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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以那样的法子,依你之见,应当用什么样的法子来骗我呢?”妍雪微微偏过头,审视她面前的少女,神色间并不惊讶,“是你。”
温柔的声音,娴熟的大离语言,就是成湘遇害那一晚,她所遇见的神秘莫测的少女。静静地站于灿烂华灯之下,眼眸与长粹然焕出无数宝石般的细小光芒欢舞跳跃,雪白长衣把她的身形笼罩的如在云里雾间。妍雪那夜胡搅蛮缠,始终未能见到她的真实形容,眼见如此明艳照人的容光,也不由微微一惊,目不稍瞬地盯着她看。
少女看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那种感兴趣的样子,似欲把她一口口吞吃下去,她虽占尽上风,反而腼腆不已:“你看什么?”
“惊艳,这就叫惊艳懂吗?”妍雪笑嘻嘻地胡说八道,忽然伸手摸了她一把面庞,那少女不防有此举,竟未躲开,“真是想不到,原来是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呀!”
那少女笑又不是,恼又不是,一时之间竟手足无措,面靥飞起两片红云,咬着唇,跺着足,悄声道:“你这……”
她忽然静止下来,侧凝神听着什么,妍雪也学她用心地听,仿佛听得有物撞击,更隐约有混乱的人声,只是那个声息飘忽不已,判断不出是在哪个方向,头顶或足下。
那少女脸现无奈之色,轻叹了口气,眼光却轻飘飘地向华妍雪瞥了过来,与之一触即走。妍雪不禁大奇,这模样,倒象藏着什么亏心事一般。
她来不及多想,少女轻拍两掌,对随之蹑足出现的侍女吩咐:“送华姑娘……”一顿,“到我房中。”
不去理会妍雪对此安排有何反映,她即匆匆奔出大厅的主要通道口。那道宽阔容五肩并行的楼梯盘旋而上,探向大船的另一层面。――妍雪最初的估计正确,三楼是嘉宾所住,四楼才是真正主体,为全船最重要之人居住着。
那少女片刻间奔到一间房的门口,虚掩的门口泻出一地明黄色灯光,而种种响动也分明清晰起来。
那少女却陡然站住,面上现出犹豫而为难的神情。就在这时,突然出更大的动静,“砰”的一下,摔在厚厚的地毯上面,声沉而闷滞,但听得出摔东西的人一定满腔怒火,紧接着又是七八记相类的响动,然后是某个咆哮的声音:
“拿出去!这里的东西,我饿死也不吃!”
少女无声地叹了口气,推门而进:“你又脾气了。”
室内,银少年似一座冒着火簇的冰雕――冰雕怎能冒火,冒火的又怎能是冰雕?那少女却偏偏生出如是之想。――几个侍女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少年狂怒地转头,手边能摔的东西全被他摔过了,然而少女的出现无疑令他更加大了狂暴气息,四顾无物可取,不假思索地抓住一名侍女的肩,将之死命地摔出去。
他全身功力已为药物所控制,尽管如此那不谙武功的侍女仍惊得失声大叫。少女一伸手,轻轻松松接住了那个撞击过来的身躯,吩咐:“都退下吧。”
一众侍女如获大赦,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少女掩上门,扶正了倒地的椅子,撞歪了的桌子,把绣枕、锦垫一一俯身拾起,眼见着泼翻一地的玉炉香,折损一角的白玉镇纸,以及四分五裂的琉璃盏碎片,她心境也似秋雁乱飞,不堪收拾,低声道:“就算我暂时困住你,那也是为你身体着想,何苦生这么大气?”
云天赐睨视这名一开始曾给他莫名好感的少女,嘴角挑出一抹冷冽笑意:“好不容易,郡主大人又肯现身了,真是荣幸呀!”
少女愣愣地望住连珠帐被撕裂以后滚落一地的珠子,听着他与那个顽皮少女一模一样的刻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怔忡起来。
“我们在山上,彼此不是很融洽吗?”
“融洽?”天赐冷颜如冰,“你叫我和一个连名字、身份都不肯据实以告的人融洽?还是和一个时时给我暗算、吃一些不清不白东西的人融洽?”
