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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点头，快步走进客厅，再次确认电话线已经被她拔掉。她再次四周环视，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次将她环绕。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却忽然变得沉稳。一切都准备妥贴之后，她慌慌张张地跑进卧室告诉潘丽青，电话坏了，她现在就去医院叫医生。说完之后她连看都没有再看这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快步走出大门，将门死死反锁，掏出准备好的半根针，将它牢牢插进锁眼。
她在楼梯上坐下，静静听着里面的声音。还好，声响不大，不仔细听不会注意到。她把头埋在胳膊里，呆坐十分钟。隐隐约约能够听见女人的叫声。她的左手又开始颤抖。她伸出手抚摸自己发凉的胳膊，左手的颤抖一直持续着。她站起来，将左手重重在门上摔了三下，使疼痛抑制了痉挛。最后她淡漠的看了看严严实实的防盗门，转过身，快步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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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带伞，自己慢慢的走去医院。一路上有不少人打量她，她的表情僵硬，像是定格住的镜头。她的身体被雨淋得狼狈，由此看来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走进医院大厅，在椅子上坐下。旁边的探视者、亲属、病人一拨一拨的出现再消失。她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发热，全身发软。这感觉并不使她难受，反而让她飘飘欲仙。她脱掉鞋子把自己蜷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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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被人推醒的时候，好像已经看不见周围的东西。当她试着站起来的时候，脑中的眩晕将她击倒。她晕倒在潮湿的医院大厅，因为一整天的饥饿，阴湿的雨点，以及太快实施的阴谋。
并没有人救治她。她再度被人抬到椅子上，被人搜遍全身，没有找到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周围的议论声，围观，猜测，幸灾乐祸。最终感到乏味，无聊，淡漠。于是他们全部走开，只剩下她一个，用这种最好不过的逃避方法，暂时地加入了她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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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惊醒过来，已经是在护士房里。旁边年轻的夜班护士正在看小说。她看见白色的床和被子，潮湿的衣服被搁在一边。
她猛地坐起来，大声的哭叫。护士惊恐的站起来将她按住，以为她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她急急忙忙的告诉了护士家里早产的孕妇，告诉了她自己因为晕倒在医院没有能够及时找到医生。她装的太过相像以至于连自己都相信了这谎言，真真实实的浑身颤抖起来。
这位好心的被她玩弄于股掌间的年轻护士，马上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和最好的产科医生，在午夜时分，被她一个人操纵着，奔向了由她一手制造的死亡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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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好衣服挣扎着上了救护车，跟着他们回到家中。在十分钟呼啸的旅程之后，她与医生一同奔向了未知的结局。
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喧嚣的救护车声。巨大的风声，夹杂着些些雨点。他们的到来为这结局平添许多闹剧成分。潘丽青的父母，已经在傍晚时分回来，在经历了手足无措的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找了锁匠将门打开。
她喘着气，跟着担架走进了敞开着的大门。她看见一对朝夕相处的老夫妻，呆呆地坐在女儿旁边。她的视线不忍在他们几分呆滞的脸上再多停留。随着母亲的手她看见了曾经美丽的音乐老师，她的乌黑长发。她定定地看着，她的母亲只是坐在旁边，双手机械的不停抚摸。
