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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混,就混出人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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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依琪去敲化验室的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只到她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里面才传出惊慌未定的声音来:“工人走了吗?”
门开了,闪出一条缝来,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冲了出来,接着露出了一只满头汗珠的光秃的脑袋。当他见到只有陈依琪一人,这才开大了门,拉陈依琪进去,又急着将门反锁了,好像是在提防洪水猛兽会乘势涌进来。
朱弘友再次急切地问道:“工人都走了吗?”
“好臭!”陈依琪用手扇了扇鼻子,肯定地答应着他的话:“走啦。”
朱弘友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又悠然地点起了一支烟。
“别抽啦,人都熏得死!”陈依琪面有厌色。
朱弘友年近五十,身子很矮,肥胖得象只气球。他原来是市粮食局的一名财务科长,局里的干部都说他是好好人,所以连续多年,他都能被局里评选为“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的优秀共产党员。前年因为犯了财经纪律,被撤职查办,据他自己说,那完全是他为领导顶罪,纯粹是自我牺牲,“要不懂投机,在机关里还混什么混?”
果然,上级纪委查来查去,他什么事也没有。查他的人刚一转身,局领导便投桃报李,用一张红头调令,安排他进了下属的市食品厂做了承包厂长。
虽然仕途是从此完了,但这市食品厂美女如云,化钱自主,享着艳福,通着财路,让朱弘友有了做皇帝也不过如此的感觉。原来做个国企的厂长,可以活得如此滋润,那些削尖了头往仕途上钻的人,真的都是些二百五!也难怪那些不傻的国企厂长,升职离开了已有的职位,反象是被判流放似的痛苦!
朱弘友过去虽然只是小科长出身,但掌管钱财的职权,让颇懂经营的他,有了建立起自己广泛人脉关系的机会,他在市里也多了些不为人知的背景。所以他到了食品厂,自恃有靠山,也就颇能独断专行。别看他整天笑得象个弥陀佛似的,说话也和声和气,但做事手段的阴险凶狠,却很少人能比。
初来乍到时,因为不熟悉食品厂业务,他没少吃原厂领导班子的苦头,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被完全架空,在厂里找不着北。原厂领导庆幸他待不长,正为他将灰溜溜地离开工厂倒计时,朱弘友只用了几天的功夫,就让原厂领导们见识了官场上的手段,他只是找了些鸡毛蒜皮的事上纲上线,让整个班子的人就一个个全部停了职,他随手又调进了几个自己人,从此便在工厂一统天下。
有一个女工,因为反感他动手动脚,当场骂了他声“流氓”,没几天就被他的人抓住了把柄,炒了鱿鱼。我一家之主,还不兴我开点荤?都是一些时不时都想沾花惹草,红杏出墙年龄的人,男女这点事,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官场上很多人都信奉的处世哲学,朱弘友也同样熟谙此道。
尽管朱弘友在厂里是个土皇帝,几乎没人再敢怀疑他的权威,但对砸人饭碗这样犯众怒的事,他还是有所顾忌的。他不怕工人们凶狠,就怕工人们纠缠,尤其厂里大多数又都是些娘们,哭哭啼啼闹着,求死求活最让他没辙,毕竟他还得要保持住自己优秀共产党员的形象和弥陀佛的外表。
陈依琪尽量用很平静的语气和他说话:“还有范健他们几位老工人没走……”
“这些人真促气!”朱弘友一下子脸色又变了,他紧张起来,瞪圆着眼睛看着陈依琪,朱弘友没当她是外人,所以也不必展现出他已经职业化了的笑容。
“警察走了吗?”朱弘友再次追问。
“走啦,别担心,他们不会闹事的。”陈依琪走近他说道,“他们几个只是家里太困难,要是离开了工厂,那日子就没法过。特别是范健,他老婆卧床好多年了,要是再丢了厂里这份工作,他真的会绝望!”
陈依琪说话细声细气,又糯又软。她说着,伸手就抓过朱弘友胖圆圆的手,几几乎是在哀求:“留下他们吧,他们曾经都是厂里的老模范,就是多了他们几个,也总不会让他们吃白饭的……”
朱弘友拉回自己的手,走到一边,说得很坚决:“不行!你别又要心软,总是妇人之见。听我的,不会错!要是这些‘炒工帮’不离开,工厂转制就寸步难行。要是转制失败,那工厂就彻底完蛋,我们谁也得玩完!现在是顾得了田鸡顾不了蛇,改革吗,总得要有人作出点牺牲。”
朱弘友扔掉手里的烟,用脚狠狠地碾了几下。
陈依琪仍不死心:“那就留下范健吧,以前厂里让他下岗,他去找过市政府,市里领导都有过表态,谁下岗都不会让他下岗,政府应该对他讲点诚信……”
“谁表态,就让他去找谁。”朱弘友仍坚持着。
陈依琪说话的声音开始大了:“我们也没必要做得这样绝吗!就是工厂转制结束,不是一样还要聘用工人?用谁不是用?他们几个老实巴焦的人,全多留下也不会是负担,他们手艺都不错,要不是对工厂有感情,谁也不会死缠着要待在厂里,出去总会有作坊请他们的……”
朱弘友忙打断她的话说道:“那不是很好,让他们去做大师傅,不是挑他们发财?”
