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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白天下的雪，便能见到雪花纷纷的景象，下沉、漂浮、旋转、静止，每一朵雪花都把美丽绽放在生命最初的那一刻，一转眼，地面已经是点点的洁白，再一转眼，地面又变成了一片纷繁的纯白。雪花静止的一瞬间，且不说在树木间簌簌而落的如天籁之音的落雪声，且不说孩子们堆雪人打雪仗时满脸冻得通红却玩兴不减的神情，单单一句‘瑞雪兆丰年’就让这个洁白的世界陡然增添了许多难得的笑颜。
积雪融化的时节就是这个季节最为寒冷的时候，在此刻，这个季节最显著的特征才会完整地显现出来。再接着，这一年就走到了尽头，春天的脚步也临近了。
即便山野频繁地改变着它的容颜，但流过村子的一条小河却难得有改变色彩的时候，除非夏天迅猛的骤雨会用浑黄的色彩填满河道，其他的时候，小河始终会保持着它清澈的面容，蜿蜒地向村口流淌，犹如给村子系上了一条水色的飘带。
小河最深处是清澈见底的水潭，夏日的时候，这里便是孩子们的乐园。初春冰雪消融的季节，小河就安静地迎来了一年中最初的丰盈，而在一个秋水与秋意同涨的季节，小河的丰盈就会更深一层，但到了寒冷的冬季，小河似乎被冻得变细了，瘦弱得只剩下一点骨感。
四季在小河的清澈中模糊地走过，悄然见证了它起伏的心情和它心情下安静生长的生命。从初春阳光下见到身体透明的小鱼苗到一个季节后自由游弋的鱼，小河不只是孩子们的乐园，更是鱼儿们的天堂。
小学校坐落在村子的中央，一出校门就能看见公路外的小河，后面则是一座小山丘。除了操场和小河，小山丘也是一个天然的运动场。校园很小，几排一长溜的砖瓦房在操场四周葱郁树木的掩映下显得很宁静雅致，操场中间，高高的旗杆上飘舞的五星红旗分外鲜艳。
清晨的阳光还未露脸，小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却早已响彻了整个村庄，嘹亮清晰的声音昭示着一种最初的希望，希望之中是对知识无比的渴求和向往。64
一个没有阳光的午后，天空铺排了一层厚厚的云。
教室里光线不太明亮，下课的时间，原本沸沸扬扬的教室忽然间安静下来了。正在埋头看书的她抬起头，发现班主任已经来到了教室，后面跟着一个小男孩。
一个陌生的小男孩。短短的头发竖在头顶上，一双引人注目的眼睛里似乎始终包含着一层湿意，然而就在这朦胧的湿意中，隐隐地透出一种不可轻易接近的气息。
她从未见过这种眼神，因此她记忆。
班主任让小男孩介绍自己。
小男孩从讲桌上的粉笔盒里抽出一支粉笔，轻轻的折断，然后转身面向黑板，伸出手臂在黑板上写字。白衬衫长长的袖子滑落的一瞬间，她看到他腕关节的下面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清晰的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他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宋瑄生。一笔一画地，很用力。
转过身，他没有说话。
最后他被带到她的旁边，那里正好有一张空桌子。桌子里面有很多废纸，她拿来扫帚和废纸箱帮他清理。
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上课了他还没有书，她把书放在桌子中间，碰碰他的胳膊。正在默默看着讲台上老师的他低头看见了她的课本，愣了一下。
她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为什么不说话呢？’
他的目光停留在纸条娟秀的字迹上，许久，他才给她回了纸条，‘谢谢你。’依然一笔一画，很用力。
回到家，母亲告诉她，吃过晚饭后她们去邻居王奶奶家，她女儿和外孙回来了，她去看望一下。母亲还说，王奶奶的女儿是个不幸的人。
王奶奶家，她很熟悉。印象最深的就是院落里的一大架葡萄，每年葡萄成熟的时候，王奶奶就隔着院子叫她的名字让她过去摘葡萄吃，那又大又圆紫得发亮的葡萄含在嘴里，甜甜的味道让她的心都是甜的，王奶奶在这个时候总会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安详的神情里满是真切的怜爱。
