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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谈何容易,许多狐狸们寻觅了千百年,只为了寻找那千百年前一场不经意的相遇。
法蓝点头,他听过太多同类的故事,知道自己简直是得天眷爱。
可是该怎么报恩呢?他不明白她的一切,不了解她的背景,只单单知道她爱狗,如此而已。
“该怎么做?”他迷惑的双眼望向双亲,却看到比他更加困惑的眼神。
“这……”能怎么办?
“全看你喽!”
法蓝无奈的皱了皱眉,是啊,这是他的报恩,只有他能控制一切。
只有他可以。
※※※
虽然狗儿没有送去医院,但朱锁锁一向沉闷的生活并没有因此改变。
几天之后,她下午请了假回家,掏出钥匙,独自一人缓缓走上三楼。
正想打开家门时,楼梯间突然传出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呼唤她的名字。
“锁锁。”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身子,从楼梯间窗子透过的强烈阳光,清晰地勾勒出一个颀长身影。
恍惚中,看到一双似曾相识湖水绿般的眼瞳,闪烁着野生的精光。
“请问你是?”她举高手背,意图挡住刺眼的阳光。也想看清楚眼前到底是谁?非亲非故,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法蓝有了母亲的“帮助”,可以自由地化身成人形。
他惊异地望着她,不过几天不见,原本清秀略微丰满的朱锁锁变得憔悴,整个人清瘦不少。
见她不知道自己身分,他才猛然惊觉,自己还没有以人类的姿态跟她正式打过照面,也难怪她一脸防备。
法蓝并没有因此慌了手脚。
“我是房东太太的儿子,听我妈提过妳。”一边说,一边走下楼梯。“我刚在这里看书呢。”
房东的儿子?没听他们提过啊!
不过这也不奇怪,在都市,见面能打招呼已属难得,更遑论谈到比较深入的话题。
她露出虚弱的微笑,抬起头正想开口打招呼,视线却在接触到陌生男子的脸庞时,神魂彷佛被摄去似的,呆愣地出了神。
眼前陌生男子有着一双宛如祖母绿一般的眼瞳;唇形微微向上弯,长而挺的鼻梁一看便知道是异国血统,但说是外国人,身上又有中国人的影子。
棕褐色的发丝在阳光照射下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俊秀得简直不像是这世界上的人种。
而且在接触到那俊秀而斯文的脸庞时,她只想到一个形容词——
妖异。
不是天使圣洁的美,反而像是聊斋里面描写的狐狸精,妖野、艳丽。
而且是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到这么异样的美。
她简直快要忘了怎么呼吸。
“锁锁?”法蓝看她突然睁大眼、怔愣地说不出话的模样,忍不住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锁锁,妳还好吗?”
“呃……啊,抱歉。”她这才回神,深深呼出一口憋住许久的气。
老天!她羞得直想找个地洞躲进去,直到世界末日,连同地球一起毁灭。
反观法蓝,倒是一派泰然自若。
自小到大,他接受这么慎重的注目礼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副出色的外貌也曾带来许多不为外人道的麻烦。
朱锁锁的反应却是十分有趣,只见她羞得烧红了耳根,连额头也是一片红潮。他要很努力,才能憋住笑。
真是有趣的女孩!想不到在当人的时候跟她见面,会让她羞成这个模样。
“我是法蓝。”
他礼貌地握住她纤细的手,不禁惊异于她的手柔弱无骨。
“常常听我妈提到妳,”这当然是假的。法蓝在心底吐舌头。“我好久没回来台湾了,都快要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了。”
法蓝?这不就跟房东养的狐狸一样的名字吗?朱锁锁忍俊不住笑出声来,“房东太太的狐狸也叫法蓝呢!”
他一脸无奈的抓抓头,“是啊,我快要二十年没在两老身边生活,他们想我,所以才把狐狸的名字取的跟我一样。”
朱锁锁惊讶的问:“你中文说得很好。”这么久没待在台湾,却有一口漂亮的京片子,说得比她还溜!
