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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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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环视周遭,银质制材一应俱全,手工台上,还凌乱散放着画笔、图纸、锤钉刀锥之类的工具。   
目光定在某一处,看到一条白布上的红渍。   
萧逐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只是——”   
“是血。”殷阑珊微微抬起两人的手,“你的血——颜料和血,我还分得出来。”   
萧逐月忙不迭地移开覆住她手背的手,不意被她轻而易举地看穿了想要遮掩的心思,偷瞥她一眼,正巧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耳根一红,他即又飞快地掉开头去,觉得自己心跳如雷。   
“这支簪,就是在这里做出来的?”   
听殷阑珊问自己,萧逐月转过脸来,但见殷阑珊正举着那支银簪问自己。   
“是。”他答。   
“卖多少?”她突如其来地又问,见萧逐月不明所以的样子,她解释更详尽些,“我承认我看上眼了。你要卖我,总得告诉价钱,否则岂不是做了亏本生意?”   
“谁说要卖你!”萧逐月些微有些恼了。   
“敢情是送我的?”殷阑珊想了想,“原是送我簪子,权当我陪你一宿的报酬?”   
“我没这样说。”她,怎能将话说得如此暧昧?   
盯着萧逐月越来越红的脸,殷阑珊忽觉有趣,近日来的郁卒心情难得好起来,干脆坐上一旁的高凳,跷起腿来,“那好,你要我陪你做什么?”   
“我想——”萧逐月欲言又止。   
嗯?殷阑珊挑眉,见他吞吞吐吐,她在心底冷笑。   
男人嘛,要求的东西很多。不过萧逐月若妄想打她的主意,她保证会让他死得很惨。   
“我想,为你做一件银饰。”   
听萧逐月终于说完,愣住的倒是殷阑珊了。   
她眼瞅着萧逐月拿了块银条,利落地以小锤打落边缘硬块,再以锉刀磨合。   
此刻,他的心思全然落到了那未成形的银条上。   
随着他的刀起刀落,银屑纷纷,雏形初具,形似一片树叶。   
萧逐月放下锉刀,拿了雕刀,凑近那银条,细细雕出纹路。那叶,在他的手中,逐渐鲜活了起来,慢慢有了叶边,有了脉络。   
最后,他动了锥子,蕴了微火,将金线慢慢镶嵌在树叶边沿。   
三炷香的工夫,他没让她等太久。   
“这是——”   
殷阑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只因,他做的东西,实在像极了她所簪的银叶。   
不,又不甚相同。   
他在细节上还下了工夫。   
她的银叶枝角直来直往刚劲锐利,而他的银叶,包裹的金边连绵起伏,是云朵般的轻柔秀丽。   
他是何时注意得这么仔细起来?若他是敌非友,依她这般的粗心大意,早就不知死过了几百回。   
思极此,她心一凛,握紧银簪,反手将尖利的簪尾刺向萧逐月,险险停在他的脖颈处,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在她威胁之下,萧逐月神色平静如水:“萧逐月。”   
“你不怕?”殷阑珊眯眼。   
“我怕。”萧逐月认真地回答,“但我知晓你不会伤害我。”   
这人是天真过头了还是城府极深?他何以认为她会手下留情?她可是无间盟的摄魄右使,死在她手下的怨魂早已不知其数。   
萧逐月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就在殷阑珊的一念之间。他自顾自地将那片银叶插入她发间的一排银叶中。   
那一排寒光,因这一袭轻柔的加入,戾气顿时化去了不少。   
他竟不怕死地将同个举动重复两次?   
殷阑珊瞪他,手又向前推出了半寸。   
簪尾抵住了萧逐月的肌肤,只需稍稍用力,她便能令他血溅于地!毙命当场!   
