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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的阴影 作者:无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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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在床头后面的桌子上乱摸,摸到了一个墨水瓶。我把它拿过来,拧开盖把墨水倒掉,然后用瓶子在枕边敲墙,敲击声在深夜显得格外的清晰。不一会儿,李老师醒了:

“怎么啦?无敌?” 

“殿华,你快过来,我中煤气了。”

李老师动作迅速,因为门还别着,他果断地将玻璃击碎,伸进手开了门,然后打开了窗户。

一阵寒风吹进宿舍,致命的煤气如隐身的女巫,随风飘然而去。

一九六五年初冬,在“密云一中”,我参加工作才三个多月就险遭不幸。

真令人后怕。

这次死里逃生,既归功于李老师的及时援手,也亏了自己处置的冷静:如果我有大的动作,定会导致昏迷,那就一切都完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助者天助”。教训是沉重的:煤气熏得我一个多星期都头昏脑胀。

初为人师的我绝对是“出师不利”。

我是那年秋天分配到离县城三四里地的“密云一中”的。到学校没两天,就把校长兼书记打了个头破血流。

校园里有一口水井,是全校师生的水源。井有十多米深,井台上立着用来打水的辘轳。我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劳动技能,打一桶水拎到厨房去;刚把水桶打满了向上摇,郭校长走了过来。我们的校长是领导过密云抗日游击队的传奇式人物,人称“郭大麻子”,特别有首长的风度,说话有密云山区的口音,软软的,很好听:

“小常啊,放下放下,你干不了的!来来来,快给我!”说着就要接我手里的辘轳把。

“郭校长,我行!”我还坚持不肯放手。

我们两人争执起来。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我看争他不过,松手了,结果他也没抓住。水桶下落,失控的辘轳把飞速转动,一下子打在他的前额上,顿时鲜血直流。我慌了,赶忙上前扶住他。他用手捂住伤口,血顺着手指淌出来。这时他还不住地安慰我:

“小常啊,别害怕,不要紧的。”

众人赶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学校的小马车,送到县医院包扎。

好半天才回来,我去看校长,他头上裹着纱布躺在床上。

“都是我不小心…,真对不起您。”我不知说什么好。 

“小常啊,不怪你,你可别着急呀!是我没拿住,不怪你,你放心!”

郭校长还是那么亲切。

我心里既感动又懊悔。那一刻,真恨不得有个人过来把我也打个头破血流。

我教初中三年级的“农业基础课”。山区的学生上学晚,班里有的学生比我年龄还大。虽然第一节课没踩着痰桶(每个教室前有一个痰桶是那个年代校园文明的体现),我也紧张得不敢看学生,精心准备的内容不到三十分钟就全讲完了,剩下的时间我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不知干什么好,急得直冒汗,十几分钟比几个小时还难熬。 

丛老师说的“艺不压身”还真对,我的文学爱好后来还真的帮了我的大忙。讲课是一种演讲,是口头作文。只要事先认真阅读教材教参,拟好教学提纲,加上现场的发挥,再加上一点投入和幽默,就能较为顺利地完成一节课。一个月后,校长,教务主任,教研室的人来检查我的课,反映还可以,基本过关。

学校内的气氛是和谐的,校长人好,老教师对我也很照顾,刚到学校时有一位党员教师热情地领着我买饭票打饭,以至有人误认为我是他的弟弟。

密云县那时还比较穷,与我在农校下乡时见到的近郊农村大不一样。我随同老教师家访时,常看见村里的小孩光着屁股在街上跑,男孩女孩都有。老教师告诉我,在当地,给小孩子做衣服是花费不起的。这些孩子冬天也大多是光着屁股在炕上跑,赶上“老阳儿”(阳光)好时会到街上晒晒太阳。

我在一个班级当见习的“副班主任”,有一天,班主任叫过来一个男孩:

“你爸昨天家长会为什么没来?”

“我爸死了。”那男孩低着头。 

“瞎说!前些日子我还见你爸好好的呢!”