如果不是跟他面对面,她会以为自己在跟一个北京来的中国人说话呢!
法蓝耸耸肩,笑道:“之前在台湾学了一点,后来有机会去北京又学了点。”
不过,语言对他们来说一向不是难事。这一点,狐族是比人类聪明些。
“难怪说得这么好。”她由衷的佩服。
法蓝细细的打量她,看来她是个不会隐藏心思的人。
被人直勾勾地瞅着,她不禁脸红了起来。
“那么我先进去了。”
她对法蓝微微一笑,进门前,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阳光依然如旧,但是她眼花了吗?她看到地面上的影子清晰的照射出法蓝的剪影,一切都很正常,只不过在腰际间出现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像狐狸的尾巴。
朱锁锁甩了甩头,一定是她眼花了,一定是。
※※※
是夜,二十来坪大的公寓里,一如往常的只有朱锁锁一人。朱华容晚上又不知道应谁的约,不会太早回家。
她慵懒的躺在沙发上,遥控器按个不停,百无聊赖的盯着屏幕上来回晃动的小人们。
是谁说过电视的发明麻痹了人类性灵?
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但是在什么都不想的情况下,双眼盯着电视,也是一种绝佳的杀时间方法。
单身女子的夜,是有点凄凉的。
她又转了两、三台,最后放弃的关了电视。看看时钟,快十二点,一天又将要过去,而她一如往常沉郁。
关上灯,室内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但是辗转反侧的人儿仍是难以成眠。
朱锁锁呆呆盯着天花板,心思早已飘得老远,回想到遥远以前年幼的日子。
为什么别人都认定江为铭喜欢她呢?还记得她绑着辫子,最常揪着她长辫子大喊“小哑狗”的人就是江为铭;带着全村的小孩欺负她的人也是他。
但为什么连妹妹都说江为铭爱上她?
她想不透,也猜不透。
是其它人太一厢情愿吗?
她对江为铭一点感觉也没有——也许曾经有过一些幻想,但是当她发现他的眼神只落在妹妹高挑窈窕的身上时,那一丝丝的幻想,随即灰飞湮灭。
再怎么说,她都只是一个极平凡的女孩子罢了,怎么跟那些美丽又大方的女性相比呢?
突然,一丝细细声音透过紧闭的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什么声音?
现在都已经十二点了,怎么有人把音响开得那么大声?
她皱着眉,竖耳聆听,猜想其它邻居应该会破口大骂。
怎知等了许久,外面依然宁静如昔,丝毫没有动静。
翻个身,用棉被盖住头,那声音仍然透进她耳里。
本来觉得刺耳,但听了一会,却觉得声音里有着一丝淡淡温柔,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坐起身,披上一件外套,像是童话中着了魔的公主般,被声音吸引的缓缓走出门,步上楼梯,寻找声音的来源。
爬到顶楼,有扇从不开启的铁门,今天却是微微敞着。
从门缝中可以清楚的看见,迷蒙的灯光在夜色中,带着一点点淡淡的紫蓝;透过这一层绚丽的紫蓝色薄雾,她看到了早上遇到的新邻居。
情不自禁,她慢慢的推开门。
铁门“吱呀”一声,法蓝马上发觉闯入他世界的艾丽斯。
“晚安。”他转过身,对她高举手中酒杯。
法蓝的落落大方,反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我、我刚刚有听到声音,所以想说上来看看……”
法蓝点点头,他就是要她听到,而且也确信她一定听得到;她与他之间有某种特殊的联系,她一定能够听到他呼唤的声音。
“既然都上来了,要不要过来?”
