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御茗帝双手握成拳,脸孔几乎扭曲,仇恨的对象有了急速改变:“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不能让他得到皇位,不可以!他根本不是瑞芒血统!就算我亲手将瑞芒的山与海颠覆填平,也决不能让那小子得逞!”
女祭司仿佛沉浸于某个神秘崇高的境界,完全不为打扰,漫然轻声继续:“随凡星所坠,西方的天空另有自上而降,晖然夺光,白,长竟天,人主之星。阴星自西来,若欺中宫,有一线生机。”
御茗帝愣住,在极度失望与惊恐之后听到的“一线生机”,对他来说就是重新点燃满怀希翼:“阴星自西来?”
“有女子从大离入境,我无法算到一切,只知她是改变这一凶险之象的唯一生机。”女祭司低头迅速地算着,终于慢慢地又加了一句,“是十四、或十五岁的年轻女子。但这件事不能为他人所知,否则,这一缕生机无法抗拒那雷霆万钧而来的重重危险。”
御茗帝沉思片刻,一缕老谋深算的笑容嵌入他脸上遍布的皱纹之中:“我去抓住那一线生机。不过妹妹,我还有一个请求。在你生命轨迹消失以前,尽量让那个小子,也随你一起消失。”
“我尽力。”仿佛是刚才那一番宣读耗光了力气,女祭司颓然跌坐于地,背部深深佝偻,虚弱的答,“哥哥,我尽力照您吩咐去做。一直以来,我都如此。”
“呵呵……国易政、国易政……”御茗帝独自默念着这一个个可怕的字眼,“浑蛋,那浑蛋,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亲手养大了一头会吞噬掉自己、吞噬掉我们整个国家的老虎哪!”
“启奏陛下,大公请见!”内侍在外禀报。惊醒御茗帝无边瞑想,一张老脸上五官顿时挤到一处,幽冷道:
“夜半三更,他来作甚?――传朕旨意,不见。”
话音未落,一个沉着稳定的声音在咫尺间响起:“事情紧急,臣不及候驾,冒死闯宫求见。”
这个声音如此之近,御茗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有种错觉那个阴骛之人已到了眼前,定下神才现大公其实还照着规矩立于侧殿以外,道:“进来吧。福安进来点灯。”
一阵脚步响,内侍福安抢先于大公跑了进来,一阵忙乱亮起灯烛。大公已掀开衣袍跪倒在地。
“平身。”御茗帝端坐于龙椅之中,“大公夤夜求见,不知有何急事?”
大公随随便便这么一站,投射于地下的巨大阴影便遮住大半好容易点亮的满室烛火,线条刚毅的脸上表情冷凝,道:“陛下居于深宫以内,难道未曾听见、看见一刻之前流星坠天,意示不祥?”
“哦?”御茗帝茫然反问,“流星现象常见不奇,谁告诉你有不祥之兆?”
大公冷然道:“臣已问过星象师。”
“呵……”御茗帝凝神思忖片刻,逐字问道,“星象师认为是?”
“星象师认为,子时三刻流星坠天,征兆极端不详,即将生惊天动地之大事,流祸无穷。因此臣急进宫来,意欲保护陛下,不出意外。”
御茗帝道:“朕问过苍溟塔,却是无妨。”
大公鹰隼般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是么?陛下原来也很关心天象之变。”
他明确无误地看到御座中老嘴角受惊的牵动,心下感到满足。――这个早就老得应该进棺材,却犹自霸占皇帝宝座不肯退让的老混蛋,只有每次将他弄得一惊一乍,惶恐掩都掩不住的流露于外,这个时候,大公心里,才会略略得到满足。这已成为他一种残忍而淋漓的酷好。
他问道:“但不知苍溟塔又传了什么样的神谕?”