她躺在电话旁边，双腿叉开。殷鸿的鲜血已经将她全部染红，只剩下苍白的面部。像一朵圣洁的血红之花，睁大双眼，好似在迎接什么。
在向下看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的孩子。只露出了半个头，死在母亲的身体里。
汹涌澎湃的呕吐之感瞬间袭来。她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担架旁边，剧烈的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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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她还能够记得的，是他的孩子。这死亡太过迅即，也太出乎她的预料。当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害死了他的孩子，她的心中开始无名颤抖。
她不会给自己找任何借口。在看见孩子死去的时候，她意识到了自己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孽。她跪倒在地上，吐出的只是酸水。哗哗的水声遽然停止，她的世界忽然变作真空般宁静。
这时候她仿佛又见他。他把她的母亲拼起来，放进一幅薄棺。又将身上的汗衫脱下来，蘸上水擦干净她的脸，合上她圆睁着记载恐怖的眼睛。帮她整理好已经肿胀发出臭味的身体，再将棺材盖上，借一辆板车，默默把棺材搬上去，推回她的旧砖房。
她清晰的看见自己站在旁边，他鄙夷地看着她，将她推进砖房，点起熊熊大火，笑着，离开了她们。
他说，你就是凶手。你该死。该死。该死。
你迟早会死。你杀了她，杀了他，杀了她。你最该死。
他的笑容，消失在火光之后。模模糊糊的，让她记住了最后的面庞。
十五 过客 之 十八
杜菲之灾祸临头
在与王祥瑞见过两次面之后，他送给我一台苹果笔记本。田捷曾经告诫过我不要接受他的礼物，但是这白色的小电脑实在是太好看，我没有抵抗它的能力。于是我接受了它，但却并不是心安理得。我心里慌乱，知道这样就是答应了王祥瑞提高价码的要求。只是我虽然知道，其实却并不明白它的实质。
王祥瑞解释说这样可以随时上网，跟他联系。我知道这男人不会只有这么点要求，但是当时的我为了这台电脑，真的什么都愿意相信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十一月一号，我去机场接他。他的下属把这个手提包交给我，就离开了我们。他租了车带着我去了宾馆，再将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教我使用。随后他打了几个电话，淋了浴，带我去吃了饭，将一千块塞进我的口袋，去商场匆忙的为我选购了衣服甚至都没有让我试穿，就匆匆忙忙的叫车送走了我。
我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宿舍门口，忽然意识到这些东西是多么的会令人起疑。于是我调转身体，走出校门，准备去何平那里。
就在校门口却遇到了田妮，她看见了我所有的东西。她尖叫着跑过来夺走我手里的衣服，我听见她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她拉着我回了宿舍，不停地问我衣服和电脑都是谁送的。从她喋喋不休的絮叨之中我终于明白了这两样东西的价钱有多么昂贵。我只有保持沉默，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她却也忽然沉默，像是在生我的气。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来，准备走去阳台。
这时她却忽然拥抱我。她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睛里面有一种让我感动的情绪。是幸福，还是某种不知所谓的明亮。总而言之，让我顿时僵在了原地。她说杜菲，向辉带我去见他的爸爸了。
我被她感动，她是我命里注定不能够抵抗的女孩。虽然这感动与她的事情毫无关联，只是源自于她幸福的眼神。或许两个女孩之间，其实更能够发现潜在的美丽，与爱情。
我拥抱她，轻轻摸她的头发。我是真心替她高兴。我们一次次的深夜长谈，终于能够有了好的延续内容。然而透过她我却又看见了那一堆礼物，我的心里稍稍掠过一丝不安。于是我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肩膀上，睁大眼睛，静静抚摸她光滑的脖颈。我知道，她跟我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我爱她，却不能够完全接受她。她有一个好爸爸，一个好哥哥。她的物质从不用操心。她只需要每天为了一些小事情黯然伤神，对我或者她的哥哥或者蒋向辉撒撒娇使使性，他们就能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可是我，我的哥哥何平，自保尚且不够，哪有时间精力来倾听我的无理取闹。我的家庭更大程度上也只是一场闹剧，我的要求，是不会得到任何重视的。我手里的这些自己从没见过的奢侈品，需要用我自己的容颜和青春作为砝码，而她，只依靠宠爱就足够了。
