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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周新泉对这里的宏大场面有所估计,一进大门,还是为列成长长一排的花篮吓了一跳。疑心这是什么重要人物的追悼会。大约每一个参加酒会的组织都送了祝贺花篮。在华人社区最大的特点就是组织多,多到名字重复得使人迷惑的地步。有商会、各种专业协会、和各种同乡会。就是同地区的同乡会有时还有“洛杉矶XX同乡会”、南加州XX同乡会、北美XX同乡会乃至全美XX同乡会。虽然每一个会的名字都叫得挺响,但是实际都跟戏台上的千军万马差不多,七八个人的组织是最常见的规模。组织小才能使轮流当会长的办法可行。如果都像中国作协的规模,每年轮换一次主席,岂不让大多数人等到死也轮不上一次?也正是因为南加州这种连联邦调查局也弄不清多少的组织,把整个旅馆的宴会厅门口堆成了花山。
周新泉走进酒会大厅,虽然这里已经有许多人,但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太太,尽管她那副样子让他有些不太敢认。
此时王锦华身穿那套从日本购买的黑色晚礼服,浓妆艳抹,珠光宝气。周新泉走到距离主桌的一侧,注意看着周围的人们,每一个人,不论男性还是女性,都要对王锦华多看上两眼。王锦华今天当然不仅仅是衣着上的不同,连她的风度气质以至说话的声音都有所变化。平常王锦华都是一副女强人的感觉,说话清楚干脆,而且反应奇快。而现在王锦华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柔甜美一个大家太太。
大厅中央有一个小舞台,上面架着话筒,按照议程重要的人物在王锦华的主持下依次上来讲话。他们使用的语言有中文也有英文,还有中英并用,但是归根到底都是些好听的废话。参加酒会的人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闹地聊天,或端着酒杯四处寻觅,和重要的人物寒暄,就是连采访的华文小报的记者都能找到几个打招呼的人。周新泉似乎是这里惟一一个没有熟人的,他坐在一边独自喝酒。大概他的孤单恰好使他成为他人的注意对象,一个人主动过来和他打招呼,要求交换名片。周新泉摇摇头说自己没有带在身边。对方并不介意,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周新泉一看是保险公司的代理人,难怪这个家伙跟自己打招呼,他心里想。
那个卖保险的继续跟周新泉搭话:“你不够三十五岁吧?也不抽烟?像你现在身体这么好,正是买保险的好时候。我们公司正好有一个新推出来的储蓄保险计划,特别适合你这样的人……”
周新泉没有心思跟他废话,但碍于礼貌他不好不应承两句。然而那个家伙却偏不长眼睛,拉着周新泉死缠烂打:“要是保险你不能一时决定,我看先给你安排一次体检,是免费的,不过就是检查一次,没有人逼你非买,最后还是由你定……”
周新泉一看对方把自己说服客人试车的劲头拿了出来,觉得实在不能忍受了,就说:“你忘了问我买人寿保险干什么用。我一没有小孩,二没有老婆,从小跟着百万富翁的叔叔长大,你是让我把遗产留给慈善机关啊?”
这一下彻底把对方给打哑了。他尴尬地对周新泉笑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想马上站起来走又觉得这样做显得过于生硬,只好转过头听台上讲些什么。两个人无声地坐了一会儿,周新泉见对方看着王锦华对自己说:“真没有想到麦老板还有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太大啊。”
周新泉气得差点没有跳起来:“那是我的老婆!”