御茗帝怒气冲冲地欲言又止,枯瘦的老脸此刻皱纹倍添,道:“星坠不详,然西方另有自上而降,晖光夺天,吉凶相抵,所以不妨。”
大公并不正面回答:“星象师就在外面,等候陛下传见。”
“什么?!”御茗帝怒道,“宫中星官,你竟敢――”
星象师算是受朝廷供奉的宫中官员,专职观星相、预测吉凶、祀风祈雨等事,遇有特别情况,唯有皇帝,或在朝堂之上方能启用,皇族官员等虽也可私下就问,但象这样事关宫廷,大公根本无权过问,更遑论将其私自传带了。这么做越权已极,浑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御茗帝震怒也有理,大公跪下道:“臣关心陛下安危,此乃应急之措,恳请陛下恕罪。”
清冷偏殿里只闻虚弱的老人声声粗重呼吸,半晌道:“传。”
人是早就安排在门外的,说了一个字,连福安传话都没有必要,便听得一个声音异常清晰的道:“遵旨。”
御茗帝瞪着那个二十几岁的青袍男子跪倒于地下行礼。
星象师石原秀纪,这人自小生长行走于宫禁。往日也喜他口齿伶俐,一言一语无不动听,而且他几乎没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总以为这个人是保得住的,不料还是错了。御茗帝手心一阵阵冷汗,试图安慰自己,“此人在此时露了原形,总也不是全无益处。”――但是从小在宫廷长大的与世无争的星象师会被人收买,放眼深宫,还有几人可信?御茗帝听见自己恍惚无力的嗓子在说:“你夜观天象,看到了什么?”
石原秀纪跪着,道:“微臣斗胆禀告陛下,此次天象凶险不已,稍一不慎,流患遍地,祸难穷计。”
“继续说。”
石原秀纪猛然抬头,御茗帝只见他一双浅色水银般流动的眸子凛然生寒:“星坠,阴星欺宫,不详!有弑君!”
他口齿异常响亮而清楚,使得御茗帝即使想假装老迈耳聋都没有可能,不是女祭司告诉他的那句卜辞,然而居心险恶尤其可见。年迈的老人大怒站起,指着石原秀纪,半晌方惊天动地的吼了出来:“胡说!这是造谣!石原秀纪你竟敢诬议国事,真是……真是罪不可恕!”
石原秀纪冷静得极,在地下叩头不语。大公道:“陛下,星象师从小学习观星术,在此之前,预测吉凶未有大错……”
“胡说!”御茗帝咆哮道,“他根本一窍不通,这和苍溟塔卜辞截然相反。”
石原秀纪这才道:“陛下,此次天象繁复非常,然凶象甚明,请陛下不得轻视。”
御茗帝嘶声吼道:“难道你的占星术,还胜过了苍溟塔?!”
“苍溟塔神谕向来不虚。”青衣男子不慌不忙,回答,“不过天象之学深不可测,微臣一片忠心,明知不吉之辞犯讳,也不敢不将所见所闻禀知陛下。”
“如此说来,陛下非但不应怪罪星象师,还应夸奖你的忠心。”大公笑微微地插口,转向御茗帝,“陛下,石原秀纪既说天象复杂莫测,未必全无道理,况且事关龙体,非同小可〖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真有弑君入京,幸好此刻洞察先机,应当及早防范于未然,方可免除大祸。”
几乎瘫在龙椅里的老人低头不语,大公含着笑,不紧不慢加上一句:“陛下已派武宁侯出京,可见也并不信其全无啊!”
御茗帝一凛,眯起昏花老眼,盯住大公良久,缓缓笑道:“大公的消息真是灵敏。”
“臣负陛下厚望,负以社稷重责,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甚好。卿之忠心,必将名镌旌表。”御茗帝冷笑,“依卿之见如何?”
大公道:“阴星自西来,只要其没有机会入侵中宫,则弑君之行难成〖认为先擒获这一入境女子为要。”
“擒获这么简单吗?”御茗帝狠狠道,“该当一见此人,立即将之碎尸万段!”
“这个嘛……”大公阴沉的眼色里流露出一丝犹豫不定,隐隐感到哪里不妥,面前毕竟是只八十多岁的老狐狸了,一时之间,他无法断定哪一方面才是那老狐狸的真意,“陛下,臣唯知阴星自西来,却不知详情,总不能见人就杀。”
“这有何难,只消是今夜子时自大离潜入瑞芒的女子,都可见之立斩!”御茗帝老缩得一点点大的身躯募然放大起来,呵呵的笑,“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大公脸色更加阴沉,冷冷不作声。半晌,唇边徐徐勾起一抹笑意:“很好,臣这就去查。”
他在原地走了两步,不见他有何动作,石原秀纪一骨碌爬起来,悄悄退出去。大公继续道:“还有,既然有人妄图弑君,宫里必须加强戒备〖已调派三千陆军,临时加充乾清门侍卫,陛下以为如何?”
