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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小桌，她拾起一张白纸，刚刚还朦胧的眼，此时瞪大。
“师傅？云霓裳是谁？我母亲？”
“胡说，你明明是天地所孕育的，哪来的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淡然的清颜此时有点激动。
“那这是谁，跟我一个姓。不对，应该说我跟人家一个姓。而我为什么要叫云授衣啊。”授衣摆明了一副追根究底的样子。
清颜放下白纸，轻轻的拿砚台压住一角，抬手示意授衣过去。授衣乖乖的走到师傅面前，低垂着小脸。清颜蹲下来，对着授衣。
清颜欲言欲止，最后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就止住了口。
授衣拉着清颜手，撒娇的叫道：“师傅……。”清颜久久的看着授衣。
此时的授衣，心里正在盘算无数的假设，但最基本的肯定她是个女子，男子是不会叫这名的。
“不用想了，是个女子。”清颜直接点破这个小徒弟的小脑瓜正在想什么。授衣听话一愣，但旋即就问出：“是师母啊？”
“不算是。”
“那算是什么？”
“咦，师傅，怎么又不回答了？你说嘛，你说嘛。不说，你就是坏师傅。”授衣使出杀手锏。
“她是我深爱的女子，但……。。”清颜原本清澈的眸子上，现在装满悲痛。“她误会了我，自刎在我面前。”
授衣心里一疼，伸出手来抱住清颜，道：“师傅，别伤心，别伤心了。”清颜置若未闻，接着道：“你说，那女子，会怨师傅么？”
“不会的。”授衣斩钉截铁的说道：“她是最大的傻瓜，她会后悔的。她会后悔让师傅这么难过。”
清颜脊背一僵，抱着授衣的手紧了紧，又说道：“云翳渺渺，前尘尽退，天授之命，无息花醉，衣中弄影，年华碎。你的名便由此而来。”
授衣兴奋的两眼发光，这名字那个才叫一个诗意呢，足够在白宣那里炫耀半日了。就白宣那名字，肯定没这么内涵，这下……可以先这样，再那样。正当授衣斜着眼睛，捏着拳头，在心里筹划无数蓝图时，清颜就站起身来了。青丝遮住了他的表情，授衣仰望清颜，只见清颜发间一根白色丝带滑落，所有的青丝都散在了风中。
风散，青丝尽乱。他的素色衣袂，猎猎作响。
他轻声道：“授衣，如果师傅最爱的那个女子，转世后，却不记得师傅，你说，师傅该让她记起么？”
这个声音很柔软，如同她第一次见师傅那日，听见的就是这样的声音，然后才看见那双碧履。
她略微考虑一下，嫣红的小嘴缓缓道：“那还是不要想起吧，太痛苦了。这样再一次两相折磨，何必呢？”
话刚落音，白纸又被风吹散。这次清颜伸出双手想要抓住白纸，但想起授衣的话，一时僵在空中，半晌后又涩涩的收回。
授衣看着师傅忧伤的眸子却不知还说什么好，扯着师傅的衣襟，贴着抱住了腿。
清颜一愣，转过身来，再无哀伤的表情，甚至没有皱眉，而是淡淡的问：“授衣，你最近做过什么梦没有？”
授衣认真的想想，然后回答道：“有的啊，我梦见我在一个府邸里，走啊走，怎么也走不出那个宅子……”
“等等，你知道那个宅子叫什么么？”清颜有些急迫。授衣闭着眼回想了一下，盖上的睫毛，应下一片秋鸿，当她睁开眉目时，眼中一片清澄“好像叫慕容府，对的，慕容府。”
清颜眉头皱在一起，心也皱在一起，恍若梦中般，定定的看着授衣。“师傅，师傅……。”授衣的出声总算让他回过神来。
清颜摊开手掌，手心却多了三条红色丝线。这三条红色丝线，有着琉璃质的光芒，十分好看。清颜将其中一根，细细的在自己手指间系好，又把红线的另一端，系在了授衣的小拇指上。
授衣举起拇指对着灯光，细看这丝线上更是不凡，流离着异样的光泽。正看着看着，原本系好的红线竟没了踪影，她动动手指，再看看地下，都没有呢。这红线明明才套在手上的，怎么会？
