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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她打电话，打不通，响两下就断了，看来她已经把我的号码列入拒绝打入的黑名单了。
我发条信息给她：昨晚我离开你们房间之后就回去了。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失去的正是那种对普通人的信任。反正我们也没关系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坏，你要怎么去和别人说随便你，我无所谓。
上班时间到了，老钱和老鲁也来了。我整理着稿件，红婷独自一个人神情凝重地走进了办公室，我见她两眼有些红肿，像是哭了一夜，心里就有些软。她狠狠地看我两眼，然后拉着老钱出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反倒是老鲁来找我谈话了，老钱可能有事出去了。老鲁把办公室门关了，拉我坐在沙发上，给我点上烟，以一种长者般劝慰的语气说：“刚才红婷找老板谈了，说她和小和尚的关系已经定下来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打扰他们，别再发短信给红婷了。小杜啊，谈朋友的事啊，不能想不开，硬盯是没用的。我以前也不知道你一直盯着她，现在人家都这么说了就算了嘛，不要急吗，我过阵子给你介绍一个。”
我说：“老鲁你不了解情况，再说这是私人的事，我也没办法和你说，你不用来安慰我。”
老鲁有些不悦，我也不理他，闷头抽着烟。心想老钱怎么把这事又告诉老鲁了，以前即使工作上的事老钱也不和老鲁打招呼，现在是什么事情都和他商量着一起办，真成了亲密无间的兄弟。反倒故意地疏远我了。
红婷说的话也可笑，什么叫关系定了？什么关系定了？还要告诉老板申请保护？还是故意说给我听气我？这不是小孩子想通过自虐达到伤害别人的心理吗。
老钱回来了，见了我那表情就像我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在替我害臊一样，话都不想和我说。我这个气啊，别提了。
我拉住他说：“老钱你得听我解释一下，这事不能全怪我，她要是对我没一点意思我决不会去盯着她的，现在怎么说得我像个无赖变态似的。”
老钱说：“或许她在你的心里位置很高，但你在她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她说不想在这做了，想回家。”
什么意思？这不是想叫我走么？我气得跟老钱说：“其他话我也不说了，反正以后我要是有再给她发信息，不用她走，我马上自动离开公司。”
老钱说：“这样就行了，也没什么事了，以后都安心工作。”
吃中饭的时候我在门口碰到小和尚，他单独一人正要出去。我把他叫到没人的地方对他说：“昨晚的事是我误解你们了，对不起。反正我刚才也向老板保证过了，以后我要再给她发信息，我马上就离开公司。你们以后呢好好谈，和我没任何关系了。红婷为人处事都太冲动有些小孩子脾气，你以后多让着她一点。”
小和尚听完我的话，突然哭丧着脸委屈地说：“你说她是小孩子，她说我是小孩子，我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我诧异地问：“你们不是谈得挺好得吗？”
他说：“杜哥你不知道，别人也都这么认为，好多人都挺羡慕我的。其实这里面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觉得她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和我简直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她。”
“你上回不还跟我暗示你们已经很亲热了吗？”
他翻起眼睛白了白我：“其实我们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你怎么能把她想成那么随便的人呢。”
我说：“这是我不对，但我之所以会误解主要有三点：一是因为那晚你对我说的话，二是外国人那天过来对我说你们太亲热让他坐不下去画画了，三是昨晚怎么把门锁了？”
他说：“那也不是故意锁的，碰巧撞上锁住了，我们也没在意就让它去了。其实我们就是在说说话闹着玩，根本就没什么。她不是这种人。我怎么可能负她呢，我连自己算她什么人都搞不清楚。”
我说你去把红婷叫出来。他很听话地去叫红婷了。
红婷一出来见到我，立即站到小和尚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像是生怕我要打他而去保护他一样。