陆军团完全是大公亲随团,三千陆军光是守一个乾清门,可以里三层外三层了,御茗帝脸色难看,勉强答道:“依卿奏。”
天赐等候在宫外,迎上前问道:“父亲,怎样?”
大公道:“你料中了,天象复杂,老狐狸善加利用。”
天赐跃跃欲试:“我当设法探听老师说法。”
大公微噙一缕冷淡笑意:“你记住,苍溟塔守护的第一位始终是皇帝。”
天赐有点不服气,可也不敢再说什么。大公在考虑着什么,道:“前几日商议之事,需得暂缓。”
大公把围剿南宫家族的责任全权交给了儿子和王晨彤,他自己并未过急地催问。这几天天赐就不断在筹划这件事情,不过星坠生,反而那件事情不是最重要的了,天赐应道:“是!”
“有件更紧要的事需做。你拿了我的令牌,即时起身赴赤德,找一个人。”
“什么人?”
“是个年少女子,午夜流星坠天之时,她从大离自西边入境。武宁侯比你先去,切不可令他先得到此女。”
赐问道,“可有其他特征?”
“一无所知。”话虽如此,大公表情却很松,“武宁侯不会比你了解的更多。他只早了两个更次,你行动上却比他有更多便利。天赐,你今年十五岁,该是建立功业的时候了,这件事,我不许你失败回来。”
“明白了。”银少年眉梢眼角俱是自负,容不得一丝一毫轻侮,纵然是父亲的教训也令他极是不快,不由语气生硬,“那女子是抓还是杀?”
出乎意料的,对于这个早该想到的关键,大公居然迟迟不能回答,突然对着天赐的脸,目不稍瞬地看着,脸色阴骛。
天赐莫名其妙:“父亲?”
俊美如天神的少年微微仰头,望着他的父亲。很少有和父亲如此亲密而长久相对的时刻,对他而言,父亲是完美高大的尊神,遥不可及,然而忽然现自己和他的距离猝不及防地拉近了,已长到父亲肩膀之上的他只需略一抬头,便迎着了父亲那双时而阴狠时而霸气时而温暖的眼眸,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一切变幻莫测的神色都显得真实。
那冰冷如锋的眼神慢慢松缓下来,大公说出了云天赐那一刻的想法:“你长得真快。半年前你去大离,还是个小孩子。”
他轻轻在嗓子眼里哼了声,恍如一声叹息,但天赐未曾听得真切,也并未在意,因为父亲从来不会叹息。十五岁的少年只是傲然道:“我不小了,父亲,你但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那是最好。”大公有些恍惚的回答,眼里有了些许慈爱的暖色,那是他极少出现的神色,起手抚抚儿子柔软的。
风里送来隐约异香,大公朝左右看了看,奇道,“这是什么香?你衣服上还熏了香不成?”
天赐失笑:“我一个男子,何以熏香?”
大公笑道:“那定是跟什么小姑娘厮混弄来的香气。仿佛听说我儿子一向很受欢迎。”
天赐猛地红了脸,忸怩道:“不是……对了,想是老师给我吃的碧水寒的香气。”
“碧水寒?”大公提起注意,“那是什么?”
“是助我恢复体力的。”天赐便把吸纳天之精华的过程简略说了一遍,微微得意着,“父亲,老师曾说,瑞芒国中,没有人能比得上我的力量!”
大公很留神地听着,道:“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好东西,你下回,不妨问问女祭司这丹药如何炼制。若能广泛用开,对我们军队岂不有利。”
他语气阴沉,天赐注意到了,想了一下道:“是,下回我问问。”
大公恢复一惯阴骛的笑容,提起旧话:“关于那女子,你先把她抓回来。”
“明白。”
天赐尚不及追问,大公又道:“老狐狸很狡猾,我没法判断这个女子究竟起何作用,你也可见机行事。倘若这女子对我们不利,那便――”
他住声,作了个从上迅捷劈下的手势。
天赐朗声回答:“遵命!”
