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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的家长,以前,连家里还有几个鸡蛋,心里都一清二楚。作为亲生儿子,代政也感到父亲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的青云直上,多少有点投机钻营之嫌,他的口才亦近夸夸其谈,他的忍性是典型的两面派。特别是容不得有才能的人,如朝旭,同时也容不得事。在外道貌岸然,回家凶相毕露,突出在对母亲的态度上,象嫌臭狗屎之样,实在有些过份。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结合在一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下我哥儿仨个?在家里只有他说的,即使偶然涉及到单位工作,也只听到他是对的。谈到同事,没有一个比他强,没有一个他满意。只有五十多岁的人,头发已基本掉光了,平时回到家里,从未见到过他在单位上的那种灿烂的笑容,象今天这样和颜悦色是个奇迹。我的父亲,他—;—;活得太累了!
代政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一个干瘪的老头儿,对面墙上的镜子里面映出自己英俊的脸,两相对照,大相径庭。他甚至怀疑—;—;我真是这个老儿之子吗?他笑了。
代宇庭近几个月来显得更加苍老,也没有那么精神,回到家中一坐下就象是打瞌睡,蔫蔫的。这也难怪,也是他心理压力太大,主要有两块心病:一方面,他时时担心代军的事穿泡,那严重的后果将是怎样?往往一想到那些被押上审判台或被押上刑场的情景,心里直打冷战;另一方面,市政府正在酝酿换届选举,尽管他坐一屁股的屎,但对副市长这个位子却垂涎三尺。他凭借手中的财权,争取了不少代表对他的好感,可他也知道,他的对手很多,也很硬,虽然有一个人可以做自己的垫脚石,而那样做又未免太损,何况此人又已经在台上工作了多年,且对自己支持也很大,要把他拿下来,须做到两点:一要瓦解他的基础,他在领导层印象不错,群众基础也还算好,威信较高,要冲垮他这坚定的基础,必须重弹出击;二是自己要撕破脸皮,不要因为他以前有恩于己,就心慈手软,政治斗争嘛,你死我活,没有调和的余地,毛林斗争不是如此吗?“亲密战友”,呸!我算是看透了,和他们打交道十几年,我什么情况不熟悉,什么事情不了解,易于反掌啊!但他又觉得一些事要自己直接捅出去,结果还可能适得其反……。如此等等辗转反侧,长期处于失眠状态,又安不显老?
自古蛇有蛇道,鸟有鸟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代宇庭之所以能如愿以偿地实现他所需要的事情,达到他预期的目的。他确实有他励练多年的一套歪才,每每能够得手,有他自己的密方,而且很难让人琢磨得到。
他对代政的事本来就不大过问,这次要不是为了查清马伯清购房的事,又因为与代军闹得很紧张,否则,他是不会启用老二代政的,代政也没有机会去见识他先前的对头朝旭。至于你要与朝交朋友也好,朝旭要请你吃饭也好,交你就去交,吃你就去吃呗!反正你自己也混得一口饭到手了,与我的事不相干,我也懒得操这份心。因此,表面上在和小儿子闲聊,样子还很投机,心里想着的则是如何把这两块心病治好。融入社会几年的儿子代政对父亲再了解,但这么深层的意识,他又何能揣磨得到呢?
四十五
代宇庭通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决定将两件事分轻重缓急,时间先后作了安排。他觉得代军的事可放在第后一步处理,烟草公司那笔款放在税务局,估计暂时还不会有什么问题,先做点准备工作,把马伯清用好,布置一点事情先让他去做,控制住他就可以了。当务之急是换届选举,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大事。奋斗几十年为什么?就是要出人投地,从局长到副市长是质的飞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当楚云王,国家的一方诸候,如此荣耀的事,拼死也要搏他一搏。他还认为,当上了副市长,就有助于代军问题的解决,即使是到了法律部门,也得看看我这“副市长”的面子嘛,再说到了副市长这个位置,千把两千万元不是一句话,适当调剂一下就成了。横下一条心,争上副市长,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他这样告诫自己。
第二天晚上,大家参加完朝旭举行的酒宴后,马伯清随代宇庭的车来到他家里,代政中途下车到他的公司里去了。家里就只代、马二人和代宇庭的夫人,老太婆照样送上两杯茶就回房看电视去了。
代宇庭习惯的喝了一口茶,伸手摸了一把脸,马伯清给他点上一支烟,代抽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最近事情比较多,年底了,要钱的也多,穷政府,穷财政啊!马上要换届选举了,人大会上,我要做年度财政预结算的报告,还有人要把我往候选人圈子里推。”
马伯清惊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您完全有资格,有能力进政府领导班子,您不上谁上啊!我就举双手赞成。”
代宇庭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别人推你,吹你,你也不要以为是真的,人心难料哇!”
