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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虽然能够理解无花的心情,但我喜欢的终究还是女人,所以当迎上他的目光时,我只觉得心情格外复杂——他实在是个很出色的人物,谈吐风趣,博闻强识,品味高雅,气度超然,一夜长谈,已经足够让他倾倒任何人,我当然也不例外。可以想象,若是错过了无花,我将来必定会后悔,但是我可以笑着祝福朋友的爱情,哪怕他喜欢的是个男人,可我却绝不想为了得到这个朋友而利用这份感情。哪怕我愿意委屈自己,但是……不论怎么看,无花都绝不是个肯居于下风的人。
心中有愧,他的目光就让我更加难以承受,所以,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在一瞬间有了变化时,我立刻就开口告辞了——像无花这样聪明的人,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而像他这么骄傲的人,却就这么被我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我几乎没有敢去想那船舱里的人在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听刚刚的声响,那呼吸声似乎不太像是青楼楚馆中的小倌那种柔弱的生息,可我也不想相信那样超然绝俗的无花会对良家男子下手。少林终究是名门正派,而且我看得出,无花也绝不是那种心术不正之人,不论他对船舱里的人做了什么,相信都必然有其原因,只是……那人却难免要为我所累了。
回去后,我又多次邀无花一起谈佛说法,想要借助佛法来劝化他,但是,佛法的力量还没有在他身上显现出来,我却开始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有些变化了。躺在温暖而干燥的甲板上,吹着微咸的海风,听着海浪的潮汐声,我的眼前浮现的,却是清风朗月下风采绝俗的少年僧人——忽而温文尔雅,忽而冷酷绝傲,这妙僧无花就好像一个掩在层层雾气中的谜一般,变幻莫测,充满了一种神秘的魅力。
只是自从那夜隐晦委婉的拒绝后,无花看我的目光就正常了许多,似乎所有的伤感,愤怒,羞恼都在那一夜被通过某种方式发泄了出去,但是我却反而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甚至一想起那个自始至终隐藏在船舱里的男人,那一夜他同那个男人之间发生的事,心里就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这一次,我又邀了无花,请他来了我的船上。
无花果然总是会给我惊喜——在天峰大师看不到的地方,他也会偷偷的喝酒,而且在我面前表现的极为坦然,而察觉到这一点令我的心情更是莫名的愉快,然后居然又老毛病发作,克制不住的说了许多本不该说的话。不过我很快发现,无花的手虽然保养的十分细腻,但在某些不惹人注意的地方,仍然看得出一些隐隐的薄茧,况且一个高手总是不难从切口判断出出手之人的大致水准的,而从盘中那些他切好的菜就可以看出,他手中菜刀翻飞时那种仿佛自骨子里透出来的千锤百炼的流畅与利落——这显然说明了他惯用的武器并非少林通用的棍棒,而是刀剑,而且,造诣必然极高。
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剑乃君子之器,用剑而且用的好的人往往都是“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性子,这样的人也往往都喜欢更加简洁利落的方式。而用刀的人则通常豪爽,喜欢快意恩仇……而就无花切菜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刀法,那种一挥而绝的凌厉,显然是绝无可能像我之前认识的那些女孩子一样,选择保留一段美好的回忆的,想及之前一时口无遮拦所说的话,于是,我下海去摸了一颗珍珠。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颗珠子所代表的寓意虽然肉麻了些,却也岂非正适合像无花这般风雅的人,而且,我也相信,无花绝不会误解我的意思。在将珍珠递给他时,我却终究没敢抬眼细看他的表情,只是我仍能感觉的到,他在看到我递给他的珍珠时,瞬间呆滞了几秒……在这一刻,我忽然想把手里的珍珠远远的扔出去,然后……