他大方的彷佛这是他家,不过姿态却不让人觉得自大讨厌。
朱锁锁想不出推辞的理由,于是乖乖的走到他身边坐下。
“我刚刚还以为是谁这么晚了把音乐放得这么大声。”
“是啊,”法蓝笑着把一杯琥珀色的液体递给她,“不过我刚刚是在唱歌。”
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头,接过他手中的高脚杯。
“对不起,呃、呃,可是我觉得你唱得很好听,真的。”她连忙补充。
“真的吗?”法蓝轻笑,双眼弯弯,“我的好朋友们从不觉得我唱得好听,我一开口唱歌,他们会给我一块钱叫我闭嘴。”
“一块钱?”她被他有趣的形容给逗笑了。
“是啊,他们那群无聊的家伙。”
“真好!”朱锁锁羡慕的感叹。她就没有这样的朋友,或许是因为她脾气太好,跟所有人都是朋友,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够交心的。
“怎么了?”法蓝敏锐地彷佛看出了些什么。
“没什么。”她低下头,啜饮手中清甜的水果酒。
“每个人都该有一些损友。”法蓝轻轻加上一句。
只见她迷惑的看看手中杯,再看看法蓝。
“每个人都会有吗?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过这么可爱的朋友。”
这下换法蓝惊愕了。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不会攻击或欺负别人,但是她却告诉他,她没有一个知心朋友。
“为什么?”
她耸肩,“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妳之前的人生是怎么过的?”法蓝惊得连手中的酒都倾出杯外,弄湿了手掌。
她歪着头,十分仔细的回想。
“就是一直念书、念书,拼命想做个好学生、好孩子。”
“假日呢?”
总该有休假日吧?没有在台湾念过书的法蓝,很难想象连假日都没有的景象。
她吐吐舌头,“假日?假日被逼着继续补习。”
没办法,她数学太差,只得拚命补习才给她捞到一间学校念。
法蓝瞪大眼,深深吸了口气。
“真是恐怖的过去。”
他作出个严肃的总结。
看他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笑了开来。
“对了,”法蓝貌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么,没有时间谈恋爱吗?”
“嗯……”她微歪着头想想。“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她目光彷佛透过法蓝在看不知名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恋爱。”
法蓝刚喝一口酒,听她这么说,差点没把口中的酒如数喷出。
狼狈的把嘴旁残酒抹去,他大叫起来,“妳、妳现在几岁了?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怎么可能?”
对法蓝而言,这简直比天方夜谭更不可思议!
动情、动性是动物的天性,眼前这个女子居然连谈次恋爱都没有
不可思议!
“是……是真的啊。”朱锁锁被他夸张的表情吓到。
“妳念书的时候从没有接过情书?”
这可是老土的把戏呢!她不会连这种经验也没有吧?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摇头。
“妳没有被别人告白过?”再接再厉。
还是肯定的摇头。
“难道没有人说过妳漂亮?”
她仔细的搜寻脑海中二十多年来的记忆,好不容易想起一个。
“我爷爷。”
法蓝颓丧的垂下双肩,“好吧,没有人追过妳吗?”
“人没有,”她说到这点比法蓝还要挫败。“野狗倒不少。”
“……”法蓝相信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扭曲变形。
她还是笑容可掬,但是带着一点难以发觉的凄凉。
“法蓝,你说的这些我看过,可是对象不是我,是我妹妹。”
“呃……”那几天在她家被朱华容虐待的恐怖画面又浮上脑海,法蓝打了个寒颤。
“很冷吗?”
她细心的察觉他轻轻发抖了一下,以为是外边风大。
毕竟初冬的夜,吹来的风是刮人面容的冰凉。
他当然不能跟她说真正的原因。
“不,不会,我只是觉得妳身边的男人一定都没眼光。”后面这一句倒是字字由衷。
“因为我不漂亮啊!”她没有考虑的说出身边人对她的评语。
不料,这句话却引来法蓝更大的不平。
“妳只是没有打扮,锁锁。”他跳了起来,“要有自信!”
“可是……可是我身边的人都这么说啊。”
她从不觉得他们说得不对。
法蓝抓抓头,漂亮的褐发闪现珍珠般的质感。
“如果妳老是把自己不漂亮这句话放在心上,那么妳永远也不会美丽。世界上只有不打扮的女人,没有丑陋的女人。”
是这样吗?