我松开她，发现她竟然哭出来了。我的心里一紧，她确实不得不令我心疼有加。我说，怎么了田妮？好好的哭什么。我用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关心地看着她的脸。
她没有回答，只是再度紧紧抱住我。隐隐约约我听见她说，杜菲我爱你。我心里感觉到了她的温暖，于是又是嫉妒，又是深爱。
晚上我们挤到一张床上，不停地说话。她没有再问我那些东西哪来的，却开始问起何平的事情。我告诉了她，也问她关于田捷的事情。我们两对兄妹，在男方缺席的情况之下，笼统的了解了彼此之间的深爱，与不可避免的摩擦。
早上起来打开手机，接到王祥瑞的短信。时间显示是在昨天夜里四点十六分。他说有急事今天早上飞回日本，下个月再来找我。他把他的邮箱地址告诉我，但并没有让我给他写信。
田妮还在睡。我悄悄起来走下床，穿好衣服打开阳台门。外面有些冷，太阳已经不能够温暖我的脸颊。我看着远处的山峦起伏，忽然却又想起了王祥瑞的脸。
他在我心里算不得好看，但还能够忍受。他的脸上总是有太多在我看来有些狡猾的神情，但仅限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在接打电话的时候，神情专注，有一种强势男人应有的专业与冷漠。与我在一起话也不是很多，显得有几分绅士。然而在餐厅时他也会时不时地看看邻桌的漂亮女人，这多少暴露了他的本性。
他给我钱，这无庸置疑让我对他有特殊感情。他给我的钱让我能够随便买一堆废物回来，用以平衡自己七上八下的心态。收一个心有所图的男人的钱，终究是让我难以心安理得。但是我又抵不过钱的诱惑，心里总是安慰自己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因为他一个月只给我一千块。但是现在，连这样的安慰都已经站不住脚了。他送我的苹果电脑，普拉达裙子，加起来总共有三万多块，我已经不能够再自欺欺人了。
这段关系，已经不会再这样受我控制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开始无名恐慌。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我走进宿舍的时候，田妮已经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看看我，她说你比我醒得早啊……
我向她笑笑，拿起毛巾，走进卫生间。
田妮与蒋向辉正式开始恋爱，田妮天天缠着我告诉我他们之间的甜言蜜语。我只是静静地听，时不时逗逗她让她脸红。她黏我黏得厉害，所以我们就几乎成了三人行。我基本上和蒋向辉没什么话，我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有田妮。但是关于这个有着大院背景的小帅哥，我其实打心底里没有什么好感。
田捷来过学校两次，每次都会叫我出去吃饭。田妮已经没空陪她的哥哥，所以我就有足够机会与理由跟着他走出校门了。
他每次都会问起王祥瑞的事情，我只告诉他每个月一千块。关于那两件昂贵的礼物，我只字不提。他开车的时候，总是让我坐在副驾的位置上。我每每看着他的侧面，心里就越发生出某种感情。我不知道对于他，究竟是为什么，总是无端悲哀。他的眉头长得不像一个有如此地位与金钱的年轻男人，却像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男人。他的话很少，停车的时候总是以眼神提醒我，到了该下车了。但是他的这个眼神，总能让我的心藏被深深刺痛。他像一个迷途的小孩，眼睛里面有着哀求般的需索。
我从这眼睛之中，发现了他的脆弱，无助，以及与何平某种程度上的如出一辙。但是我却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过往将他伤害，还是说，他只是天生如此。
他对我来说是一个谜，不忍碰触，不能遗忘，在脑海之中静静回想，深深揉搓，盲目探究，却又不能够莽撞接触。
我陷入他所制造的哀伤之中，对自己的命运，对王祥瑞的担心，对田妮的渴望与嫉妒……而对我的哥哥何平，却已经遗忘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十五 过客 之十九
再次接到王祥瑞的电话，是在十一月底。天气已经稍有些寒冷，但他还是让我把那条裙子穿上。他说他还没见我穿过，一直想看看。我没有办法，只好把它翻出来穿上，再在外面套上一件大衣，穿上黑色厚长袜，配一双中筒羊皮小靴子，将头发散下来，戴上帽子和围巾，尽量将自己裹严不要让同学认出来。
我低下脑袋一路急匆匆走到学校大门口拦了出租，还好一路上没有看见任何熟人。我对司机说去晶鼎食府，再从包里拿出AnnaSui的香水往头发上喷了些。它的古怪香味让年轻的司机从后照镜里瞥了瞥我。我没有理会他，将香水装回包里又拿出娥佩兰睫毛膏精心刷了眼睛。但是从小化妆镜里看见的我自己，实在是令人心寒。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这样的妆容不属于我的心理。然而每次跟随王祥瑞和田捷出入他们的生活圈子，我总觉得自己像一个廉价随从，身上总是穿着不超过百元的衣服。我整个人从上到下加起来，甚至还没有他们的一块表值钱。
