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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里一下炸开了锅,尖叫一团,半夜惊醒的人们四下逃奔。
“狼人!狼人!果然就是因为狼人!”
“我就猜又会有这一天的,天啦,我们怎么这样倒霉!”
锣鼓动地而来,一阵紧似一阵,紧紧压迫到每一个人心上。一个小姑娘受不住压力,当先哭了起来:“我怕!我怕!这比上次他们冲进来抓人还要可怕!”又有一女孩叫:“我也怕!不如我们……我们投降吧……”
李堂主也是一样的彷徨无主,颤声道:“投……降……?”
吕月颖笑道:“上次是查无实证,所以才会轻松放了回来。这回不同,我们可真的有人养过狼人,铁证如山,光是口头叫投降不会有用的。师父不见了,有徒弟嘛,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看人家什么担待了。”
煽风点火的小丫头一说完,笑嘻嘻地躲在李堂主后面。
怡瑾叹了口气,向外望去,刀枪出鞘,强弩上弓的声息在空气里反弹出阵阵尖锐之气,如雷吼声一遍遍重复:“……全体捉拿!反抗者当场格杀!”
“怡瑾……”李堂主吞吞吐吐地道,“你说、你说怎么办?”
怡瑾静静地说:“堂主刚才就有这个意思了,您照做,我没有意见。”
她终究是年轻,忍不住愤懑,还是刺了她一句。——身为堂主,祸患之际,不想着如何带领大家消灾弥祸,只想着能推出一个替罪羊去,如果没有官兵包围,这次“聚会”的结果,也就是把她送出冰丝馆吧?
李堂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个叫声还在持续着,反反复复,叫了一遍又一遍,仿佛猛虎存心要戏弄爪下毫无还击之力的无助小兽。她低低和人商量了一阵,派了一个廿四五岁的管事女子出去,做商谈的前锋,也是打探官府之意。
那女子穿过长窗,跑出大厅,扬起两手以示毫无敌意,叫道:“叆叇帮找黄大人,有话要说1
这大厅以外是一条青石板路,尽头处一道影壁,那女子已然跑到影壁之下,只要转出去,就是大门。
一枝箭无声穿下,将女子钉于地面。
官府用意昭然。反抗者当者格杀,却也不打算接纳束手就擒者。
忽然之间,厅上每一个人都似坠入看不见边际的无尽深渊。满室如冰。
死亡阴影笼罩了当场。
战鼓号角激烈奏起,置于期颐闹市的冰丝馆,仿佛突然置身于荒郊野外,千军万马对垒阵地。
“这……怎么会、怎么会到这种地步?”李堂主脸色顿变,喃喃自语。
一枝强弩叮的射在窗棂之上,把石破天惊的话语迅雷般惊破。
这成为一个进攻的信号,登时飞箭如雨,密集射来。
李堂主连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怡瑾,你师父又恰于危难之际离开……”
语出一半,忽然迎着怡瑾冷于冰雪的眼光。她竟然说不下去了。
怡瑾悲哀地望着她。
此事落到这般局势,李堂主有不可推诿的责任。比如她不迟不早就在这时召集同伴,而使所有人陷入重围,光是这一点,便有莫大嫌疑。她至少是早就得知官兵围困的消息,从而想着把主要人质献出去。但是她应该没有想到,官府突然改变了风向,并没有接受求和的意思。
但这个时候,来不及追究任何细枝末节。大厅里接到第一轮弓弩强攻。
一开始,免不了手忙脚乱。冰丝馆大厅是待客之处,只有桌椅摆设,就算全部拿过来当成防御工事,木器家俱也不管用。加上这厅中之人,有过实战经验的,多不过十之五六,遇到弓箭,首先尖叫,四下逃窜。
吕月颖姿势难看而夸张的摆动护身长剑,挡开几枝飞进厅来的长箭,装成张皇失措的样子,大呼小叫的抱头躲到最安全之处,暗自冷笑。“不中用的东西,一点小事,就怕成这样!”
罹难之祸她受过一次,再经历一次,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以她的能耐,夜黑风高,又是处于人群集居的长街之上,只要能闯出这间屋子,随便躲到哪里,就可以逃生。只不过,要逃的话,当然是场面越乱越好,但直到目前为止,官兵只采取了温和式的箭攻,必须耐心等待最佳时机。
白影一晃,一枝剑募然横在她颈中,白衣少女冷笑道:“重兵之中,你也未必能自善其身,如你不想活命,留你何用!”