进了王奶奶家的院门，她看见下午教室里遇到的那个小男孩坐在葡萄架下面的凉椅上，似乎在凝视头顶上层层遮掩的葡萄叶。即使在这个傍晚，她也看得见他眼中的色彩，全神贯注中有一种晶莹的光亮。65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空气中泛滥着一种梦幻般幽雅的气息，我在外婆家硕大的葡萄架下乘凉，看着渐渐隐没在暗色中的长长葡萄藤上的一点新绿。突然间院门就开了，我看见一位阿姨和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小女孩就是白天在教室里帮过我的同桌。我记得她当时在门口轻轻地踮着脚尖，似乎在寻找什么，当看见葡萄架下的我，脸上就浮出了一个梦境般的笑容，一个淡蓝色的蝴蝶结安静地伏在她的头上，在暗暗的光线中有一种清透的感觉。她向我招招手，指间便挥洒出一点亲切的气息，很温暖。”
空气中那个清澈的声音依然轻轻地飘动着，间或的迷离中透出一丝尘事之后的回味和感动。也许此刻他的内心会不停地荡漾，但是目光中却不会轻易地浮起波澜，那是属于湖泊的性格。
她的心慢慢地平静了，没有其他的人会有如此真实的记忆，和自己相同的记忆，就如一场匆忙的雨落在众多记忆的窗口，被两个怀着相同心情的人看到并视为珍贵的礼物，雨最终会停下来，他们也会在各自的旅途上继续行走，但那场雨已经成为他们共同的记忆，通过这点记忆，他们可以验证当时的对方和自己，没有他人的故事，只有一段不为人知晓的心情，似乎那场雨也是注定为他们心情的遇见而下，并注定让他们记忆。
现在她已经可以验证，只是那么多年的时光究竟改变了彼此多少的眉目和心境，她一无所知。因此她害怕，因为害怕，她就不敢去接近现在的真实，甚至流淌在耳畔的声音，即使她心里无比地希望自己能够感觉和守候这突如其来的幸福。
她只能让自己逃回寝室。路边的树木和操场上的篮球架已经影影绰绰，耳边溜过丝丝缕缕的风，路灯的并不十分明亮，但感觉很柔和，看着身边的人，她忽然有阵阵的恍惚。
第九章 蝴蝶·结
伸开你纤弱的手触摸季节之内遥远的暮色缺少凝重的日期谁还会独自背负缤纷的语言扬起无期的拥抱明月的梦幻的天堂
天堂的花园缺少栏杆沉默的女神沉默着美丽的守望快乐飞翔在她洁白的脚趾上芬芳的裙裾摇曳如听雨的夜里荡漾的烛光温暖的目光是我蛰伏在她身畔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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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有一团团的积云，偶尔的缝隙间露出一点属于天空的明澈的蓝，分外显眼。阳光很少，但地面上依然是夏日午后的燥热，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更是烦闷，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有些饿了，很想自己煮点面条吃，便去附近的一家超市买挂面和作料。
超市里开着空调，一进去，浑身的热度就降下来了，很快就有了一种凉爽的感觉，悠闲地在里面转了半天，才转到挂面的位置。今天是星期六，不用去电视台实习，有的是空闲时间。
正在选挂面的时候，电话响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愣了一下，才按下了接听键。
“刚才怎么没接电话？”她的声音很清澈，那种感觉就像有时候仰望天空时映入眼帘的满目的蓝天和飘浮的薄云，很纯净。
忽然间感到这声音很亲近，亲近得让我有一种流泪的冲动，我以为这个时刻是永远都不会有的，然而它在这时却那么轻易地来临，那种特殊的幸福几乎让我所有的泪水无处躲藏。
“对不起，可能是刚才在街上没听到。”
“还以为你生气了才没接电话的呢。”
“怎么会呢？”心里缓缓地流淌着一股暖流。
“你今天去电视台吗？”
“有什么事情？”
合上电话，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条未接电话记录，乐悦的号码，三分钟以前打的电话，马上随意地拿了一把面条就往回赶，换下拖鞋准备去电视台。
乐悦让我帮她给几个朋友在网上留言，她去了外地，暂时不回来，想告诉几个朋友自己现在的电话号码。附近的地方我不熟悉，不知道网吧的位置，住处同学的电脑没有连网，只能去电视台，老师以前给了我办公室的钥匙。
打开电脑，心里依然有着难以平静的激动，仿佛一直做着一个关于幸福的梦，在梦里我开始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打电话过去，她告诉我QQ密码，然后我依次在她朋友栏中给她提到的人留言。
按下最后一条留言的发送键，有些小心翼翼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呢，似乎有隐约的幻想，但又是那么地不真实。
