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畅心里他是有自己的算盘的,就像蒋德仕说的,他已经许诺给了农场副场长张申。如果他不能把这个副场长推上去,一方面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另一方面担心农场一把手不是他的心腹,会在以后的工作中产生很多难以预料的问题。回过头来说,刘存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媒体那里抓住不放,几篇连续报道就有可能将儿子的学校毁掉。经过一夜的思索,刘畅还是从儿子的利益考虑,默许了儿子的做法,他只是强调自己坚决不参与儿子的活动。
第二天,刘存趁热打铁找到孙占山,并把自己遇到的困难和盘托出,让他出面帮着请一请范正纹和郝振纲。孙占山正求之不得,当场便给足刘存面子,代表刘畅打电话邀请范正纹,定下了饭局。第三天中午,这顿饭便在和谐的气氛中开始了,出于儿子的央求和对范正纹不宜怠慢的考虑,刘畅最后还是强颜欢笑地参加了宴请。
在这场酒局中,孙占山恰到好处地扮演了一个润滑油的角色,而且演得相当出色和称职。在气氛热烈的时候,他巧妙将话题引向刘存艰难的办校,从而引起大家的同情。郝振纲,包括范正纹都一面点头一面表示,社会力量办校尤其是私人办校是教育体制改革的一个重要内容,也是一个重要补充,应该得到社会的支持,媒体也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刘存也顺坡下驴,说了学校当前面临的困境。最后,孙占山豪爽地说,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朋友,大家今天坐在这里,就是朋友。因此,我不妨坦率地说,这顿饭没有别的意思,一是希望大家永远成为朋友,相互关照,二是希望范部长和郝社长多多支持刘存的个人办校,在许多方面能够网开一面,如果可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正面的宣传。
《尘世浮生》14(1)
刘存学校的师生纠纷很快平息下来,因为范正纹的态度,晚报也低调将此事处理了过去。刘畅起初还窝了一肚子火,当他看到儿子又恢复一身轻松的样子,出来进去不停吹着口哨兴高采烈时,他终于也气消了。几天后,农业厅党委会讨论农场场长一职人选问题,范正章也顺利通过。接着,人事部门开始例行公事地进行评议、征求意见等,不久,一纸任命书便送达范正章手上。
范正章的激动自不必说,就连蒋德仕都乐得四脚朝天,非得拉着范正章去开一次洋荤以示庆贺。对这个提议,说句实在话,范正章心里可真是蠢蠢欲动,甚至迫不及待。但多年来养成的稳健作风最后还是将范正章拉回到了现实。他不得不压抑住内心对蒋德仕这个提议的渴望,从蒋德仕的身边逃开。当他赶回家将这个消息告诉孙梅时,孙梅竟是一副不信任的神态。在她经过详细询问和反复证实,终于确认这不是玩笑后,她一下子把眼前的饭菜推到了一边。然后,迫不及待地冲进卫生间,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过后,重新出来的孙梅已经是面貌一新。
饭店吃去!这是孙梅第二次痛痛快快地主动提出饭店消费。第一次自然是范正章升任副处的命令下来时。范正章拉着孙梅的手,无限感慨。当年的孙梅本是个时尚浪漫的女孩,自从结婚后,范正章都搞不清她是如何蜕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家庭主妇的。也许从攒钱买来第一件电器起,这个曾经满脑子幻想的女孩就完完全全改变了。除了脚踏实地、全心全意地进行家庭建设外,她所做的唯一的梦就是对夫贵妻荣的渴望。所以,她任劳任怨,勤俭持家,她孝顺公婆,包揽家务,她在等着丈夫升官发达,盼着夫贵妻荣。因此当在范正章提为副处长时,她第一次摘下围裙进了饭店,她需要庆祝,不但为范正章的进步庆祝,也为自己的梦想初步实现庆祝。尽管这个副处离真正的发达还很远,离实实在在的夫贵妻荣差很多,但这一步的迈出意味着,范正章终于开始起飞了,也意味着孙梅的梦想不再是空想了。
范正章能够出任农场场长,孙梅更是喜不自胜了:这是一个处级岗位呀!范正章以副代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很快就能提处长了呀!在这种美好的想象中,孙梅破例为这顿庆祝晚餐花出去了三百八十八元钱。像孙梅得知范正章就任场长的消息大吃一惊一样,这让范正章也吓了一跳。多年来,随着家庭现代化脚步的迈进,孙梅勤俭的步伐也在一步步迈大,用她的话说,她要在百分之三十的人开上私家车的时候,也要开上自己的车,而且至少是德国品牌。因此,对于一家三口消费四百元钱的奢侈,范正章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在范正章与孙梅对未来进行着无限憧憬的时候,范正纹却陷入了两个极大的麻烦之中。
那时范正章刚刚接到到农场报到的通知,正收拾行装准备动身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范正纹的电话,并让他迅速去一趟。从姐姐的口气,范正章已经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果不其然,当他刚刚来到范正纹身边,姐姐便递过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打开信封,是一张照片:姐姐站在窗口往外扔一个白色东西,身后沙发上是一副痛苦扭曲神情中的绝望的欧阳旭。没有一个字,只不过在照片的背后,有拍摄的时间,那正是欧阳旭死亡的时间。而那张照片的背景,一眼便可看出是欧阳旭的客厅。