只是我终究什么也没干,而无花也若无其事的收下了珍珠,我再看向他时,他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笑容,甚至还表现的比之前更开心一些,笑的就好像他刚刚当真只是从朋友手中收到了一件普通的礼物,而且还是正合他心意的那一种。但是不久之后,我就听说那颗珍珠已经被他供奉佛祖了……同无花说了这么久的佛,我自然不会不明白,他口中的佛祖其实指的就是他自己……无花的浑身上下绝无任何一处能藏下那颗珍珠,我几乎可以想象的到那颗珍珠的下场了,或者说,是我自己将来的下场——聪明如无花,只怕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向我表明,玉石俱焚的决心……
但是正在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份感情的时候,却爆出了一个绝大的秘密——无花,竟然是石观音的儿子!但是更令我震惊的却是,那天晚上在船舱里的男人竟然是一点红……
也正是他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点红都已经交还了预收的酬金,还要紧紧的追着我不放非要逼我一决高下,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在湖上一点红一听到无花的琴音,就发了疯一样的攻击我——原本我还以为他只是出于一种武痴一样的心态见猎心喜,甚至随着琴音攻击我也不过是被琴音中的杀气所激,却原来是因为无花……
知道了那天船舱里的男人是一点红,我的心情立时变得极其微妙——无花的性格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是极其的冷漠刚烈,他虽然是个出家人,但却也绝会慈悲的轻易放过对自己不利的人,而且他也绝对有能力让任何想对他不利的人后悔。而一点红是杀手,他会去见无花,究竟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问可知了。而去刺杀无花,却还能活着回来……难道……
我可以想象的到,在我走后的那一夜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但我终究什么也没有问。因为一点红已经是我的朋友,若是两厢情愿,那这便是朋友的私事,若是被迫,那么想必他也绝不会愿意再提起。而看一点红的反应,似乎对无花也不是绝然无情的……刺杀被擒,待遇绝不会多么舒服,而且一点红看上去也绝不像那种会喜欢上折磨自己的人的人,那么,能够让一个几乎将冷酷印进了骨子里的杀手,这么快就转变了想法的……
怎么看,无花也绝不是那种能容忍自己处于下风的,更何况一点红是刺杀失败被擒,不过,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同的,女人只会因情生爱,而男人在某些方面得到了绝大满足的时候,也很有可能会对给予了他那种满足的人生出爱意来,更何况,我看得出,一点红绝不是像其他杀手那样在生死的压力下将某些事看得极其随便的人,甚至还极为单纯,所以,无花很可能是他的第一个……男人。
而他在无花那里所得到的那种满足竟然强烈到可以让他这么一个重视朋友的人,对我如此毫不留情的出手……想来一定是无花在做某些事时,叫出了我的名字。
一时间,我已经只想苦笑了。我知道这么想的确很自我陶醉,但是当把一切不可能的选项都去除掉后,剩下来的答案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也必然是真相。更何况,即使我不想相信自己的魅力真的有那么大,那些同那位叶姑娘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女孩子们也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她的话——她家乡的女孩子都非常喜欢我,喜欢到就算明明知道我很多情,不可能只属于一个女人,也还是没有一个不想做我的红颜知己,以身相许的……
楚留香番外(三)
我知道我对无花和一点红之间的关系的猜测很不可思议。
这当然是很奇特的一件事。以无花的高洁清傲与一点红的深沉坚忍,这两人本该像是两条平行线一般,绝不可能发生交集的,但这世上发生的事,岂非本也有很多在旁人眼里看来本就是极不可思议的?只是可惜,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会是一场美好的梦。
一点红当然是很好的,他足够的坚忍可靠,足够的深情至诚……甚至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一个值得任何女孩子托付终身的男人——我简直再没有见过第二个比他更可靠更能够给一个女孩子幸福的男人。