卖保险的转过头,看了一眼睑色发白的周新泉,站起来走了。他一定认为周新泉是喝多了或者精神不正常。
周新泉也真的是气不过,王锦华这样抛头露面结果又成了麦子辰的老婆。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在他的背后拍了一下,周新泉一回头,见是麦子辰。周新泉站起来和他握手:“麦老,你现在已经是本地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麦子辰摆摆手:“我当跳梁小丑,让你们这些明眼人看在眼里嘲笑。”
周新泉心里想,这个老小子还算没有让钱给完全弄迷糊。本来他还想挖苦他两句,现在只好转换话题:“你最近这几笔生意,已经在华人群里弄得声势浩大了。”
“我嘛,就是比别人运气好一点罢了。”麦子辰喝了一口酒,做出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做生意,其实多数时候就是看运气。你说那些东西,客户向谁买不行?谁没有几分小聪明?为什么偏偏让你赚钱?企业实力也是瞎掰,客户给他生意他就有实力,不给他生意。多大的公司也免不了倒台。”
周新泉知道他对其他人是不可能说出这种听起来像体己话的内容。他不清楚为什么麦子辰近来对待他忽然像老朋友一样,麦子辰请他去当副总裁的目的一直让他感到不解。
“我这个人,知根知底的都说我没有什么本事。”麦子辰慢慢说道。
周新泉不能确切记得自己是否说过此类的话语,但是按照在学校他对麦子辰的看法,极有可能说了这种话。
“但是我也有一个优点……”麦子辰笑了,笑得使周新泉想起了过去,他在班里偶尔干了一件得意事情时候的表情。
“我会看人会用人,说句不知道算是谦虚还是吹牛的话,我有点像刘备,能耐没有长在自己的身上,却能借别人的。”
周新泉听了笑了,觉得他算是了解自己的人。
“你太太是我在美国经商离不开的人,我想你也清楚。我们的工作关系希望得到你的理解。我怎么为人做事,你心里最清楚。”麦子辰看着周新泉。
周新泉对此毫无准备,他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露骨地做这种解释,一时之间稍微感到慌乱。他从来没有因为王锦华和麦子辰工作上的接近而表现出不快。再加上王锦华做事十分得体,每次出去应酬或者晚上不能按时回来都有十分恰当,又不必过分解释的理由,使他没机会表现出自己的不快。周新泉不能瞎忌妒,那样不但太没有气量,而且更显得自己没有分量。在学校的时候,麦子辰决非可以成为他情敌的人物。现在麦子辰这样表白反而让周新泉摸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仿佛是他曾经限制过王锦华的行动似的,这让他觉得莫大的屈辱。
“你说的话,我完全听得懂,可惜的是还没有弄明白你的用意。”
“哎,我不过是多喝了点酒,说了几句超前的话,不要往别的地方想。”麦子辰笑着说,似乎完全掌握着两个人谈话的主动,“我知道;你周老弟不肯屈尊我之下。让尊夫人帮我一下,总可以吧?”
周新泉接着先前的话头说:“你错了,刚才的话题,不是什么超前或滞后的问题,而是一个内政和另一个内政的问题。我太太为你们工作也谈不上谁帮助谁,至于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我不打算弄得很清楚。”
麦子辰并不很在乎被周新泉碰了一下,他笑笑文不对题地说:“你真的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
周新泉心里想这个家伙今天怎么净说些废话啊。这个时候王锦华急急地走了过来,她现在的表情和刚才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明显不同,完全不像是来加入两个人聊天的。周新泉抬起头,却没有迎上太太的目光。王锦华看的是麦子辰:“长堤港到底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麦子辰脸色有些变了。
“所有的货今天上午都让海关扣下了。”王锦华坐下,她带着十分不满地看着麦子辰:“我告诉你这种事情要躲得远远的。你非说什么就这一次。”
“那刘军他们呢?”麦子辰问。
“这几个小子多贼,一看势头不对,根本没有进旅馆,弄了张机票直接就飞回去了。”
麦子辰松了一口气,他转头对周新泉不见外地说:“我的两个哥们儿,经营枪支进口。让我给他们帮忙代理托运报关。”
“五百支冲锋枪,这种活给多少钱也不能干。”王锦华埋怨道。
“你说的完全对,可我答应他们不是因为钱,他是我国内用得着的人。”麦子辰解释道。
周新泉知道过去人们说过的两种赚钱买卖:从美国往中国捣腾汽车,从中国往美国捣腾手枪。
前者不用说,后者曾经使中国产品在美国普通公众心中打出名望。美国有将近一半的家庭里面有枪,而近些年买过枪的人又都知道中国的北方工业公司以诺瑞口(Norinco)的名义生产价格便宜质量不错的枪支弹药。特别是大名鼎鼎的AK47步枪,以物美价廉获得枪支爱好者的欢迎。然而这种武器更是获得了犯罪集团的青睐,虽然从中国进口的武器已经按照美国法律取消了连发装置,但是到了犯罪集团手中很容易回复连发功能。几年之间美国司法机关已经饱尝中国的“五六式”冲锋枪之苦,于是通过法律禁止该种火器的进口。这一次麦子辰和他的朋友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联邦烟酒火器局正在追查货主。刘军他们跑了,虽然免去大麻烦,可是按照发货单子,他们找到你的头上。”王锦华说,“所以下午两个警察到公司点名找你,根本不是什么来拉捐款。”
“啊,幸亏当时我没有发善心,去见他们。”麦子辰拍了一下脑袋笑笑说。
王锦华现在完全是一副掌握大局的样子:“我刚刚跟王律师通了电话。他让你躲起来,最好悄悄离开美国。”
“那不行。”麦子辰果断地摇摇头,“这等于我自动认罪,公司岂不就完了?”
