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酒楼虽大,生意却不见得就和酒楼一样大,饭市的黄金段最多时也不过坐了三分之一的台位。现在,饮食业的竞争很激烈,把酒楼搞的气派的也都是为了做宴席而已。很多酒店都是靠宴席赚钱的,平时那些只够酒店运作之用,比如水电费,工人的工资,以及进原料等等之用。但很多中小的餐厅酒楼随时都是亏本经营的,实在经营不下去的,老板往往就是“走佬”,席卷当天的营业收入销声匿迹。第二天员工上班发现酒楼都已关门了,数月的薪水随老板而去。这种事情好在我没有遇到,新闻也放过不少了,我的一些同事就声称在广州遇到过,不过薪水就没有全被老板卷走,两个月的工资要回了三分之一,也已不错了,总比一分钱没拿到的强。
我是备用厨师,也就是顶替的,十二个“锅头”谁休息了我就站谁的位置。但是现在的生意,就只开了十个炒锅。所以我就很清闲,经常到楼顶的空地看他们打牌。有时甚至一上班就到楼上了,除了吃饭外都没有下回到厨房。总有一伙人是很清闲的,就都是各个职位上的老大。他们的工资都很高,也最不用做事的,所以他们就经常在楼上开台赌钱,我没钱,我就是看,就是有钱,我也输不起,我之所以看,一方面实在太无聊了,一方面他们叫我“睇水”(望风)。我没事做,又何乐不为呢?警察叔叔即使是来到酒楼也不会发现我们的,他们发现的是:这里的菜不错。
黑哥一直都对下属不严。他自己也很少在厨房的,一般都跑到总经理办公室里去了。厨房的情况是各职位的老大不在外,其他都无比勤快,专心致志地在各自的岗位上应付着每一项工作。刚来的几天,我一天的工作量也就是替出去抽烟的,方便的,歇息的炒一会儿,也就是一天炒不过十道菜。
我的的确确就是企业里常常要裁掉的“庸员”。我在酒店里是可有可无的。总经理也是知道酒楼“庸员”太多的,也知道我们不少人无所事事地在赌博,但他不管。因为没有客人投诉过我们的饭菜的质量和出品的速度,食客对我们的评价都很高,总经理就完全没有理由责怪或者修理谁谁谁。生意不好不是我们的错,而是这个行业已经饱和了。人是不能裁的,还要保持在正常人员数量,以备宴席的突袭。这就有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意思了。我,大概也是黑哥为了十一黄金周而储备着的,谁能保证,到时候你就能请得人来。
厨房的人多不是坏事,只要不打架就行了,对总经理,对黑哥都是有好处的。在行业里,存在这样的惯例,行政总厨要添加人员,给新员工的工资是他定的,在行内,比如新加人员职位的工薪是每月2000千,但是800块就请到人了,那么在账目里仍然是要写发工资的数目是2000。剩余的自然就进入行政总厨的口袋。所以黑哥对我的到来很高兴,说不定他给我的2000月薪是他抽了2000块钱的“水”剩下的,或许更多。但给我2000,足矣。
一个星期之后,可可并没有回学校报到,她说教育局来人接了,金枪鱼文达他们都走了。可可说她自己回去,还要住几天再走。第二天,我心不安地乱跳,眼皮也蹦蹦的。我有预感,总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我不迷信。但我总觉得这是不祥的预兆,会发生什么呢?我心慌的得午觉都没有睡好,我的心从未如此不安。下午上班心就绷得越紧,乱跳。
可可的电话证明了我的不安。当时我正在吃饭,我的不安让我胃口全无,用筷子挑弄着碗里的米粒。客人很少,所以放起了音乐。很难得,是高胜美的《缘》,这首我在初中就接触到的歌曲。每每在放学,广播室的就放这首歌。那时我暗恋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她是外宿生,就住在学校不远的村子。放这首歌的时侯我站在教室的走廊上目送着她,一点一点远离我的视线。她穿着一件白衬衣,一点美丽纯洁的白,在葱郁的田野里,像蝴蝶的飞舞。“挥一挥手 我目送你走 …………挥一挥手 我不愿你走 可是不见你回头 你消失在眼中 我无从忍受……”高胜美轻柔甜美的歌声从过去到现在,她还在唱着。这歌让我记忆深刻,几乎每次的分离都能听到。为什么这么老的歌人们还这么喜欢,可是平时就没法听到,就要在伤心离别的时侯窜进我的耳朵。“……我望着天边月 也望着天边的星 期望着在相见 彼此的情依旧……”
每天我都能听到可可的声音。今天她的声音很低沉,第一句话她没有说她想我她爱我等肉麻我喜欢听的话。电话那边婉怨着气息,可可说,奶奶她去世了。她说:中午的时侯,我和喜妹姐在水车那里,就是我们看萤火虫的地方。我们在聊你,那时你给我们摘野花,我和喜妹姐把它们一朵一朵抛向水中。贝贝从山寨里飞跑过来,咬着喜妹姐的裙子又拉又拖。喜妹姐说它是让我们跟它回去,回去时,奶奶她坐在椅子上,像睡着了,是的,她睡着了。可可的语气很平缓,但是她说到“像睡着了”就哭出来了。
我挂掉电话,心因此平静了许多。我回忆起奶奶,回忆起她的慈祥,回忆起她跟我讲的苗族的传说《古隆坡会》,还有《顶洛》。想起我的那个梦,想起文达给奶奶画的像,想起那时我在想着什么。想起可可给奶奶洗脚时奶奶眯眼的笑,那皱纹。我就想到喜妹,喜妹她现在怎样了?