但是这对无花来说却还不够。因为不论无花多么的俊秀清雅,多么的风采绝俗,也终究并非女子,他需要的始终不是一个坚实可靠,能够为他撑起一片风雨的胸膛。那样惊才绝艳,清傲高洁的无花,那样拈花微笑,不然俗尘的无花……若将他视作女子一般温存怜爱,这也太过辱没了他——很少有人能像我一样明白,在无花那温文尔雅,风轻云淡的外表下,他究竟有着一颗多么骄傲的心……有时我甚至会有种错觉,他本该是那种永远高高在上,目下无尘,让所有人都拜倒在他脚边的人才对。
所以,一点红若当真同他在一起,只怕永远都只能屈居下风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落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尽管无花出身少林,本该讲究四大皆空,不滞于外物,平时的坐卧行止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与旁人不同之处,但我仍然看得出,他是个极精致的人。他或许不要求衣物质地的昂贵华丽,却必定只肯穿那种极柔软雪白的料子,做工也必定极其精细,而且时时刻刻都是一尘不染仿似刚从云端走下一般。他或许不要求食物中山珍海味俱全,却必定讲求食物的新鲜精致,甚至还会追求一种意境。而这些,显然一点红是绝做不到的。
一点红的好我能看得出来,无花自然也是能看得出来的,甚至也一定会感动于这种好,可是他却必定不能忍受。
就好像一碗炖的喷香流油的红烧五花肉,它的香气和滋味,当然已经足够满足这世上绝大多数饥饿的人了,但是这世上总还会有一些人,并不会仅仅满足于饱腹——如无花这样的心思剔透,性情雅逸,他所欣赏的,甚至会倾慕的,必然是那种能够陪着他一起吟风弄月,抚琴作画,风流缱绻不尽的人物,是那种能尝出食中妙味,品出茶中雅趣的人物……像这样的人,即便是喝他一杯清澈甘冽的泉水,也要能从中体味月白风清,朗月朝晖。
就好像即便是品尝美食,也必得能够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不但要求对方能够欣赏他做的菜,甚至还必须能够一点点尝出其中的心思巧妙,但就我的经验来看,这显然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仍然记得那一次无花在船上亲手为我做的斋菜。
武林中俱传妙僧无花做的一手好菜,但事实上,真正吃到过的人却是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即便有机会也有资格吃他做的菜,看见这风中含笑,白衣出尘的少年僧人,只怕也不忍让他沾上一身灶间的烟火气……焚琴煮鹤的名头毕竟也不是人人都不在乎的。由此看来,天峰大师果然是佛法精深,四大皆空。
不过,不得不说,无花做的斋菜的确十分特别。饭菜都讲究色香味俱全,而他做的菜,别的且不说,显然色香二字已臻个中极致——当他端着那两盘菜自船上的小厨房里走出来时,阳光打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映出的,竟是玉一般莹润的色泽,眼底那两丸深邃的黑和唇上一抹淡红,更是将整个人都都瞬间染上了一层灵动鲜活,更遑论那托着盘子的两只十指修长的手——衣袂飘拂间,为了这一刻,我特意从藏品中翻出来的两只极品羊脂玉制的玉盘都在他指掌间黯然失色……
而当他在我身侧微微倾身摆下玉盘时,我忍不住偷偷的揉了揉鼻子,因为我这自出娘胎起就没灵光过的鼻子,好像忽然嗅到了一丝幽幽的佛香……我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我的错觉,且不说我的鼻子绝不可能忽然就好用了起来,单看无花便知他绝不是个会在自己的衣服上熏香的人……一个男人的脸若生的太好,那他若不是很会自我陶醉,就必定会用尽一切法子来让自己看上去更加阳刚一些。不过,即便明知是幻觉,无花在我眼前的这一举手一投足,都让我好像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正自他的领口、袖间层层叠叠的弥散开来。
即便饭菜尚未入口,不知其味,但如此色香,天峰大师瞧见了,想必也已是食指大动的很。
不过说到滋味……色香太过夺人,饭菜的滋味我倒是并没怎么尝出来,纵是回头细想,也记不起酸甜苦辣,想来定是清淡的很。不过……因了某些原因,少林的斋菜我之前也从未真正吃到过——佛法向来教人克制口腹之欲,纵有无花这等妙手,下厨那也当真是可遇不可求,而为了普通僧人的一顿斋饭去闯一回少林的十八罗汉阵……我纵然不是个多么在乎身份的人,却也从没有想过。
