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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提问,“你并不想让他走?想留住他?”
心眉抬起头看了看我的脸,然后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我不再难为她,我有这样的体会,许多事你求不来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既然他铁心要走,执意强留又是何必。
28。镜花水月
几天以后的一个早晨,陈明亮将行走的计划切实地落实到了行动上,像一叶随波漂流的浮萍,被命运推向了远方。
心眉说到车站送送他,他无言以对地接受了,迎面而来的深情厚意,使他禁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他们共同地坐在桑塔纳车的后座上,在去往火车站的路上陈明亮却一直脸向着窗外,心里像是装着许多的事情。
他既然不肯转过脸来,心眉就干脆盯着他的后脑勺问,“你还会回来吗?”
陈明亮一直保持着脸望向窗外的姿势,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脸来,他望向远方的目光更加茫然了。“什么理由会使我回来呢?”
他的话语像是倒打一耙,心眉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她伸出双手抚平阻碍了视线的凌乱的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朋友啊……”
陈明亮在这时把脸转了过来,怔怔地盯着心眉,眼波似湖水微微荡漾。心眉事后跟我说,那眼神使她想起了她初见他时的情景,但是情况有些改变,这次快要流下眼泪来的是她。但她迅即地低下头去,避开了,那一刻她内心坚强,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要使这种坚强的情绪驻足心中。
我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听她讲述刚刚过去的一切,我们常会在别人的故事之中获得一种检阅自我的体验,她讲述的字字句句都余留着对失去一切的惋惜,使我的心也慢慢变得失落起来。我缓缓地对她说,你如果在那一刻凭自己的直觉想对一些原本混乱的的情感做出选择,在那样的时刻里,你的心中肯定产生一种倾向,为什么不服从自己的内心将心里的感觉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呢?那是你真实的感觉,一旦错过就是难以挽回的遗憾。
心眉失望地说,他一定以为我早已在他和杨林之间做出了选择,而认定了我最终的选择不会是他。
他们在随后的路上将沉默继续了一路,心眉觉得内心憋闷,满心的委屈说不出来,他们抵达了火车站,从桑塔纳里下来之后,才意识到了各自所要选择的方向。心眉本来想帮他提提东西的,也不枉费送他一场,但他的行李超出想象的简单,简单到一个红色拉杆式旅行包将全部家当收入其中。陈明亮固执地一个人拖着旅行包,踯躅前行,心眉尾随在他的身后,他们共同的穿越了车来车往的广场,越上大理石台阶,步入候车大厅。那里面像一个嘈杂的集市,聚积着或仰或坐,或站立,或行走,或顾盼,或昏睡的人,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再由此分散到尘世的各个角落。
广播里再次播过列车的驶发时间时,他的目光望向心眉,直视了片刻,然后转过身随着一波人流穿过检票口涌入了一节车厢里,心眉站在月台上目送他的离去,过了会儿,他从一扇敞开的车窗里探出头来,挥舞着胳膊冲她招手,心眉翘着脚以同样的动作回应他,尖锐的汽笛声响过两遍之后,火车启动了,心眉目送着他的远去,直至最后消失不见。两个人因为一次在火车上的偶然相遇,而意外相识,然后又彼此的驶离,短暂的交往中没有留下什么刻骨铭心的经历。陈明亮为了她一厢情愿中的理想而放弃了身边触手可及的爱情,无从把握自己,却信心满怀地要做个语言上的巨人,这个行动上的侏儒,我打从心里看不起。
心眉讲完以后,一脸沮丧,她看上去很疲惫,瘫坐在沙发上背倚着软软的垫子,望着窗外的天空怔怔地出神,她从早晨回来一直坐到中午,中间没有起身过一次,阳光照进屋里的面积由小变大,暑热却不再热烈了。夏天结束,秋天已经到来,午后的阳光里闪过无数记忆的片断,它们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时光像河水的流动一样,保持着一种昂扬向前的姿态,那些滤积下来的情感却像缓缓沉入河底的沙子。
29。生活的面目
