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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伟龙一怔,随即优雅地笑道:“是啊,我也深有同感。不过,有一个事实恐怕你也不能否认:从前,狗和狼、猫和虎本是一家子,可它们最终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动物,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世界上有人!人这东西是很聪明的,或者应该说是狡猾;连凶猛的野兽也能驯服,何况是同类……?”梁伟龙笑着,一步一步凑过来,忽然猛地伸手扯住了杜鹃的衣领。只听“刺”的一声,杜鹃身上的那件粉红色褛花T恤衫从领口那儿豁开了一道口。
“你——!你想干什么?!”
杜鹃惊叫一声,象拍火似的,连连捶打、甩开他的手,退到了墙角。
“我想,我的肌肉还是值得展览一下的。想不想看,嗯?”梁伟龙一步步逼过来,一边顺手扯开茄克衫的拉链,一边揪住衬衫的下摆用力一拽,衣服上钮扣象跳豆似的纷纷蹦脱。“怎么样?”梁伟龙扒开衣服,露出胸前发达的肌肉,做个健美动作。
“也——不过如此……”杜鹃一边应付他,一边用手掩住胸口,悄悄向床后那副布帘挪过去。
“哎,别走啊,好戏还在后头哩!”梁伟龙急步奔来,忽然恍然大悟:“哦——?想进厨房拿刀来杀我,是不是?嗤,真是笑话!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就是将刀放在你手里,你能杀得了我吗?我梁某人也是‘曾经沧海’的人了,什么大江大浪没见过?哼……”
“好啊,那你就把刀给我拭拭,看我能不能——宰了你!”最后三个字吐出来,杜鹃已经变得恶狠狠声色俱厉,仿佛手里正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在威胁他。
“哎哟呵,女人!女人真他妈够有意思的啊!幸亏我们的老祖宗给我们总结了几条经验教训: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啧啧,我真该牢牢记住的,刚才差一点就忘了,哎唷,好险,好险——嘘!”梁伟龙吹气阻止杜鹃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凑近她耳边悄声说:“我看你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这么天真!你知道我是什么?我是猫!猫除了能抓耗子,也吃鱼啊——美人鱼!”梁伟龙猛地一把将杜鹃搂进怀里,噘起嘴往她脸上一阵乱“啃”。
这个男人患有严重的歇斯底里!杜鹃的脑子里马上跳出了这个念头。她不由得浑身战栗了。她拼命地挣扎,抗拒,踢、抓、叫、咬,用尽女人的所有本能。可是不济事,——根本不济事!梁伟龙的手比平常人的手似乎多出了许多功能,她哪儿能动,哪儿便会马上受制,根本摆脱不掉……
据说,野兽在捕捉猎物的时候最为投入。这似乎让梁伟龙增加了许多兴致,他嘎嘎地怪笑着,顺势将杜鹃推倒在床上,抓过枕巾塞住她的嘴。她的手臂被交叉扭曲地压到身子下面。身体所有的抵抗、挣扎能力顿时全都丧失了。梁伟龙坐在她腿上,扯开她胸前的T恤衫,双手按住她的肩头,笑眯眯说:“漂亮高傲的小姐,没想到吧?当初我拼命地追你,还有好多公子哥们追你,你都不答应。呵,世事难料啊!没想到落了这么个下场,这么廉价就出售给我梁伟龙了!唉,你这种女人,也只有我才敢要啊,母老虎似的,要费这么大劲。换了别人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呢,哈哈!”
淫威和粗暴对一个孤弱的女人来说,无异于横逆加身。杜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再徒劳地挣扎。天空既然不能让一只小鸟自由地飞翔,那将它毁灭吧!彻底毁灭。让鲜血变成朝露,让肉体化成泥土,大自然原本是生命最终的归宿。一切迁徙、飞翔不过是旅人的远行,累了、倦了,也就该魂归故园了。只是,该不该为没有在这世上留下鲜艳的“羽毛”,和宛转的“歌声”而叹息、哀伤呢?
也许,只要真实地活过、爱过的人,自当不悔吧!
此刻,杜鹃的意识飘渺到了遥远的境地;灵魂犹如风筝,在高于躯体的天空缓缓飘扬。很奇怪,这一刻她没有过多的感受身体的痛苦,而是满溢了“壮志未酬”的遗憾。
不知道活得太累、太龌龊、太窝囊的人,会不会回顾、检验自己生命的痕迹?