高胜美的《缘》放完了。前台的人又重新播放着,我想到了喜妹。音乐很悠扬。
挥一挥手
我目送你走
才觉得心里好难过
你伤着心儿走
我忍着泪儿流
难道就这样分手
挥一挥手
我不愿你走
可不见你回头
你消失在眼中
我无从忍受
此情不知等何时休
我望着天边的月
也望着天边的星
期望着再相见
彼此的情依旧
莫忘了故乡的月
莫忘了故乡的人
莫忘了对你的情意真
挥一挥手
我不愿你走
可是不见你回头
你消失在眼中
我无从忍受
此情不知等何时休
我望着故乡的月
也望着故乡的星
期望着再相见
彼此情依旧
莫忘了故乡的月
莫忘了故乡的人
莫忘了对你情意真
挥一挥手
我不愿你走
可不见你回头
你消失在眼中
我无从忍受
此情不知等何时休
真是命运的捉弄,从喜妹的二叔开始,一连串的不幸发生在这个深山里普通的家庭。爷爷的去世,弟弟的痴傻失踪,妈妈爸爸的音信全无,现在,惟一的亲人也离喜妹而去。喜妹她现在如何?能不能承受得住?我真后悔看到奶奶的画像时想到的,为什么我会想到奶奶去世?而不是她和喜妹快乐的生活?我的想法总是那么的悲剧。现在喜妹的就是一部悲剧小说中的主人公,一部悲情连续剧的主角。如此多的不幸都发生在喜妹身上。
这样的事不像是真的,叫人难以相信,读者一定说我和作家一样作假了。而它确确实实是发生了。一连串的不幸降临在一个家庭,在我的村子就有,还是我的邻居。他们是两兄弟,从我从融水外公那里回来的时侯,到现在他们两兄弟还住在那所窄小的泥屋里。老大没有娶到老婆,老二娶了个老婆是疯癫的(我不知道原来疯的还是后来才疯的,我回来时她就疯了)。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过听人家原来是四兄弟的,大儿子在村中的鱼塘游泳被淹死了。那个鱼塘我后来也在那里游过泳,但村里的孩子说那个鱼塘有鬼,名曰射箭鬼,据说就是那他被淹死的大儿子(一说是被叉子刺落水淹死的)。我们村子有两个鱼塘,一条路分开了它们,另一个鱼塘也有鬼,叫鸡肾皮,据说就是在洗鸡肾皮的时侯淹死的。大人们都说鱼塘有鬼,叫我们不要去游泳,但是我们还是去了。
那时我们三兄妹很怕这一家邻居。他们四姐弟经常欺负我们,他们总是用秸秆灰洒到我们身上,他们人多。加上那时我们刚刚从融水回来。一看到他们姐弟我们就关紧大门,躲到床底下,不敢出声,他们在门外用石头砸门。妹妹吓坏了,她小声地哭,她说,阿妈回来告诉阿妈。我没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出去干活了。
但是我们更怕他们的妈妈,他们的妈妈疯了,她经常拿着竹棍满村跑,他们的爸爸也拿着棍子追着他们妈妈跑。他们妈妈被爸爸追到一个鱼塘里,寒冬腊月的。后来不知道他们妈妈怎么就死了。但是我们还是很害怕他们四姐弟,他们都很凶。爸爸妈妈教导我们不要惹人家,不要和别人打架。我们就是躲,爸爸妈妈回来了我们就告诉他们事情的前前后后。老爸就去到他们,爸爸说话很大声,他们就怕我们爸爸,但我爸爸白天不在家。一觉睡醒他们又会来欺负我们。
他们家和我们一样,都很穷。大姐仅仅念了两年书,十二三岁就给人家照看孩子了。我听到过一些有关她给人照看孩子的事情,说主人给她五十块钱拿回家,她看到五十块钱说,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大张的五块钱。
三兄弟中,老二(老大不幸夭折,或许他们把姐姐当老大了)读到了四年级。老三患有白内障,据说双眼仅能分辨白天和夜晚。老四在我念初三的时侯他还在念小学三年级,我念高中的时侯,他就不念了。一直闲在家中。