繁复到了极致,渐渐褪为简单,在经历了一些起起落落之后,我们的生活慢慢变得简单起来,简单到所有的内容都像加了紧固螺丝,被钉在了生活的墙上,赫然地放置在心中。每天睁开眼睛所面对的天空有时会是不同的,太阳有时在天上微笑,天空有时低沉着脸,甚至许多的时候在流泪,没完没了的样子,会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在这些秋天最初到来的日子里,雨水突然变得丰富起来,生活所要面对的事情却是一成不变,每次早饭都是草草了事,然后急急忙忙地去挤公交车,如果晚了,又要站在原地等下一班,迟到了老板嘴上不说什么,耷拉的脸让人心里不痛快。不太关注街上的变化,流行什么,或者抵制什么,但在一些愕然回首的瞬间里发现它早已不是记忆呈现的轮廓了,于是记忆也在不断被更新,心里也会有一些体会,世上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事情,却要忍受生活的平庸。
伏在办公桌上每天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但回过头来看看,却感觉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生命在虚度,时间被浪费在了循环往复的路上。熬完了一天的时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所,再不想去做任何的事情,斜靠在沙发上,听时间静静地流淌,真希望它停止下来,也不再去想一些份外的事情。
许是闲下来也会像我一样空虚,心眉回到住所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先我一步闪到厨房里准备晚饭。我刚坐下来,思绪还没来得及清理,叮叮当当的碗碟碰撞声从厨房里响起,在居室里四处飘荡,寻找不到可以逃脱的出口,过后是油沸以后青菜倒进锅里的爆炒声,在一些铲子摩擦锅子翻炒声的间隙里,心眉就对我说话。“陈明亮给我发来短信了,他在跟我诉苦呢,说北京的蚊子比这边个头要大,而且还欺生,他现在最苦恼的事情是每天晚上都要先把它们喂饱了,自己才能安稳睡觉,而且这些家伙早晨又比他醒得早,要早餐也从来不打招呼,弄得他两头睡不安稳。”
我四下里寻找,从沙发的夹隙里找到遥控器,按开了电视,寻找一些可以消磨时光的肥皂剧。
她的讲述一旦开始,就像开堤放水,一发而不可收拾,讲着讲着,自己竟先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要我说嘛,他是自己找罪受,他本来就那么瘦,兴许招不住蚊子叮咬就跑回来了呢,这也不一定哦!”
电视里的画面不停地跳来跳去,我却搞不清自己要看什么了,或者根本什么都不想看。
“苏红,你在听吗?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她从厨房里走出来,一只手托着炒好的芹菜,一只手空着,走到我的对面挡住了我的视线,伸出手来一把夺走了我手里的遥控器,笑脸盈盈地盯着我说。“什么事都别去想了,先吃饭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端详着她的脸,从她的脸上寻不出一丝不愉快的表情,从她的脸上看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茫然四顾的起身,她迅即地用手按住了我的胳膊。“你要干什么去?”
“吃饭不拿筷子,你让我用手抓呀?”我白她一眼,嘲弄道。
她痴痴地笑起来,“哦,你坐下,我去拿!”
然后转身闪进厨房,不大会儿功夫又走出来,双手里多了两双筷子,两碗米饭。
吃饭的时候,我就开导她。“其实杨林各方面的条件也摆在那里,而且对你也挺真诚的,隔三叉五的就来,又送这又送那的,你要认真考虑一下。”
她吃饭时的样子,像只小兔子般小心翼翼,用筷子夹起一根芹菜圩到嘴里,又轻轻地往自己的嘴里划拉米饭,嘴巴紧紧的抿着动来动去。“爱情哦,没感觉的,在一起总觉得别扭。”
“感觉?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它或许一瞬间就有了,又或许一瞬间没了,像天上的云一样飘忽不定。”我的嘴里咀嚼着东西,但不影响我把话说清楚,近来她的厨艺倒是大有长进,以后还是很有前途做个贤妻良母的。
“也许吧,反正我现在是对他没感觉,所以不准备搭理他,以后再说吧!”她弓着背,把话说得很小心。
我摇头,你错过花开又要错过夏季,当你转过身时,一切都晚了。陈明亮和杨林,两个人一个疯子一个骗子,都没可爱之处,不值得留恋,再走一步吧,也许真爱就在前方。
这时电视里突然闪出一则消息,明天将有台风登陆本市,心眉也忍不住地转过身盯着电视,我们愕然,回顾着台风所经之处狼藉的模样,我们心里阵阵发凉。尽管市民们胆战心惊,它还是不请自来了。
30。重新来过
在台风即将来临,全城都人心惶惶时,我和心眉的这一天却平静幸福。身体懒懒地陷在沙发里背靠着背看电视,嘴里嚼着爆米花,一颗一颗的吃,一口一口的吃,窗外天空低沉阴晦,起了风,风在窗外呼啸的声音时断时续,一声紧似一声。电视的画面里许多出海的船只都返航了,泊在码头上,随着潮水的动荡起起伏伏,像一条条摇荡在海面上的死鱼。
对着电视,心眉触景生情般地忧虑起来,手托着腮,眨巴着眼睛。“要是一直一直刮,怎么办哦?”