那是我扔药时被拍下来的,范正纹声音中明显带着难以止住的颤抖。
范正章也一下子吓蒙了,这是谁拍的呢?他寄这张照片是想干什么呢?是想讹钱?还是想毁掉姐姐?这太可怕了!随着他的思索,他拿着照片的手开始越来越快地抖动。而脑子里除了恐惧外,他发现竟然没有任何答案。这是怎么回事?
屋内一阵令人战栗的沉默,似乎欧阳正从照片上走出。范正章浑身一颤,一个相似的场景——欧阳旭出葬前欧阳屋内的“闹鬼”场景像一股冰水突然袭入范正章的身体:肯定是那个神秘的黑衣女人!
到此时,他不得不相信,那个女人肯定进入了欧阳旭的房间,而且还打开过电脑。她不但知道欧阳旭在电脑中存着的东西,并且要寻找的东西肯定就是欧阳旭记录下来的范正纹在官场上往来的证据。
可是,她是谁?范正纹无助而恐慌地问。
是啊,她是谁?她到底跟欧阳旭是什么关系呢?她怎么恰好发现了他们的争吵,然后就及时拍了照片?她怎么会有欧阳旭家的钥匙?她为什么敢冒险溜进欧阳旭的房间寻找东西?她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寄给她,又不表明自己的目的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范正纹与范正章姐弟搞得心惊胆战。看来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并且正在对范正纹做着危险的事情。只是她躲在暗处,他们看不见她,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尤其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出手,以及她做这件事情的目的。电影电视中出现的情节,他们姐弟俩遇到了。这简直是一件让人不知所措的事情。面对看不见的敌人,无论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范正章,还是在机关里多年应付尔虞我诈的范正纹,他们都陷入了极端的无助和惶恐中。但是,有一样事情,他们都非常清楚,他们绝不能听任事态如此发展下去,他们需要采取措施,来应付有可能发生的也许更为糟糕的情况。
商谈不了了之,既没有找到有效的应付办法,也没有分析出他们面对的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最后,姐姐带着无所依从的口气说,正章,把房子卖了或者出租了,我不愿再看那所房子。也许里边住了人会好些。
中国有句古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放在现在的范正纹身上尤其如此。照片的问题在脑中像一把高悬头顶的剑让范正纹恐惧不安的时候,又一件糟心的事情发生了。这是个深夜的两点,范正纹因照片的事又一次陷入失眠的状态。虽然脑中不停地驱赶那些照片,但事实上眼前却一刻不停地浮现着那个场景:疯狂的争吵,扭曲的面容,欧阳旭的苍白,范正纹的绝望都像一个个清晰的幻灯片在脑中、在眼前徜徉。周围的静寂、黑暗,以及无边无际伸展的夜恰成了一个恐怖幻灯片的背景,而自己与欧阳旭却是片中主角,确切地说一个是凶手,一个是受害者。自从丈夫死后,这样一个结论是范正纹既不敢面对,也不敢想的。但越不敢想,往往一到夜深人静时,便会不停地想。她看见欧阳旭满脸的嘲笑,看见欧阳旭全身劣质的服装,还看见欧阳旭无所顾忌地辱骂。当欧阳旭最后一刻露出恐惧的眼神在范正纹的眼前闪现时,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从某个角落穿过眼前的画面,进入范正纹的耳中。范正纹一瞬间突然从床上坐起。在她判断这声尖叫是来自自己的幻想,还是来自房内某个角落时,一声接一声的哭叫又陆续传来。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切不是幻觉,而是女儿严严房中传来的声音。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欧阳旭死后,严严突然变得沉默下来。范正纹一直认为那是失去亲人所带来的暂时悲伤。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严严仍然沉默着。似乎是为了弥补白天的沉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在晚上做噩梦,并且常常在噩梦中惊吓至醒。但是,今天的尖叫声却分明与往日不同。范正纹打开女儿房间的灯,冲到女儿的床前,试图抱住正在抽泣的严严的头,但却被严严猛地推开了。严严在哭叫的同时,嘴里却在含混不清地说着,你是凶手,你杀死了我爸爸。
范正纹一开始没有听清女儿哭叫的话,但当女儿泪流满面地喃喃重复这句话时,她一下子吓得毛骨悚然起来。她再一次冲过去,捂着女儿的嘴,半是央求半是恐吓地说:严严,严严,清醒一下,你在做梦。千万不许乱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严严,你看看妈妈,你看看呀!