“你为什么不笑呢?”萧逐月轻叹,不怕死地探指想要抚上她的发,“若是笑了,必定是极好看的。”   
旁人当她绝情,他却知她那颗心,是多么的柔软善良。   
殷阑珊的眼中有种复杂的东西在闪烁。   
殷阑珊盯着萧逐月的眼,试图从中找出他别有用心。可他的眼底,是满满的怜惜,一点一滴的算计都没有。   
顶住他脖颈的簪尾一点点地收了回来。   
萧逐月的手,已是落在她的发上。   
她有些迷茫了。   
那颗冷冻许久的心,竟因这个身上成谜的萧逐月,逐渐开始消融,渐渐温暖起来。     
第51节:第三章 当与梦时同(1)     
第三章 当与梦时同   
口耳相传,第二日,全潼川府的媒婆们都知道她们又爱又恨的萧老板,将一名女子领回了“阑珊处”,而今晨,那名女子竟还堂而皇之地留在那里。   
这消息不啻晴天霹雳炸得人头晕目眩,令有志夺取“金牌冰人”的媒婆们愤恨不已。   
这就是为什么此刻“阑珊处”被里外三层堵得个水泄不通的原因了。   
“哼,模样还算周正,就是冷冰冰的没有笑容……”   
“抛头露面不知跟男子避嫌,没什么家教……”   
“萧老板怎会喜欢这种女人呢……”   
……   
“她们在干什么?”   
殷阑珊睨堵在店门外对她指指点点嘀咕不已的一大帮老婆子,问一边收拾的明哥。   
明哥看一眼冷着脸的殷阑珊,又看那方说得正起劲的媒婆们,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他识时务地回答:“我不知道。”   
老实说,今早开店门时突然见萧老板和一名女子出现,他还着实吓了一跳。虽然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过至少他不会八婆地追着人家去刨根问底。   
他不说,殷阑珊也不问了。只是看着一群女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地叽叽喳喳聒噪得无以复加,真是令她心烦,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掀了帘子入了后堂。   
“阑珊。”萧逐月见她进来,笑得无比灿烂。   
“我说要小住几日,你大可不必笑得像是我赐了你多大的恩惠。”   
话出口,又觉得刻薄了些。她这损人的性子,恐怕是改不了了。   
不过萧逐月看起来不甚介意殷阑珊冷面的态度,他殷勤地将她带到饭桌前坐下,又拿过碗筷,“潼川府有名的地方不少,若你喜欢,我可以带你去。”   
殷阑珊哼了一声。他期待的眼神成功打掉了她舌尖上的“不去”二字。   
算了,反正是要游山玩水放松心情,刚好有个向导,也不错。   
当然,她是断然不会让萧逐月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   
——滞留在“阑珊处”,纯粹是为了从萧逐月身上找到心绪转变的原因。   
“逐月!”   
梁似愚的呼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声到人到,尾音才断,梁似愚已入了堂来,“你在清仓大甩卖吗——哟,你俩和好了?”   
萧逐月轻轻摆首,于是梁似愚噤声。   
殷阑珊当没看见二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她舀了一勺米粥,送入口中。   
清淡香甜犹有荷叶的凉味,完全不同于无间盟以海味为主的膳食。   
“怎么回事?”梁似愚挪到萧逐月身边,低声与他咬耳朵。   
萧逐月笑而不答。   
这更令梁似愚恼火不已,却又不好当着殷阑珊的面发作。转了转眼珠子,他嘻嘻一笑,“萧老板,外面的媒婆们可是准备向你兴师问罪来了哦。”   
果不其然,萧逐月开始皱眉。   
“外面那些人,都是媒婆?”殷阑珊突然开口问。   
“没错。”梁似愚有意添乱,“萧夫人——”被瞪了一眼后,他改口,“殷姑娘,萧逐月可是我们这里的大红人呐。”   
“红得有许多姑娘想要托付终身的那种?”   
“没错。”   
“那我可是她们眼中的绊脚石?”   
“正是。”   
“那帮媒婆今日齐聚‘阑珊处’,是为了看我究竟长得何等模样?”   
“当然。”   
殷阑珊沉默片刻,起身朝门外走去。   
“她要干什么?”梁似愚问萧逐月。   
“不知道。”萧逐月追了上去。   
梁似愚尾随其后,见殷阑珊一言不发地走出店铺门外站定,凝声开口言道:“我数三下,谁再不走,我便杀谁!”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媒婆们愣了一下,而后纷纷哄笑起来。   
殷阑珊不理,“一!”   
包围圈的人数没有减少。   
“二!”   
