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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戚嫚华赫然惊觉。
她刚刚听到了……
「我?我叫你站住,让我照张好照片。」萧河把握机会,立刻对焦:「好,这个表情很好!」
喀嚓!随著他按下快门,闪光灯也跟著大作!
一瞬间的强光,闪花了她的眼,萧河的面目也跟著模糊,她感觉一片撩乱的光蓝耀紫,浮现扩大,最後被吞咽在继起的强大白光之中……
少夫人,让我替你画张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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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画师非於常人,绝不是一个平凡书生。
她听见身边的府中女眷嘀咕窃语的声音,技巧地调过视线,溜转到碧纱橱外她们口中的画师身上。
那画师双眼炯炯,即使是隔著一层遮蔽,还是看得出眼底跳跃精练的火光。
他的确不会是个凡夫俗子,未来必定有大作为。
府邸为了替祖奶奶庆生,特地请了数名画师,要替福与天齐的祖奶奶画张像,现在京城里正时兴这玩意儿呢。
这名画师是数名画师中最资浅的,却因为应对得体,谈吐不俗,十分受到府中人的喜爱。
不过,这却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平时,如果不是祖奶奶或是其他长辈派人来请,她是不能随便离开她跟相公的院落的。
这画师的事,她偶有耳闻,但见到面才发现,跟她想像的相差甚巨。
没想到他这么年轻……
应该跟相公差不多岁数吧。
想起相公,他们已分开有一段时间。他带著商队往南行,连祖奶奶的大寿都不能回来参加。
别离固然寂寞,但她这段日子一个人过得也算轻松。
闲暇时弹琴写字、品茗赏景,如果不是天气太冷,也许她还能乘舟游湖,欣赏一片如烟似雾的水上风情呢。
她怡然自得地在心底盘算著回去以後该做些什么时,有位长辈的遗憾话语突然响起——
「可惜未能在祖奶奶大寿时让她老人家抱孙。」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沉默地一致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毕竟,她是家族中唯一承继香火的媳妇。
她不语地低下了头。
她已经嫁进来了一段时间,但肚皮就是没半点消息。
在这个人丁单薄的富豪家族中,他们目前最需要的就是繁衍子孙,而且愈多愈好。
她垂著头,静静地听著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忠告跟叮咛,像是接二连三地在她纤细的背上放下沉沉重担。
是的,她晓得了。她在这个家中唯一、而且也最重要的责任,就是一胎接著一胎生孩子。
好不容易才熬到大夥儿散去,她终於可以回去她自己的楼阁里。
慢慢地,她走在值满奇花异草的庭园里,隔著这矫揉做作的假山假水,那一端是红似火的野枫林。挥退了身後的婢女,她一个人往远处的树林走去。
依稀可闻潺潺的流水声,走在林问,脚底下是一片片的残秋;斑驳的树,有著一股天然的香气。
抚著树干,她抬首望著缓缓掉落枫叶的梢头,在枝伢问透著光的天空,是一片灰蓝。
她放松肩膀,叹了好长一口气。
怱闻背後一阵悉率的脚步声,踏著落叶朝她而来。
她讶异回头——是谁?
就见画师炯亮的双瞳近在咫尺、没来由的,她心口一跳!
画师浅笑著躬身,低沉说著歉意。没了碧纱遮掩,她现在才更清楚发现,他倜傥的仪态、英武的眉眼,是如此卓然出众。
她发现自己移不开眼,不自主地一直看著他……
画师神态恭敬,但眼神轻柔、温暖地睇著她?两人之间无言地流转著目光,彷佛永远也看不腻。
骤然问,高高飞过天际的鸟儿,一声啼叫惊醒了她!神色匆忙的,她急著要离开,慌乱中,忘了留心脚下的裙摆!
画师及时扶住绊了脚的她,一回过神,她吓得更是快速闪躲他的接触!
