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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未染-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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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想,经年推门进了病房,未染躺在病床上,没有其他人在。未染瘦了,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她正闭着眼睛假寐,听到声音她翻了个身朝着窗户侧卧,没睁眼,声音很是虚弱沙哑,“松子,我现在不想吃桂花糖芋苗了,你放到一边吧,不用管我,等我醒了自己吃。”
经年没说话,他轻步走到病床前坐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然后就那么看着未染,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未染觉得有些奇怪,睁开了眼,见到经年的时候她的脸色很平静,甚至很是茫然,她呆了有十秒钟,然后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终于能够确认眼前的是经年本人。很不争气的,未染几乎立刻就要流泪,她忙翻了身朝着另一面,不动也不说话,眼泪却把枕头打湿了。
经年叹了一口气,柔声问:“你想吃桂花糖芋苗?我去买。”
未染的声音更加沙哑了些,“谢谢,不用麻烦了,松子去了,这时候应该就快回来了。”
经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里很难受,呆坐了半天说:“你怎么受伤的?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这么半天了,医生怎么一次都没来?”
未染只有三个字,“我没事。”
“没事能来医院?”经年的语气不自觉有些埋怨。
未染不说话,身体卷缩得像一只小猫。
经年又坐了几分钟,然后站起来,不声不响走了出去。他是想去找医生问一下未染的情况,但他刚出门就碰到了赵松子,她正提着一个食盒向这边走。
松子看到了经年,原本很是轻松的脸色立刻如临大敌,眼神也充满了敌意,她走到他身边,“吆,梁太子,您不是奏着凯哥班师回朝了么,怎么还没过瘾,想再来打扫一次战场?对不住了您呢,我们未染不玩了,您哪来回哪去吧。”
经年默默受着松子的奚落,他没发作,“未染怎么了?”
“谢谢关心,她没事。”松子很不客气。
“我看她的脸色不大好。”
“被畜生骗了,难道还让我们满面红光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吗?”
经年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在松子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他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去找医生。结果没走出几步,松子又把他叫住了,她脸上是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辉腾,你是来找未染的吗?”
经年点了点头,面上的神色很是认真。
松子把手里的饭盒递给他,“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但有一件事还是要你帮忙,未染这一阵子几乎什么都没吃,好不容易吃一点,也都出吐出来了,我想她既然没怀孕,就是因为心情不好吧。怎么样,你开心吗?开心也请在心里偷偷的,先让未染吃点东西。”
经年心里不是滋味,不仅仅是内疚,更多的是自责,他在做什么呢?他捧在手心里不让任何人欺负的人,他自己怎么就不珍惜呢?
“给我吧。”经年接过了饭盒进了病房。
未染坐起来了,眼睛红红的,正望着房门发呆,见到经年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还有一丝慌张。
经年走过去打开饭盒,他把粥举到未染口边想要喂她,未染眼里的泪沿着眼角流下来,她看着经年,“你的报复已经成功了,不用再假装对我好了。”
经年的手晃了一晃,“未染……”
“经年。”未染打断他的话,“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玩不起的!”
经年举着勺子的手没动,他看着未染,只说:“喝粥。”
未染见经年这样,只好伸手接了他手里的饭盒,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喝粥。但没几秒钟,她便有些忍不住,霍地从病床上跑下来,对着垃圾桶狂吐,吐得比吃的还多,脸色更加蜡黄了。
经年忙给未染拍背,“你到底怎么了?”
未染喝了一口水漱口,放下杯子,她尽量对着经年挤出一丝笑意,但脸上尽是凄凉,“失恋了,我没出息,就这样了。经年,你都看到了,满意吗,我现在的状态?”
经年走上前抱住了未染,紧紧的,“未染,不要这样说,我一点都不高兴,那么对你是我的错,我后悔了,你能原谅我一次吗?”