“他爸是撑死的。”边上一个同村的男孩插嘴,有几个孩子偷偷地在笑。

“真的?”班主任不敢相信。

“真的。”那孩子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和那位班主任都大吃一惊。

后来听村里人说,他爸是阴历八月十五那天撑死的。那时农村过中秋讲究吃烙饼摊鸡蛋,这种过节才能享受的美食害了他。村里的亲戚多,他爸嘴谗,吃了好几家;回家的路上口渴,到井台上喝水,喝完了就躺倒在井台上,送到医院时已经救不过来了。

“唉!他真犯傻,吃那么多烙饼哪能喝水,这不是找死嘛!”

村里人摇头叹息。

密云县有三件宝:“核桃,栗子,金丝枣。”核桃皮薄,手一捏就碎;栗子软皮不粘栗肉,金丝小枣剥开能见糖丝,而且绝不生虫。金丝小枣就产在学校附近的西田各庄,统购统销,据说大部分出口,市场上很难见到。但我们的学生家长遍布各村,有的还是生产队的干部,到收枣时,就有家长热情地邀请我们。场院上的枣子堆得像小山一样,可以随便品尝;要买的话是一毛二一斤,我们一般都一二十斤的买。 

买回家一说这枣子的来历,爸爸立刻板起了脸: 

“你这样做是违反国家政策,我们不能要,退回去!”

真是费力不讨好。

妈妈嘟囔着:

“退回去干吗?真是的,要不你别吃。”

表完态,爸爸倒也不坚持。

我一开始还真转不过弯来,之后才想明白:他是要求入党的“老积极分子”,这“坚持原则”的内容是要向组织汇报的。

后来回家,我看见他用一个小锅煮枣吃,每次十几个。妈妈说那些小枣就是他记得吃,他说那枣子是补的。

不错,这些小枣对他来说有双重的营养。

三. 手 表

我当上教师,外公很高兴。他在山东工作的儿子和儿媳也在中学任教,外公说家里又多了一个老师。

临去密云时外公对我说:

“当老师没个表看时间可不方便,你把我的表先拿去用,我是老教师了,不看表也行的。” 

我看见妈妈用眼睛瞪着外公。

外公有块带银链子的瑞士怀表,还是从南京带过来的;小时候我曾小心地拿着把玩,被外婆训斥。那是外公的心爱之物,就是妈妈不在边上瞪眼,我也不会用的。

爸爸妈妈都有手表,那是他们“干部身份”的标志。

但此时他们一言不发,不做任何表态。 

在六十年代,手表﹑自行车﹑收音机是所谓的“三大件”,是值钱的家当。

我没有指望他们马上就给我买。

但我很快就体会到外公所说的“不方便”。

由于没有手表,又没有教学经验,我总是掌握不好时间。讲快了空堂的时间太多,讲慢了又拖堂,完不成教学任务。班与班的情况还不一样,课堂上提问﹑维持纪律﹑解答问题所需要的时间都不相同,讲课的节奏也要随之调整;没有表就心中无数,不是快就是慢,搞得我很苦恼。

一九六六年寒假,春节过后的一个晚上,我走进里屋,当着爸爸妈妈的面,语气坚定地说:

“我要买块表。”

他们看着我,又互相看了看,好像感觉意外。

过一会爸爸说:“我和你妈商量商量。”

我扭头出了屋。

不论他们怎么商量,我都拿定了主意。

从工作以来,我给家里的钱也够买块表了,买表也不是跟他们要。

如果他们不答应,我就先不给家里钱,自己攒钱买。

过一会他们出来了,爸爸面无表情地说:

“明天你妈带你去买表。”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不需要我的“第二套方案”了。

第二天,在离家不远的前门“亨得利”表店,我挑了一只一百块钱的上海牌手表。

这是我的第一次据理力争。

工作之后,外婆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不再凶了;转而变成冷淡,很少和我说话。

她的心态实际没变。有一回家里就我和老三吃饭,正吃着,外婆过来,把另一盘菜放在老三的跟前,那意思是显然的。

我如同没看见。

老三看看我,有些过意不去,但也不敢让我;他三口两口吃完起身走了,那盘菜一点没动。

他本应当心安理得地自己吃。

看得出来,他们对弟弟妹妹的言传身教在当时还没有完全成功。

妈妈却像是到了更年期,爱发脾气,可从不向自己的儿女发。

有一次在家,我正看书,妈妈怒不可遏地冲到我的跟前:

“是你吧!上完了厕所也不冲干净!都臭死人了!”接着是一大套的埋怨。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看书,即便不是我的过错我也不屑和她理论。

她自觉没趣,回转身解嘲地说:

“无敌当了老师变了嘛,真有涵养。” 

我不再像小时那样“顶嘴”,对她的无名火我都是如此的处理。

因为作为教师,我已能在人格和品性上给自己和他们定位。

四 。 反党小集团

一九六六年的五月,春意“闹”得不一般。

先是批判“三家村”,随后“北京大学”出现了“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

六月,《人民日报》发表署名“评论员”的文章——“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

《红旗》杂志社发表社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每个人面临的选择是:“做无产阶级革命派,还是做资产阶级的保皇派?”

北京城里出现了名为“红卫兵”的学生组织,开始造“修正主义”的反。

密云县远离城区,这里的黎明还是静悄悄。

但是家在北京的老师消息灵通,知道那里已经“革命”了,我们还没革,心里颇有些不平。

六月十四号,几个北京分配来的年轻教师再也沉不住气,写了一张大字报,大意是批评学校党支部按兵不动,敦促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开展文化大革命;发起人里就有救我一命的李老师。他们拿着大字报找我签字,我不假思索地签了,总共签名的有六个人。

大字报上午贴的,下午就召开了全体教职工大会。

会议开始,郭校长先让大字报的发起人讲话,他们的发言还是那些意思,没什么特别。

忽然,郭校长把桌子使劲一拍,站了起来,声色俱厉:

“你们安的什么心!这是反对党支部的领导,是反党!五七年右派就是这样干的,我不怕这个!有共产党,有毛主席,你们要打倒我,休想!”

几个党员和积极分子也站起来冲到会议室的前面,高喊口号:

“坚决拥护党支部的领导!”

“共产党万岁!”

“毛主席万岁!”

顿时群情激昂,口号声一片。

势态陡转,我们这几个人一下子被孤立起来,定性为“六人反党小集团”。有人义愤地指出,我们是“目无组织,骄傲自满”,从而走上反动道路的。

不容我们辩解,也不允许任何辩解。 

会议将结束时,一位党员教师——就是曾如“大哥”一样领我买饭票打饭的那位,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声念颂: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另一位语文教师应和: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众人齐声喝彩。

我们六个人垂头丧气,想哭都哭不出来。

会后老师们纷纷表态,校园里到处贴的是拥护党支部的大字报。

组织上找“六人反党小集团”的成员分别谈话,但没人找我;这几个人里就我年纪小,又刚参加工作,他们认定我是个小角色。

跟我关系较近的老教师私下里劝我要和别人划清界限,好好检讨;因为情况不妙,郭校长在一次小范围的会上说:

“那个常无敌,刚来这儿就差点把我打死,这就是阶级斗争!你死我活!”

我的心一下子凉到底。

但没两天,形势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六月十六号,《人民日报》报道了“南京大学”校长匡亚明“镇压革命群众运动的反革命事件”,号召“放手发动群众,彻底打倒黑帮”。

我们心里有了底,他们心里倒没底了,对我们的批判也停了下来。 

六月下旬,上面派来了工作组,在大会上给我们平反,宣布我们的行为是革命行动。

我们摇身一变,又成了造反的“革命派”。 

现在想起来,郭校长不过是错把六六年当成了五七年;而我们如果知道五七年,也不会有六六年的蠢动。

我怎么也搞不懂,那个原本有情有义的郭校长,那个软软地说:“小常啊,不怪你”的郭校长,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那样冷漠无情,充满了杀气。 

五. 革命与人道

我们六个人对“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是有感情的,要不是它,我们就真成了“反革命”。