吕月颖吓得大叫:“喂!喂!住手!”
她跳了起来,一下扑到长窗以前,剑光横空之处,竟没有一枝飞箭能穿越这阵防御。她犹自嘀咕:“挡箭就挡箭了,偏偏找借口吓我。谁不想活命呀,哼,把我弄到这前头来,我想活命,那还难啦!”
到处为弟子扑救、挡箭,以至于满头大汗的李堂主无意中瞥见这一幕,倒抽了口凉气:“天!”
——那个女孩、其他帮派转投过来的女孩,一直以来,除了说说笑笑、口齿伶俐以外,从未展现过任何才能,竟然随手挥舞的一剑,可以挡开雨点般飞来的强弩弓箭!
冷汗,倾刻间湿透了背心,身为堂主的她,识人之明,用人之术,乃至自身的武功造诣,没有哪一样,可与那两个小辈相比。
正文 第十章 剑殇(2)
冰丝馆一带是徐夫人名下产业,除冰丝馆以外,附近几所都是建造得富丽堂皇的宅院,因期颐是通商之地,往来客流量大,亦不乏有名望身份的人,这些人一般不住在旅馆之中,而会借居单独的庭院,来往理事更为方便。
然而,因三天前黄龚亭和钱婉若的婚事起,这一条街上的宅院都以招待亲友为借口不声不响的处理干净。这一晚,前后三五条巷子更是被严密封锁了起来。
黄龚亭躲在冰丝馆东面一座高楼。
“真是废物啊,几千个人拿不下一个人!”居高临下注视着火光处敌众我寡的一场围攻,他喃喃自语。
底下嗫嚅道:“大人,那个大厅只有一道入口,又不能放手伤人……”
黄龚亭皱眉道:“我何时吩咐过不能伤人?除了那一个,其他皆可诛!”沉吟有时,“形成僵持,容易生变。派五丁力士过去,另外再派几个得力的,轻微伤她也可,只要能擒住。”
底下一面照做,迅速传下命令,一面不无疑惑地问:“可是大人,刚才他们要商谈,分明是可以接受条件,为什么不听听呢?”
黄龚亭一笑:“那些笨蛋,投降得太早了些。为绝后患,有一个人非死不可。”
“是剑神么?”
一语未了,黄龚亭倏然站起,眼睛紧紧盯着远方夜空之中——
一道白影,在浓重的夜色里看来,只是一道淡淡光烟,周围尽是刀影霍霍,箭雨纷披。但千军万马挡不住一个人,如踏影袭尘,轻鹤一般向东面高楼而来。
黄龚亭脸色微微一变,脱口:“剑神!”
他做事惯常十分小心,躲在此处的同时,至少在三座高楼上故弄玄虚,令人以为战斗指令出于别的地方。而他所在的楼上,表面看楼下只有寻常的官兵,整装待发而已。却在这寻常官兵里,设了不下八道屏障。
然而剑神竟似毫不受蛊惑的直朝目标而来。楼下的八道屏障,对他而言直如无物。所到之处,人影纷纷如草萎地。
“剑神!剑神!”
一片惊叫,“他在楼下了!——他上了二楼!”
黄龚亭退至屋角,剑神已然破门而入。
两人之间隔的是十几名死士。
剑神已然出了剑。右剑左箫。
剑尖的血,缓缓往下滴落,而沾在他白衫下摆。
白衣轻轻晃动。
剑尖也在轻晃。
黄龚亭忽然发觉,剑神的状态实非很好。照这么说,干娘的预测是准确的。他应该是于近两天内毒发。从这个情况来看,很可能已经毒发。……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后悔着,若他事前能说服徐夫人把她贴身的那些人手也调过来,再挡他一下,说不定这可怕之人便颓力了。然而那死婆娘怕剑神已经怕到了骨髓里,打死都不肯多派一人。
他笑了起来:“剑神。——幸会!幸会!”
“果然……你和徐夫人是一路。”
剑神森然道。他已经打出了性子,一贯的温文寂寞皆已不见,眼中、口气中,浑然藏着一股凛冽杀气。
黄龚亭微微一笑:“何以见得?”