朦胧中,杜鹃感到梁伟龙的手在扯她的胸罩。
这是一种质地坚韧的棉布纹胸,搭扣在背后,他扯了几下也没扯开……突然,她睁大了眼睛,只见梁伟龙正手持一把匕首向她的身体逼过来,逼过来……,锋利的刀尖闪着银白的寒光,已经触到了她胸前的肌肤!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脑子里一遍错乱、一阵轰鸣……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清晰地听见警车警报器的声音在耳鼓上响起!她迅速睁开眼睛,怀疑是自己的幻听。但是,她看见梁伟龙似乎已经警觉了。他放开了她,飞快地从床上跳下去,敏捷地闪到了门边。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匕首。
警报声越来越近。梁伟龙的身体也抖得更加厉害,他张皇地左顾右盼,恨不得立刻扒个地缝钻进去。
“他妈的,谁走漏了风声,我非扒……扒了他的皮!”
警报声更加逼近了,其中还间杂着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奔跑声。显然,这是一次有计划的大行动。他知道,如果再不想法逃出去,恐怕就来不及了!他开始急切地在屋子里寻找出路。整幢木屋,除了门的顶端有一个镶着玻璃的小窗子之外,其它地方全是褪了色的暗灰色木板——没有出路!这屋子太简陋了,一间房和一个厨房,仅此而已。
警车,真的是警车!杜鹃忍不住泪如泉涌。她将头紧紧贴在枕上,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个男人象只没头的苍蝇在屋子里四处乱撞。她知道自己不能出声,以防他狗急跳墙,再对自己下毒手。
据说,最凶猛的野兽在猎人的枪口下走投无路时,也会流涕乞怜的。梁伟龙象只困兽发出了咆哮:“他妈的,我不信老子就这样完蛋了……不,不会的……”他仓皇失措,一双惊恐的狼眼急切地在屋子里四处顾盼。
忽然,他停住不叫了。如同一只飞蛾在玻璃窗上碰撞半天,偶然找到了出路,他一头钻进厨房去。接着,传来了窗子破碎的撞击声和攀爬声……
警车并没有停下来。它仍然带着它最初的信念和使命,向着目的地挺进。声音渐渐远去……
一切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片刻的风狂雨骤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黄昏的霞光已从天边退去。小屋笼罩在一遍昏黯沉寂之中。接着,墙角的蛐蛐儿在寂寥中唱起了一支凄凉忧伤的歌……
杜鹃吃力地从身体下面抽出麻木的双臂,扯掉嘴里的枕巾。她感到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被人抽掉了。肌肉过电似的麻酥酥,酸胀难忍。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身子侧转过来;身上那件T恤衫早从胸口处被撕成了两半,只剩下两只袖子还连在一起。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竭力想收罗起零散、混乱的思维,思考一些问题。但是,她空白麻木的脑子却象一副破烂的鱼网,再也承不住思维的躯体。惟有悲怆和屈辱在胸腔里不停地游荡。她浑身战栗、抽搐着,仿佛要将身体里全部的耻辱,都变成流动的液体,从眼眶里挤压出去,彻底挤压出去!
“姐姐,姐姐,别哭了。我给你摸摸……”
一双小手,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轻轻抚摸她心灵的伤痕。
杜鹃楞怔一下,急忙用手去自己的胳膊上摸索。——可是手呢?手呢?!那双软绵绵的小手,刚才还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地抚摸她的手臂,弄得她痒嘶嘶的。——“姐姐哭一哭,笑一笑,黄狗见了要撒一大包尿!嘿嘿,笑啦,笑啦,姐姐不羞!”——弟弟圆乎乎的脸和尖细的声音,至今仍在眼前。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破涕为笑的。弟弟!那个可爱的弟弟。不知为什么,很多年过去了,弟弟在她记忆里仍然是几岁时的模样:圆圆的脸和尖细的声音。可是这样一个年幼的弟弟,却有一个辉煌的理想。——“弟弟,你长大了想当什么?”“我长大了要当——工程师。造房子、造机器。”杜鹃抹着眼泪,眼睛满屋子逡巡游移——可是哪里有弟弟?屋子里空空如也。哪儿有弟弟!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遥远的记忆顿时又在脑中风驰电掣般临近了。