我捏起一粒爆米花随手在空中轻轻一扬,张开嘴巴,准确接住。“不用上班,有吃有喝地看电视,简直神仙一样的日子嘛!”
心眉回过头,看我的眼神都是可怜兮兮的。“苏红,可是咱们储备的食物好像不太多哦。”
这倒是个关键性问题,我摇摇脑袋,思考再三决定。“台风过去以后,我们马上去抢购,瞅准可以吃的东西,要大买特买,储备的食物要保证我们能足不出户吃上一年。”
“一年?!”心眉激动得颤抖了一下,“那时,这里只怕连我们撂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往一边挤挤她,想让自己更舒服一点。“有吃有喝,你管它那么多?”
心眉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爆米花,自顾自地说,“那倒也是!”
我扬起脸向着天花板,对着吊灯微笑。“也免得去见那些臭男人。”
心眉停止嚼动,嘴巴张得老大,一脸惘然。“听这话,你好像看破红尘了?”
我张开双臂,欢呼道。“我现在是超级自恋狂,除了自己,谁都不爱。”
我信誓旦旦地刚说完,手机突然响个不停,我随手抓起翻开察看,这个号码虽然已离我的生活渐渐遥远,但我然清晰记得,我闭上眼睛,轻轻挂断了。
心眉在关注电视,脸没转过来。“谁打来的?”
我手里攥紧手机,心里莫名的慌乱。“死人!”
心眉转过脸来对着我,一脸的不知所踪。“死人,死人也能打手机?”
我心里不悦。“他在我的心里早就死了。”
“哦……”心眉点点头,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是刘海波吧?”
我背着她,不耐烦地用胳膊肘顶她。“不要在我耳根子下提这个人好不好?”
手机再次响起来,使我的坚持有丝丝的动摇。
心眉在一旁嘻嘻地笑。“又是他吧?”
我白她一眼。“跟你说了,你怎么不长记性呀?”
心眉嘿嘿的笑。“我可什么都没提,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我被她驳得无话可说,气恼地用身体去挤她,想把她挤扁,身下传来她哎呀哎呀的喊叫。手机在手心里响了好长时间,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拒绝接听,我怔怔地望着窗外,窗外已飘起了雨,风也渐渐地猛烈了。过了好长时间,手机没有再响,我心里又莫名地失落起来。我离开沙发,站起身来,想使自己努力平静,抓起身旁的水杯,想喝一点水,是空的,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尽管我心里早已有隐约的预感,犹豫片刻,我还是接听了。
那边传来往日里熟悉的声音。“苏红,是我。”
我知道是他,但并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倾听。
心眉抬起头悄然地望了我一眼,预知道了什么似的,回转过头,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在了静音上。
“用手机打你又不接,所以我改在公话上给你打电话,你还在记恨我?”我不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但言不由衷是他的一贯作风。
“喂,喂,我想知道你是否在听?”
我本不想搭理他,但又突然想损损她。“你在哪里?”
“我在海边的一处公话里,雨下起来了,风也越刮越大,路上不见了行人和车辆。”
我心里猛然一惊。“你个笨蛋,台风就要来了,全城人都在躲避台风,你还傻傻地站在海边干什么?”
