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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想几次尾随张亚楠的情景。这个人最近每天都去省建设委员会。在大楼的值班室,他了解到,这个人已经是省建设委员会的副主任。这天,他又来到建委,要看看这个人的办公室。不做到这一点,他对这个人的研究就不够彻底。
哦,省建委的副主任,会给侯家堡的建筑材料厂带来何种命运?反正只会比建筑公司总经理的能量大几十倍。裸体还带来这一件好事。他也正是冲着这个东西,才奔进大学的。让他不安的是,她过于漂亮了。在她面前,他怎么还会有姿色。他是否可以通过别人跟张亚楠认识?唔,你又急躁了,你来城里还不到两个月,成绩不算小了。只要能给她当最普通的模特,舒舒服服地挣钱,就也很好了。当他为她脱得精光,倒想看看她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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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个星期,保瑞干了八个课时的人体模特,其中四个课时是临时加上的。他给前来的学生及老师,均留下很好的印象。
在近期中午食堂的饭桌上,美术系某些班级的女生们最热衷谈论的话题之一,便是新来的模特。她们当中有人认为,侯保瑞即使是给十九世纪欧洲的某些大师当模特,也够资格。他的黝黑的肤色,凸起的肌肉,对白皮肤少女灵感的触发,是如此明显地呈现出来。每个人的画面,都于赫然之间变得充实有力了。
别的系的女生,特别是中文系的,对美术系的女生每每在饭桌上放肆谈论男人的躯体,似乎很反感。中文系的女生只能在文学的描述中,间接领略男人的风采。她们很早就认为,美术系是最不干净的地方。后来有幸见到侯保瑞,深为不解,一个如此粗野雄放的家伙,怎么能激起美术系一帮人那么浓厚的兴趣?一些中文系的女生便认为,美术系的女生又在犯学院病。
美术系的学生和老师们,为了让保瑞顺从地做各种动作、姿式,每次都带来香烟,有时还带来水果和干果之类。保瑞一般都不在课堂上抽烟,临走时会把烟拿上,还问这样可以吗?大家便说,可以,可以。下一次,他们还给他带来吃的。
他正准备最大限度地索取。他似乎觉得,这样也抵不了他的损失。表面上他得到了尊重,实际上他可能就象关在笼子里的猴子。观者给猴子扔食品,并不是出自敬意或爱心。然而,谁让母亲把他生在了农村。他便又恨祖上。那个老朽不懂为官之道,突发奇想,要彻底变革税制,以缓解空虚的财政和凋敝的民生。可皇室和百姓还没得到好处,大批的官僚就先反对上。最后老糊涂就滚到湟水边,侯家也从此过上心惊肉跳的日子。祖训就这么出笼了。它使人觉得,老朽再也与世无争。可你的后人却要承受多大的不幸。赤贫笼罩着他们的日子,精神麻痹更是把他们弄得不人不鬼。而你最有出息的后人,竟被智商平平者任意玩弄。他们的祖上就得过你减税的好处,如今事过境迁,谁还想报答你的恩德。眼下,一个七尺男儿被剥成了这样。傻,祖上,真是傻到家了。你在九泉之下,不会听见如今人们是怎么说的:票子房子孩子,全得到位。你还弄出个祖训,教导子孙永不膨胀物欲。我就是要把你的说教狠狠踩在脚下,叫你在我这里永世不得翻身。
为了当好模特,他向医院请了两星期假。董耀宗担心年轻人会从此不归。保瑞想,最好有女教师单独请他当模特,那就可以挣更多的钱。自己确实是一头猪,不要否认,不要想更多。
第41章 她们画他的裸体,还公开展览
第41章 她们画他的裸体,还公开展览
不过,他的忍耐力接着就经历了考验。几十幅裸体素描,挂在过道上,专供人参观。一些学生与教师看见他,目光是如此奇特。整个上午,他的精神经历着煎熬。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而且这是展示他们的才华。他们没有错。可以想象,一切不过是以往形成的传统,他不可能向美术系提出抗议。
他没有向酿皮摊请假,躲在小煤房里。某一刻,他的眼里噙满伤心的泪水。想着还得硬着头皮走进学院,走进那座大楼,经历那一对对目光的灼烤,他终于没有勇气了。
“我再也不会走进那所大学了。”他的目光被软弱笼罩。