在山上天赐突然之间重伤昏迷,苏醒后觉被困于茫茫大海之上。由此一切才彻底明朗起来,她不姓崔,而是南宫世家的长女,南宫梦梅。她母亲是当今御茗帝唯一的女儿文华公主,也就是说,她是他的表妹。
救过她性命,一路与之共历死生艰险,她却依旧是欺骗他,天赐对此不由怒如狂。即使南宫梦梅再三声称是现他体内有股至为怪异的力量,不得已才以药物控制住他的内力,他连听都不要听,完全不肯相信。
最初,他倒是有点担心南宫家族是否通过何种途径得知大公欲向其下手,才先下手为强,很快推翻此想,南宫梦梅尽管用意不明,可显然没有拿他当敌人对待,那么,就是完全针对星坠行动了。
梦梅轻声叹息:“表哥……”
“武宁侯云啸才是你更想叫的表哥!”天赐不留情面地打量她周身上下,语气刻薄,“听说云啸头次向你求亲,金枝玉叶尚未长成,如今倒是长得有模有样了,早就巴不得向那边飞着扑过去讨好了吧?”
梦梅脸色更是苍白,低下了头,一双眼睛如幻如梦,幽幽地浮出雾气。
他说的难听,可未必全不真实。
从一开始,南宫家族就自动摆放到了一个左右逢源、举棋不定的位置。她奉父命阻拦天赐,其实,是为了试探云天赐和云啸,究竟哪一个才值得南宫世家伸手匡扶。
“我的女儿,你将会是母仪天下。”――父亲南宫霖,自她懂事起,就牵着她的小手,无可置疑的一字一字对着雪砌玉琢初妆成的小女儿讲,足下,碧波万顷,远方,落日溶金。父亲的眉目间沉溺着血浓于水的慈爱天性,笑容却是深沉而且威严。
虽然她在六岁左右,曾因意外而失踪过三年,虽然她有个妹子,这三年间,姨娘想尽一切办法要让妹子替代她在父亲心目的地位,但,南宫霖心目中认定可以当得母仪天下的掌上明珠,仍旧只有她一个而已。
因为怀着如此深远的野心,南宫家多年来政见不明,敝着低调和中立,而对于皇族王室络绎不绝的求婚――包括年轻一代里最出色人选之一的武宁侯云啸――统统装聋作哑。
低调或装聋作哑并不意味着南宫对于政局的漠视,正相反,南宫霖对于时局变幻的掌握及内情了解远远超过一般人想象。
作为南宫家族长女,作为父亲的第一助手,她所了解的瑞芒这个国家的势力关系,暗流激涌,是连天赐也无法比拟的。
她努力着让眼底里弥漫着的雾气散去,抬头望住那个乱脾气的少年,重新开口,语调平静:“表哥,就算你不相信你受伤是实情,但我阻拦你去赤德,从一开始起,就未必是歹意啊。”
“哼,又来了!”天赐眼中有着讥诮的光,“可惜任你翻天覆地,却说不出一个理由。”
“那件事情,谁都可以办得,唯独你是办不得的。”
“那件事情?”天赐冷笑着,“你又要胡扯上一段哑叔叔被害的故事了吧?”
梦梅摇摇头:“你的哑叔叔确然死了,你不用再旁敲侧击。我指的那件事和他无关――是你为星变赶赴边关,捉拿一位女子的那件事。”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天赐阴沉着脸,一句不答。梦梅只当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你可知,你奉命要抓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这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之时,天赐猛地顿住,他的表妹已代他清清楚楚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华妍雪!”
天赐脸色瞬时白了一白,然而,几乎是立刻,咬牙切齿地说:“胡说八道随口乱云,你倒底胡闹够没有?!”
他脸色狂暴惊人,若不是内力被制住,想必就要出手教训这个动辄口出惊人之言的女孩子,即便如此,他一手抓住紫檀木座椅的靠背,指间血色尽失,手指在硬木背上突突跳动。
梦梅毫不动容,只是把微带怜惜的眼神投注于他那颤抖的双手,轻轻叹了口气:“早知你信不过,我何苦从中做这个恶人。也罢,你既执意离去,我就成全你。――只是你遇见了她,将会如何对待,都由世子衡量裁定了。”
“你放我走?”天赐愣住,一时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你肯放我走?”
“你不亲眼见她,怎肯便信?”梦梅有些悲哀的笑着,“也许我多虑了,表哥心中,想必只有家国大事,区区华妍雪,又有何难为?”