还是没有人动。   
殷阑珊拿起柜台上的镇纸,猛地向上一抛。   
一只路过的飞鸟不幸被砸中,惨死跌落于包围圈正中。   
殷阑珊眼也不眨一下。   
第52节:第三章 当与梦时同(2)     
哄笑声骤止,人群在沉寂片刻后作鸟兽状散开,瞬间无影无踪。   
梁似愚看得目瞪口呆,咽了口唾沫,有点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别惹她。”萧逐月悄然提醒。   
“你不早点说!”梁似愚瞪他。   
“还没来得及。”暗示是他自己不知死活捋虎须。   
“那烦劳提醒,她接下来会对我如何?”见殷阑珊解决了那一堆碍眼的人后朝他们走来,梁似愚移步躲到萧逐月身后。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那只飞鸟的尸身,很怕殷阑珊意犹未尽,从而对他也做出相同的事来。   
不过,这样的念头才及出现,他与萧逐月便见又有人上堵门。   
竟是廖家家丁引了府衙的捕快来。   
萧逐月情知不妙,趋步上前欲挡住殷阑珊的背影。   
“就是她!”   
终归是晚了一步。   
随着廖家家丁的指认,众捕快拔刀,为首之人冲背对他们的殷阑珊开口道:“姑娘,请随我等到府衙走一趟。”   
“马捕头。”萧逐月急急开口,“我想这不过是个误会而已。”   
“误会?”廖家家丁怪叫起来,“一个误会就可将我家公子打得半死?”   
殷阑珊缓缓转过身来,望门外的众人,她撇了撇嘴,“就凭你们?”   
她轻蔑的笑意激怒了马捕头,“既然如此,那就恕我无礼了。”   
言罢,他舞刀,直指殷阑珊。   
殷阑珊轻推开挡住他的萧逐月,身体前倾,右手若无骨般沿着刀背滑过,擒住马捕头的手腕,中指顺势在他虎口一点。   
马捕头顿觉虎口麻痛难当,忍不住松开五指,佩刀落地之际,殷阑珊已是将他一脚踢飞出去。   
“马捕头,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殷阑珊不屑地打断萧逐月,再次解决冲上来的其他捕快,“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要我出手,还真是抬举了你们。”   
马捕头狼狈地趴在地上,见制服不了殷阑珊,他将矛头指向了萧逐月,“萧老板,包庇疑犯可是重罪,我劝你最好衡量清楚!”   
“喂!”梁似愚不满,“打不过人家你就想找替罪羊,未免太小人了吧?”   
萧逐月截下梁似愚的话:“马捕头,殷阑珊出手伤人,事出有因,并不是存心。”   
被梁似愚抢白的马捕头脸色青红交加:“有心还是无意,不是你我说了算,而是由知府大人定夺。”   
“你根本是在为自己的办事不力找借口!”梁似愚凉凉地说。   
“嫌犯在‘阑珊处’拒捕,萧老板又试图阻碍我们,且三番两次为她说好话,有心开脱,明摆着是不想交人。”马捕头强撑,“还有梁少爷你,诬蔑笨捕头,还请收敛积点口德才好。”   
殷阑珊忽然上前几步。   
领教过她厉害的捕快们止不住倒退了数尺。   
殷阑珊扫了萧逐月一眼,再看鼻青脸肿惊恐地看着她举动的马捕头——   
“不管他们的事,我跟你走便是。”   
入夜,府衙地牢内,两名狱卒巡查,一大串钥匙挂在腰间哐当作响,悠哉悠哉地走到最里面的牢房,打量里面的人。   
牢门连上了三道大锁,可见关押在此的人非比寻常。   
“听说就是这个女人将马捕头打得落花流水。”   
“嘘,你小声点。难道还嫌他撒气不够?”   
“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行了行了,做正经事。交班后我们就可以睡个蒙头觉了,你管他做什么?”   
牢房内,殷阑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耳边的嘀咕声随着脚步慢慢远去,不多时,隐约听见顶方有了声响,殷阑珊张眼,缓缓仰头朝上看去——   
“这里是地牢。”她开口,目送一人跃至她眼前。   
“阑珊,你是嫌我太大手笔了吗?”来人是一名中年男子,笑嘻嘻地正看着她,“放心,出去以后我会替他们修补好的——我说,你这是怎么了?”   
殷阑珊认为府衙的人只有自认倒霉了,因为来者正是她的师父——前任摄魄右使左天释,是无间盟里公认的笑面虎,出了名的说话不算数。   
“你看见了,我当街行凶,差点置人于死地,所以就被关起来了。”殷阑珊轻描淡写。   
“不对吧?”左天释托着下巴,“若不是束手就擒,谁‘请’得动你?”   
“师父——”殷阑珊睨他,“你最近是不是闲得慌?”   
“当然不是。”左天释忙摆手。   
笑话,他可是了解他这个徒弟一旦正经唤他“师父”,那代表千万不可再撩拨她,否则后果自负。   
“被燕子殊追得紧,我出来避避。”   
“你不会是‘恰好’到潼川吧?”   