这股失意的情绪,使他对酿皮摊也产生了反感,对站大脚的朋友们也有了反感,最终,对这次进城有了深深的怀疑。他向命运服输,不想奋斗了。可他又不能回侯家堡。愁闷中,他把曾经喝剩的半瓶酒喝掉。头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死掉。对,为什么不死掉?这不是一了百了吗?尸体怎么办?让侯家堡的亲人们为你收尸吗?不,要让他们永远见不到你的尸体。要把事情做得比秦桔还彻底,让尸体彻底销毁。谁能帮你做到这一点?只有狼。死在荒山野地,就可以让狼帮你打扫干净。那么,什么时候实施?明天吗?后天吗?为什么要那么久?你活着一天,就得受辱一天。就在今天吧,现在就实施吧……真是个好主意。瞧,你这就不太痛苦了,心这就松坦下来。
他出了屋子,朝四周打量,然后往北面大山的方向走去。从山崖上跳下去,剩下的事,就是狼们的了。只是最近以来,狼的踪影不常见了。要是狼们不出现,你的骨灰八成还得被侯家堡的亲人收走。这,太让亲人们难受了,太让彩珠失望了。不行,这办法不好。再说,天这么黑,你根本找不到一个好的山崖。还是等天亮再说。这样,心又痛苦起来。
活着,太沉重。在侯家堡的时候,可没这样过。
唉,这次出走,真的太草率,太草率。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滚到汽车轮子底下,为亲人们争得一笔赔偿——只是,这样一来,就害了另一个家庭。司机一家,就要抱头痛哭了。不行,这不行。他靠在人行道的花墙下面,用疲倦的目光打量着过往的汽车。如果死不了,躺在医院,那才叫悲惨。唔,秦桔,你说什么?先卖掉肾,再死掉?嗨,侯保瑞,大傻瓜,还没有卖肾,就想死掉……哈哈,先不要死掉。
他的心,再次变得轻松起来,他是有价值的。
半夜,醒来,对自己躺在大街上深为惊讶。他一边朝四周打量,脑子飞快地回忆。他从地上爬起来,迅速离开这里。
半小时后,他把小煤房锁好,骑上自行车。
学院的门房值班员在打盹,没有注意他。
他把自行车扔在草地上,进了大楼。虽然楼里很黑,他的脚步却很快。画还挂在那里。它们很想一直这么待下去呢。他的心里含着恶毒的冷笑。你们的死期已经到来。他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听周围的动静。他开始行动,把线绳剪断,把所有的画放在地上,一张张摞起来,最后卷起来,绑上。出了大楼,他骑上自行车,来到一堵墙边,把一卷画扔到墙外,又骑上自行车,来到学院正门,出去。值班员瞥了他一眼。
他把这些画拿到小煤房,扔到床底下。
“这些画,对我的人生是一种纪念,对我的小人之为也是一种纪念。总有一天,我会亲手还给你们。”他这样想。
第二天早上,他按时来到学院。今天有他的课。当他又走在那个楼道,心里得意,虽然心里也很不轻松。
他听到了她们的叹息。他将要帮助她们改变一种习惯,心里稍稍有些不安。他的态度,格外友好。
一天之后,林光把保瑞叫到办公室,问他知不知道大家丢了很多画的事。林光还说,在这个系,任何模特都能以任何理由辞职,而他都会予以充分理解。
保瑞从办公室出来,内心感到被重重地击了一下。
不管林光是否去门房了解情况,他都觉得自己很失策。
他意识到,从此之后,他必须跟美术系充分配合。
至于那些蔑视的目光,他想,在他没有当裸体模特之前,就经常在品味了。由于能这样想,他在学院的澡堂里感受某些人的目光,就没有马上激动起来。只要他们不做出公然的挑衅,他就装作什么也看不见。这是高明的。他的麻木,使他们对他失去了兴趣。有时,他的好身材可能还使他们有了羡慕呢。
保瑞还是从一些学生和老师的脸上,看到了某种敌意。他们还是怀疑到了他。他们不再总是给他赠送东西。而且,对他越来越挑剔。以前他们很愿意顺从他,现在他经常必须整堂课保持一种姿势。这比背冰箱爬楼梯还难受。他们大概看出来,他需要这个岗位,需要这份钱。这个猜测,有不少旁证呢。一天,外面下着雨,有人提议给他加钱,让他站到雨中,以便能画难得的雨中景象。提议没有得到周围的响应,却让他的心再次难过起来。
一天,在游泳池,她们见他游得非常好,超过了体育系的老师,便来请教,还不时用身子碰他的身体,都是发生在水下。他没有注意到水下和水面上的区别,帮她挑了挡了视线的头发。当她发现看台上有人注意,马上绷起脸来。
“你怎么敢摸我?”她气呼呼地爬上岸,再也不准备理这个模特了。她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摸过他的腰。在看台上,她向两个女生大声说着什么,样子十分高傲。
当天,系里的一个小领导找到他,严肃指出,今后不得在女生面前过于随便,否则会引来严重后果。
保瑞终于接受了一个深刻教训:她们因为年轻,而十分喜欢冲动,有时做事不顾一切。从此,他对她们保持适度的警惕。