对于这句明显含着几分讥嘲的话语,出乎意料的,那个狂怒中的少年居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伸出了手:“解药拿来。”
梦梅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微微抬头望住他眼睛:“表哥,你对我有了成见,我说什么,你都不当是好话。然而,有一句话,你一定要听,即使你现在不肯信,也请你一定记住。――有某种奇怪的毒素潜伏于你体内,贯百穴通气血,眼下还看不出很大的伤害,可是我觉得那是一种对身体极其不利的慢性毒。表哥……”
“我的事不用你管。”天赐不耐烦地打断她,冷冰冰伸手,“解药拿来。”
梦梅说了一半的话僵在那里,凄苦不已,慢慢递过把瓷瓶:“一粒就够了,半个时辰见效,我让人备好船只与水粮,送你一程。”
天赐一口吞下药丸,余下却不还她,冷笑道:“你送我?当不起。请你马上备了船只,我立刻动身。”
梦梅一切都依他,叫了两个侍女,带他走下舷舱。她自己却只倚在门边。天赐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似乎想说什么。
“表哥?”她立即展起笑脸,等他说或许是告别的话。
“对我讲这些,又肯放我走,与你原意大相径庭。”天赐道,“不如爽快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梦梅眸间的光彩瞬息黯淡,无与伦比的失望,令她在云端陡然间飘摇着落下无底深渊。
她转过头去,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淡然:“我不要什么。”
“这是你说的。”天赐慢慢地说,一霎时眼睛里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谁知道下次相见,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形,“希望,你不会后悔。”
梦梅维持着不变的微微笑意,不希望让他看出自己巨大的失意。然而那袭白色衣裳犹如浮冰,迅速逸于黑暗之中,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她怔了良久,方才回身向着自己房间走去,脚步轻悄得几乎没有声息,只是略微僵硬的背影,给她身后虚无的空间遗下冷清孤傲之感。
到得房中,妍雪正百无聊赖伏于桌上,不知在干些什么,抬头看她一眼,笑道:“有什么心事?”
梦梅一愣,淡淡道:“我哪有心事。”
“你脸露不悦,语音带哽,还说没有心事?”妍雪反正无事可做,一下子大大热心起来,为她分析,“是否刚才去到哪里,反受了气?”
梦梅欲待挤出一些笑颜,实属难能,只得转了头,幽幽道:“你不是把我当作敌人么?”
“我们一定得是敌人么?”妍雪微笑道,“你曾在枫林里救过我,而且,日间你母亲虽然骗我,看来似也无多少恶意。”
南宫梦梅有些心动,低声道:“不错。我的母亲,她是当今圣上的女儿,也就是大公的堂妹。她……是不会对你有恶意的。”
妍雪默然,她有意说明这一点,扯到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大公,暗示洞彻了妍雪的身世。妍雪极想就此问下去,但随即明白这么做过于鲁莽,她刚才因为粗心大意才吃了这个小亏,这时再不能说错一个字了。
梦梅回眸凝视她,道:“我很好奇一件事,我母亲确实爱你,这份感情不假,她又和华姑娘有一二相像,你究竟是何时识破我母亲,并非你所想的那人呢?”
“那很简单。”妍雪淡然道,“她是白。”
――大公是瑞芒王室纯正血统,他所生的女儿却没有瑞芒特征,只有一个解释,即来自于生身母亲的遗传,她母亲定是黑黑眸。而这一点,恰恰最容易当局迷,妍雪自己一开始都不曾想到。
梦梅点,忽然微笑起来:“人世变化,当真是复杂莫测,难以预期。记得我初次遇着姐姐,还以为你将为我嫂子,却原来,我们才是真正的表姊妹。――那么姐姐此来,就是为了认回亲生父母罢?”
“当真难以预期。”妍雪漫不经心附和她前面一句话,不料她自己就先提了出来,倒底是何用意?“比如说,谁晓得清云园王晨彤,和称霸七海之南宫世家,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梦梅一凛,不曾接语。两人各说各的,却是各尽机心。妍雪绝口不提南宫世家如何知晓她的身世,而梦梅同样也不肯问她怎么忽然猜到王晨彤身上。
“你的来意,不说,我也明白。”良久,梦梅才缓缓开了口,语音里透着些许失落,“但其实我很失望。华姑娘……小妍姐姐,你此来可曾想到过,间接的、直接的伤害无数人?”
