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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卫承宣低声说了句:
“小楠,这个时候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我觉得,是不是该让小寒老师过来一趟,毕竟这说不准是最后的机会”
“寒老师?寒引素?”
这个名字反射进大脑,方楠仿佛瞬间看到了曙光:
“妈,让素素过来吧!素素过来,说不定能让大哥活过来,大哥是那么爱她,怎么舍得丢下她走”
方母怔愣片刻微微点头,方母分得清轻重,这个时候她也算彻底明白了,没有了儿子就什么都没了,她以前在乎的那些面子名利,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儿子能活着,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她也不会放弃,怎么还会计较别的。
方华中一愣,叹口气:
“寒老师不是被李大师收了关门弟子,出国了吗,这时候怎么可能回得来”
方楠和方母眼里刚点燃的光亮,瞬间寂灭,方楠不想埋怨她妈,可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她妈做的太绝了。
方楠从不知道一向开明的老人家,这次会这么固执己见,在大哥走后去找寒引素,方楠很了解方母,也了解那个敏感纤细自尊自爱的小女人,所以这两个人对上,寒引素没有丝毫胜算。
因为爱大哥,她妈自私的驱逐寒引素,同样因为爱大哥,寒引素肯定会退让,可只要有大哥在,方楠始终坚信,寒引素一定会是方家的儿媳妇儿,她的大嫂,只是谁也没想到,寒引素这一退是出国,而大哥。。。。。。
方楠望着监护室里被一堆仪器维持着生命的大哥,心里一阵阵绝望,拿出手机,她侥幸的拨了一直打不通的号码,期盼着奇迹会出现,期盼着寒引素能接这个电话。
五十一回
其实方楠也知道自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即便寒引素接了电话,又能如何?她如今远在国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出现在医院里,而她大哥。。。。。。真不知道能不能等那么久。
但是方楠就是存着一个微薄不可能的奢望,她总觉得冥冥中,老天不会如此残忍,老天会眷顾这对有情人。
电话接通了,话筒里传来寒引素带着明显疲惫的声音:
“方楠,我是寒引素”
方楠心中的奢望顿时不在渺茫,尤其她仿佛听见从手机里传来属于机场的熙攘,方楠有些急迫的开口:
“素素你在哪儿?”
寒引素沉默半响,开口:
“我在B市机场”
寒引素的确跟着李清尘走了,第一站就是荷兰,李大师在这里定居,一年中大多时间都在这里,因此这里算他的名副其实的家,房子是独栋的白色别墅,蓝色的屋脊和缠绕着蔷薇花的栅栏,幽静雅致,不远处还有大片大片的郁金香花田,美得就仿佛一幅最天然的画卷。
寒引素在这里住着都不想走了,大师也由着她,对于这个晚年才收的关门弟子,李大师喜爱之余,也给予了不同寻常的纵容。
收拾房子储藏室的时候,寒引素无意中见到了一副收藏在最底层的画作,是一副女子的人物肖像,只一眼,寒引素就认出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
画中的妈妈美丽年轻,长发飘扬着,站在摇曳轻软的柳丝之间,脸上的笑容和她周围的春天一样和煦温柔,她的目光定定望着前面的河水,如水的情意几乎满溢而出,旁边提了两句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清尘见她看着画出神,不禁笑了:
“我说当初一见你就觉得分外面熟呢,这么看来,你倒是和我的画中人有三四分相似”
寒引素一愣,疑惑的看着他:
“这画里的人,恩师认识?”