马伯清似乎听出一点味道出来了,脸一红,附和着说:“那是,那是!不过您也可以参加一下竞争嘛!有这个机会。”
代宇庭不置可否,打着埋伏说道:“到时候再说吧!今天不谈这个哪。”他歇了歇吸口烟问:“华宇公司的资金到了多少?”
马伯清说:“据洪波告诉,还只到得两千万,大批资金要等招投标以后,现有的这点钱主要是用于拆迁、设计等方面的工作。”
代宇庭又问:“你对他们经费开支的程序清楚吗?”
马伯清回道:“大体清楚。”于是他将朝旭财务开支情况,简要地向代汇报了一遍。
代宇庭斜着眼睛看了马伯清一下,那眼光简直向一道在马伯清头上扬起的利剑,这样的眼光马伯清只见代对朝旭等人表示过,而对于自己是第一次,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背上那根筋凉嗖嗖的。代宇庭接着又问到文璐,马伯清颤颤微微地介绍了文的一些基本情况。
“文璐是华宇下属公司的项目经理,这次是新抽调上来参与楚江大桥工程的。原先,文在深圳当包头做小工程,没有赚到什么钱,就投身到华宇下面的建筑公司。因为他在建筑方面有些实践经验,又获得了工程师、二级项目经理资格证,慢慢从施工员升为项目经理,后又考取了一级项目经理。他不是华宇的高级职员,但工程部长丁克对他比较赏识。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其素质不如丁克他们,对华宇公司连得不是很紧,言谈中感到他只想捞点钱而已,别的他不怎么考虑,我给他塞了一把,目的是开工以后在工程拨款方面,他很可能充当甲方的签证员。这种人搞惯了,只要有点好处,他是不惜出卖甲方的利益的,此人,我认为基本上掌握了。”马还把如何靠近和拉拢文璐的具体作法告诉了代宇庭。说完后,瞪着两眼看着代宇庭。代心里明白,马伯清的最后几句话,无非是证实他在文的身上花了不少钱,叫他认这个账。
此刻,代一想起马玩了他,心里就不是滋味,觉得应该“敲”他一下,否则,他姓马的以为我代某人好唬弄,不给点颜色给他瞧瞧,下一步他会越走越远,再要控制他就难了,那样一来,计划就可能泡汤。想到这里,代认真地问:“给你的那80万元现在还剩多少?”
马伯清吱吱唔唔说这里开支多少,那里花了一些,紧张地说:“应该还有六、七十万吧!”
代宇庭逼道:“到底还剩多少?”
马伯清装得很镇定地回答:“七十万!”
代宇庭突然脸色一变,重重地说道:“伯清—;—;,你令我很失望啊!”说完眼露凶光,死死地盯着马伯清,那上咀巴皮还一颤一颤地。
马伯清听了这话,尤其见了代的怒容,吓得脸都白了,在沙发上战战兢兢地挪了几次身子,结结巴巴地说:“老老领导,我、我的工作确实没干好,令您失望了,请老领导批评、指教—;—;!”
代宇庭冷笑道:“工作没干好!哼!自己的事安排得还不错嘛!”
马伯清吓得一脸汗,还装着没听懂,问:“您,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代宇庭说:“其实你很明白,是我糊涂。”
马伯清又问:“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代宇庭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茶杯,说道:“行了!纸是包不住火的,不要再装蒜了,我老代又不是个傻瓜,虽然用人糊涂,对事还是不糊涂的!”
马伯清还想抵赖下去,代宇庭毫不客气的点了出来:“碧云山庄是怎么回事?”
马伯清傻眼了,直瞪瞪地看着代宇庭,半天,他才吐出几个字:“您都知道了?”
代宇庭逼道:“这事怎么着?”