妍雪被略略刺伤,脸一扬,生硬地说:“我要做的事乃是天经地义,纵然伤害人,也只是有意挤进来的一些无关的人罢?”
“你是那样想吗?”梦梅微笑,嘴角噙着淡而又淡的笑意,看来仿佛是一个嘲讽,“你可知道,你尚未露面,瑞芒整个皇室已为你乱作一团,各路人马俱已出动。”
妍雪没有出声,事实上,她也觉得奇怪。她自问潜入瑞芒,事先保密功夫做得一等一的好,为何自下山伊始,便先后迎来武宁侯云啸及南宫世家两支人马?
推想上去,这个讯息多半是由王晨彤透露的。此人在逃出清云园后,虽然清云园几乎是立刻撒下了追捕的天罗地网,但不知是谢红菁网开一线,抑或是王晨彤的本领实在令人侧目,居然就让她从此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她人虽逃离,可在清云数十载,暗藏的势力并非那么容易于一夕之间消除的,很可能仍然是通过清云内部某些隐患,得知了华妍雪去向,从而出卖给瑞芒王室。
可关键是一点,王晨彤究竟是属于瑞芒的哪一派势力?――她刚刚言语中有意试探,并未得到确切答案。――如果武宁侯和南宫世家是联合起来的,那么他们都得知了这一秘密不足为奇,然而从那天情况来看,南宫世家显然暗中与武宁侯敌对,并非同一阵线,那么这一点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听南宫梦梅话中有话,得知她入境的消息决不仅止于这两支人马,还有别人,会是谁,他们拦截自己,又会是出自什么用意呢?
十几年来她的生活无风无浪一片平静,除了慧姨对她身世挂怀打探以外,并没受到其他任何干扰,而慧姨所疑的也和她如今现的全不相干。
似乎是根本无人关心她的出身,象一个深远久藏的谜,掩藏在风平浪静的深海之处。
又为何一到瑞芒,她这个身份,就好似昭然若揭,路人皆知了呢?
妍雪心里涌动着一团又一团的疑惑,解不清,理还乱。表面上尽管不动声色,眸间的迷茫毕竟悄悄传递了些许心绪。
其实,如果她这时还处于瑞芒人烟密集之处,就会立刻明白,瑞芒数兵齐,根本不是为了她所大惑不解的“身世”,而是为了那场她在山头也有所见的星坠,她却未加以任何注意。
梦梅成功地让她陷入某种疑团,之后却只字不提,她推开窗户,曙色及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她微笑着说:“海上日出奇景万千,姐姐远来是客,小妹陪姐姐前往观赏如何?”
妍雪情知她是故意卖关子,可是任凭她如何冰雪聪明,也猜不到云天赐就在同一条船上,对方是有意拖延时间让天赐离开,顽皮地笑着答应:“好啊,如此有劳主人。”
于是梦梅在前引路,两人重又出房。
妍雪跟在后面,南宫梦梅纤袅的身影,她尚年幼,身量尚未长足,但从她这个年龄来讲,已属修长,比妍雪略高。不知为什么,老有一条另外的影子在妍雪眼前晃来晃去,她忍不住,轻轻叫了声:“喂……”
“嗳?”梦梅停下脚步,半侧了身子,有点好笑、有点好气地看着她。――自己“姐姐”长、“姐姐”短,已经叫了无数声,可是那丫头,好容易客气一点,也就是一声“喂”。
穿过楼道口,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那双眼眸不是水色清浅,黎明的曙光洒落在她面靥之上,染得她的眼眸似晴空寒水一般。妍雪心动不已,喃喃的说:“你真象一个人……”
梦梅意外:“象谁?”
“芷蕾。”妍雪有些难过的低了头,“我们一同长大,一同学艺和玩耍,可如今她走了,不知几时能再见。”
施芷蕾这个名字,对于一向关注大离的南宫世家而言,也绝不陌生。梦梅微笑说:“我象她吗?”
“也――说不上太象。”妍雪看着她,那一刻,古灵精怪的女孩子眼底流动着真真实实的感情,那样诚挚与爱惜,“比如你总是笑嘻嘻的,她呢,就象是千年不化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