我说：“红婷，刚才他跟我说过昨晚的事了——”
她快速的打断我道：“他说的就是我说的。”
我心里这个气别提了，但还是忍住，我说：“我知道了。反正一切都是我得错。我对你说对不起了。”
她狠狠地说：“是你错？什么事情不都是你说的吗？”
我又气又急的要和她争辩（到底是你在做还是我在说？怪我说？难道我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啊？）但想到小和尚在面前就忍住了。我说：“反正我刚才跟他解释过了我为什么会误解你，他可以理解我，等会让他跟你说，是不是啊小和尚？”
小和尚还想装出气愤样说不理解，我又提醒他一句：“是不是？”
他才明白过来朝红婷点了点头。
我说：“反正我刚才也对老板保证过了，以后我要是再给你发信息，我马上离开公司。”
红婷脸色一变，我马上向她使眼色，表示这话是说给小和尚听的。她脸色好转了，扬手说：“其实我们的事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连肖芳也不知道—”我对她信任地一笑，她还要说下去，我忙摆手阻止她，意思是别在小和尚面前说了。因为我发现他此刻被冷落在一边，又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一脸气愤的样子。红婷马上也察觉到了，对我笑着，挽起小和尚说：“我们走吧。”然后拖着他离开了。
第十四章 正文
1
这天晚上回到住处我花时间仔细想了想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小和尚说：她开心不开心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和他没关系，那和谁有关？联想到之前我和红婷之间一直时好时坏的状态，她的反应我没见到，小和尚却都见了。如果是我一句话就能让她笑，又一句话就能让她哭，那不说明她很爱我很在乎我吗？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只是我以前一直以弱势的心态理解我和红婷之间的关系，反而看不清她对我的这种爱。
第二句话，小和尚说：我们之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这意味着什么？联想到红婷说的，他已经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很有可能他们之间只是像我和宁宁当初那样，红婷把他当作一个小弟弟来对待，却又为了和我斗气，叫他冒充他的男友。
所有这一切都离奇得不可思议，但如果考虑到红婷的个性，一切却都合情合理，有迹可循。自从上次我和宁宁的事后，她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什么事都不能轻易地答应我，不能让我得到的太容易。从此开始她就百般刁难百般拒绝我，而我还就那么贱，死心塌地认准她了，百般迁就百般忍让，这使得她越发骄傲越发无所顾忌了。前面两个月我不理她时她难过得要命，却还是要硬挺着要把这口气斗下去。到了她过生日我给她发了信息，她觉得如偿所愿斗赢了就只顾高兴了，又想利用小和尚来刺激我，想叫我别和公司里的异性眉来眼去。以她那种张扬的个性和随时随地利用别人而毫无过错感的处事方法，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中会是什么样。她觉得用小和尚对付我挺管用的，就好玩似地一再拿他半真半假地逗我。她忘了我叫‘阿杜’，我是走沉重伤感悲情一路风格的，把她的玩笑当了真。她一下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打击，带着怨恨和斗气报复的心理叫小和尚对我承认是她男友。他们第一次拉手很可能也就是从那晚开始的，小和尚添油加醋的把我的话一说，她一气之下索性就去拉他的手了。又正好被老鲁看见，第二天公司里一宣扬，小和尚自认为是她男友了，被她说了一顿，逼着他对外承认是男友，而其实只能做弟弟。所以小和尚心里一直愤愤不平。而这之后当我再次服软主动和她和好之后，她更加开心更加感激小和尚了，又忙着去安慰他跟他玩得越来越疯，最后导致了那晚我对她的误解和谩骂。
直到昨天我们三人在一起时，她才意识到我是真的误解她和小和尚之间的关系了，此前她一直认为我是明知开玩笑却故意气她激她，所以她会说那句：什么话不都是你说的吗。这点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有这种心理：气她，和她斗气，故意激她。只是她做的太出格太过分了，我能不误解吗？她做事就是这样，从不考虑周围人会怎么看怎么说，冲动起来又常常走极端，把事情做绝。现在闹成这样怎么收场？我们以后还怎么谈呢？小和尚的事又怎么处理？