马伯清低头不语。
代宇庭威胁说:“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几十万哪!是要杀头的。”
马伯清“扑嗵”一下跪在地下,抱着代宇庭的膝盖哭求道:“老领导,您、您救救我,救救我啊!我对不起您,我他妈真该死,真不是人、、、、、、。”
代宇庭一见,轻声吼道:“起来!”
马伯清不动,还一个劲地求他。
代宇庭火子:“混蛋!还不起来,你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马伯清一听,有门儿,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擦了几把眼泪,抽油泣泣。代宇庭很严肃的训道:“你看你这熊样!别这样!还不停住!镇静点!”顺手从茶座上拿来一块干毛巾递过去,看也没看马一眼。
马伯清战战兢兢接过来擦拭了一下眼角,慢慢恢复了正常,呆呆地望着代宇庭。
代宇庭平静地说:“光怕有什么用?犯了事,要正对现实,还是个男子汉呢!他娘的,真没出息。”
马伯清这时节任凭代如何骂他,心甘情愿接受,并懊悔地说:“都是我一时糊涂,干了这种蠢事,您看看怎么办?您得救我啊!”
代宇庭看他惊惶失的样子,瞪了他一眼说:“瞧你这劲儿,干起自己的事来有板有眼,出了麻烦就这鬼样子。”他见马低着头不说话,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呀你!亏你还跟我这么多年,我会去害你吗?当然啦!你也不要以为有我这个后台老板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讲章法。那个姓汤的小子就以为给领导当了几天秘书,提了他一下就不得了啦!经济上一塌糊涂,还搞人家的老婆,被几拳打回来龟缩在屋里不敢见人,你不知道—;—;?”
马伯清点点头。
代宇庭接着说:“当然罗!你出了事传出去,我脸上也不光彩。”
马伯清如见青天般说:“谢谢!谢谢您!”说着又要往下跪。
代宇庭狠狠地说:“行啦!你八辈子没看到过钱哪!几十万元就眼红,这种小钱对你就有这么大吸引力?上亿的工程你就毫无办法?真他娘没出息,小家子气!”说到这里,他喝了口水。
马伯清一听,先是一惊,脑袋发胀,感到眼前这位大人物简直成了一个令人生畏的怪物,他象木偶一样,呆了,看着代宇庭象不认识他似的。
代宇庭一见马伯清这呆若木鸡的样子,他说:“怎么啦?怕了?当时你动手就是几十万,怎么就没想到怕?那种胆魄到哪里去了?要潇洒,要搞点自己的事,我理解,可总得给我打个招呼吧!再说,大事还没一点眉目,你哪有心思买房子、玩女人哪?你辜负了我的希望啊!”
马伯清仍在发着抖说:“是的,我是辜负了您的希望,现在我已经走投无路,全凭局长您处置。”说着又吓得嚎了起来。
代宇庭瞪他一眼,狠狠地说:“别嚎!都他娘不争气。”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打了个冷噤,一是漏了咀,二是因为突然想起代军的事感到战栗。马伯清当时正在紧张之中,并未听出代的话音来。代宇庭接下来说:“别人的资金还没摸到边,这倒好,自己的钱快花完了。怕这怕那,能干成个啥事?”
马伯清说:“局长,我不是怕,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反正回头也是死,我还怕什么呢?只是您讲的意思我一点都不明白,权在他们手里,钱也在他们手里,我只是看看而已。”
代宇庭说:“这些我都知道,我并没有要你现在去干什么,情况总要熟吧!他们能做到的,你怎么就做不到?就这样吧!以后尽量少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我会找你的。”
马伯清问:“那这事儿?”
代宇庭火道:“何其愚也,何其愚也!”又说:“以后的事就看你怎么做了,走吧!”
马伯清一头雾水,连连唯唯喏喏,退出了代宇庭的家门,正好与刚进门的代政撞碰一起,他忙回头陪礼:“对不起,对不起!”
代政笑道:“嗬!马叔叔,没关系,就走哇!”
马伯清哈着腰,点点头说:“就走,就走,再见!”
紧忙带关门,下楼走了。
代政看在眼里,心中直发笑,向着他父亲说:“这人怎么这样儿?嗨!我就说您的这下属们,没一个象样的,好象他们的脊梁骨生来就是弯的。”
代宇庭说:“你少给我罗嗦,还不给我洗了澡睡觉去!”