李清尘当时脸上浓浓的追忆怀念和遗憾,寒引素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而他出口的话,更令寒引素觉得世界上的事儿实在有点荒诞:
“这是我的故人,也是我曾经的恋人,只是那时我们都太年轻,我的心不定,而她也故土难离,因此我们之间如今只剩下追忆和遗憾,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原来错过了一时就是一生了”
寒引素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在她心目中,妈妈永远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娴雅的女人,忽然她想起了总是氤氲在妈妈眉间若有若无的忧郁,虽然清淡却也不是毫无痕迹的,而且和恩师呆了这些日子,寒引素发现恩师的许多习惯,仿佛都是她妈妈的习惯。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那么这么多年了,她妈妈心里真正爱的人或许并不是爸爸,而是眼前的恩师李清尘。
父亲背叛的感觉重新涌上寒引素心头,令她再没有了继续呆下去的心情,她要回去弄明白,同时,她也想起了爸爸的欲言又止,或许爸爸早就知道这些,毕竟一个过了半辈子的妻子,是不是爱自己,应该很容易分辨,难道是因为这个,爸爸才……
寒引素迫切的要知道真相,她要问问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这些,妈妈死后,爸爸才把妈妈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甚至她想看一眼都不让。
寒引素并没有告知恩师真正的原因,目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李清尘,因此她找了个借口毅然回国。
寒引素再也想不到,她刚下飞机就接到这样的噩耗,方楠说的很急很快,但寒引素还是听清楚了。。。。。。
她连行李都顾不上,疯了一样转回去冲向售票处,寒引素虽然鸵鸟的躲到国外,可她从来没想过方振东那个男人会死,他是个那么强势的男人,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千年万年不朽的山峰,他怎么可能死,此时此刻,寒引素什么顾虑想法都没了,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方振东不能死,她不让他死,他死了,她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她怀孕了,还不到两个月的小生命,几乎没有一点儿感觉,却真的存在着,她现在非常确定,所以她这次回来,认真说,也不全是为了父母的事,也是为了方振东,她丢不开他,所以更不能允许他丢下她。
方楠放下电话,方华中直接开口询问:
“那丫头回国了?”
方楠点点头,方华中暗暗松了口气,扶着老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管如何,这都是个好消息,方华忠知道儿子的意志有多坚韧,只要他心里有牵挂,他就不会舍得死;这一点他非常确定。
寒引素到的时候,方振东仍然陷入深度昏迷中,看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方振东,寒引素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不是方楠扶住她,她几乎瘫在地上:
“寒引素,我大哥还没死,你清醒点,他还活着,医生说了,只要他能在十二小时内醒过来,他就能活,现在已经过了八个小时,寒引素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你听见了吗?”
方楠毫无气质的大吼着。寒引素眼睛眨了眨,仿佛找到了支撑的希望和力量,瞬间挺直了脊背:
“我要进去叫他,现在就去!”
寒引素穿上无菌衣,进到了重症监护室,近距离看,方振东的脸色更加雪白,雪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头上,身上,手臂,腿上,都缠着厚重的绷带,维持生命的管子从他身体各个部位接入,脸上的线条依旧坚硬,眼睛紧紧闭着,遮住了往日深沉犀利的眸光。
他就这么毫无声息的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仪器显示的心跳和他微弱的呼吸,寒引素几乎以为他已经丢下自己走了。
寒引素的眼泪唰的滑落下来:
“方振东,方振东,我是素素,我是你的素素。。。。。。”
寒引素坐在床头,凑到他耳边上,呜咽着,低低的,絮叨的,诉说着:
“方振东你怎么能就这么躺着,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你忘了你承诺要娶我的吗?现在你躺在这里算什么?你想食言?在你霸道的招惹了我之后,想丢下我走,我不同意,我不答应……”
寒引素几乎泣不成声,她抹了抹脸站起来,把方振东一侧还算完好的大手抓起来,轻轻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方振东,我们有孩子了,你和我的孩子,一个小生命,你一定很高兴吧!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是男孩子,就让他跟着你当兵,如果是女孩儿,就让她跟着画画好不好。。。。。。”
感觉肚子上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寒引素一愣,迅速凑过去观察他的表情:
“方振东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如果听见了,就醒过来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方振东并没有睁开眼睛,在寒引素失望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唇小幅度轻微的蠕动了一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唇,很久才看出他的唇形,好像在叫:
“素素。。。。。。”
寒引素仿佛看到了曙光,转头对一边的特护激动的喊:
“他有反应了,他听见我说话了,他没死,他还活着。。。。。。”
紧接着就是新一轮的诊断检查,寒引素被方楠扶着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这个时候,她们也只能看着。。。。。。
负责会诊的权威主任出来的时候,方家人和寒引素急忙凑过来,怀着希望又有些忐忑的心情。主任大夫摘下口罩,冲方华忠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首长,方团长脑部动态扫描反映强烈,虽然还没有彻底清醒,但已经从深度昏迷转向轻度睡眠,方团长现在是睡眠状态,基本可以断定,他会醒过来的,只是恢复恐怕需要一定时间”
寒引素心里的那根绷紧的弦一松,就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软到下去,方楠吓了一跳,急忙一把抱住她:
“素素,素素……”
方楠焦急的看着给寒引素诊断的大夫,一叠声询问:
“医生,她怎么了?”