还有一点也是必须被考虑到的，那就是她家里发生的事情对她心理的影响。在她不可一视的骄傲背后，隐藏着很深的自卑感，对外界充满了怀疑甚至仇恨。当感觉受到伤害时她会有强烈的报复欲望和自毁倾向，这些可以解释她为何会把我说成是低俗下流的骚扰者。我没有意识到我们之间关系的转换，以前一直把她视为高高在上的强者，其实，现在我是强者，而她反而是以弱者的姿态在争取自己的位置和心里的平衡。
2
第二天上班，红婷没来。到了晚上加班时，我走到他们房间去，只有小和尚和小吴两人还在，我走过去给他们发了圈烟，然后坐在小和尚边上和他闲聊了两句，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忙，早点画完早点回去休息，当心身体吗。他突然喉咙哽咽了，像正沉浸在自怜的悲伤之中，受不了别人几句亲切的关心一样，站起来冲了出去。我过了一会跟出去，他躲在公司门口猛抽着烟。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杜哥，我真想抽她。”
我一惊，我说：“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怎么能恨她呢？”
他一愣，忙调转回来说：“我没说过，我没恨她。”
我说公司门口说话不方便，我们往外走走吧，正好去吃点夜宵。
从他的反应看来是红婷不理他甩了他了，他还误把我当成了失恋同盟。我一边走一边问他：“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呢？”
他辩解道：“我是恨我自己。看到她伤心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办法安慰她。”
“杜哥，”他继续说，“你不了解我。我在老家的时候是我们那打架的头头，以前跟我混的小弟现在都是帮人家看场子的黑道，打架我是不会怕谁的。上次和以前房间里那个人吵架，他打了我的第二天，我就从老家叫了四个人过来，最后他摆了桌酒向我赔礼道歉才了事，不信你可以问小吴。”
我说不用问，我信我信。他又指着额头上的一道细小的疤叫我看，他说：“这是以前在老家和别人打架，人家用斧子砍过留下的疤，只差一点就没命了。”
我说：“那太危险了，有什么事还是和平解决的好。”
他说：“是啊，我就是这意思。大家都是文明人，都能互相理解吗。”
我发觉他真像个小孩子，连说话的音调里都有孩子般让人觉得有意思好玩的地方，不标准的普通话里夹着几个饶舌的乡音，和他说话很容易被他带过去，会不自觉地模仿他。
我说：“你平时挺会隐藏自己的吗，我觉得你和平常认识的那个你感觉不一样。”我指的是他平时和公司里人相处会把身上这种小孩子的特性隐藏起来，不让别人察觉到。
他说：“是啊，红婷也这么说我。”
我笑了笑。
他停住不走了，他说：“我身体不太舒服，走不动了。”
我问他怎么回事？
他犹豫了一下，拉起裤脚让我看，他说：“这是我刚才用香烟在小腿肚上烫自己的两个洞。”
我惊讶的问怎么回事，他说：“我是忍不住呀，想不通想打人，可又找不到理由找不到别人，我…—我只好烫我自己才能缓过这口气来。”
我说：“五月三号晚上见面时我觉得你都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才几天就变成这样了？”
“杜哥，你不知道我，我这人其实特别害怕受到伤害。我十六岁时谈了个女朋友吹了，到现在整整三年了我都没忘记她。所以吧，我特别害怕再受到同样的伤害。”
看着他可怜的样子，我也有些不忍，拉他到路边台阶坐下来休息，又给他发了烟点上。我在心里暗暗怪红婷，看看她都把事情搞成什么样了。
我安慰小和尚道：“其实红婷是喜欢你的，只不过方式，程度，和你对她的不一样。她很多地方不是挺护着你的吗，你多想想这些气不就平了吗。”
小和尚真的很认真的样子想了想然后说：“那倒是，她很多地方对我都挺好的。”
接下来我顺势问了些以前他和红婷在一起时的情形，他很信任地都依依告诉我了。后来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忙止住话题，我们就又一起走回公司了。
回去之后小和尚没画几笔就走了，小吴留下来帮他继续画。和他这次谈话完后，我确定了自己昨晚推测的一切。想到红婷是真的爱我，而我却这样误解她，内心又喜又愧。我躲在办公室里给她发信息（老钱和老鲁这时都已经回去了，我一个人留着负责等画稿全部结束了。）
我说：对不起，以前是我误解你了。我不知道你是把他当弟弟看，请你原谅。以前因我的自卑，一直不敢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当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想而是真正实有，这真的让我感到不能自抑的激动。