我轻轻叹了口气，愣愣的看着窗外。深秋的城市，看起来脏乱灰暗。而我就在这样的天气身着华服，抱着同样晦暗的心情去面见自己的老板，陪他吃饭想尽心思跟他聊天，只为了能够再买一瓶味道古怪的AnnaSui。我不知道自己选择这样一条路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因为它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快乐。没有王祥瑞的礼物和钱我也不是活不下去。那些香水、衣服、鞋子、化妆品，也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为什么我就非要让自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为了它们而接受一个企图不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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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抚摸着他送我的裙子，这是以前的我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昂贵，精致，却简单高傲。我从心底里爱上它，爱上穿著它时的感觉。它使我看起来脱离了我所处的环境，飞向了另一个让我向往不已的世界。他们的世界，他们总是高高在上的嘴脸。田家兄妹。他们的生活。他精致的房子，简单得体的服饰。他手上的浪琴。她身上的香奈儿。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显示出难以言喻的气质。他说话的时候，心平气和，温文安静。他的英俊面庞，似乎有着金钱堆砌而成的耀眼光圈。这光只会让我自卑，样样事情都觉得配不上他。不论他多么的真实，多么的与我友善，我都会觉得，我只是一个谦卑的奴仆，而他才是真正高贵的王子。
金钱的光环。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我希望的，只是这些冰冷物质堆砌起来的虚幻美丽，尽管我的内心空虚无比，如同峡谷般下沉断裂，我还是希望它的外壳华丽光鲜。我只是漂浮在欲望之海的一只贝壳，我的珍珠早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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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很快到达。我付了钱，踏出车门。饭店的金碧辉煌使我忘却了自己的挣扎，是的，只有这样一个美轮美奂的世界，才会令人心情愉悦。不论在它之中有多少肮脏蛀虫，只要它外表华丽，就能够令我心安理得的快乐起来。
王祥瑞等在门口，看见我的装扮之后他的表情非常满意。他伸出胳膊，意思很明显。我笑笑，尽量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通过装有复古花瓶的旋转门，走进饭店大堂。
至今回想起来，他的表情，都还是让我不忍回忆的。那里面所有算计好的轻视与玩票，我怎么就能完全忽略呢。也许是因为我的年轻，和贪婪，以及对于自己的过分自信，导致我一步步走向他设计好的结局，任他摆布，让他将金钱做成廉价的诱饵，像钓鱼一样慢慢将我牢牢挂在钩上，再慢慢玩耍，细细品味。最后置我于死地，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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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了法式套餐。我对于这些菜名一概陌生，只能跟着他做出各种动作以免丢人。只是在吃饭途中我看见了田妮的宝贝男友，蒋向辉同学。他有些不知所谓的看着我，和一些明显是他叔叔们的男人在一桌吃饭。
我看见了他的眼睛，只能慌忙避开。此时此刻我的这种身份是见不得光的，我不想让任何认识我的人看见。我就像一个披着丑陋外壳的巫婆，为了心中的阴谋谦卑的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视线所及之处。
这时候王祥瑞的小盒子推到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他颇有些慈爱温和的笑容。他说，打开看看，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拿起来，看见暗蓝色的天鹅绒。我轻轻地打开它，随着清脆的一声我看见的是一张金卡，和属于它的密码条。我知道，开这样的一张卡最起码要有五十万的家底。
我没有说话，将盒子轻轻闭上，推回到他面前。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的眼睛。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看看我，再次将盒子推到我的面前。我听见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海洋一侧漂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