几天来,他一直怀疑,有人用他的裸体形象搞名堂。两个女生在课堂上画他,不求质量,只求速度,别人一堂课画一张,她们画好几张。他早就听陈佳容说,经常有美术系的学生把画作卖给别的系的学生。只是,他抓不到证据。就是抓到,又能怎么样呢。自从走进学院,一切都只能被动接受了。
一天,学生们画他在太阳下面的样子。她们都戴着帽子,只有他光着头。他很后悔,为什么要剃光头。这两堂课,把他整得够惨,虽然只是接近中午,还是差点昏倒。
第42章 让虚伪成为一把可怕的锐器
保瑞为身体忧虑,仿佛前途都要受到影响。他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贪那两百块钱,而不做一次全身检查。一切都是从三楼上掉下来造成的。不过,眼下就是有人白给他八百元,让他去做一次全面体检,他多半还是不愿意去。他是无法接受一旦身体有病的事实,他宁可自己欺骗自己。他的父亲,他的两个哥哥,其实也都是这样的人。有人做过统计,农民有病,百分之八十都是病死在自己家的床上。莲花临死,也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虽然她还去乡卫生院查过两次,算很不错了。
眼下,保瑞宁可相信,他需要运动和锻炼。不是在太阳底下站不住么?那就多站站好了。也许通过这个办法,还真能发现问题。一些人对他的身体素质产生了疑问,他也对自己有了疑问。必须迅速解除心中的不安。这天,他正好不需要去酿皮摊。
他在大太阳底下默立,头上什么也不戴。头二十分钟,感觉很好,跟在村里的时候一样。后来,身上有了一些不适,心里也恶心。他还是坚持,身体笔直。看来,并不是大脑的问题,主要是全身在发虚。这使他宽慰。当他再次倒下去之前,他的心里怀着很大的宽慰。他的意识是突然消失的。他朝后仰倒,脑子几乎什么也不知道。身后有一块砖,是他锻炼用的,他不够谨慎,没有把它放在更远的地方。他仰倒下去,头重重敲在砖头上。
人们还以为,他仰在那里,是在做日光浴。他平仰着,双臂张开,双腿也稍稍张开,的确象是做日光浴。近来,校园里出现很多奇怪的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但有一个人,警觉起来。其实,这天,她一直注意着操场上的这个人。她正在写东西,因此没有急着去吃午饭。当她又抬起头来,发现侯保瑞躺在那里。她的嘴角,有了一丝微笑。她想去操场,跟他聊聊。当她再抬起头来,目光一愣。他是在练习什么。她有些急躁起来,想赶紧把东西写完。她觉得,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儿。她凝视着他。
赵玫奔来,见侯保瑞的嘴边有白沫。她本能地想叫喊,想让人们快过来。只是,她奇怪地压制了这股情绪。她蹲在那里,用身体挡住阳光,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手上有了奇异的感觉。接着,她把他扶了起来。她很吃力,于是,她跪下去,把他抱在怀里。她的手指,在他的仁中那里狠狠地掐着。
他的眼皮动了一下,整个表情都活起来。
“你没死啊。”她说。
他看见,她的额前有许许多多的汗点。
他朝她笑笑。他感觉到了,她胸脯的一股燠热。他想动一动身体,可是浑身都不听使唤了。后来,在她的掺扶下,他来到一片小树林里,坐下来。这里很清凉,很适合他。
“我去打饭,你就坐在这里。”她说着,站起来。
“多打一点啊。”他忍不住叮嘱道。胃部的饥饿感,几乎使他又要昏过去了。他又不明白了,自己的毛病到底出在哪里。
她很快就回来,买了两份菜,四个馒头。
他顾不上吃菜,一口气把两个馒头吃掉。她又递给她一个馒头,他几口又吃掉了,接着,把菜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最后,她又递过来一个馒头。他盯着这个馒头,犹豫着。
“吃罢,我再去买。把这份菜也吃掉。”
“谢谢。”他把另一个空碗交给她。
她又买了一份菜,两个馒头,把一个馒头交给他,又给他拨了半份菜。这时,他的吃相已经很正常了。
“不要把我昏倒的事,告诉任何人。”
“你应该去检查一下。”
“是不注意饮食造成的,我清楚。”他瞥了她一眼,“我这一阵一直节食,为了让体形好看。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男人就是要强健嘛。你真是的。”
“是啊。”见她相信了他的假话,他放了心。“决不要告诉任何人,陈佳容也不能知道,因为,这太可笑了。我为节食而昏倒,为身体美而昏倒,跟时尚少女似的,太可笑了。”
她咯咯笑起来。“好啦,那我先回去了?”