她懊恼地别过脸,心跳跟呼吸全都乱了拍。
画师识大体地住後退,隔著三尺以上的距离,垂首作揖。
在一切都还没开始前,就不得不结束。
少夫人,请让我为您画张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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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河看著悠悠转醒的戚嫚华,松了一口气!
[幸好,你终於醒了……」只是拍张照片就昏了过去,吓得他差点叫救护车。
少夫人,请让我替你画张像吧……
戚嫚华眨巴著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萧河。
那个画师……是他。
只有他才会有这么亮的眼睛。
「怎么了?」萧河看她一睑呆滞,深觉不妥。「我还是带你回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了……」说著说著就把她扶了起来。
戚嫚华看著他扶在她臂膀的大手,心头一动。
……不知道,那个画师後来真的替她画了像没?
上辈子的她是不是跟那个画师怎样了?为什么只是碰面,心就跳得这么快?
她对现在的萧河呢?她是怎么看他的?
「走吧,我带你回医院。」
「不用了。」戚嫚华摇摇头。「我回家就好了。」
「这怎么行?你得看医生!」他不放心。
「你忘了我家什么都没,就是医生多吗?」戚嫚华站了起来,拍拍衣上的尘埃。
基於她的坚持以及她家特殊的背景,萧河依了她,最後还是把她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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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萧河在她正要下车之前,突然先一步跳下车。
「干么?」戚摱华待在车于里,看著他快步绕到她这一边。
「来,请下车!」萧河坚守绅士派头的样子,惹得她发笑。
她恭敬不如从命地任萧河扶她下车,两人状似亲昵地齐步走向戚家大门,却发现戚家门前不知何时立了一尊门神——
商赫军是也。
第六章
戚摱华莫名地有点心虚。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商赫军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望著她跟萧河。
她见他如此,赶紧替自己跟萧河澄清:「萧河难得回台湾,今天又好不容易有空,刚好我也能出院了,所以我们就一起到他的摄影棚去。他之前就答应要带我去看看的,对吧,萧河?」
萧河不置可否,他面带微笑地看著商赫军愈来愈冷的眼色。
商赫军阴沉地回睇萧河,两人之间暗潮汹涌。
戚嫚华愈显尴尬,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两道弯弯秀眉紧张地纠在一块儿。
看她小脸上挤满为难,商赫军心一软,低柔地说著:[为什么不打通电话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我……我忘了。]
「你才生了一场大病,刚出院就急著四处乱跑,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负荷不了吗?」
戚摱华无话可辩,她之前才在摄影棚里昏倒。
「对不起。」
「你能不能认真地对你自己负责?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保重身体,都不能做到?」商赫军的声音听来十分冷酷。「你知道医院的人为了找你,浪费了多少时间人力吗?」
商赫军爱之深、责之切的一番话,在他这副冷漠的表情声音之下,听进戚嫚华耳中,都成了严苛的责备怪罪。
好像她真的是一个愚蠢的笨蛋,成天除了替大家添麻烦之外,就没别的事好干。
戚嫚华委屈地红了眼眶,把头垂得更低了。
「用不著这么如此吧?」萧河看不过去,仗义执言。「嫚华也不是跟什么陌生人在一起,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这跟你没关系。」商赫军冷道。
「是我自作主张邀嫚华的,她不好意思拒绝,才跟著我走的。」萧河把所有责任全都一肩揽下。
戚嫚华听了大为感动,她抬起头,看了看萧河。
萧河偷偷对她眨了眨眼睛,马上又回复正经神情。
这一切看在商赫军眼底,无疑是火上加油!
但是他的理智不容许他表现露骨的情绪,商赫军只能悄悄地收紧拳头,冷瞪处事一向自我又任性的萧河。
萧河也不甘示弱,他笑眯了眼,回望商赫军。
看著商赫军一睑恶寒,他心底益发得意。
他就要看他能够忍到什么程度……
戚嫚华丝毫不知这两人的暗中角力,只是像个挨了骂的小女孩,站在原地懊恼著。
[走吧,小嫚,跟我进屋里去。」商赫军敛下眼,沉声说着。
戚嫚华有丝依赖地看了看萧河,随後低著头走向商赫军。
萧河可不愿这么简单就放手。
「我跟你一起进去好了,我也好久没跟戚爸戚妈聊天了。」他上前牵起戚嫚华的手,要跟她一起进门。
商赫军停下脚步,用力一把扯过戚嫚华;力道之大,惹得戚嫚华痛呼出声!