未染的嗓子有点哑,“我不恨你,谈不上原谅,可是经年,算我求你,你别再耍我了。”
“我是认真的,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
“未染,我爱你,真的,请你相信。”
相信?未染有些悲凉,“经年,我不信我自己。”曾经她那样卑微,也许不是因为相信经年爱自己,而是她傻傻的以为,自己可以让他再一次爱上自己,如今,她不敢再相信了。
未染推开经年要去倒垃圾,经年夺过她手里的垃圾桶,推开门出去了,很久很久都没再进来。未染又有些矫情了,心里空空的,失落,无助,恐惧,经年带给她的快乐有多大,痛苦就有多大;他来了,她害怕;如今他走了,她还是害怕,怕光,怕人,更怕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愿意见我,真好!

又在医院里墨迹了两天,第三天松子进病房的时候,面上有释然而又悲痛的表情,眼神中尽是爱恨交织。
“怎么了?你这表情,很像失恋之后又被深情高富帅表白过。”
松子白了未染一眼,兀自低头闷了半天,然后抬起头,“未染,今天可以出院了。”
“事情摆平了?我的化验报告出来了?至少得是脑震荡吧,没想到我那个半拉熟的高中同学很靠谱么!”未染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不是因为身体抱恙进的医院,而是故意赖在医院里不出来。
几天前,未染失魂落魄地去找赵松子,没想到在她店里没多久,就遇到了砸场子的,是松子的叔叔。松子的爸妈几年前去世了,这世上除了未染,就只有那么一个亲人了,可那亲人,远不如没有。松子的叔叔年轻的时候就不上班,多年来,靠着去松子家闹事生存,他也不打砸抢,就去松子家门口叫骂撒泼,这种事情警察管不了,所以他有恃无恐。
松子爸妈活着的时候,为了一个清静,时常给松子叔叔一些钱,只要他安分。爸妈去世之后,松子一个人经营着面馆,她叔叔见她一个小姑娘,更是不安分,时不时上门闹一场,就为了能讹几个钱。一次两次松子忍了,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未染终于明白松子那次借钱的缘故,这些年跟着“枣核”南征北战,人渣滓见得多了,她多少有些见不得台面的办法。所以在松子叔叔一进门倒在地上撒泼的时候,未染很冷静,她没管蹲在一边惊慌失措的松子,只慢慢走过来,扯着松子叔叔的一方衣角狠拉了一下,松子叔叔是个男人,力气自然大,所以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就这么一个回力,未染顺势飞了出去,倒下去的时候位置很特殊,头正好垫在桌子的一角上,她再也没起来。
松子叔叔看出了事情,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跑了,松子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忙打电话叫救火车。等上了救火车,未染才慢慢“苏醒”,松子忙俯身问她,“未染,你感觉怎么样?”
未染笑得很疲惫,“还好,我没事的。”
“那也要检查一下。”松子的神色还是很紧张,“不然我不放心。”
未染不再说什么,只伸手去掏松子包里的手机,然后很认真地上起了网。松子想要把她的手机夺回来,“手机等会儿再玩。”
未染避开了松子的手,又玩了一会儿才把手机还给松子,“你手机里没有好玩的。”
等到了医院,松子才知道,未染在车上之所以用上手机上网,是因为她联系了一个做法医的高中同学,想让同学给她定个脑震荡,然后把民事案办成刑事案,吓唬吓唬松子叔叔。
由于高中同学很多年不联系了,未染半截蹦出来要人家帮忙,人家几乎是爱答不理的,就先让她在医院住着。结果第二天经年就来了,以为她是因为悲伤过度,诚然她是悲伤的,几乎觉得活着没有希望,可她早已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即便内心再悲凉,她也已经学会坚强如铁。
“是脑震荡,那个疯子被带进刑警队过了两天两夜,现在见了我怕得要死。”松子说完沉默了半响,看着未染说:“但不是你高中同学的功劳。”
“那是谁?”
松子开始给未染收拾东西,背对着她,忙来忙去,“是梁经年,那个辉腾,是他干净利落地安排了所有事。”
未染的心霍地乱了,感觉血气在往头脑里冲,“他……”怎么又是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是悸动还是恐惧。
松子把换洗的衣服递给未染,“未染,你还喜欢他对吧?我不明白,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头脑的人,就像这次的事□□,你做的雷厉风行、干净决绝。为什么到了辉腾那里,你就不是你了?” 