“这个嘛。”左天释干笑,“只不过顺道来看看你。”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殷阑珊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刚好,帮我把这里的事摆平。”   
左天释隔着栅栏望着远处尽头坐着打瞌睡的狱卒,“你要我劫狱?”   
第53节:第三章 当与梦时同(3)     
“不是。”殷阑珊踢踢他的小腿,“我要光明正大地走出这里。”   
左天释的脸垮下来,“那我还是劫狱好了。”   
“不行!”殷阑珊一口回绝,摆明没得商量。   
当年他为什么没事找事地收个徒弟来跟自己作对?   
“嗯,阑珊,我好歹是你师父。”她是不是忘了这一点,他可以不介意再提醒她。   
“我知道。”殷阑珊道,“否则我就踢你出去了。”   
好吧,他懂了。   
“为师只想再问一个问题。”左天释捋捋胡须,“你与那个萧逐月——”   
很凶狠的眼神扫射过来,左天释摸摸自己的脸,有种被刺穿的错觉。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他又不是傻子,看不懂阑珊的表情。   
“好好好,为师我这就——”   
“两位大哥……”   
牢房那一头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殷阑珊侧脸,是萧逐月。   
“烦请通融……我知二位大哥辛劳……也不知合不合意?”   
殷阑珊皱眉,不知他颠三倒四地在说些什么。   
“莫非来人正是传闻中的萧逐月?”左天释顿时来了精神,箭步一射就要奔过去看个究竟,“我倒要瞧瞧是何等青年才俊能令我的阑珊徒儿甘为他受牢狱之苦——哎、哟!”   
殷阑珊从背后踢了他一脚,直接扔他上去,杜绝骚扰。   
刚解决完闲杂人等,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奔过来。隔着栅栏,她看见一脸焦急的萧逐月。   
“你来做什么?”她操手,问一栏之隔的萧逐月,见他摆弄手中的大串钥匙,一一试着锁眼。   
有点眼熟,似乎是之前狱卒挂在腰间的那一串。   
那方逐渐响起的呼噜声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廖老爷恼你伤了他的独子,定要知府大人将你严惩。”一道锁打开,两道锁打开,“他家有钱有势,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获罪。”   
“所以——”她瞧他将钥匙插入第三道锁眼。   
第三道锁应声落地。   
萧逐月弯腰跨进来,一把拉住她,“我要救你——走吧!”   
殷阑珊任他拉,却纹丝不动。   
“阑珊!”萧逐月急切地喊,“我不知那蒙汗药能维持多久的效力,再不走,等惊扰了其他人,就麻烦了。”   
“你这是劫狱。”她盯着他额头密密的汗珠,一字一顿。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逐月拉她。   
“知道你还救我?”她退一步,竟有些恼恨他起来,“你是傻子吗?”   
她根本就不在意是否被关入地牢,也不在意有谁要将她严惩。因为她知晓,至少想要弄死她的人还没有这等本事。   
只要她想出去,谁还能拦得住她?   
可萧逐月不同。他不过是一介布衣小商户,无权无势无武功,而这样一个人,居然为了救她而劫狱,简直是存心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我不救你,就更是傻子了。”萧逐月的音量高了许多,盖过她的,难得强硬起来,“梁少爷也劝我三思而行,可我没法子,也不能等。好,你不走是吧?那我就坐在这儿陪你,等天亮就主动向知府大人自首。可好,你也有伴了。”   
言罢,他当真撒手,就地坐下,气鼓鼓地与她对视。   
他这可是在威胁她?   
殷阑珊紧盯他片刻,开口道:“你起来。”   
“我不!”萧逐月梗着脖子,干脆不理她。   
殷阑珊的唇角扬了起来,“你不起来,我如何跟你走?”   
她不接受威胁,但这一次,她可以为萧逐月破例。   
萧逐月闻言大喜,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转头看她,愣了一下,“阑珊,你在笑?”   
极轻极淡,如石子掷入水中泛起的浅浅波纹,但千真万确的,那是一个笑容,对他而展的笑容。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太过外露,殷阑珊重又绷紧了脸,“走,还是不走?”   
“走,当然走。”萧逐月如大梦初醒一般回过身来,连忙答话,目光却瞥到牢房地面的一抹月光,他抬眼望上去,怔了怔,“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洞?”   
“老鼠。”殷阑珊丢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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