有在线的人看见留言就问我是谁。我回答说：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你知道了乐悦的留言就可以了。
也许这是最好的答复。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电话又响了，乐悦在电话里轻声地说谢谢我。
电脑桌面是我设置的图片，翠木山石之间，一条溪流倾泻而出，在石壁上激起雪白的浪花，很美，在这个炎热的夏日有着清凉的味道，随手打开千千静听音乐播放器，音乐是许茹芸的《美梦成真》。
我能感觉我像只麋鹿奔驰思念的深夜
停在你心岸啜饮失眠的湖水苦苦想你习惯不睡
为躲开寂寞的狩猎我的感觉像小说忽然写到结局那一页
我不愿承认缘分已肠思枯竭逼迫自己时光倒回
要美梦永远远离心碎
美梦就真能成真吗？我轻轻地问着自己，没有答案。
突然想在她的QQ上找到我，慢慢地拉开好友栏，没有，一遍遍地寻找着，依然没有。67
服务生送来的咖啡早已变凉了。
她向服务生招招手，想换一杯热的。“我需要一点温暖，温暖。”她喃喃地说。
“那时候从未想过两年后的分别，在快乐的时光里谁会轻易地想到不快乐的未来呢？何况我们当时还只是站在童年里仰望少年的孩子。我们一直在彼此的笑容里，一直在两人形影不离的日子里尽情地欢乐，那段时光似乎是没有尽头的。他说我是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他说他希望我一直快乐得像个天使，他说现在是自己度过的最美的时光，他还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永远最好的朋友，除了外婆和妈妈的最亲近的人。”
她脸上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一种淡淡的笑意。
“可是两年过去了，他也要走了。我第一次感到两年的时光竟是那么短暂，心里空落落的，忽然间就明白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跟着我漫山遍野地跑着折桃花捉蝴蝶，也再也没有人带着我在一个个的小水潭里摸鱼捉虾，更不会有人每天和我一起上学放学，再在一起吃饭写作业了。那么多快乐的记忆还在，可明天的快乐似乎就终止在今天了。”
“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我们四处跑着疯玩，似乎要把以后的快乐预支完一样，一直开心，一直欢乐，不去想今天之后的离别。最后我们到了学校后面的小山丘，坐在小石丘上看着这个渐渐渲染起离别情感的黄昏，初夏里黄昏的景色很美，整个村子都被晚霞染红了，有风轻轻地吹拂，校园上空的红旗慢慢地飞舞着，我们刚刚小学毕业，那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在那种离别的心情下却有着无比亲切的感觉。”
“他对我说他会一直记着这个校园，更会永远记着我，而在以后他也会回来找我，然后再在一起。最后他送给我一个小手镯，上面缀满了小蝴蝶形状的银片。”68
“第二天母亲带我离开了。外婆的去世对母亲打击很大，她需要在新的环境里放下自己的悲伤坚强地站起来。一直生活在产生痛苦的地方只会让自己更痛苦，直到后来经历了更多的事情我才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离开前我和她去了学校后面的小山，在那里慢慢地回忆着快乐的时光，最后我送给她一个有很多小蝴蝶坠儿的小手镯，”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她像一只纯洁的小蝴蝶，而我也知道她喜欢蝴蝶，喜欢在春光烂漫的季节追逐一群又一群的蝴蝶，所以我选择了这只小手镯。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因为这只小手镯，她会经常想起我们一起追逐蝴蝶的时光，想起无数记忆中属于我们的快乐。”
“我告诉她，有一天我会回去找她，然而那个誓愿一直到现在还只是誓愿。”
“母亲曾经回去给外婆扫墓，带来了一些消息。我也知道她一直在上学，然后离开了村子，再后来我就没有了她的消息，也许就这样我丢了她，除了一段最纯真的记忆，我什么都没有了。”
流淌在校园广播里的声音渐渐地沉下去了，留下一层浅浅的轻音乐孤单地穿梭在校园明亮的灯光下和某个角落的黑暗中，似乎在轻轻地回味。空气中隐约漂浮着一种迷惘而真实、温暖而失落的气息。
这一天的这档节目没有结束的话语，与往日不同。69
她抬起自己的手臂，把小镯子松了松，取了下来递给他。他看见她的手腕很细，手掌上的纹络很复杂。