那边传来他平静的声音,夹杂着雨滴落的声音,风呼啸的声音,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只是突然很想很想见到你,一大早就坐车来了。”
我的眼泪随之滴落下来,对着手机喃喃地说,“你个笨蛋,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挂断手机以后,我茫然失措的四处寻找雨衣,我大声说,“我要出去!”
心眉慌张地站起身,直盯盯地望着我,好像还不太敢确信。“可是,台风就要来了……”
我把眼泪吞到肚子里,声音哽咽。“我不管,我现在就想见到他,一刻再不能停留。”
看到我如此执拗,心眉也加入进来,帮我一起寻找雨衣,找遍居室每一个细枝末节的角落,不断地清理着自己的记忆,我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雨衣,雨衣,雨衣……”
我茫然若失,心神不宁,最后还是心眉首先醒悟过来,无奈地说,“我们好像从来就没有过雨衣哦……”
我怔怔地立在原地,扭转头,与她面对面,相互之间发出一丝难言的苦笑,记忆之中原本都没有的事情,却使我们心乱如麻。
后记
当我试图用一段文字向你概括时,同时也意味着它的结束,我为它画上了一个句号,却无法表明它的圆满。我只是在广阔的生活之中截取了一段故事,让你在阅读的同时独自去体会,就像博尔赫斯笔下的圆形废墟,没有始点,没有终点。生活中,我不喜欢对一件事情下绝对的定论,这种思维的习惯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对小说的处理,我想一个好的写作者,同时也是一个好的讲述者,他的首要任务是思考如何通过文字将故事呈现出来,而不是按自己的意愿去设置外在的结局,结局更应该留在读者心中,我相信他们的智慧和自身阅历,会产生异彩纷呈的结果。有句成语叫作“窥一斑而知全豹”,而我所给你们展现的也不过是豹身上无数斑纹中的一个,而豹的身体呢,在你的意识里。
正如汉子大哥所说的,他并不讨厌杨林,希望按自己的意愿去发展故事,其实心眉和杨林的结合是一种可能,而实际生活中,这种可能性或许会更大一些,心眉和杨林的结合会使其物质上过得富足。而陈明亮呢,曼音姐一直是支持陈明亮的,呵呵,也许是我对她说过这个人物是小说中的我,她一直一直想成全陈明亮的幸福,也希望我得到幸福,这我知道,曼音姐真是个好人。陈明亮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这我在一些细节处理上有所体现,只是一些机会被他浪费了,表白是需要勇气的,而他的性格中,缺少足够的勇气,对这个人物性格的处理,源于我对自身性格的认识,我将结局设置成苏红和刘海波的重归于好,也暗合了每一种可能。这样的爱情带有个人理想化的倾向,好像爱情是一种纯粹的东西,它只来源于心中的内在感觉,而不带有任何外在成份,可是现实的生活往往不尽然,决定两个人结合的外在因素很多,金钱,地位,个人信仰都是制约。中国古典小说《西厢记》中张生和崔莺莺的爱情,民间神话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还有梁祝化蝶的千古绝唱,都是一些极具理想化的爱情故事,令许多红尘中的男女为之向往,可是我们在感动之余,反过来思考一下,这一切的一切又会有多少发生在生活之中呢?
其实在写作的最初和整个的过程中,我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目的,甚至在很多的时候心里一直矛盾着,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去写什么样的小说,是关于爱情,还是关于生活,对于写作,思想上的举棋不定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这样往往会使结果违背了自己的初衷,甚至结果令自己难以接受。
对于这部小说好坏的评判,我没有多大的自主权,而更多的则是取决于阅读的人,我在此感谢那些阅读和回帖的人,是你们的支持给予了我信心,使我有种被别人重视的感觉,常常感到自己很卑微,这种短暂的被别人重视的感觉,使我心中充满激情,而正是这种激情成为了我持续创作的动力。
当我慢慢地探索小说的本质时,我对生活的认识也在发生着改变,阅读和写作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我的世界观,一次的结束也意味着新的开始,如此我对自己说,坚持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