未染拿起衣服去卫生间换了,出来的时候看了松子一眼,“他不一样,你叔叔是外人。”
他不是!
“我懂了。”松子拿起收拾好的东西,“回家吧。”
把未染送回家,松子就打车去了经年那里,由秘书引着去了他的办公室。梁经年从办公桌前走出来,“请坐。”
松子一向是无所畏惧,所以她很大方地坐下了,并且慢悠悠地喝了秘书送来的半杯黑茶才说:“我是来谢谢你的。”
经年自然知道松子说的是什么,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客气了,你知道的,不是为了你。”
“你说话可真直接,我喜欢。”松子一口喝干了剩下的半杯茶,有点原汁原味的苦,她直皱眉头,“你都不喝咖啡的吗?”
经年的话轻描淡写,“未染不能喝。”
松子细细地看了经年许久,像是一个老教授在用显微镜观察植物标本,“你这不是很爱未染么!”
“我本来就很爱她。”
松子的语气带了嘲弄,“爱她,还把她甩了?你爱人的方式还真特别!不要告诉我是无爱不作,而且,即便你帮我了,也不要指望未染能忘记你对她的伤害。”
经年的表情有些沉痛,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地毯上有个地方花色很突兀,是破了一块,秘书找人修补的,可痕迹是如此的明显。还能回到从前吗?这些年兜兜转转,他找回了他的爱,又把他亲手弄丢了。
“我想错了。”
松子打断经年的话,“你是想错了。你以为当年是未染甩了你,你自尊心受了伤害,所以你恨她,八年了还念念不忘这仇恨,恨到花那么多心思只为玩弄未染一把。辉腾,我现在告诉你,当年不是未染想要离开你,是你妈妈把她逼走的。”
经年霍地抬起了目光,他看着松子,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怎么?不相信?八年前的那个暑假,未染被学校开除了,是你们班主任亲自对她说的,他可真是个好老师,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说得未染想要去跳河。接着你妈妈出现,威胁未染说如果她不离开你,A市没有一所高中会要她这个学生,并且她的档案会让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试想,若果是你,只有十几岁,会无所畏惧吗?那时候的未染那样无力,拿什么无所畏惧?她只能妥协,后来在你妈妈的安排下,未染进了我们学校,本市三大偏远垃圾学校之一,并且你妈妈很‘仁慈’,怕未染回家不方便,她安慰未染爸也搬到了靠近乡下的郊区。”
经年终于知道事情的原委始末,有些原本不在意不留心的事情,仔细一想,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高二的时候,未染原本成绩不错的,平日里沉默寡言遵守纪律的她,在跟他在一起之后,就经常被班主任以花样理由处分。试卷发下来,稍微有点错误,字迹稍微潦草一点,课上的问题没有回答出来,班主任就会让未染罚站,有时候还会把她请出教室。那是什么年纪,风华正茂,大家都是骄傲的花朵,谁不是好面子的,而班主任把未染所有的尊严与骄傲踏在地上,一点一点,踩碎踏烂。
学校里几乎没人知道经年爸妈是市里的领导,经年以为班主任也不知道,所以他没想到未染的灾难是他光芒四射的身份引起的。现在想来,未染那段日子过得其实很艰难,早恋的是两个人,可“错”全被加在了她身上,被自己的老师责难,又被无情的摒弃,要换了是他,他不一定挺得住。
经年想起那年暑假,他被表哥拉着去了新加坡,临去的时候他跟未染告别,嬉皮笑脸地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未染说怎么也是出国了,多玩几天。他头摇得像拨浪鼓,夸张的语气说不行,我怕在那里待的时间太长,你跟人跑了。未染拿眼睛瞪他,我跟谁跑?