“可是万一要是被检察官起诉,你那时想跑都来不及了,走私火器毕竟是犯法的事。”周新泉发现王锦华的确站在麦子辰的利益上思考。
麦子辰想了一下:“他们抓不到任何证据,说这批枪是我进口的。”
“那还是太冒险,这样,我给你安排一次公开的商业旅行,去德国。”王锦华说道。
“不,”麦子辰此时表现出少有的固执,“我暂时离开办公室,但人就留在美国,让他们知道我继续签发公司的支票。”
他用恳求的眼光看王锦华。王锦华只好点点头。麦子辰转向周新泉问:“我藏在你们家里一段时间行吗?”
周新泉没有犹豫就点点头。尽管在一开始他就知道那样会很不方便,但他也说不清当时自己是一种什么心理,就答应了对方。他转头看王锦华时,却发现她是面有难色。
周新泉去过麦子辰的家,那是他花了六十万元买的小楼。周新泉的第一感觉就是空空荡荡。麦子辰很早就离了婚,孩子也交给了对方,多年来一直是一个人生活。所以那里的许多房间不但是空着,甚至封着。让别人看起来麦子辰买房子是为了给自己的财产保值。
周新泉晚上给麦子辰安排在自己的小客厅里面,架上过去自己上学时用的小折叠床。麦子辰表示十分感激,酒会开始他忙于应酬顾不上吃饭,偷运火器的事发之后又没有心思吃饭,只是连续地往自己的肚子里面灌啤酒,到了周新泉的家以后便觉得有些饿了。
周新泉说老同学毕业以后各奔东西,很少有时间在一起尽情聊天。他从外面的餐馆叫来一些酒菜,送到自己的家里。他又拿出一瓶五粮液,同麦子辰喝了起来。
开始麦子辰还心神不定,但是几杯酒之后,麦子辰便忘记了现实中的烦恼。麦子辰在国内曾经是一个十分贪杯的人,到了美国之后由于开车的缘故收敛了许多。今天晚上他有些放开了,举起酒杯猛灌。很快脑子便不清楚,开始跟周新泉胡说八道。他讲了自己阴错阳差发迹的经过;讲了他如何被人欺骗最后反而遭到查处的故事;还有他在外地好心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没有想到对方是故意安排桃色陷阱的犯罪团伙成员,最后被人家在床上抓住把柄狠狠敲诈了一笔钱。他说得津津乐道,周新泉听得哈哈大笑。现在周新泉似乎有些清楚自己用酒灌他的用意。王锦华觉得丈夫做得十分过分,几次想来阻止他们,见麦子辰说话越来越粗,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
等麦子辰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周新泉才回到自己的卧室。周新泉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太太,突然感到莫名其妙的亢奋。他摸上去轻轻搂住她。正在睡梦中的王锦华伸出手臂试图把他推开,这一来却使得周新泉的手脚更变本加厉。王锦华睁开眼不耐烦地小声骂他讨厌,又翻过身子。往常周新泉早就如同撒气的气球,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强行搬过王锦华的身体,像狼狗一样扑上去。
挣扎之中王锦华感到他身体那个部位的变化,于是她放弃了抵抗。恢复了自信的周新泉兴奋异常,仿佛要把昨夜的屈辱补偿回来似的,两个人以平常少有的激情和新奇感重复着生活中做了无数遍的事情。
麦子辰在外屋发出响动,周新泉发现王锦华有些分心,就告诉她自己已经锁好了里屋的门。王锦华却示意他细听。仿佛是麦子辰在隔壁的浴室呕吐。王锦华推了他一把:“你先去看看。”
周新泉恨不得登时跳出去把麦子辰丢到屋子外面。他看一眼太太,爬起来穿上睡衣走了出去。
看到周新泉,麦子辰趴在马桶上连声说对不起。周新泉问候了两声,打了一杯水给他便走回屋子。
