬着要和他结婚;在每个女人眼中的「新好男人」,大概就是像他这样子的吧!在明天的同学会上,她相信消息一宣布,他俩一定会成为大家所艳羡的一对。
她翻过身,从皮包拿出聚会的邀请函,兴奋、十足期待地想:老同学们想必会以「何太太」这种称呼来取笑她的,到时她该怎么回答呢?
找到感觉对的人,终身大事就这么决定了!
其实美伦不喜欢左顾右盼,她晓得自己的条件虽然不差,却也还是个姿色平凡、接近卅岁的女人,因为时间有限,考虑太多只会流失自己的机会,还不如抓紧一个是一个。
她想在有限的时间内,跟另一个人过betterlife,而不是用自己的life,去找一个better的人。
心满意足地,她把毕业纪念册放在枕头底下,希望藉此能有一夜好梦。
第一章:所谓的「好男人」,应该是?(2)
女人的幸福,或许就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将最美好的一面,无论是内在或者外在,都尽量修饰得最为光彩体面,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大早,美伦便出门了。
她身穿一袭粉蓝色的合身短洋装,外套一件缕空的白色短袖上衣,看起来年轻而俏丽,也将她稍微粗壮的手臂和微胖的身材掩饰得很好;不自觉地,她自恋、挑剔地往镜中频频细审,确认妆点没有一丝瑕疵,作了离子烫的齐肩长发也刷得光可鉴人,这才收好梳子,蹬上高跟鞋,作战似地奔赴「台北最前线」。
台北的女孩子都走在流行尖端,华而不实的时尚战场,美白、保养、SPA、塑身、化妆、名牌的衣饰和所费不赀的行头……她们可以刷爆十张信用卡买一整套香奈儿产品,可以为了个LV的包包吃一个月的卅元阳春面,也可能为了拥有好身材,尽是花大把大把钞票去塑身中心或买健康瘦身产品当冤大头。
她们对此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想成为万众瞩目的、名牌环绕的「美女」,但往往一个奚落的目光、一句刻薄的批评,就教女孩们身败名裂,输人又输阵。
在约定的地点百货公司门口,绍辉还不见人影,这个男人一向都会迟到个好几分钟,有时她很不喜欢这一点,但这只是他性格中诸多好处里的一个小缺陷罢了。
瑕不掩瑜,每个人都该有些小缺点的嘛!她从好久以前就喜欢他了,大学四年若有若无的单恋,视线总不自觉地飘向那个人,她也一直为自己的潜在意识感所迷惑;她总是远远地看着他,追逐着他的身影──只因为,他的身边总有另一个「她」。
大学四年之中,甚至没跟他说过几句话,顶多是打个照面;没想到,两年前的某个周末下午,她在逛西门町时,恰巧遇到了他,还彼此聊了一会儿。
这次偶遇,还是他先喊出她的名字;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好久不见了,美伦。大学生活真是教人怀念,像我工作的公司都没有漂亮的女同事,如果你有认识的朋友,而且脸蛋也长得还不错的,就帮我介绍一下吧!」
何绍辉当时的口吻里虽说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她猜想其中或许也有几分真实的意味。
这男人一向喜欢美女,大学时代他的女友就是公认的校花──不过,显然他们并没有交往许久,那女的后来又跟其它人交往,听说被甩的还是绍辉──所以在这之后,她决定趁虚而入,开始倒追,并利用各种机会找他,借口是谈天、见面、喝下午茶、唱卡拉OK;为求制造「不期而遇」的机会,她甚至于也搬家到他租的公寓附近,趁机能「常常碰到他」。
她从未放弃过任何机会──只要能成为他的女朋友。
两年以来,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下了多少工夫在他身上,对她而言,这种热衷、强烈的企图、渴望、心思和手段,的确是绝无仅有、前所未见的,以致于她相信自己已经无可自拔地爱上他了。
他必然是她此生唯一的真爱,是与她一生幸福相系的男人。
就算他没车、没钱、又没有房子,只是个平凡的上班族,反正,和他结婚也是迟早的事﹔和自己所喜欢的人结合,携手过一生,然后做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因此.对于现在的他,她绝对不会放手。
一个女人所能拥有的总是这么少,无论是青春、美貌、才能……对于这种稍纵即逝的东西,身为女人.究竟又该如何保有真正的幸福呢?
「抱歉,美伦,我迟到了!」何绍辉一路跑过来,急忙道:「路上塞车,我又忘了带邀请函──」
理想的丈夫是不说谎的,美伦皱着眉沉思:也罢,男人天生是擅于撒谎的动物,女人又何尝不是呢?
完美的男人是不存在的,就像完美的女人,在真实的面貌上,总是会有一些小瑕疵,不然就是性格或者心态的偏狭,即使条件再怎么好,还是会有不尽人意之处,这是男人和女人的常态;如果说诳骗可以成为一种习惯,那么诚实就是这个社会中最难得的普世价值了,会说谎的不一定全是坏人,讲真话的也未必都是好人,毕竟,男人的整体价值是往上累计的嘛!
于是她说:「算了,绍辉,去叫出租车吧。」
他点点头,很快到路口拦了辆车,而后两人并排坐进后座。
美伦小鸟依人似地倚在他身上,心底的喜悦和期待似乎由胸口涌出来,她胸口满溢着幸福的预感。
「虽然不太好意思,不过等一下我想先告诉大家我们准备结婚了。」她喜孜孜地说,说开来是必要的,尤其是「结婚」这档事,也因此才能让他想起自己的立场。
「啊?」但何绍辉却一脸茫然:「干嘛?没必要吧?」
「可是──」
出租车正转过弯道,她瞄了他一眼,对于何绍辉的最深印象,让美伦始终停顿在这一秒;那一刹那间,既长如永恒,却又似只有转瞬之际,出于本能地,浮现在他脸上的,是相当苦恼、不耐的表情。
「我们已经到了。」他唐突地说。
她沉默地跟着下了车。
由于无法猜测他的真心,她仅仅默不作声地从他的表情中,读取他的心意;刚要走进餐厅时,她试探地搭着他的手臂,但绍辉却在下一刻把她的手拿开。
就这样,一个充满浪漫的、虚饰的夜晚结束了,她开始醒悟要面对逼婚的现实。
「反正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她直截了当地问:「你介意我们携手出席?」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尴尬地说,一时之间无法相信她会满肚子气。「美伦,我只是想先瞒着大家,等到宣布婚事之后,才能造成『震撼』的效果。这样一来不是更好?」
她屏住怒气,费尽心力地维持镇静。
可是,绍辉也没再搭理她,径自走进包厢里。
这一瞬间,简直长如永恒,美伦觉得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只能面对未知的人生,她知道自己命定要嫁给一个能让自己幸福的男人,何绍辉是不是个好男人,一点也不要紧,重点是她已经认定了:这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