我不看,我不看。严严闭着眼睛,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同时一边用手推着妈妈的身体,一边继续哭喊着说,我看见爸爸了,爸爸说你藏了他的药,你害了他,我恨你,我恨你。
范正纹害怕极了,她突然想起在欧阳旭去世后的第二天去他的房间取衣物时,所遇到的怪事。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灵魂,欧阳旭被她丢药后也许真的难以瞑目,也许严严梦见的真如人们所说的是欧阳旭的冤灵在托梦。这世界本来有许多东西就是难以解释的,灵魂也许就像磁场一样在某种条件下,或者在某种空间里存在着。她不知道是向女儿坦白,还是向女儿忏悔,以使自己受谴责的灵魂变得心安理得一点。然而,女儿还在哭着,也许女儿比她还难过,而且肯定比她痛苦,如果她的爸爸被妈妈杀了,这样的事实怎么能够承受呀?两个亲人,女儿到底应该同情哪个,应该痛恨哪个。这样的两难境地,对一个成人都几乎是一种残酷的折磨,更何况要一个孩子进行选择了。看着女儿痛苦的表情,范正纹意识到,有些真相或许应该永远被埋藏起来,有些谎言或许应该让它永远成为事实。为了女儿,为了家,她应该单独承受起这一切痛苦,哪怕这后半生的每个深夜都无法安睡,哪怕这后半生的每一步都走在薄冰上,她都应该承受。那是她应得的惩罚!想到这里,她长叹一声,用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说:严严,你在做梦,对不对?那只是你的梦?你怎么能把梦里的东西当成事实呢?范正纹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你不觉得这样对妈妈很不公平吗?
严严的哭泣声慢慢停下了,她睁开眼睛,似乎刚刚发现自己是在做梦一样,看着妈妈的脸以一副困惑而悲伤的神态说:可是,我分明看见爸爸了,他就站在我床前,他的脸很苍白,眼睛里流了好多好多的泪水,我相信那是爸爸的灵魂,妈妈,我相信的。说完这句话,严严又放声大哭起来,并不停地叫着“爸爸”。
范正纹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严严毕竟是一个孩子,在许多时候她更愿相信善良,相信妈妈,否则,这样的一个事实,一个幼小的心灵是无论如何承受不起的!范正纹最后抚着女儿的头,以坚定的姿态,再次回答了严严关于“爸爸死亡之谜”的问题。她说:严严,请你相信妈妈,爸爸的死亡绝对是一个意外,妈妈没有任何对不起爸爸的行为。我以人格向你发誓!