剑神不屑于作答,但也未立刻出手。
他一段时间以来,之所以一直采取暗行夜出的方式,几次潜入江湖首盟府中,暗中袭杀徐夫人,原因就在于徐夫人这“江湖首盟”是受到朝廷封赐的,而他如今已非自由之身,一旦传出去是他杀了徐夫人,势必至于连累叆叇。但那府中高手更是数不胜数,更兼地下迷宫机关重重,数次出击,都未能顺利刺死徐夫人。
而眼前放着同样一个问题。
事实摆明了叆叇确实势单力孤,黄龚亭或徐夫人可以随心所欲对其进行一次次的缉捕乃至屠戮,但这一方仍是有顾虑的。
公开将朝廷官员杀死,或许影响到叆叇由此一蹶不振,甚至从此消亡。
这是徒弟已然决定将一生付予的所在。
他不能牵连拖累自己的徒儿。
是杀?是放?
是控制?——局面已然如此,控制得下来吗?
在他犹豫的刹那,黄龚亭微微摆了摆头。十几名死士闻风而动,持刀涌上。死士的特点就是武功不高,但特别能缠人。而黄龚亭身边的死士除了豁出性命不要以外,竟无一庸手。
剑神去势不为所阻,举手之间,已然冲过防线,在他一剑刺向黄龚亭咽喉的同时,十几名死士的攻击也纷纷落在身上。
空气中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隐隐抖动,仿佛有什么千钧之重的东西,在地面上踩过。吴怡瑾募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只听得半空里响起一连串惊雷,五个巨人出现在大厅的前方,各举一柄开山大斧,所到之处,摧拉枯朽。巨人裸露上身,虬肌百结,黝黑面孔上眼若铜铃,血盆大口,每一步踩在青石板道上,脚下石板踏得粉碎,直似黑夜中走出的恶魔一般。
怡瑾微微倒抽口冷气:“他们要毁厅!”
到目前为止,冰丝馆众人尚未受到致命打击,主要倚仗这一座大厅,官兵无法攻入,而如果毁去大厅,一干人就象失去保护的乳燕,任由蹂躏欺侮。
怡瑾搭上一枝射落的长箭,向一个巨人射出,正中胸口,如中败革的坠落在地。
满厅寂然无声,瞧着那五个恶魔越来越近。吕月颖颤声道:“这太可怕了!姐姐……我们打不过的、我们逃吧!”
“怎样能逃?”李堂主急道,“这五个人挡在厅外头,还有一阵阵的飞箭,哪能走得出去?”
怡瑾心念飞转,道:“不妨,等他们过来再逃。——我牵住他们五个,大家往后面逃。或许趁乱能够冲出去。”
没能商议几句,“喀喀”连声,一个巨人已经走到厅前廊下,手起斧落,那根人抱粗的回廊柱子便从中截断。
另四个巨人旁若无人冲进厅来,开山大斧所到之处,直如批纸削腐,其中两人跳起身来,向大厅顶上劈去,屋顶上豁然破出大洞,泥沙倒筛般地灌入厅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吓得尖声大叫起来,众人惊叫,四下逃开,躲到大厅的角落之中。
怡瑾凌空飘飞,翻到屋顶之上,晃起火折燃烧平时厅上做装饰用的垂幔,幔重火小,一时不易点燃,却有一阵浓烟涌出,俯身向那两名巨人刺去。那两个巨人刚刚落到地面,只感头顶有白影飘过,来不及看,便被这阵浓烟呛住了眼目,起手揉去,头顶凉丝丝的微一痛楚,惊天动地的怒吼一声,粗重身躯倒地。
怡瑾平生未伤人,虽是情势迫人,不得不为,但已是脸色煞白,强忍不适感觉,半空中如飞燕回翔,向厅内另两个巨人刺去,剑势若带当风,盘旋环绕,几近铁塔似的身躯,竟被她带动着往厅门旋转,毁去柱子的那个巨人本来站在厅上守候,吴怡瑾剑光一起一撩,把他也纳入了剑圈。三名巨人眼见两个同伴被她一剑生生刺入头颅而死,暴跳如雷,恨不得将之立扑于斧下。
“退出去!”纯以巧力缠住三名巨人,吴怡瑾也不由得感到了勉强,低声喝了一句。
众子弟已是看得呆了,听到一声命令,如纶佛旨,一窝蜂似的拚命往外冲了出去。由于五丁力士在厅内,围攻的官兵似乎也怕伤到自己人,所以箭势有一阵没一阵,远不如刚才密集,让她们轻易的冲出大厅。三三两两,向后园逃去,一路上却自行作鸟兽散,不断有人掉队,惨呼声在不远处此起彼伏地响起。
怡瑾寻思如何摆脱这三座庞大的山。甩开他们不难,急切间若要制伏这三人,却不易办到,她瞬间想了种种方法,却没有哪一种方法是稳妥的。巨人天生神力,她的剑只要被大斧稍稍带上,便是迎着千钧之力,只能仗着绝妙轻功和他们游斗,也感心跳气喘,狠心想道:“留得这三人性命,终不得解此危局。”剑光乍然一变,轻忽飘荡,瞬息万变,竟是谁也看不清她出剑指向何方,一一刺中三人眼目。
折过游廊,瞧见出逃的队伍,已和官兵短兵相接,走得甚是艰难。吴怡瑾急速掠过,后来居上,在前引路。
李堂主虽然神情怔忡,但是怡瑾当前,她断后,终究未曾离开一步。
而很奇怪的是,一直转着逃走念头的吕月颖,居然也一直随在左右。
一行人冲至后院一个平时放置杂物磨具的石屋之前,吴怡瑾指挥一部分人躲进去,转移几块假山石作为防御工事。
这也只是一转眼的空隙,未等安排妥当,四周官兵已排开阵列,围成半圆之势,从内而外,把这所靠着院墙的石屋困住。
怡瑾顺手撂倒数名兵士,喝道:“拖进屋里,换上!”