她看着眼前的美男子,他长得那么细致俊俏,怎么可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天鹅从来不会知道丑小鸭在想什么。”她无奈的对法蓝说:“你是属于天鹅类型的人,不可能体会我的心情。”
“我不觉得。”法蓝笃定的比了个手势。“我看过很多人,妳无法想象我看过多少男女,真正漂亮美丽的当然不在少数。不过有更多却必须透过化妆跟服装造型的搭配,才能显出亮眼的美感。原钻只是一颗稍微发亮的石头,只有经过细工雕琢,切割出它璀璨的面,人们才会发现原来钻石是这么的美。”
“那是钻石,”她接下去,“不是我,我不是钻石。”
“每个人都是一块原石,妳不去雕琢它,怎么可以确定它是不是颗钻石?”法蓝把发言权夺回来,“而且别忘记了,丑小鸭长大以后变成了天鹅;天鹅小时候也是只丑小鸭。”
她为之语塞。
跟她说这么多也没有用啊!不漂亮就是不漂亮,所有人都这么说,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我就觉得妳是个美人!”瞧她漠然的模样,让法蓝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在说什么?朱锁锁飞快的抬起头,一脸嫌恶的驳斥,“你不要安慰我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向来不安慰人。”法蓝认真回答,“妳连自己是个可爱的女人都不知道,还跟我说妳有自知之明?”
她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他看,确定他不是在跟自己开天大的玩笑后才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只要稍加修饰,我相信很多人都会对妳这么说。”
“我不相信。”她咬着下唇,“我就算是化了妆,也还是一样。”
法蓝挫败的垂下肩膀,翻了个大白眼。
“妳怎么对自己没有一点点应该要有的自信啊?”
真不像是个现代女性!
“可是,这是真的啊。”她一脸无辜。
“到底是谁灌输妳那该死的观念?”法蓝差点就脱口而出的粗话,转换成好听一点的形容词。“好吧,我们不要谈妳的外貌;刚刚妳说妳从没谈过恋爱,难道妳不想试着谈次恋爱吗?”
“跟谁?”她很实际的反问,“我一个对象都没有。”
随便,法蓝心中绕着这句话不敢说,他是来报恩,不是来报仇的。
“相信我,”法蓝弯下身,平视看着她的眼,“我能让妳成为最亮眼的女人,也能让每个男人看到妳都为之惊艳。”
“你?”朱锁锁被他突如其来的正经给吓了一跳。“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妳救过我。法蓝在心底把话转了转,最后脱口的却是——
“因为……妳是个可爱的人。”这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我实在很难相信。”虽然前景很美,不过她依然缺乏前进的勇气。“再说,我为什么要我相信你呢?”
“嗯,这真是个好问题。”
法蓝紧绷的面容松懈的笑开来,她突然感觉心跳漏了几拍。
“不过,我绝对不会害妳。”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法蓝那双湖绿色的眼眸吸引,她没来由的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
“我知道。”她点点头。
“所以,妳就当作是遇到一个童话里的仙女……不不,是仙子,”法蓝站起身,双手挥舞,“妳只要许愿,一切都会成真。”
“那么,”看他这么活泼,她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我只要许愿就可以吗?”
“嗯哼。”法蓝点头,弯下身子,做出一个邀舞的姿势。“只要许愿,一切都会成真。”
她开心的笑了起来,配合的双手紧扣,有模有样的祈祷,“那么,我希望,我能够变成漂亮的女生,然后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如妳所愿。”法蓝闭上眼睛,手掌夸张地往前一挥……
第四章
朱华容轻手轻脚的打扮妥当,悄悄地阖上门扉。
已经早上九点多了,朱锁锁却依然高卧枕上,一点也不像平常一大早就起来帮她准备便当的姐姐。
教她在意的是,昨天她回到家不但没有看到应该早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