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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我还能说什么。我瞒不过何平。我打开锅盖把蒸好的鸡蛋拿出来，我说先吃吧凉了就不好了，稀饭我看着。
我无限羞愧。而何平却装作若无其事。他跟在我后面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过我递给他的勺子，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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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准备转身走开的时候他说杜菲，哥赚钱养着你。那种男的不会喜欢你这种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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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其实含混不清，我却听得一字不漏。我没有能够再次掩饰。我背对着他流下眼泪，静静走进厨房，装作认真地盯着渐渐散发出淡淡香味的稀饭。
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见我的眼泪。我不敢看他。
我爱他。
十五 过客 之八
何平 之 进退两难
何平抬头看看她，她站在稀饭锅前一动不动。他看了看又继续低下头去吃鸡蛋。几口之后碗里空了，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从茶几上拿起娇子塞进嘴里。
高楼大厦，比比皆是。一直到深夜，都还是灯火辉煌。各式各样的华服女人，穿着精致的中年男人，过着小城里没有的物欲繁华生活。他默默抽着烟，空洞的看着对面大而俗气的霓虹广告牌。
杜菲想要这些。她喜欢物质生活。他想起母亲，母亲自己开了舞厅，不知道本钱从何而来，只知道他是没有父亲的。母亲曾与各式男人约会相好，在他小时半夜屡屡能够听见老式木床发出的嘎吱怪叫。女人，是否都天性如此呢。
也许杜菲与母亲不同，也许她想的不是这些。他有些烦躁的把烟屁股灭掉。她是我妹妹我本以为能让她言听计从，让她变成我妹妹只属于我的小妹妹。结果跟母亲一样，我没有办法控制。女人，是他从未了解过的。
他听见杜菲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杜菲看看他说稀饭好了，凉凉再吃。
他点点头，走过去拿出一罐啤酒打开递给她，再给自己开一罐。
杜菲接过来，站到他身边。
他说，杜菲，说说那天的兄妹俩。
他没有看杜菲，但是他知道杜菲迟疑的看了看他。他自顾自的喝了口啤酒，等着她开口。
杜菲低下头玩着啤酒罐。良久的沉默使他感觉到时间的凝固：某种胶质，缓缓变换成为流动的各种形状，慢慢凝固，而新的又开始流动，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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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在自己化为石像之前听见她的声音。她终于开口说话。
“他们姓田，哥哥叫田捷妹妹叫田妮。田捷长得不错那天你也看见了，不过你可能也没看多仔细。”
她停下举起易拉罐灌下一口啤酒，抹了嘴唇略有迟疑的看着他。
他还是保持老样子，没有应答。她看得出，他是在听。
“他看起来很……怎么说呢，优雅？……我找不出什么形容词。
“看到他的时候，我好像能够见到在他背后的那些生活，殷实的家庭，稳定的生活，很好的保养。我的孤独似乎能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这样的一个长相和金钱，或许能够让我感觉舒畅。”
何平终于转过脸来看看她。“你认为他会喜欢你吗？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杜菲低下头看着地面，没有再说什么。于是他再度开口说话。
“难道以前的生活只有孤独？让你不自在？你就喜欢这乱糟糟的地方？”
杜菲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他。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瞳孔好像一下苍老了。
“哥，我们都要长大，那种生活不能过一辈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等到你中年，等到你有了孩子，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吗？”
何平的眼睛有些发红，似乎这些话无名使他愤怒。他把易拉罐扔到地上狠狠踢走。“去你妈的，你们女人就是他妈爱钱，还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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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烦躁得离开杜菲把空烟盒摔出去。杜菲看见他懊恼的站在一边。只是唱机里CLASH还在唱着。他看看杜菲，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用胳膊把自己抱成一团。
杜菲哭了，她尽量不发出声音。但是他还是察觉到。他抬起头，看见杜菲默默抹眼泪。他心里一紧，无可奈何。
他站起来，杜菲看他，他的眼睛茫然悲伤。他走过来抱住杜菲。他说，对不起，不该这么说你。
杜菲伸出手拥抱他。她说哥，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已经变了。对不起。但是我不会离开你。你不要走，好吗。
他抚摸杜菲的头发，他没有回答。他不知道究竟该怎样，他紧皱眉头，同时庆幸杜菲看不见他眼中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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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她赶回学校上课，他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他打开窗帘，看见天空之中层层低云随风飞翔。阳光透过它们的间隙散射下来，使地面一片金黄。这使他忽然想起大海。于是他又向远处望，薄薄的透明云层将天空映衬成为浅浅的蓝色，类似于海潮起伏。天空无形，海浪散落。他站在窗前凝望许久，云彩却在瞬间大量变换。
他把窗帘再拉开一点，不太明显的阳光散射进来。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掉头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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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好牙擦了把脸之后他走出来摊到沙发上，磕出一根娇子塞进嘴里。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它显示出现在时刻为中午十二点零八。他翻出火机把烟点燃，静默的抽完，从沙发上捞起皱巴巴的短袖套上，穿上脏兮兮的红色帆布鞋打开房门。