众人无不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夜黑风高,人慌马乱,若是换了士兵衣服混迹于中,逃脱的把握无疑要大上一些。
李堂主低声道:“这……成吗?”
怡瑾苦笑,也低声道:“除此无策。”
一旦换上官兵衣裳,分散出逃,那就完全要看各人的真功夫。而冰丝馆的真实力量,她实是不敢想象。
只不过,强守苦撑,尚有最后一线希望未泯:师父是决计不会在这危难关头离她而去的,他……想必快来了吧?怡瑾相信,师父一旦出现,带来的将是急转而下的转机。
忽有人笑说:“姑娘奋不顾身,机智绝伦,在下佩服极了。”
怡瑾头也不回,接过一剑,向后退了一步。来者是劲敌。
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袍书生,笑吟吟的折扇轻摇,说:“姑娘你别误会,其实黄大人对你绝无恶意,只要你能弃剑归顺,在下可做保,大人必不会同你叆叇弟子为难。”
怡瑾脸色苍白,眼中是冷冷的光:“翻雨覆云,诚不可信。”
来人笑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好不容易带人逃到此地,仅是权宜之计。纵然想得妙策,但我众你寡,要闯出去,还是得凭各人真功夫,在下看来,你这些人里,最多不过逃得出一成。”
正文 第十章 剑殇(3)
东楼上面,黄龚亭的手从咽喉部位取下,看了看满手的血,骇极而笑。——剑神原先看起来就有些摇摇欲坠,连中十几杀手的绝招,他出手的威力反而更大,难道刚才竟是故意做做样子?
眼见剑光变幻,全然辨不清方位,欲挡亦无从挡起,他立时大叫:“就算杀了我,一样救不得你徒儿!”
剑神住手,冷冷道:“下令停止攻击。”他很清楚徒儿性情,即令山穷水尽也不会弃众独自逃生,更何况她一定在等他回去的。
“你亲自带路,让我们出去。”
“是、是、这是自然。”黄龚亭一迭声道,“剑神前辈就此移动大驾,我们一起过去,下官送令师徒一程。”
他们并肩而行,行若无事得仿佛朋友一般。剑神不以任何有形有质的东西来威胁黄龚亭,而节度使大人身后即使有着成千上万军官士兵,也只敢眼巴巴的目送两人离开。——任何愚笨的人都毫不怀疑的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突然袭击,受害的最终只能是他们的最高长官。
从各个角落涌出、围上来的官兵形成自动分散的人流,向着两边缓缓退开,连那青袍书生,也顿时神情肃然,垂手退开。吴怡瑾正准备弃剑,见到那条曾经箭雨纷飞、狼藉纷呈的青石板路上,师父和那个始作俑者微笑着走来。
她心神一松,甚至抓着软剑的手都有些微的不稳。
“师父!”
剑神微笑着抚过她的脸颊,和柔软的长发。
本已做好最坏打算,却嬴得了最好结果,师徒两个都没有注意到一旁,黄龚亭嫉恨幽独的眼神。
所有弟子纠结起来,数了数,还剩下六十人,至少有二十人在这场不长的逃亡之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