我不应该怀疑你误解你，现在想到那些对你不敬的话我羞愧万分。请你原谅我的无知无明吧，恳求你。
突然收到了小和尚发来的信息：哈哈，老杜，你怎么又给红婷发信息了？请你遵守你的承诺啊。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她刚才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了，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又给她发信息了。
我是发了，但除了红婷自己没人可以叫我离开公司离开她。
我又对他道：你对红婷的爱是出于贪念，动机不正，而且你用的方法也不正，即使被你得逞一时，也绝不可能得到她一世。
他回道：胡说！我爱她还需要什么动机吗？真是笑话！你说清楚为什么说我是贪念？
几句话解释不清，你约个地方我们出来聊聊吧。
我没空，我要睡觉。
你对她的爱是自恋式的，你爱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她。
我没你那么复杂，说不过你。明天我就到办公室找你去。
第十五章 正文
第二天上班时小和尚并没有来，我本来也根本没把他的威胁当成回事。红婷独自来了，打扮得很漂亮，白色轻纱的崭新长裙，秀发披肩，面容也精心化妆过。她笑着走进办公室，别有深情的望着我，老钱在旁边，她转身向他似乎要说什么。我意识到她想在老钱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挽回那天骂我的影响，我忙拿了套画稿塞到她手里，示意她不用说了（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本来就不该对别人说，一会好一会吵的多难为情啊。）她一怔，随即接过画稿对我灿烂地微笑着离开了。
老钱这几天心事重重，像遭了霜打似的，前一阵子自大的神态消失的无影无踪。公司从国外接来的试搞画完寄过去之后，人家说我们的制作水平达不到要求，暂停了与我们的合作谈判。另外那家有意向收购我们的大公司也没了动静，我们自己公司的业务量也并没有大量地增加。所以现在地方是大了人是多了，全成了空架子，大家的收入反倒都减少了。老鲁时不时的在抱怨又用掉了多少多少钱，这样下去要亏本了。他甚至向老钱提出要搬回以前的地方去。老钱因为拿了他让出的股份，也不好意思和他争执，只能沉默着任由他唠叨。
我现在的处境也不是很顺。倒不是仅仅因为红婷的事，还因为我刚搬新公司时劝老钱小心谨慎的那句话，现在的情形是被我说中了，可他却又觉得我是处处在逞能逞聪明。我现在一和他说什么话，他就以为我又在想暗示他什么了，板起一副冷脸来对我不理不睬。前天我们三人在办公室时，我突然接到了想收购我们的那家大公司经理打来的电话，他说想请我有空出去一起吃顿饭聊聊。打完电话我顺口就把这件事和老钱说了，我还说他怎么不和你吃顿倒要请我吃饭了。老钱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我随即才意识到，这位经理是想挖人来了，甚至是想跳过老钱靠我挖走整个公司的人力。漫画公司本来就没有固定资产，值钱的就是整队的创作团体，拉走了他们就等于拉走了整个公司。我这些天净搞在红婷的事里，脑子没往这上想，还随意的就对老钱说了。按他的脾气这只能是增加了他对我的怀疑和提防。
早知会做得这么不开心，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来当这个总监的。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老钱和老鲁一起出去和客户吃饭了。我到各处转了转，走到了红婷房间时，发现小和尚又来公司了。他一个人在自己的画桌上趴着，还用件外套闷住了头。红婷和房间里的其他人都还在画画。我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他拉下衣服抬头看我，目光有些呆滞，整张脸痛苦的扭曲着，眼角还挂着泪痕。他用近乎乞怜的语气叫了我一声：“杜哥。”
我心一软对他说：“你没事就去帮红婷画两张稿吧。”
他高兴的答应着，站起来走到红婷旁边说：“杜哥让我帮你画两张。”
红婷慢慢扭转身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让他帮你画画吧。
她扳着脸冷冷的扭回头去。
小和尚自己从她桌上拿了两张稿就回来画起来了。
回到办公室之后我想了想，发觉红婷今天的几个做法都是经过思考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