他出来的时候感觉到了风的强大，直吹得他睁不开眼睛。不过还好，他挺喜欢。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衣服上的图案随风起舞。他忽略掉了大街两旁媚俗的广告与音乐，被时装与潮流所左右的各色人等，所有象征着利益与决断的高楼大厦。他只是在一个纯粹的世界中向前行走，在此范围之中阳光虽时被阻挡，但却永不会消失。他所忽略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早该消失。他心中的绝对自由，不应由它们来滥加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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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生活是要求实际生存的，并非只有幻想就能够使之继续。所以他在路边报摊停下，买了登有大量招聘信息的晨报，卷成一团塞进胳膊下面，再掏出一把零钱走进旁边的蓝色小吃店。
买好了一菜一汤他走出店门，迎着风提着塑料袋往回走。风渐渐的小下去，他已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饥饿。钱已经所剩无几，他也不指望中国城还能开自己的工资。他们不来找事就已经是万幸了。他加快脚步向前走着，他的心里只有某种茫然苍凉的执著。这种心情一直支撑他，支撑他能够走到今天。但是困惑却也一直存在，只是他选择忽略。毕竟这里是省会比较繁华。机会多。钱好挣。他脑中浮现出杜菲的脸。
他沉默着空出一只手，四处摸烟。最后他才发现，除了钱，他什么都没有带出来。
有些懊恼，却也无可奈何。现在他所能作出的唯一选择，就是加快脚步，尽量逃离。
十五 过客 之八
在回家路途中他邂逅一只小猫。一只褐色的小花猫，被关在笼子里，好奇地看着他的眼睛。他走过去，用手摸摸她的脊背。小猫抬起头来看着他，慵懒的绿色眼睛，却让他无端平静。他轻轻地摸着它的皮毛，心中的烦躁神奇般如云雾散去。
二十块，他把她抱回了家。他从没有养过小动物，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对她负责。这不奇怪，因为本身从未有人对他负责。但是他还是选择把她带回来，一路上不断变化各种姿势好好抱它。她瞄瞄的叫着，小耳朵慢慢的动。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四处乱走。小小的可爱猫咪，好奇的四处张望。他不自知的嘴角上扬，看着她走进了拐角卧室。自然流畅的背影消失不见时，他打开了报纸查找着适合自己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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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菲接到电话之后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小猫时她几乎激动地要叫出来。她逗了逗它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决定叫它何褐，简称贺贺。何平没有表示否定，虽然他真的不想用这个名字。
杜菲出去要给贺贺买猫粮、猫笼、小食碟……，他没有去。他忽然很累，躺到沙发上，小贺蹲在旁边看着他。他出神地看着窗外红霞，忽然间，感觉到自己丧失了语言与行动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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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去蓝街酒吧面试，人事主管甚至没有怎么询问就录用他，叫他当天晚上就开始上班。这时候他忽然惦记起贺贺，不知道杜菲晚上要不要回学校。他马上给杜菲通了电话，叫她走之前给贺喂食。他听见杜菲边答应着边折腾猫食，于是放下心来，开始挑选碟片。
他叫她贺，后面带着浅短的北方人固有的儿化尾音。没有宠溺，自然亲切。一只小猫，仿佛就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让他平心静气，淡淡接受一切。
他知道自己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不想离开杜菲，也不想离开家乡。他只是想遁世逃避，避开一切物质人潮。只因为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不需要他牵肠挂肚。千挑万选之后他将迪杜塞进机器。他知道，这种稍带另类的流行乐不会引起纷争。
他迎着乐曲声点燃一支烟，看着虚张声势的蓝色灯光之下男女。喝醉的小白领打牌的伪中产，以及耍品味的装低调小资。喧喧闹闹自以为是，被社会洗脑为金钱奔波。一帮傻货。
他嘲讽的笑笑，收回目光去寻找烟缸。他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一切都不过如此，再想也只是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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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他抬眼却看见一身黑色的猫眼女人推开玻璃房门，他的女性魅力使他的心脏急速跳动。那女人走到他的面前递给他一支娇子，开始了她的优雅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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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菲 之 悄然蜕变
照顾好贺贺之后我发现天色已晚，公车已经没有几辆剩下的。我走出哥的楼层时也确实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夏日夜晚。我不知道田捷和王祥瑞是怎么想到要路过这个街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就没有陪着何平去面试。由此可知，我与王祥瑞可能是注定要经受彼此一番折腾的。
就是这个晚上何平遇见吴琳我遇见王祥瑞，还真是巧合外加奇妙。田捷看见了在路灯下微风中寥落等车的杜菲我，把车停在我旁边，王祥瑞为我打开了后车门。
我有些惊愕，但在看见田捷的微笑之后顿时放下心来。他说上来吧，我刚好要接田妮出来吃饭，你是要回学校吧。
我坐进去，看见了王。我礼貌性的笑了笑回答田捷，是啊刚好要回去，多亏遇见你了。