一九八零年一个深秋的下午。下了一整天的霏霏小雨,到了傍晚仍然没有住。天空阴暗得象盖上了盖儿。朦胧的雨雾将街道和房屋隐匿起来,象美术课里的述描。她本来和弟弟是共一个伞的。可是她把文具盒忘在教室里了。她叫弟弟到对面的电线杆边等她。她拿了文具盒飞快地跑出来,看见弟弟打着雨伞正慢慢横过马路。就在这时,一辆军绿色的小吉普忽然“嘎吱”一声尖利的哮叫,象一条觅食的剑鱼,从雨雾中穿插而出!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弟弟的身体在那一声急刹车里被撞得飞掷出去;黑色的洋布雨伞,象一只巨大的怪鸟飘落到马路上,飞快地滚动,滚动……
她呆呆地站在校园门前的铁栅栏下,一声惊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迅速地增大、增大……撑得她喉咙涩痛。——那年弟弟才十二岁!一群模糊的黑影从雨雾中蜂拥而出,朝弟弟瘦弱的身体包围过去、包围过去……她的心在无声的呐喊:你们滚开,不准看我弟弟,不准看!他不要你们假惺惺,不要你们的可怜……她身上单薄的衣服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使她象一尊雕塑。——她的确象一尊麻木无觉的雕塑那样,感受不到雨水的凉意了……
她记不得自己是否流过泪,也记不清是怎么回的家,后来的事在她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只有没完没了的高烧、昏睡、恶梦和惊叫。
就这样,弟弟没有了。生命以它最简单的方式结束了。来不及与亲人道一声再见,就已匆匆分离。以后的这一天,她的日记本上总是一遍空寂的白色,不见一个字,也没有一个符号,整整一页的白色!——是为了哀悼弟弟。她终生不会忘记那个细雨如泣的黄昏;也是自己奋斗的誓言:弟弟,你的理想,你的愿望就让姐姐来替你实现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阻挡?他们设置一个又一个圈套、陷井、绊脚石。姐姐为了她摔倒了。现在又轮到自己了。
多少个日子,她曾对着一轮孤寂清冷的月亮流过寂寞的泪。难道茫茫人海中就没有一个知音、没有一个值得亲近的人吗?望着街上来去匆匆的行人,她这样问过。然而,谁会理会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呢?那喧嚣的人流依旧带着各自的责任和使命,川流不息,象天边的海市蜃楼。而她只是海边的望景人。他们之间隔着茫茫的海洋、隔着无形的大气、隔着高高的冰峰和雪山;每一颗灵魂都披着坚硬冷漠的盔甲,彼此封闭着心扉,在自己的躯体里冬眠!
风凉月淡,她走出空寂的“家”和那条幽长的小巷。月色朦胧中,她远远看见巷口拐角处,有两个紧贴的身影在蠕动。他们靠得那么近、那样亲昵,她知道那是一对情侣。一想到“情侣”两个字,她的心就扑扑乱跳起来。仿佛无意间戳穿了自己心中的一个秘密。她赶紧转身往回走。
有时候,回想起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她就忍不住悲从中来。这二十多年,她尝到的尽是人生的苦果:父母文革中死了。弟弟车祸死了。姐姐进了班房。人生的不幸象一记记重锤,相继敲在她孱弱的心上。她曾不止一次梦想过有位“骑着白马的王子”,会在某一天夜里突然出现在她的小屋前,来救她出苦海。她听见马儿的嘶鸣声就跑出来迎接他,骑上他的马背,和他一起度过一段幸福美好的日子。——她多么渴望拥有一副坚实的臂膀、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依靠啊。哪怕让她因此而短寿,因此而下地狱,她也心甘情愿。
可是当她半夜醒来,真的奔出小屋的门,只见长长的小巷里月色迷朦,望不到头的墙壁沐浴在如水的月光里泾渭分明。人呢?马儿呢?小巷里惟有悠悠凉风在穿行。她举步迈进月色里,身子孑然迎着风,月光将她孤独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她仰起头,满面流淌的泪水,在皎洁的月光下一片晶莹!