“就是这个镯子，十多年了，我从来都没有取下来过，即使在后来再次遇见他，在我等他回来等到绝望的时候都没有。”
镯子很精致。虽然小蝴蝶状的金属片上已有星星点点暗色的斑痕，但在灯光下依旧闪着明亮的光泽，轻轻晃动的时候，几只小蝴蝶便起舞翩然。
她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戴上他递过来的小镯子，默默地看着上面的小蝴蝶。
咖啡屋里的人比先前多了些，周围似乎也明亮了许多。墙壁上除了一些字迹好像还有其他的色彩，模模糊糊中，他看不清，只感觉那些颜色好像组成了一幅图案。
“我只是一直记着他给我的誓愿，一直有着模糊的等待，但从来没有想过许多年后我会再次遇见他并逐渐地爱上他，更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让自己无力承受的事情。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小时候纯真的感情经过多年的酝酿和无数次的回味，最后变成可以不离不弃的爱情，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偶然，也似乎是必然。”70
刚刚走进寝室，好朋友沈泫就问她：“你听了今天我男朋友主持的广播节目吗？”
她愣了一下，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什么节目？”
“你呀，还是我好朋友好姐姐呢？我的终身大事，现在都不关心了。我和男朋友是几个星期前确定恋人关系的，当初我征求你意见时你不是还给我出谋划策了的吗？才过几天呀，怎么就不记得了呢？他是新闻系的，和我们一届，在学校广播台做情感讲述栏目的主持人，那个栏目就是彼岸烟花烂漫处之咖啡不加糖，每天下午六点开始的。”
泫儿娇柔地说着，话语中隐藏不住一点属于女孩的羞涩和骄傲。
她的心像被什么轻轻地撞击了一下，忽然有一种隐隐的痛，但她一时间又不知道为什么而痛。恍惚间，刚刚还堆积在心里的那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瞬间就无影无踪了。自己怎么会突然忘了泫儿的事情呢，当时她问过我的意见啊，而且还曾提到他在校广播台里主持节目。
然而她还是想确认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宋瑄生，以后可不能忘了哦。其实和他确定关系后一直忍着不告诉你，想在一个特殊的时刻给你一个惊喜，只可惜现在都忍不住告诉你了。过几天我带他来见我最好的朋友你，你再帮我看看他怎么样。”沈泫高兴地说着，一直都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咦，你的脸色怎么差？”
“可能是刚刚在外面受了点凉风，头有些晕。”她有些失神。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你收拾一下，然后在床上躺一会儿，反正今晚没有自习，再说平时你都那么忙，现在就好好休息一下。不用担心，过会儿我给你买点药，很快就会好的。”
“不用买药了，躺一会儿就好。”
“那我先给你倒水去。”
沈泫出去后，寝室只剩下她一个人，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涌出眼眶。
她一直守候着那个誓愿，从来没有责怪他什么。她始终相信他，也相信缘分，只是没想到当自己可以再次遇见他，命运即将会重合的时候，时间已经把人生的风景改变地太多了，缘分不再是一个人的缘分。因而感情只能错综复杂，不会像最初一样简单明了。
谁都会明白，在最终也都会相信。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这是一个小寝室，平时就住着她们两个人，另外两个高年级学生去实习了很少回来，她们俩花了很多心思把寝室装饰得非常漂亮。天花板上贴着她和沈泫制作的贴图，她的头顶上是一只硕大的蝴蝶图案，蝶翅上的蓝色如同映着晴空的色彩一般清晰。那么多的日子里，每当她看着它的时候，就会和看着小手镯一样想起那些在桃花和蝴蝶间与他如影相随的日子。
多么美丽的一段时光，曾经温暖了自己那么多的心情，现在，终于要开始遗忘了。命运似乎轻易地和她开了一个玩笑。
渐渐地，那只蓝色的蝴蝶飞舞起来了，然后停在了她的头顶上，慢慢地变成了扎在她头发上的蝴蝶结，她看见自己快乐地笑着，轻声地说着什么，可最后一不留神，蝴蝶又飞了起来，她怎么也追不上
“你怎么呢？”恍惚间她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