清颜拉起授衣的手，将另外两根红线放在了授衣的手中。授衣疑惑的望着清颜。清颜目光移向桌上跳跃的烛火，道：“这是一线牵。”
授衣再次兴奋了，水汪汪的大眼凝视着清颜：“师傅，这是不是就是那书上写的千里姻缘一线牵呢？是不是，师傅见着我有几分姿色，打算娶了我呢？”
清颜：“……。”
半晌冷汗后，清颜扶着额头道：“这不是书上那一线牵，却有着系两人的功效。以后，你只要微微动动小手指，便能感觉到师傅在哪里。但是，若人亡了，线自断。另外两条，你可以选择系上你最重要的人。”
这晚，授衣沉浸在这份喜悦里不能自拔。清颜继续练字，只是反反复复写的不再是那三个字，而是换成了“执念”两个字。
油灯快尽，清颜抬头见授衣已熟睡。清颜将她抱回了她自己的厢房，轻轻的放到了床上。为她改好被子后，清颜锁上了门。
明日，她是万万不能上大殿的，否则会……。。在门坎处停留了一会，清颜直接下了一道结界。这样该是万无一失了吧，清颜步履沉重的朝前走去。
第四章 灵丘起誓
次日，九州各大修仙门派齐聚灵丘。以昆仑，梦烟，泣月为首等门派掌门，各自领着本派弟子，悠悠晃晃的踩踏了一路的树尖。幸好灵丘的树吸收灵气尚未成精，但有了灵识的植物多多少少都有些痛恨着这种行为。
而这些飘忽的男男女女，显然是不知道这些脚下的树木正在问候他们祖宗。他们大都抬头看向那个山端，那里是灵丘。
这是有史以来，灵丘境内最喧闹的日子。
几大修仙门派的众多门人弟子，都一脸红光的交流着相互门派的流言蜚语。这一时之间，灵丘境竟也世俗了起来。
昆仑是与灵丘相对九州上最大的男子修仙门派，门下也是男弟子众多，个个都是风姿不凡，引得梦烟和泣月女子修仙门派驻足，笑声不断。论及人数，再委婉算上其他不入流的小门派，男男女女，衣袂裙带飘逸得很，尽是媚眼横飞的景象。
这气氛算交流会？
大殿上，依旧是那颗千年老槐树下，人头攒动。
一白色衣袂女子，眼波流动，靠近一白衣男子，细声道：“不知这清颜掌门，生的何样？引得我师傅，朝思暮想。据说其间还有点风流轶事呢！”白衣女子痴痴笑了，或者觉得笑成这样有些失态，又连忙用袖子捂住嘴。她疑惑道：“表哥，你怎么愣了？”
许是听得这八卦有些兴奋，那男子竟半晌没回过神来。
女子轻唾一声：“表哥你是在昆仑修傻了？”
白宣躲在人群中，正儿八经探着脑袋，偷听了这些秘辛，脸上浮出得意的神色来。又守在那等了一会，但见这些男女都只顾得眉来眼去，没再谈清颜，又觉得无趣了些。对着山下望去，又见竟是轻飘飞舞的戏码，他心想本门怎么没这飘飘的本事？
白宣轻哼一声，索性坐上背对着众人的石头，闭眼假寐，想着等着过会，师傅就应该出来了吧。正在神游四海的时候，却听一怯怯的声音传来：“这个，小哥哥……。”
白宣悠悠睁开眼，心道这粉妆玉砌的小姑娘从哪来的？他翻过身跳下石头，直接面对着小姑娘。
“你这是？有事？”
“哥哥，这个……。”
“哪个？”
这小姑娘低着红透的脸，扭扭捏捏半天道：“哥哥，茅房…茅房在哪？这四周都是大哥哥，我……实在，不好意思问。”
白宣看着这小姑娘实在觉得好笑，心中又生出一丝遐想，若是哪日，授衣能这么羞涩，那简直才是……。
他顺手牵起小姑娘的手，小姑娘抬起头来。白宣心中一声感叹，百合啊，纯洁的小百合。
试问若你看见这样的女娃娃，你能不冒出百合的感叹么？
这是一张极其娇嫩的娃娃脸，皮肤吹弹可破。再瞧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晴，这眼睛的纯洁头透澈与授衣那时而变化的眼神，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她有可能有点急，所以这眼睛还蒙着一层水雾，楚楚动人。
这简直就是一个“萌”字，估计长大，若留住这婴儿肥半分，则还是萌的，若留不住，也是个绝世的清秀佳人吧。