给寒引素诊断的是位女军医,放下手里的检查报告道:
“初步断定是因为疲惫引起的体力不支,另外,孕妇更需要充分休息,尤其孕期前三个月”
方楠有些傻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妈,素素怀了我哥的孩子,她怀孕了”
“什么素素?”
陈舒慧目光温软,不满的瞪着女儿:
“她年纪再小,也是你嫂子,以后不许这么没大没小的,让外人听了像什么话?”
方楠反而笑了:
“妈,您同意了,我就说您一向是位开明的母亲,怎么会是个恶婆婆呢?”
陈舒慧轻轻叹口气:
“妈妈是想通了,只要你哥好好活着,怎么都成,其实仔细想想,素素这孩子也挺好的,你哥说的对,咱家娶的是媳妇儿,也不是家庭背景,只要他们俩好好过日子,我这当妈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
“再说,我嫂子肚子里已经有你的金孙了,是不是?”
方楠调皮的接口,却又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妈,我嫂子肚子里可不一定是男孩?”
陈舒慧白了她一眼:
“你妈虽说年纪大了,还不至于糊涂,如今都什么年代了,男女都一样,还不都是我方家的孙子。”
方楠嘿嘿一笑:
“我妈的思想就是进步,回头让方首长多表扬表扬您”
方母噗一声笑了:
“都多大了,还耍贫嘴”
方楠扶着方母,却转头悄悄冲依旧昏着的寒引素眨眨眼,心说这下倒是因祸得福了,终于守得云开月明。
别管经历了多少困难,甚至差点生离死别,可最终皆大欢喜就成了,就像承宣说的,风雨过后才能见到绚丽的彩虹,经历了严寒酷暑,爱情之花才会开的更加娇艳持久:
“素素,恭喜你和大哥了。”
五十二回
方振东仿佛正做着一个梦,梦里他好像听到他小媳妇儿在耳边不停絮叨着,还有。。。。。。她哭了。。。。。。哽咽着;却依然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方振东极力想听清楚;可只能听见朦胧的噪杂。
方振东心里酸疼酸疼的,他家小媳妇儿是不是在埋怨他了,就那么简单的说一句等我,就走了,连头都没回。。。。。。
小媳妇儿肯定受委屈了,要不怎么哭的这么让人心疼,方振东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好在渐渐的,他好像听清了小媳妇儿的絮叨:
“方振东,我们有孩子了,你和我的孩子,一个小生命,你一定很高兴吧!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是男孩子,就让他跟着你当兵,如果是女孩就跟我画画……”
方振东几乎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狂喜,甚至比第一次获得军功时还激动雀跃,方振东想摸摸小媳妇儿和她肚子里孩子,可他费了全身力气,也只是手指轻微抽动了一下,他想叫她,张开嘴也不过微弱蠕动的幅度。
方振东心里着急起来,急的想看看自己的小媳妇儿,急的想抱抱她,想亲亲她,可惜却做不到。。。。。。
耳边来来去去的声音愈发噪杂,只是却听不到小媳妇儿絮叨的声音了,方振东忽然感觉好累,累得他想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或许就能见到小媳妇儿了。。。。。。
方振东这一觉睡的很沉很沉,清醒过来已是深夜时分,一睁开眼,就看见了趴在自在床边的小女人。
方振东目光轻柔的落在她身上,近乎贪婪的看着她,她侧头趴着睡着了,乌黑的长发顺着床沿垂落在一侧,露出一边她光洁的小脸儿,她好像瘦了,统共没几两肉的脸上,现在看上去有些削尖的单薄,脸色不大好,有点苍白,腮边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泪痕。
看来不是自己做梦,小媳妇儿真哭了,那双明灿的眼睛轻轻阖着,长长卷翘的眼睫在眼脸投下一圈浅淡的阴影,沾染上明显的疲惫,秀气的眉轻轻皱着,仿佛有什 么解不开的忧愁郁结其中,小手死死攥着自己的大手,即便再睡梦里也攥的死紧死紧的,仿佛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了一样。
方振东的手轻轻动了动,寒引素几乎立刻就惊醒过来,眼神犹自带着几分呆滞,眨了眨,瞬间呆滞就被晶莹闪烁的狂喜代替,扑过来一把搂住方振东的脖子,如小孩子一样毫无形象的大哭起来:
“呜呜。。。。。。方振东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呜呜。。。。。。方振东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嘴里语无伦次不知道咕噜着神马乱七八糟的话,纤细的小胳膊却异常有力。感觉颈窝里一片温烫和湿热,方振东的心软的都快化成水流出来了,这是自己的小媳妇儿,她哭得自己心都一剜剜的疼。
还算完好的右手颇费力的抬起,按在她的小脑袋上:
“素素!素素!”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远远没有过去的霸道刚硬,可钻进寒引素耳朵里,却比任何时候都动听,仿佛天籁……
闻讯赶过来的方家二老和方楠夫妇,在病房外站住,谁也不想也不忍打扰这对经历了生死,险些就阴阳两隔的男女。
“走吧!”