「商赫军!」被迫放手的萧河微怒。[你拉痛嫚华了!」
「我要你立刻离开!」
商赫军握紧手中的纤细手腕,让戚嫚华吃痛得泪眼汪汪!
「你先放开嫚华。」要他眼睁睁看著戚嫚华受惊害怕,有违萧河怜香惜玉的绅士精神。
商赫军内心怒火翻腾,但他敏锐地察觉身边的戚嫚华正瑟缩颤抖著,他放松了箝握的力道,却没有完全放开。
戚嫚华知道商赫军正在生气,可是又没办法离开,只好忍住眼泪,站在他的身边,任他掌握。
萧河扬著一边嘴角,笑得邪气。
[你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住她吗?」
商赫军被激得眯起眼,但他不怒反笑!
「我用了什么方式?」他说得轻柔。
[一边用著未婚夫的名义限制她的自由,一边掌握她家的医院好让她不得不听话。前後夹攻,一个一个地堵死嫚华的去路……哼!身为一个男人,我必须说,你的手法很难看!」萧河挑衅地笑了。
「你话说完了?」商赫军面无表情地冷道。「我必须请你见谅,容许我们先离开,她需要尽快回家休息。」
他拉著戚嫚华,欲转身离去。
「站住!」
商赫军不予理会,可是戚嫚华却忍不住回头望。见她如此,他微用力地把她住自己的方向带。
萧河还下死心,在他们身後喝道:「商赫军!如果你真的想过要珍惜嫚华,你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你曾问过她想不想嫁你吗?」
商赫军听了,停下脚步,他看了看身边的戚嫚华。
戚嫚华连话都不敢讲,她屏息低头。
商赫军微眯双眸,俊美的面容浮起一片阴沉。
「你不敢问吗?」萧河成功地留住他的脚步,缓缓地踏上前。
商赫军的肃杀凝视,让戚嫚华恐慌的脸色发白,泪花乱转。
她的畏怯好似说出了她的心事,让商赫军的眼神更显阗闾。
他侧过头,阴狠地睇著萧河!
「你何不问问小嫚,她敢说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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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嫚华一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是受伤,也是难堪。
「商赫军!你这句话未免太过份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这不都是你要的?」商赫军阴沉的脸上,挂著残忍无情的笑意;「我们最自由奔放的萧河,最重视个人意愿的萧河,你想知道这件婚事到底是不是小鳗想要的?来吧,现在是你伸张正义的最好机会!错过今晚,以後可就没机会了。」
「商赫军!你还有没有人性!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说了什么?从头到尾要逼问她的人,不都是你吗?」商赫军笑著反问,狡黠冷酷。
戚嫚华忍不住掉下泪,她最害怕这种充满恶意的冲突。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管到底有何对错,只要是这样的场面,大家都会受到伤。
为什么她一直拼命闪躲冲突的结果,还是让自己受到了伤害?
其实她不是这么在意商赫军对她说的话,只是,商赫军脸上的神情,让她觉得心头一绞。
那表情带著某种鄙视、某种恶意,他是存心想狠狠剠她一刀的。
为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啊。
「嫚华,别哭了。]萧河不忍见她伤心,她就像他的亲妹妹。[别哭了。」
商赫军漠然听著她啜泣的声音,没有转过头正视她,更没有一声安慰。他的表情冷肃封闭,探不出心思。
[商赫军,你太过份了!]
萧河伸手想牵住戚嫚华,却又被商赫军快手挥开!