白宣暗自吞了一口水，心想，这太可爱了。眼见，那小姑娘一直盯着那拉住的手，白宣懂了她的含义，心里哂笑，你这小孩还在意男女之防？
但面子上，白宣还是一脸正气的出声道：“这里人多，我带你去找茅厕。不牵着的话很容易走丢的。”
小姑娘又低下头，怯怯的道：“嗯。”白宣俯首只见那小百合的额头，也是绯红。白宣心情大好，想着这小百合实在惹人喜欢。所谓人生三大大事，这入茅房就是一件大事啊。他牵着她赶紧加快步伐，去解决人生大事。
啧啧，这小手不错，摸着也挺光滑的，细腻柔软。白宣钻过层层正在胡扯，或是寒暄最近天气如何的道友堆里，他才总算到了茅房。回想这一路，他踩了多少人的脚，又被多少人的脚踩过，真是艰辛。
“那就是茅房。”他指向一简易茅屋。
那小百合更是瞧了白宣一眼，脸都红到脖子上了，又抬起头道：“谢……。谢，谢谢哥哥。”
不等看清白宣的表情，小百合飞速的奔向茅房，紧接着飘出来弱弱的声音：“哥哥，你在外面等着我哦。我一个人，害怕。”
这个小百合啊，小百合啊，爱红脸的小百合啊。还没第三个小百合道完，就见得那小百合从茅厕出来了，脸上的红晕比起刚刚已经淡了不少。
看着这水润的小百合，白宣却思起另一个丫头。这日过三杆了，她怎么还没出来？这种热闹她居然不围观？奇怪。正在细下琢磨，手上被一温热的东西牵住。他回头一看，丫的，这小百合居然主动了。
果真我还是玉树临风，貌若潘安啊，白宣很自我满足。他牵着小百合直接去了授衣的住处。
远远望去，就见那门扉已被反扣住，白宣顿足思索了良久，这到底是什么人故意锁了她呢？师傅么？白宣做了最惊悚的打算，是不是这货昨晚非礼师傅了。不过即使非礼师傅了，师傅也舍不得罚她呢。
管他三七二十一，开了再说。白宣正朝前走了几步，右手却觉得一松，回头一看，见小百合自己飞出了老远。小百合红着眼眶从地上爬起来，白宣疑惑了，道：“怎么了？”她咬着嘴唇道：“我，我被弹开了。”
什么东西会弹开小百合，莫非这里下了结界？可是明明我都没事呢。
白宣皱了皱眉头，道：“我们再试试。”他牵着小百合的手，又一次朝前走去。这次，小百合被弹出更远，她爬起来时，如玉的小脸已微肿，唇边已经出血。
完了，这试验把人家小姑娘试验成这样了。白宣心里有些内疚，连忙递上平时用的手帕。小百合见白宣神色不对，连忙道：“哥哥，没事的。”
白宣心里又升起一阵感叹，小百合果真是小百合啊，要是授衣那狐狸，肯定指不定回咬他两口。
见小百合实在无大碍，白宣也长松了一口气，但仍道：“你拿这手帕捂好嘴，别让血再留了。”想了想，白宣又道：“你在外面乖乖等着，哥哥给你带个姐姐出来。”
他推开门，望向榻上，见授衣抱着被子睡得正酣。真是个懒虫，白宣呶呶嘴，捏住鼻子尖声道：“不好啦，灵丘发大火啦。”
榻上的人一惊，猛地睁开眼睛蹦起来，嘴里还嚷道：“怎么了？怎么了？”几声没反应后，她才回过神来，一看床边装深沉的白宣，立马就像竖着毛的刺猬，道：“你要干嘛？”
白宣不理她，推开原本紧闭的窗户，一丝阳光透过来。授衣连忙用手遮住强光，慢慢才适应了。白宣微微笑道：“今日盛会，你就一直睡过去，打算错过这大好日子？”授衣一双秋水望向窗外，又轻轻揉了揉鼻子。她心里很想参加这个盛会，可师傅明明说了…。。。。
白宣道：“你不去看，你能安心？”
这白宣实在太了解授衣的心理了，一句话闹得授衣心里直痒痒。犹豫了半晌，授衣还是大步迈出门去。
这才出门，正见一小姑娘，低着头拿着帕子捂住嘴。那捂着嘴的手帕很熟悉，仿佛………
授衣恍然大悟的看向白宣，眼中一派挑衅：“好你个白宣，拐卖幼女来了？”
白宣哑然。
那小女孩自己解释道：“姐姐，哥哥没有拐卖………。”呀，还骗的人家帮你说话了，授衣斜着眼，鄙视着白宣。
见着授衣的神色，小女孩慌忙拿下帕子道：“是哥哥对我好，所以才带我到这来了。”授衣抬眼望去，见帕子上有血，心想这真是山河一片红，好心提醒道：“好到出血了？”