代政笑道:“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的老爸今天特别关心小儿子啦,又要我洗澡,又要我快睡觉,这感觉真不错,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慈父的温馨。”边说边往里走几步,回转身对着他父亲伸出右手食指又补充一句:“第一次。”然后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代宇庭对此也没有什么特别反映,他把头抑靠在沙发上,双手手指交叉,两个大拇指不停的翻转着,看上去,他正兴奋得很,毫无睡意。他在琢磨当务之急的第一件大事—;—;换届选举。
他想,楚云市级别高,如果能进入市政府领导层,不仅可以在个人历史上大书一笔,光耀门楣,而且在数千万的楚云人眼中,也是一位显赫的、了得的人物。难怪有人说宁可少活十年,不得一日无权。对呀!多活十年鬼晓得,一举成名天下知啊!哪怕在电视上显现一下,楚云市就好几千万人看到了,都要指手划脚的叫唤,那是新当选的“代市长、代市长”哩。争!他娘的不争白不争,甚么让贤、风格、向人民负责,都他妈骗人的鬼话,这盘经我算是念通了。
几年一次的换届选举,对代宇庭这个层次的人来说,诱惑是不小的。有的提前一年多就开始活动、打听,做各种准备;有的专程去布达拉宫或五岳之一的南岳衡山烧香打卦,祈求自己官运亨通、选举高中。这天傍晚,代宇庭到街头散步,看到那坐在墙根的抽签盲人,他停住了脚步,下意思地看了看两头有无熟人,匆忙蹭下去,屁股朝着行人,也抽他一签,看看自己的运气,他明白无误地告诉盲人是求前程,肓者摸了摸签头,闭着眼睛说他的瞎话,那签中的谶语是:
运气到顶没奈何,宦海无边好事磨。
街亭不失中原定,西出阳关向天歌。
代宇庭看后,不知所以,似是而非。他挠了几下脑袋,勉强理解为:他的运气是没人可以奈何得了的,而且可以直冲顶峰;“宦海无边”是前途无量的意思,但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只要街亭不失守,便可入主中原;最后是西出阳关大道,高唱凯歌还朝,他满意地笑了。
市政府领导总共几把交椅,几十个代宇庭这类层次的人仰望着,换届又不是全换,只是个别调走的、退下来的,或不称职的腾出少量位子,僧多粥少,因此竞争力就更大。一般说来,新老交替也是延续了多年的作法,明里并未产生过矛盾,就是有些人有些做法不合适、不合理也是老婆偷人—;—;在屋里吵吵而已,不愿也不敢到外面张扬,就为这碗皇粮,不管是冷是热还得吃下去。历届换届选举走过场也罢,领导意志或钦定也罢,都和平过渡了。
这次会怎样呢?代宇庭由此及彼、由人及己的反复分析、推敲自己进班子的可能性。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讲背景,不能说没有,又不能说很硬。市长、书记走马灯似的换,刚刚花费手脚拉通,他们屁股一拍,走了!新来的头头虽也拉上了关系,时间短,印象又不深,说不定他们还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选在手里揣着呢!自己又非皇亲国戚,烈属遗孤,列出简历表有些地方真看不得。理发员当市长,我不真正成了中国的于连么?谈业绩,楚云的财政状况一直不好,政府穷主要是财政收入不行,虽然不是我代某人的事,可我这个位子太显眼了。不能否定自己做了一些工作,也是和尚头上的帽子—;—;平踏踏的,加上平时分食不匀,该给的没给,不该给的给了,肯定得罪了不少人。给了的不见得会投你的票,时过境迁别人不会记得你的好处。当时,一般都还给了你回赠,人家不点你就是好的了。没给的肯定不会投你的票,根本不要去想。至于能力、水平,资历这些参数倒不是值得过于重视的,群众基础主要在以上两点。
代宇庭想啊想,总感到这次机会难得,迫不及待,如果再等下一届,年龄、身体,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都有可能使自己永远就此却步。这次虽有难度,但机会尚存,决不可失之交臂。
前两个条件明显是劣势,要扭转过来绝非一日之功。那么后面的参数又如何呢?“能力、水平”,他往返于办公室、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