方华中轻轻开口:
“振东醒过来就好了,咱们就不要进去添乱了,也该回去了。”
方母一愣:
“咱们走了,振东怎么办?”
方楠一把搂住她妈的胳膊:
“不是还有我嫂子吗?您就不用操心了。”
方母这心里还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不禁叹口气。颇有几分酸溜溜的不满的开口:
“这养儿养女操心费力的,也不知道我们图的什么?长大了,翅膀硬了,就都飞了。”
方楠笑着调侃:
“妈,这您得换个角度想就平衡了,你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又换来一个儿媳妇儿一个女婿,还有外孙子,孙子,您老可是赚了。”
方母白了她一眼,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伸手点点她的额头:
“就你会说,是!妈赚了,妈赚死了。”
后面的方华中和卫承宣也不禁露出一个笑容来。方母是个明白人,虽说这事走到今天这地步,事前谁也没想到,算起来真是否极泰来了,可有前面自己反对振东的婚事,现在留在这里,恐怕寒引素会尴尬,毕竟那是个挺内秀的孩子,还是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吧!
这婆媳关系自古来就是个大难题,仗着那孩子瞧着不像个爱记仇心眼小的,方母现在别提多后悔了,早知道如此,当初何必做这个恶人,痛痛快快的点头应了多好,所以说,还是她家老方英明,这儿女的事啊!以后少管就对了。
寒引素也暗暗松了口气,当时过来的时候,方振东生死未卜,也就顾不得在意方母,眼瞅着方振东转危为安了,寒引素这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后来虽然方楠悄悄和她说方母不再反对她和方振东,可面对这个曾经驱逐她的未来婆婆,寒引素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别扭。
这时候听说方家二老先走了,才彻底轻松起来,方楠还打趣了她几句:
“如今这社会都是婆婆怕儿媳妇儿了,你这儿倒好,又回到封建社会了,先头我妈是一时没想明白,放心吧!她是个明理的婆婆。”
其实不是怕,而是在乎,寒引素在乎方振东,自然对他的家人也会在乎,正是因为在乎,所以她不想方振东夹在中间儿为难,她希望自己能被方家完全接受,毕竟她要跟方振东过一辈子下去,他的父母也会是她的父母。
想到父母,寒引素不禁脸色微黯,方振东从报纸的间隙扫了她一眼,只一眼就知道这小女人有心事了!
近一个月的休养,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大夫,加上小媳妇儿在身边无微不至的伺候着,方振东的复原能力简直快的惊人。
半个月前专机回到B市,住进了军总医院,毕竟伤后严谨科学的复建,需要更专业的医生,方振东也有史以来第一次用了特权,因为他家小媳妇儿怀着孩子,他命令她回家休息,这小女人根本就不听他的。
方振东颇为无奈,无奈之余才住进了军总条件最好的高干病房,毕竟这里的条件好,小媳妇儿也不会太遭罪。
仿佛自己这次伤后,小女人再也不怕他了,他说的话,她也敢小声反驳了,每天强迫他吃很多东西,从排骨汤,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