「你——」萧河动气地瞠眼怒瞪:「你没有权利把她当成你的私人财产!她不是你的!」
「我有没有权利,大家心知肚明。我倒是要提醒你,别人的东西,你最好别乱碰!」商赫军伸臂揽紧脸色苍白的戚嫚华,冷沉恫暍。
[商赫军!隔了这么多年,你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像以前一样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你不也没什么长进?]商赫军慢条斯理地反击。「还是像以前一样,只知道追逐不属於你的东西。」
萧河听了脸色大变!他冲动地扑上前,一把揪住商赫军的领子!
「住口!」萧河暴吼。
「哼!你这副丧家之犬的德行,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也是没变?]商赫军冷眼嗤笑,仿佛萧河是个不必放在眼底的低下角色。
萧河眉双眼著火似的,气极之致,他抬高手准备一拳挥下——
「不要!」戚嫚华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挤进两个大男人之间:「不要打架!」
她也不管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像个哭著发脾气的小女孩;也不管剑拔弩张之下,是不是会因为被牵累而受伤,她不顾一切地挡在商赫军与萧河之间,使劲把萧河推开!
「不要打人!拜托!」她放声大哭,哽咽地哭著恳求:「我拜托你们不要打架!也不要再吵了!我不要!不要……」
「嫚华,你让开!」萧河暴怒地想要一把将她扯开。
「放开你的手!」商赫军大暍:「别动她!」
「不要!」被夹在其中的戚嫚华大叫大哭,什么形象顾忌全都抛在脑後,连自己的安危也不管了:「你们不要打架!拜托你们不要!」
她哭得声势惊人,不论如何都硬要挡在他们之中!而商赫军跟萧河因为顾忌她,也只得站在各自的那端,杀气腾睛地对峙!
戚嫚华兀自地哭著,她一只手紧紧抓著商赫军的西装,一只手握成小拳,仿佛随时准备推开扑杀上来的萧河,
「你们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她颤著声音哭吼。
萧河看著她狼狈可怜的模样,纵使心中有再大的怒气,也渐渐地消沉平息下来了。
商赫军无言地睇著她嚎啕大哭的模样,再看了看她紧紧拉著自己不放的小手,还有她止不住颤抖的小小背脊……
他轻叹一声。「好了,别哭了,哭坏身体怎么办?」
商赫军的声音又回到温柔低沉的语调,跟刚刚尖锐冰冷的感觉极端回异。
萧河眯眼怒瞪了商赫军一会儿,视线溜到戚嫚华身上随即又变得柔和。
他跟商赫军的事可不会就这样算了,但现在戚嫚华都哭成这样了,他只能暂且放下。
总有一天,他要商赫军付出代价……
[别哭了,傻瓜,我怎么可能真的动手打人,你放心吧。]
戚嫚华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大眼睛一眨,又是一串泪珠洒落;她抽抽搭搭地说:「真的吗?你们不会打架?]
[当然不会了。]商赫军拍拍她的手。
戚嫚华泪眼盈盈,载满期盼地来回看著两人。[真的吗?」
「当然,你别哭了,好丑啊!」萧河皱著鼻子,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
「你们才丢睑!」戚摱华生气地大骂:「都已经快三十了!还要在大马路上打架,你们以为你们在演连续剧啊!」
「好,好。是我们不对,你别哭啦!」萧河瞟了商赫军一眼。「快进屋里去吧,你病才刚好不是吗?」
「走吧,我们进去了。」商赫军也温柔地搂住她,轻声催促她快点进屋。
戚嫚华一时止不住泪水,哭哭啼啼地跟著商赫军回家。
在进家门之前,她回头,望著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萧河。
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只见到他微笑挥手的潇洒模样。
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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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嫚华的卧房里只剩下一盏晕黄的小灯,她在商赫军的照顾下,准备上床休息。
可能是哭得太用力了,她现在头晕得要命。
明天眼睛一定会很肿。
商赫军体贴仔细地替她盖好被。「好好睡一觉吧。」
他看著她哭得明显发红的眼睛,有点心疼,又觉得好笑。
「你今天到底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