他又来到操场上,站在刚才的地方,接着,他仰躺下去,很快又站起来。他这样反复了几次。不远处的大楼里,至少有两个人在窗子里注意他。这时,他很有气势地跳跃几下,眼睛一直瞅着那幢大楼。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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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瑞给陈佳容当了几次模特。陈佳容的画技,比一些大学生强多了。给私人当模特,的确挣得多。陈佳容对保瑞的研究,也比大学生认真仔细。他可以用手不停地触摸,女生就做不到。从陈佳容这里,保瑞懂得了一些所谓人体的语言。这种时候,赵玫往往都不在隔壁。但有一次赵玫突然回来,陈佳容就显得很不自在。赵玫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悄无声息的。有人敲大屋门。陈佳容有些烦躁。是来找赵玫的。陈佳容舒出一口气。
女人在赵玫的屋子里小声咕哝了一阵,走了。赵玫在屋里哼着歌。陈佳容无法忍受,过去拍着木隔墙。
“请安静点儿,我在画画呢。”陈佳容说。
“就你一个人吗?我能过来看看吗?”赵玫说。
“可以呀,你过来吧。”陈佳容转过脸,朝保瑞笑笑。
“可我怎么觉得,还有一个人啊。”赵玫说。
陈佳容瞪着木墙。“是还有一个人呢。”听见她问是男的还是女的,他就更生气了。“是女的,你可以过来嘛。”她却在那边说,你怎么请了女模特。“画女人不请女人呀?”他说。
“那你让她出一下声。”赵玫说。
“赵老师,是我,侯保瑞。”保瑞开腔。
“我就觉得是你啊。”赵玫笑了。
“玫,我来要一杯开水行吗?”陈佳容说。
“是给侯老师喝吗?我有新买的茶叶哩。”赵玫说。
阵佳容又瞪了一眼木墙。半小时后,陈佳容才画完。保瑞穿好衣服。赵玫给两个人端来茶水。她在欣赏画面。
第43章 她的肉体跟灵魂也是分离的
“少看,这是侯先生的裸体。”陈佳容说。
“我欣赏的是艺术。”赵玫不再看画,跟保瑞聊起来。
保瑞掏出几块石头。赵玫立刻抢了两枚似动物的,陈佳容把剩下的两枚拿走,还嘲笑她太笨,拿了不好的。她说自己天生就喜欢动物。陈佳容说,乔琳琳腰上别的玉石价值两万。
“身上装上石头,真的能避邪吗?”赵玫问。
“你又没干过太多的坏事,不装也罢了。”陈佳容说。
“这样说来,你倒是应该装上的。”赵玫笑道。
“我不是说了嘛,你要是想看我,也可以的。”
“瞧你这瘦样儿,我实在懒得看哩。”
“那就看侯兄弟的,可你又没这胆子。”
“该看就会看的。”赵玫说罢,赶紧瞅了保瑞一眼。保瑞还是友好的样子,一边喝茶。赵玫越来越不自在,很快溜走了。
保瑞想,这个女人确实对我有点好感。她的丈夫是几百里外一家军工厂的武器专家,是一个表面上很忙,实则很无奈的普通知识分子。她和陈佳容其实都是这种无奈者,只是表面显得闲散些罢了。比起武器专家,他们更无所事事。赵玫并不信仰自己的说教,她的肉体跟灵魂也是分离的。所以,美术系的教师还活得痛快一点,起码观赏裸体还是适应了灵魂的需要。
他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赵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