失望,一个又一个失望;眼泪,流不尽的眼泪。忽然有一天,她变了。变得花枝招展,亭亭玉立,频频出入各种娱乐场所。她学会了嘻嘻哈哈,也学会了随随便便、满不在乎;她玩世不恭地和各种男人交往。在她的潜意识里,可能是想从这种环境里找到一位“阿尔芒”似的痴情男子。可是,正象鲜艳的花朵引来的是轻薄的蜂蝶一样,最先向她发起攻击的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脏话、淫笑;轻薄的举止,挑逗。不久,她就知道那不是自己所希望的生活,也不是自己应该进入的场合。强烈的自尊心阻止她再这样下去。
有时候,她回过头来看看自己所走的路,那些日子就象她身体上一块糜烂的肌肉,作为生命的一部分存在过,万幸的是,这并没有将她击倒。她及早地截止了它继续向下发展。她咬着牙勇敢地将它从肌体上挖掉,然后重新站起来学着走、学着思考正视人生。反而因为有了那段经历,给了她强大的免疫力。
生活就是这样,让你尝到痛苦的同时,也赐你以智慧和成熟。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她在日记本上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人并不是由命运主宰着的木偶。他是由每个人自以为聪慧的思维牵糸着的羔羊。有的人立定了奋斗的目标,而且坚持不懈地履行着,他必然会看到生命的曙光;有的人自以为前途渺茫、反复无常,因而贪图舒适得过且过,他的一生因此注定会平庸碌碌、一事无成。后来她认为自己开始恋爱了,于是又在后面加上一句:不仅事业如此,爱情也是这样。
在大学里,在长期的工作中,她认定了江林。江林一直和她是同学。这个人学习一向很好,她是知道的。他们在大学里就曾经是对手,两个人各占一个高峰,互不相让。杜鹃是女生里的骄傲,江林是男生里的英雄。然而,说来也奇怪,尽管他们做了很久的竞争对手,但是他们两人真正说得上“接触”的事情却很少。她发现江林从来不直接和她说话。有时偶尔在校园的路上碰上他,他不是佯装没见,匆匆而过;就是若有所失,转身离去。那样子好象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要马上寻回来。那时候她一心扑在学习上,对此也没有特别留意。没想到毕业分配使他们到了一个工厂,面且是一个技术科,一个攻关组,竟致朝夕相处、馨息相通!生活圈子一下子缩小了好多倍,彼此间那层朦胧的纱雾也就飘散了。江林这个人几分可爱,几分疑惑,几分古怪,几分忧怨,在她眼前都变得清晰起来。于是她的心便随着那思绪飘摇不定。他的可爱在她心里是甜的;他身上的疑惑在她心上是玄妙的谜语;他古怪的行为,是她待解的方程式;他心里的忧怨,也钻进了她的心里。这莫名的情绪与日俱增。正如她说的:恨可以容忍,爱却是忍无可忍。她开始给他暗示,开始关注他的行为举止、甚至精神和衣着;她使劲地开他的玩笑,运用各种语言刺激他。一个女人对一个男子有了“过激行为”,那便是爱呀,但是江林他不懂。她的表露,江林视之漠然。可是天呐!江林越是这样,便越能撩拨她心头的激情。就这样,激情反复鼓荡着勇气;勇气反复换算成力量;力量反复冲激着行动!终于有一天,她决定向他吐露心中的爱慕之情了。
可是正当她要行动的时候,江林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毛丽丽!她伤心、她心碎,并决定告退。但是不久她又发现,江林与那个毛丽丽在一起,和受罪没什么两样。——他们根本不可能相爱!
一个极渴慕爱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得到爱的信息和机会。她默默地看着他一次一次被伤害,她象猎人一样等待着时机。同时她用心观察他的某些反常举动,甚至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一 一记录下来,认真加以分析。凡此种种,可谓用心良苦……
不知为什么,近来她一直做恶梦、感到心神不宁。一个经历过太多苦难的人,常常有着某种近乎迷信的直觉。根据以往的经验,她预感到又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当恐惧越来越深地占据心灵时,她便给江林写了那封藏头露尾的信。——同时她也想看看他的反应。她暗暗祈祷:倘若上天要制造一个来不及爱的冤魂,起码她要让江林知道她的心!写好信,她制造了一个机会,将信从江林的抽屉缝里塞进去。她想好了:江林能看到她的“信”只有一半的可能。通常江林能够发现信封,但是信封内壁上的文字他是否能够看到,就只好听天由命了。她在这里下了一个赌注:如果他们有缘,如果江林爱她,如果老天有眼的话,江林就会看见的!随后,在和吴明堂上餐馆吃饭时,她推说事,悄悄潜回办公室门前,在锁孔里把一切全看到了。起初,她惶惑不解;继而是后悔;后来是震惊——这只是一个女人的痴心哪,江林他何至于这样难以接受?!
她踉跄着跑回家,翻出她记录江林的那本“档案”。那么厚的一本!她留心观察的记录,她用心研究的心得,一页一页陈列在她眼前:
某月某日。上班前聊天:今天突然有一个新的发现——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