我知道王祥瑞的眼睛一直在打量我，我知道他看起来有三十一二。但是我没有看他，在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我就已经看清了他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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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田捷和他在谈论一些公司事务。他是田捷的上司，因为车子坏在公司，所以搭田捷的顺风车。他的面部线条谨慎自制，毫无多余感情。看我时目光肆无忌惮毫无尊重。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他这样流于表面的傲慢。所以他们的谈话也为我找到了避免尴尬的台阶，我独自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街景，颇有些怡然自得。
将他送到楼下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对田捷说，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我想请她吃饭。
我从后照镜里看见田捷有些惊异外加尴尬的脸。他的目光直指向我。我知道，如果田捷拒绝，或许日子会不好过。我知道，如果是由我来拒绝，事情就好办得多。我知道，田捷是在聪明的等待。
我却保持沉默，转过脸对王微微一笑，点头表示答应。
田捷瞬时睁大眼睛看我。从他的目光之中我猜出这姓王的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我杜菲高挑漂亮，此人色心不改，利用下属的不好拒绝，把我好好调戏一番。
无所谓。我说，田捷，麻烦你两小时后来接我，我一个人回不去。于是换成王祥瑞诧异田捷松了口气。田捷答应得很爽快，我想他是在庆幸我杜菲并不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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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之后他颇有些深长意味的看了看我。我亦同时目测他的身高。182。身材隐藏在精致西装之下不能准确猜测，但决不是胖得非常明显。或许是深色服装的原因，让他看起来还颇有些清瘦高大。但是他精明的眼睛暴露出年龄，同时揭示他的精于算计。我杜菲喜欢的决不是这样的男人。
但是透过他的整个外壳我看到的是一大笔钱财。这就是我跟着他下车的原因。我不禁轻轻笑着嘲笑自己的卑鄙。不过也无所谓，女人，谁不爱钱。
他微笑着问我，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姓王，名祥瑞。
我测量出他的微笑之中毫无真诚。于是我亦摆出假笑回答他，我叫杜菲，是田捷妹妹的室友。
他轻轻点头表示明白，再度开口问我，喜欢吃些什么？
我抬头只看见必胜客欢乐餐厅，所以我就脱口而出必胜客。我观察他的反应。果然，此人面露不屑。
我暗自微笑，听见他说，换个地方，让你尝尝更好的批萨。
不错不错，钱财果然丰富。我抬起头快乐的说好请带路。我看着他同样虚假的笑容，跟着他上了最近的一辆绿色出租。
十五 过客 之九
他带着我在一家意大利私人餐厅下车。招牌上只有意文，餐厅里也都是外国侍者，点菜需用英文，连顾客也大部分是白皮肤。我尽量装作沉稳不愿暴露出自己的穷酸。他对侍者说了些什么，随后我们被带到二楼临窗的位置。安静的音乐与各式各样低声交谈的外来民族，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丑，上错了不属于我的舞台。
这个男人很傲慢。他看得出来我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于是主动教我将橙色餐布叠盖在大腿上。我心中无限羞愧，我一直很紧张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举止。我知道，这里丝毫不是我向往的地方，我知道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但是我又需要些什么呢，连我自己也都迷失了。
整顿饭吃得紧张缓慢。他慢条斯理的告诉我他自己的大学生活，好象那时的贫穷已经被他现在的富裕完全打倒。滔滔不绝的论述自己的成功，野心，再表述对于将来的期望……看来他完全把我当成个傻子，认为我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傻货，以为经他这么一说我就会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自动献身。可惜，我不是。
我微笑着听完他的宏图大志，迫不及待的想结束掉这一次荒谬的约会。我一直在等着两小时什么时候能够过完，我希望田捷的电话快些到来。
而就在田捷终于如我所愿打通电话的时候，他却适时提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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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急着接，等我说完你再让他过来。”
我略有为难的看着电话。他看看我，拿过我的手机接听，对田捷说，十分钟后到新华西路229号接她，之后他把电话挂掉，开口说话。
“听我说杜菲。我主要的工作在日本，这次只是来开会。基本上我一个月会过来一次，但是不想让一帮大男人陪着。我每次只呆一星期，你陪着我四处逛逛，我一个月给你一千块。”
他说话很快，眼睛一直友好的看着我的脸。我没什么反应，因为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企图。所以我只是疑惑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看看我，忽然想起什么，从西装里掏出一叠钞票，分出一部分递给我。我看着粉红色的崭新纸币，霎时乱了阵脚。
这时田捷的电话再度打过来，他按下接听键，站起身示意我先下去，他结账。我恍恍惚惚的站起来，感觉到他把一叠钞票塞进我的口袋。他做了手势让侍者过来，一边还在与田捷通话，根本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
我独自下到一楼，看见田捷站在玻璃门外。我走出去，发现他的脸色异常难看。他看着我，气恼外加鄙视。
我想开口说话，却看见王祥瑞推门出来把电话递给我。他笑了笑对田捷说，送她回去吧，我还要去见个朋友。说着他说了再见，急匆匆上了另一辆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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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捷说，上车吧，只能去我家，现在你宿舍应该已经锁门了。
我说不用麻烦你，我去何平家里。
他没有说话硬是把我推进车里。他看起来是非常生气。究竟王跟他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坐进车子，从后照镜里看了看他的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