大公微微颔。此时脸半侧,明月照不到的一半脸上仿佛有些阴恻恻的。可惜天赐怎么也见不着。
他见不着的另有一副景象。黑暗的拐角处,月华流云遗忘的角落,有一双浅亮如水银的眸子,恨恨。
大公给天赐两个人作为此行助手,皇家陆军团副团长靳离尚和杀手高歌。靳是大公心腹,武功和才干都高,高歌的身份是杀手,却从不轻出杀人,他在公府的主要任务是训练秋花浦死士。这次令他们出马,一方面是怕天赐次处理大事经验不足,另一方面则因为哑巴护卫离奇失踪,大公不确定儿子的武功进境,必须另选高手加以保护。
天赐三人驰出一箭之远,回头看看父亲没了踪迹,便道:“两位且先行。靳将军,你持我手谕,速传命赤德封锁城门,小心查访蛛丝马迹。高先生负责把武宁侯挡于赤德城门以外。”
靳、高两人先答应,继之又问:“世子您呢?”
天赐微笑道:“我得先去一个地方,把我们要找的那个女子再搞得清楚一点。”
靳离尚明白他的意思,劝道:“世子,公爷让您别去苍溟塔……”
天赐一摆手:“放心吧,我岂是那种行事不知眼色的人?我自会衡量、把握分寸,也不过半天一天,我就赶上来了,你们把该做的事做好就行。”
大公不在眼前,世子的话就是圣意,两人呆呆望着这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不敢再劝,催马飞骑没入黑暗之中。
天赐拨转马头,向苍溟塔去。
父亲虽然告诉他苍溟塔女祭司偏向皇帝,但年少自负的他如何肯信,老师不是口口声声道他是瑞芒千年以降的奇才吗?对他寄望何等之重,举国无二。他就不信对于重大疑难,女祭司会不置一辞。
他来到苍溟塔下。
无门的苍溟塔,周身隐隐荡漾一圈波光水纹,排斥凡人之接近。越近它,越觉它波动摇摆,仿佛那直刺苍天之塔,只是水中一个倒影而已。
但云天赐毫不犹豫走入那氤氲水气之中,一伸手,毫不犹豫地按向某处,水波陡然静止,片刻,古老而绘以神秘花纹的木门渐在青灰塔身上显露。
他抬足入内,陷入漆黑之中。
“世子,你今夜无故到来,有何要事?”清吟之声缓缓响起,毫不惊异,似日早已料到他的出现。
少年躬身,答道:“有疑难事,请老师指点。”
女子轻轻笑出声来:“是因为天象吧?”
“正是,请老师指点迷津。”天赐唇际浮上温软的笑,这在犀利少年身上实所罕见,因为大公不喜欢看到这会使他面靥显得过于柔和的笑,而母亲雍容公主,一向就不对着他笑。久而久之,少年养成冰仅鞘般的刚硬。然而,那样温暖柔和的笑容,仿佛与生俱来,在某个时刻,突然会侵袭到他唇边,浸透他眼眸,令他冰雪般容颜,多几分春风化雨的温暖。
“呃……”那样诚挚而开门见山的请求,却使黑暗深处的女子长久沉吟。
“老师?”
“今夜的天象……”黑暗缥缈之中,女子的声息幽沉迟疑,宛如叹息,“世子,我以毕生钻研之功,以苍溟塔藏书楼之博,也未能窥其全貌。正是,天道无穷,人力有时而穷呵……”
天赐未肯放弃,追问:“但那是凶象无疑,可是么?”
女祭司倏然冷笑:“你听谁说?一知半解,谁敢妄言!此象表面大凶,凶而透吉,福中生祸,变幻无穷,奥妙万方,我未窥天道,无可说!”
一席话说的天赐讪讪,不由笑道:“弟子原知凡俗之见不可信,这才特来请老师指点迷津。老师即使未能全解,想必亦远比他人明晰,请老师说出你的卜辞,或可稍减迷茫。”
女祭司叹道:“你又错了。”
“啊?”
“世子,你我虽有师生之谊,但临大事应当区分公私。今夜星象,汝父恐亦曾告你,事关国体,你虽为世子,亦不当过问。”
女祭司对他几乎百依百顺,这是打开苍溟塔以来,头一次说出这般峻峭之语,天赐脸上烧,心里已有些许后悔,想起父亲所说,遇大事,苍溟塔先是向着皇帝。
除了些微后悔以外,更多的是不服气,怎么说他都是瑞芒世子,越是“事关国体”,他越有知情权的。
“不,你没有。”黑暗里,女祭司不容置疑地驳斥了他心内转念。“你定是受到了命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