关于他们家的事,我都是从妈妈口中的知的,即使的邻居,确确实实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知道的,我初中高中都是寄宿生,星期天回来也就窝在房里不出们。一些过去的传言是,姐姐帮人照看孩子多年,主人家是户好人,对她很好云云。据说还给她介绍了婆家,她就要急着嫁出去,她爸爸觉得她太年轻了,不允许,她就以死相威胁,她爸爸不得不同意了。据说那户人家的家境还不错。
老二也很早出去打工了,遇上的老板人也不错,知道他家境贫困,处处照顾着。我老妈子说他已经是在办公室里拿笔的了。那时我还在念初二。我老妈子说那是有贵人照顾。
好象他们没有遭受到什么不幸似的,除了他们的妈妈疯了意以外。但是最新消息,在我还没有去融水外公那里的时,在我在家的几天里,得到可靠消息说,老三得到了县政府的培训,准备要去当一名盲人按摩师,事情不知道怎么就泡汤了。老四有了他妈妈的遗传,也得了精神分裂症,砸了村中的士多店,派出所的人都来了,人倒就没有被抓走。那时我正好在家,没去看究竟怎样了,店子砸了,据说还到店主家里砸烂了窗户的玻璃。邻居都在我家门前和我妈议论着,述说着事情的前前后后,我没去听,但是我看到了派出所的车子。
他们的老爸患了高血压,已经不能干活了。他们的伯伯(他们叫他阿爷)也年老体衰,已不能胜任一些粗重的活了,他肩负着养自己的弟弟,还有一个患了精神病一个失明的侄子。
老二也回来了,工作的时侯被切了手指(具体是几个我不清楚),幸好老板是我老妈子说的贵人,没有像一些不良老板一样。老板给他垫付了医药费,还给了他一万六千块钱回家养伤,说只要他愿意,随时欢迎他回去,并安排轻松的活给他,力所能及的。
他们那患了高血压的爸爸,幸好有个好女婿。女婿有钱,不时地来看望他们,每次都带来昂贵的补品,据说还是女婿的帮忙,在县里申请到了贫困户的补助,每月一千多块钱。我妈说他们家现在过得真幸福。我妈说他们家现在几乎都是残疾人了,早该得到救助了。我老妈子说他们家爸爸有高血压,阿爷有患了什么病不能干活,老二手指被削了也是残疾,还患有阑尾炎,不能做粗活,老三是瞎子,老四精神分裂,就只有大女健全。
现在老二用老板给他的钱给弟弟看病,自己也看。现在他们的生活水平不错了,每每我到屋后看电表就知道了。都说是命运的捉弄,其实老天不能安排些什么的,最主要的还是身边的人都为他们做了什么?还是人说了算。
离我家远一点的,也发生了几乎同样的事,一个单身男人娶了一个老婆,是疯癫的(我同样不知道是原来那样还是后来才疯的),也很快死了(就是说我从融水回来后不久的事)。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不知道怎么就死了。剩下的惟一能传宗接代的也在他十多岁的时侯在年三十晚在自己的一时气愤的冲动下被自己亲手打死了。事情很简单,他不知道有这么严重,只是想教训下儿子,没想到击中了要害,没有听到新年的钟声就去了。两个女儿今在外打工。经常看见他衣衫破烂的牵着一头黄牛来往在村子与农田之间。村里的人觉得他应该挺有钱的,因为他没有什么花销,种田得来的钱,加上女儿在外打工寄回来的,应该不少,但是他没有盖新房子,村里的人都说他盖新房子做什么啊?都没有儿子了,女儿要嫁的,自己一个男人也老了,盖来有什么用。
现在就更没胃口了,才吃了几口饭,肚子就像灌满水似的鼓鼓的。一种叫思念的东西忧虑的东西撑满了我的心,又流向我身体的各个部位,把我的一个个内脏都填满,内脏的功能受到了损害,肌理不正常,全身像被包裹在剩满水的塑料袋之中,窒闷的感觉。高原反应,呼吸变得厚重。喜妹的身影占据了的视线。喜妹她会哭吗?会的,奶奶是她惟一的亲人,她爱奶奶。她会不会哭得很伤心,眼睛会红肿吗?我又想,喜妹是坚强的,她不畏惧任何苦难,他不会哭。但是去世的是她的奶奶,哭也是情理之中……