可是,文化大革命的发展不但出乎刘少奇那样的“老革命”的意料,也不是造反的“新革命”所能预料的。

老师们造反,学生们也开始造反,都说自己是造反的“革命派”,各个群众组织应运而

生。学校里揪出了第一批“黑帮”,除了郭校长,还有一些是有“政治历史问题”的人。他

们挂着牌子,弯着腰被批斗,红卫兵有时让他们跪在铺着炉灰渣的地上。当初高喊“拥护党支部”的人批斗郭校长竟也毫不手软,对他拳打脚踢。 

在一片“打倒”的口号声中,我看到那些“黑帮”的绝望的苦脸,不禁想起六月十四号那天我自己的感受。那是一下子被抛到了荒野,成了另类的感觉:恐惧、迷茫、无助。众口一词的谴责足可以击碎任何人的自信,你不知道如何获罪,但又必须认罪。

那是一场人与人性的战斗,胜利者必须抛弃一切同情和怜悯,化除往日所有的承诺和温情。

我理解了爸爸自诩的“在历次政治运动中不犯错误”所需的人格代价。

每个人在文化大革命中都付出了人格代价。

那是怎样的一种“大批判”!

从批判《三家村》开始,批《海瑞罢官》,批四旧,批走资派,批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批电影《怒潮》,批修正主义回潮,批《水浒》,批投降派…

批彭德怀,批陶铸,批刘批邓,批林批孔,从赫鲁晓夫批到安东尼奥尼,从国家主席批到学校传达室当过国民党兵的老头…

我们都狂热地参与,从胜利走向胜利。

但我亲眼目睹的一个人的自杀将这“胜利”动摇了。

那是六八年“清理阶级队伍”,有人贴出大字报,揭发学校传达室的老尉头是国民党“老兵痞”,曾在长春与共军对抗,之后俘虏投诚。人人心知肚明,此内情出自档案,必得工宣队领导的授意。

老尉头看这张大字报时,一泡鸟屎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他的光头上,引来旁人的嘲笑,老尉头面如土灰,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

当天夜里,听到有人大声叫革委会主任的门:

“宋主任!宋主任!尉老头出事了!”

原来是值班的红卫兵听到传达室里有痛苦的呻吟声,不敢进去看,来搬救兵。

住这一排房子的老师都被惊醒,有几个人,包括我,一起跑过去看。

传达室昏暗的灯还亮着,门被一脚踢开。 

屋子里一股浓烈的“敌敌畏”气味,地上有摔碎的药瓶子。老尉头靠在床上,由于农药的作用,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抖动,眼珠子像要掉出来,表情非常的恐怖。他见有人进来,断断续续的说:

“我…自尽了!”


我感到阵阵恶心和眩晕,视觉渐渐的模糊,眼前一片光亮之后又一片殷红,人几乎要跌倒;我退后几步靠在墙上才勉强站住。我闭上眼睛,努力作深呼吸,足有几分钟的时间才慢慢缓过劲来。

周围一片忙乱,人们连抬带拽地把老尉头弄上了手扶拖拉机。他中毒较浅,在县医院洗胃后第二天早上就拉了回来。解放军放了他可造反派放不了他,当天就开了他的批斗会,还增加了一个新的罪名,叫“自绝于人民”。

在运动中因“问题”而自杀的人都叫“自绝于人民”,这是文革中成为定论的说法。这意思也很明白:人民要斗你,你不让斗,这显然是和人民对着干。

我那时已攻读了不少马列主义的书,知道马克思的女儿劳拉和女婿拉法格就是因年老不能工作而双双自杀的,列宁对此评价很高,称他们为“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再往后,苏联的红色诗人马雅可夫斯基一九三○年因患“绝症”而自杀,还居然得到了苏共中央的批准。(注)

但在中国,连耿直的彭德怀被批判时也一再向中央保证“不自杀”,包括刘少奇,以被折磨而死表示了他们的忠诚。

我不明白,自杀即便不是明智之举,何以要背负“自绝于人民”的大罪名;毕竟自我毁灭是一件痛苦而无奈的事情!我看到老尉头自杀时那昏昏惨惨的场景,如同见到了地狱。

维克多•;雨果在以法国大革命为背景的《九三年》一书中呼吁:

“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

但在绝对错误的“革命”之中,绝对没有人道主义的容身之地。当时有一句流行的话:“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人民的残忍。”

外公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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