没想到,等经年回来的时候,未染真的不见了,她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经年发了疯地找了她两个月,最终一点结果都没有,他不得不相信这样一个事实,他被甩了,没有任何理由的。
所以,他恨她,真的狠她。
原来这恨的理由如此不成立,经年发现他该恨自己,从来只关注自己的情绪,从来没想过未染的感受。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往外走,步子带着风。
外面下雨了,不大,轻飘飘的雨丝落到衣服上是若有如无的一点子水痕。经年没有去开车,他放慢了脚步,在街上走着,拿起手机来拨通了未染的电话,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似不知道说些什么。
未染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心神明显不稳,呼吸也有些紧迫,不知道该不该接,不接舍不得,接了,不是犯贱么!不过她还是接了,没说话,心里给自己一个借口,松子的事情,毕竟是他帮的忙。
经年也沉默了一阵,“你出院了?”
未染捂住听筒长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在家?”
还是“嗯。”
“下雨了。”
未染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能看到窗外飘荡的雨丝,开窗户,清新的气息侵入屋子里,她不禁打了个喷嚏。
经年立刻有些紧张,“你感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没感冒。”
经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举着电话沉默,许久之后手机屏幕依然亮着,他看着头顶的雨丝问;“还没挂?”
未染也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话,“你没有说再见。”她先把电话挂断了,站在窗边愣愣地看秋雨。她想起经年去新加坡之后,班主任带着学校的决定来找她,把她说得连青楼里卖笑的姑娘还不如,眼睛里的刻薄恶毒像是噙了二斤砒霜。所以在知道班主任去世的消息时,她并没有很大的情绪变动,她恨他的时候很不得他死,当他真的死了,她发现自己的恨早在年深日久的岁月里消磨殆尽了。
然后是经年的妈妈,以最平淡的语言,最轻微的声调,不留余地的威胁她。未染得承认,在她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她这算把经年给买了。后来的多年,那悔恨与日俱增,一想起来,心就烧灼得厉害!
天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也是昏暗的,未染依然站在窗前,看得久了,眼睛有点花,竟仿佛看到经年的身影,他进了楼。是错觉吧,对面,有多久没人回来了?
小区里的路灯亮了,灯光是橘黄色的,雨丝大了些,灯光一照,在高处看得格外清楚。未染有一种迷离的错觉,下雨了,图书馆天台上的茉莉花不知道有没有人收?淋在雨里,一夜怕是熬不住。
不对,那茉莉不在了,现在种的是一品红,也许真的像书上说的那样,“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仿佛有敲门声,又仿佛没有,那声音很远,远得像傍晚山上寺庙的钟声,隔了千山万水而来。
未染站了许久许久,看一眼手机,九点半了,她突然转身去开门,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门开了,黑黢黢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升起,又嘭地一声落在地上。
没人!
未染正要关门,黑暗处闪过一个身影,经年出现在她面前,头上犹自滴着水珠,在灯光下闪着亮光。
“未染……”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你愿意见我,真好!”
他……流泪了?未染愣愣地看着经年,“多久了?”
经年红着眼睛傻乐,“多久都值得。”
未染鼻子发酸,急忙把经年拉到家里,推他洗澡,等他出来的时候,姜汤已经为他煮好了。
经年搓了搓手端起碗来喝姜汤,放下碗的时候,第一次没有嫌姜汤难喝,“我感觉我又活了。”
未染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可以看得出的表情。
经年又有些紧张,“好吧,我感觉我又死了半截。”
“经年。”未染说话了,“你让我害怕,因为我必须承认,尽管你不爱我、你恨我,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话,愿意以为你的情绪变化是因为我,因为我爱你,会不由自主地这样幻想。所以经年,如果你觉得你已经解恨了,你痛快了,请你不要再演了,你可以真实地表现你的不屑、你的愤怒、你的不在意,请你让我对你死心,请让我停止幻想。”
经年心里内疚极了,他不知道,原来他对未染的伤害这么深,他站起来慢慢走向未染,“要如何,你才能相信我是真的爱你?”他走到未染身边站定,深情地看着她,“八年前,班主任和我妈威胁你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知道了?未染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其实并不怪班主任和经年的妈妈,这事情归根究底,是自己的懦弱,是自己在威胁面前胆怯了,率先放弃了他们的爱情。
经年没有继续追问那件事,“你高三的日子过得好吗?”
“还好。”是真的,相对于高二水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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