我真的很记挂喜妹。上班时我一直都在想着她,什么都没有做,连锅铲都没有碰一下。黑哥见我毫无神气的样子就问我这怎么了。我说头有点晕。真的很晕,头几乎要被涨破了,我想打电话,我想跟喜妹说说话,但我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该怎样面对她,我已经对不起她了,如果在她现在伤心难过的时刻我都没有去安慰她,那我……
黑哥叫我回宿舍休息。我没有回,在厨房里时而靠着高大的冰柜,时而挨着长长的打荷台,由水台踱到上杂,又折回砧板台。厨房里认识我的人很少,我妨碍到他们干活他们也不出声,要是混熟了,就会骂得狗血淋头。就这样,我心不在焉的一直到下班。躺在床上,终于拨通了可可的电话,我说我想你,能不能让喜妹听电话,可可嗯了一声,接着我就听见电话在转递过程中接受到的声波,我听得出,是唢呐的声音,还有芦笙,钹的声音,小鼓的咚咚声,还有一些诵经的声音,很杂,但很悲凉。
这种声音我听过很多次,我家前面就是宗族的香火堂,每次宗族中有人去世了都要在香火堂里举办葬礼,那时就有一些人来敲敲打打,诵经。我们那不叫诵经,因为我们觉得那些人念得很难听,我们称之为“喃魔”,就是诅咒驱除恶魔的意思,不让恶魔附上死人的躯体。他们会从傍晚一直敲打到天亮。每逢有人去世,我都不用睡了。根本睡不着,那繁杂刺耳扪心的声音,声声无不入耳,经过大脑,通往身体,揪到我的心,扰乱我的神经。我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上的房子晚晚都听着连绵不绝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都能睡得很香很甜。电视看到没信号沙沙地大声响着我也能入眠。就是在迪厅里我也会睡得很好。但是对于这种声音,我没有了免疫力。死亡不是好事,伴着死者西去的声音也不会好声音,它们是不祥之声。尽管在吹奏这些声音的人在练吹的时侯他们的师傅说,吹得很好吹得很好。
经过了一阵不祥的声音,我听到了喜妹的气息。
我说,喜妹,你好吗?话一出口就错了,喜妹她能好吗?
但是喜妹没有怪我,她轻微地嗯了一声。
我一错再错,我说,奶奶她怎么啦?我明知故问,奶奶已经去世了,还会怎么啦?
喜妹哽咽着,说,奶奶她……她……
我梅开三度,我说,是不是去世了?我晕,我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话出口我就想抽自己。
电话那边,是喜妹软弱的气息,她说,嗯。
我说了些不要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就匆匆挂掉了电话。这个时侯言多必失,不知道会有多少话没经过大脑就吐出来了。我本想让喜妹记住我的电话号码,以后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之类的。这样的气氛我怎么说得出口,不是摆明了我盼望着奶奶去世,让喜妹跟我出来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心情一直都很差,常常在厨房了发呆,回到宿舍,也是傻坐在床上。就是和可可通话,我也很低沉的。可可安慰我。我想她应该安慰喜妹才对。我向她询问着喜妹的情况,可可说,喜妹姐她很好,已经没事了。还向我汇报了当天她和喜妹去哪里,做了什么。一句句复述当天她们的对白,表示喜妹已经脱离了奶奶去世的阴影。叫我不要担心之类的。她不让我担心我就越是牵挂着。
第十四章
九月,可可回到了学校。这样,我获取喜妹境况的惟一渠道都没有了。可可说她希望喜妹也跟她出来,但是喜妹没有答应,说喜妹还要呆在家一段时间云云。我就没敢多问,怕可可生疑心,女人的心都很敏感,特别在热恋之中的女人。
可可是八月三十日回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