再次上床,发现刚才凌乱被单已经铺平,整齐得给他一种冰冷感。王锦华平躺着,仍然没有穿内衣,这意思是他可以继续。但是他也明白,下面不可能还有火辣辣的做爱场面。他意识到王锦华在怪自己把麦子辰灌醉。现在他知道自己恨麦子辰。看看平静得像水一样的太太,他感到自己男性的勇气又在下沉。他不敢试图继续这种单方面的性活动,他担心跪在太太身体前面时又重复昨夜的噩梦。
第二天早晨,周新泉拿起自己的工作日程表时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三,是自己所在的小组的公休日。按照车行的规矩,轮到休息的销售员,如果自愿也可以来上班。周新泉上个假日就没有休息,只是晚去了两个小时。
按照计划周新泉没有打算休息,但是今天他觉得应当在家里陪陪麦子辰,也算表示对昨天夜里的几分歉意。王锦华对这个提议显得并不十分赞成,但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不置可否地匆匆上班。
麦子辰按照律师不要露面的建议,躲在屋里不出来。虽然是人不出屋子,但是公司的工作却一刻也没有放下。这样周新泉的家就成了麦子辰的临时指挥所,他把厨房变成了临时办公室,在这里遥控公司的一切事情。
本来周新泉是想在家里陪着麦子辰,然而现在发现麦子辰的所有心思仍然都放在他的公司上面。周新泉开始感到无聊,自己休假不是为了看这个家伙跟自己的太太通电话。过了一会儿,麦子辰又命令自己公司的人送来一台传真机,要接在周新泉的电话线上。为此周新泉又帮着忙了半天,他心中感到实在不平衡,想去上班,又担心这样会让太太说不够朋友。他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里面的动画片。
麦子辰打到公司的电话,找的都是王锦华,让周新泉听得心烦。麦子辰是公司的老板,可是提起每一件事的时候都带着商量的语气,甚至在周新泉听起来还有几分讨好的意味。打电话时,周新泉见到麦子辰十分耐心地听王锦华的反应,嘴里不住地说“是”,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同意还是一种习惯性表达。有些显然是麦子辰的个人决定,然而贯彻到王锦华那里却遇到阻力,麦子辰非但没有顽固坚持的样子,反而详细陈述自己决定的缘由,耐心地引导对方做出和自己相近的结论。在王锦华提出某些他可以接受的建议的时候,他马上大加赞扬。
周新泉心里感到气,这算什么老板,明明是有意讨女雇员的欢心嘛。难怪王锦华如此欣赏麦子辰,有这么个老板宠着,满足自己的女强人虚荣心。现在他觉得自己更清楚王锦华和保罗的矛盾所在。这个女人过去总是觉得他周新泉缺少成就,其实她自己很浮浅,让有几个臭钱的所谓老板的甜言蜜语给迷惑了。他更恨麦子辰,这样对待自己女雇员,明显是在勾引别人的老婆嘛。
周新泉正坐在一边生闷气,又听到更加肉麻的场面。这是麦子辰和王锦华经过长时间讨论所谓工作之后,麦子辰对着电话说自己一切都很好,上午吃的东西温度很合适,也没有闹胃酸,上午看了一阵子迪斯尼频道,自己感到情绪也开朗多了,周新泉也挺帮忙,请对方放心。接着又是他对王锦华问寒问暖。
周新泉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他从来记不得自己和王锦华这样卿卿我我,王锦华在他面前也从来不曾这样温柔过。这是当着自己的面,两个人肯定都有所收敛,那么背地里还不知会是怎么一副亲热样子呢。
中午,从王锦华的来电中麦子辰得知,州检察官已经光临自己的公司调查情况,正在门口等着她接见。这一下他更变得坐立不安了。他守在电话机旁边等待消息。周新泉暗中解气,恨不得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