“不，不是的。”小女孩犯结巴了，委委屈屈，又半哭不哭的看向白宣。白宣无奈道：“你说得小百合都快哭了。”
授衣挑着眉看着白宣，道：“她叫小百合？”心想这遭罪的孩子啊，真是一个可怜娃啊。
“我……。。我叫胡九儿。”授衣眼中亮起来，幸好还没迷失自我。
授衣这目光是？白宣岔开话题道：“不知师傅和各掌门交谈得怎么样？”授衣也想起了大殿，出声道：“走，我们到大殿去凑热闹。”
三个小孩走到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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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丘的一处客房里，迎面摆着丈八条案，上面尊窑瓶斜插着一束水仙。那水仙也是受了人气多的缘故，花瓣间，竟垂下水滴来。
此时，各派的掌门都窃窃私语。
坐在上方的清颜有些拘谨，轻咳了几声。这下各派掌门都停止了言语，但气氛沉郁得吓人。立在清颜身侧的平素，已是一身冷汗，但面上仍温和的盯着那些掌门们。
正在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之时，清颜将茶杯嘭的一声放下。所有人兀的抬起头来，但清颜仍旧没开口。
一时之间，客房里，噤若寒蝉。
坐在左下方的正是昆仑掌门无虚老道，这老道一袭青衣，虽已百岁，一摸胡须几寸长，但总体精神仍旧健硕，眼神更是出奇的犀利。他腹稿了半晌，终于出声道：“素闻灵丘掌门处事均衡，但这次恐怕有些难以服众吧……。。”
这一声似解了众人的围，众人连忙应和称是。
紧张的气氛才有所缓和。
坐在左方的是个女子，一身道袍隐隐掩盖住了她原本窈窕的身姿。她见着清颜却万般愁绪，似芙蓉般的脸颊，隐隐含怒。挨着左方第二个坐的也是一个女子，她瞧着那个女子竟对清颜有些怨艾，竟乐的一旁观看，原本水莲般的静态，现在戏谑的笑成了一朵山菊。
这是梦烟派掌门浅水和泣月派掌门蝶舞，两人都各有心思。
而浅水，也在无虚老道话后，接着道：“但求掌门公平处事。”
清颜眼神掠过这些掌门，心中有怒，在衣袖中渐渐拽紧拳头。平素也是惊得慌忙看向师傅，在这情况下，如果把授衣交出去，那么授衣定难逃一死。
须臾，清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清颜能保授衣对九州无害，对天下无害。不知各位道友，听了这话可曾满意？”
一个小门派的掌门出声冷笑道：“你保，你怎么保？难道你能一直看着她？何况大家都知道九尾需要魂魄，清颜掌门这话，的确幼稚的很！”
清颜抢过话道：“何为幼稚？我相信在座每位都清楚，九尾取魂，只取心甘情愿的诚挚之魂。绝对不会为害世间！”
那掌门见清颜声音如同寒冰，已不好过多言语，但仍辩解道：“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为祸世间。”
清颜举起三指，对天而言：“诸神在上，他日，授衣若存有异心。清颜自当亲手诛杀。如违此誓，定受万劫之苦，魂飞魄散。”
听了这话，众人一时又噤若寒蝉。
但左下方的浅水却怒了，一把掀翻桌子，带着十足的妒意道：“清颜掌门，今日当着这众人的面，我可要把事实说得一清二楚。当初，可是你渡了半身修为给那狐狸，才使得那狐狸成人。现在你又执意不肯交出九尾，让大家信服。你这不是存心庇佑么？”
“我现在已经拿一线牵封住了她的灵力，大家大可不用担心。”清颜一向平淡的眸子里也有了愤怒之色，但很快又回复平静。
“但是，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