《尘世浮生》15(1)
范正章终于正式上任了。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太阳和空气像他的心情一样舒展明朗。枝叶繁茂的杨林,郁郁葱葱的草地,在阳光中随风起伏的麦浪,以及一排排掩映在绿树红花中的红砖绿瓦房屋,都让他觉得到了一个度假胜地。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多年来在机关里养成的屏身息气的神态不自觉松快下来。如果说这全部归于自然环境的功劳,是不对的。准确地说,应该是人文环境的贡献。因为在这里,他几乎看不见比他大的官,所以他不必整天小心翼翼,夹着尾巴,更不必看别人的脸色。相反,这里的所有人,却个个夹着尾巴,小心伺候着他。这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呀!看来当官就是好啊!这是他那天一遍遍所感叹的一句话。
还没有释放完所有的快乐和兴奋,两个礼拜迅速过去了。第一个周末他根本就没有回家。一是在这里心情愉悦,二是他对农场的工作已经全身心投入进去了。因此,作为补偿,他特地让司机将孙梅娘俩接到了农场,让他们也欣赏一下这里的自然风光,并且看看他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孙梅与儿子像他预想的一样,带着出游的心情在这里整整兴奋地玩了两天。
这第二个周末,他无论如何得回家了。在傍晚还挂在天边云朵上的时候,他便愉快地坐进了专车,在车载CD优美的旋律声中,慢慢沉浸在了对未来工作的美好憧憬之中。仅仅两个礼拜,他不仅熟悉了农场所有的重要干部和职工,凭他的才智也基本了解了农场目前的所有工作。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如此喜欢这样的工作和生活:没有老婆像苍蝇似的整天在身边嗡嗡叫着,没有领导像摄像头似的天天监视着,没有周围同事像电子眼似的无处不在盯着,他感到这才是真正的生活,真正像个人似的活着。如此愉快的生活并不是梦,在他每天从昏睡中醒来后,发现接下来的一天仍是这样的愉快。他不得不承认,这才叫生活,而过去的生活说确切一些那叫活着。既然已经过上了如此美妙的生活,那么,为了报答生活的赐予,也为了报答领导的关怀,他决定,在这样的环境里干一番事业。他相信自己能够成功。白天,他在绿叶红花间愉快地办公,晚上在舒适的单人宿舍里思索、工作和学习。通过大量的调查和谈话,以及大量材料的整理,他了解了农场的优势和可利用资源,并开始逐渐明确农场未来的方向。十几天过去,一个大胆的设想开始在脑中酝酿和形成,并且像一株破土的春苗开始生长和茂盛起来。这就是,他准备利用农场的奶牛资源,建立自己的品牌牛奶,以结束过去为邻省一家牛奶厂提供原奶的历史。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想,只要这一把火能烧旺,把这个设想变成事实,那么他的农场场长也就算是当成功了。
当事业全部占据头脑时,也就是当建功立业的思想充斥头脑时,他发现自己对家、对孙梅的感觉越来越淡了。在赴农场上任之前,他曾经担心没有女人的生活,生理问题怎么解决。但一旦进入这个环境,他发现一个人的生活出奇的好。怪不得钱钟书在《围城》里说,围城里的男人想冲出来呢?看来在围城生活久了,的确需要在围城外独自生活一段时间,以缓解在围城里绷紧的神经,改变一下习惯了的思维。至于说不想孙梅,那并不代表不想女人。在工作结束的时候,在身心放松的时候,他发现想得更多的还是阮蓉。特别是在这个傍晚,当一曲刘若英的《为爱痴狂》在耳边喧响时,他的眼前再一次晃起阮蓉的影子。
或许是最近一段时间生活和工作的变化太大,使他埋藏在意识深处中对阮蓉的爱复苏了。范正章在车上闭目想着原因。首先是孙梅出差,让他的思想开始剧烈活动,其次是突如其来的工作变化,轻松舒服的环境使他的思想有了充分的自由。还有,范正章突然想起,阮蓉曾经说她找的男人起码有一套三室二厅房,有一个副处职务,这些他现在都有了。想到这里,闭目养神的范正章脸上出现了幸福的微笑。
孙梅着实体验了一次夫贵妻荣的感觉。礼拜六,她坐着丈夫的公车回了趟娘家。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她故意买了大量华而不实的食品放在后备箱里,并在九点钟左右——邻居出入最频繁的时间段赶到娘家。然后在娘家邻居羡慕的眼光里一面春风得意地大声与邻居打着招呼,一面慢慢地往外拿东西。下午她又坐着丈夫的公车带着儿子去了一趟超市,并大包小包买来一堆日用品。在往后备箱里塞进如此多的东西时,孙梅在心里告诉自己说,从此结束了挂满自行车车把,塞满车筐,装满车后架,那种狼狈的购物历史。在这之前,每当月底在超市购完物,将自行车四周吊满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时,她无比羡慕和嫉妒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