少林寺山下的那些素斋菜馆我倒是去尝过,只是不论他们所宣扬的少林正宗是否属实,这斋菜馆终究还是要打开门来做生意的,就是少林的斋菜当真清淡,这滋味也只好偏上一偏了。而论起口味的正宗,当然是比不得一手斋菜做的,连身为少林掌门的天峰大师吃了都要连声称赞的无花了。
不过无花做的斋菜滋味清淡,倒也是意料之中。饮食清淡本就助于养生,而无花的师傅天峰大师年纪已然不轻,口味清淡些倒也不足为奇,只可惜楚留香终究是个俗人,到底还是更爱酒肉些。不过对着无花这等妙人,这一顿斋菜,都平添了几分雅意,倒当真让我体味良多,吃出了几许禅意来。
这斋菜的清淡滋味,岂非正如人生百味,还在有无之间?觉时有,不觉则无,心动则生,放下则无,酸甜苦辣,存乎一心……且这被剖的片片薄如蝉翼的薄片,不止在阳光映处宛如水晶般透出盘底的莹润光泽,落入口中之时,更除了食材本身的清脆质地外,那爆在舌尖的鲜甜微辣,亦是原汁原味,唯人自知……好一盘群英荟萃,当真不负此名。而桌上那唯一的一小盆汤犹自冒着丝丝热气,但却汤色清澈,与汤中一块块大小均匀的萝卜块泾渭分明,不染分毫,而且殊为难得的是,这汤中一丝异味也无,尝来竟像是十足的清澈白水……
这汤熬制了许久,又经油盐酱醋各式调料洒下去,到头来一番滋味却是回到了最初,尝来倒与那一枕黄粱有了异曲同工之妙……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不外于是。技近于道……无花果然是应该骄傲的,他也的确有资格骄傲——不论是谁,能够将一盘斋菜都演出看山还上山,看水还是水的佛理,都是有资格骄傲的。
只可惜我骨子里到底也还是个俗人,一边品着无花斋菜中深蕴的佛法妙谛,一边却仍是忍不住大煞风景的想起那盘群英荟萃……那层层叠叠柔软清脆的薄片在阳光下看来美丽是美丽,只是美丽之中岂非也总是蕴藏着杀机?——任何一种技艺到了技近于道的境界时,总是不免会带上几分制作者的心迹……那么,他在做这一盘菜的时候,又在想着什么?……以无花那能将一整颗粗糙的萝卜,都片出那一片片薄如蝉翼水晶似的薄片的刀工,这菜刀落到人身上时,想要剖出那样的薄片,岂非也是绝不会多么为难的?
……当然,我也曾想过,这两道斋菜或许真的只是单纯的切萝卜片,和清水泡萝卜块,但一来,无花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二来,就算真是捉弄,我也实在想不透,他为何一定要选萝卜来做给我吃……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表示过自己不喜欢吃萝卜。更何况,虽然我并没有听到他做菜时的动静,但这些明显是刚刚切下来的萝卜片被剖成薄如蝉翼的一片片时,我也同样没有听到过任何声响……庖丁解牛古有传说,而为了不让衣服沾上烟火气转用内力代替灶下的柴禾来熬汤,以无花这等好洁的性子,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斋菜好虽好,我却可以想象的到,将来自己必定不会常吃的——女孩子的一双手不论原先多么白嫩细腻,保养的多么精心,若沾多了阳春水,终究还是会变得粗上几分的,无花是男人,还要习武练剑,一双手想要像如今这般肌理细腻,保养的难度想来还要大上许多。而且……吃多了无花做的斋菜,我总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忍不住亲自去下厨的。
不过,我瞧着,无花在端菜给我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似乎总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可不管怎么说,无花做出像这般精致巧思,禅味浓郁的斋菜,必定是希望有一个解语的知音人来品尝,来体味他心中的那一抹灵思的,而一点红却必定不是这样一个人。因为杀手往往意味着忍耐,当一个人需要经常的忍耐饥渴,甚至数个时辰隐于林中,花丛,甚至要将自己埋在土里的时候,那么不论他原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他在做了这些事之后还活着,那么就一定会变得不太在意一些东西。
所以我可以想象的到,这顿斋菜,若是换了一点红来吃,一定不会在意滋味的清淡——如一点红这般性情,哪怕无花让他吃的是砒霜,只怕他也只会一边埋头苦吃一边不住的赞好,而只要是无花所做,纵是吃下的是常人所绝无法忍受的食物,也一定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