陈依琪无话好说,转身开门就走。出门时,她还回头瞪了朱弘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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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依琪心里窝憋,她太理解工友们的心情了,在厂里做了这么多年,快退休的时候又让下岗,谁也无法接受这结局。她更同情那位范健,走路不敢直腰,看人不敢正视,说话不敢大声的老好人,风风雨雨几十年,居然最后还是这样一个结局。
食品厂在吴梁市也算是家很有名的工厂,前门是老街,后门是古运河,它的前身是1829年创办的“江南春”,它的主人就是范健的父亲,四十几年前,范健的父亲在“自愿申请”参加公私合营后,郁闷成疾,一病不起,不久便归了天。
范健一直保存着父亲临死时留下的一本《吴梁市公私合营企业发息凭证》的小册子,那小册子的首页清楚地登记着他父亲的名字和住址,投资企业名称是“江南春(糕点厂)”,投资额为“五千元整”,息率“5%”,盖着的公章是“吴梁市食品厂”。后面几页的表格里,还密密麻麻地登记着领取股息的日期和数额。父亲死后,范健一家就全靠这本小册子生活,每一个季度领取一次股息;范健也靠了这本小册子进了食品厂,成了工厂正式职工。但到了1966年的第2季度,这股金便停止了发放。“文革”一来,红卫兵小将抄家时,指定要找到这本小册子当“变天帐”的实例,范健冒死将小册子封上油布埋到了地下,声称已经烧了。为此,他被红卫兵小将严刑拷问了三天三夜,最后还天天被游街批斗,从此就变得不善言语。只到改革开放以后的1984年,政府补发过一次1966年第2季度的股金给他。但之后,政府至今都再也没给他补发过一分钱的股金。
工厂收为国有,获得了很大发展,几次扩充规模,便占了周围几十亩的地。其中大部分地方,占据的是民国前属于一个大徽商的私家花园,那大徽商解放前侨居了海外,再也没回来过。厂区内四季都有花草,遍植樟树、柏树和桂花树,很多都是百年的古树。掩身在树林中的建筑,有清朝民国时期造的,也有解放后砌的,解放前留下的全是典型江南园林风格,解放后新添的都是些方方正正的火柴盒。工厂生产的那些传统糕点产品,要追溯起身份来,大都与进贡皇帝有关。在过去的若干年,产品在市场上曾经都是凭券供应的,能买到的人,不仅可以满足食欲,还可以增添面子上的光彩。在改革开放之前,食品厂辉煌的业绩,曾令所有食品厂的工人感到自豪。
虽然现在的工厂效益不好,工人们的收入不高,但大家总觉得工厂始终都是个依靠,老工友都几十年下来了,谁不是以厂为家,现在家要散了,那他们又能如何?
他们不象年轻一点的人那样,够独立,也自我,可以大胆地去自谋个生路。象化验室里原来的小丫头,不用你来炒,她先炒了工厂。她有大学的文凭,又有技术特长,辞职跑去广东工厂打工,收入反而是在食品厂时的好几倍,更不用被当领导的三天二头性骚扰,那朱弘友找她说话时,那贼眼老是只盯她的胸脯不看她的脸。她说朱弘友那色眼,可以强奸所有女人的尊严。
还有那些早早就炒了工厂辞职单干的大师傅,他们胆子大,脑子活,在外面开个前店后坊的私人食品店,现在也都成了老板,根本就不会将工厂这份工作再放在自己的眼里。食品是涉及千家万户需求的大行业,那些其它行业的下岗工人,凭着自己懂得在家烧个菜,一样敢将食品加工店开到大街上,也一样可以赚钱养家糊口。食品厂的工人毕竟是专事食品行业的人,比别人更具有专业的知识和技能,自己选择在熟悉的行业内做点什么,多了一份胜算。
但范健就不一样,虽然他也有可以出去做大师傅的本事,但他却没有这个胆量,被红卫兵用酷刑修理的时候,他的胆就丢了,这一辈子都不敢再对任何人说个“不”字。他老老实实地守在厂里,永远都是被领导。就是他拿着那本《发息凭证》的小册子去找政府,也不敢大声要求,被人一敷衍,也就乖乖回家了。
陈依琪来到老工友身边时,什么话也没说。这些老工友都是实心眼,一见陈依琪的神情,就猜出了八九,也知趣地不再问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默默在离开。他们的思想早已被党的烙铁熨平,对党的感情也忠贞不二,他们不会愤怒,甚至不会跟随大伙去找政府抗议,再多的苦水也只会自己咽下去。党和政府是在为大多数人民谋幸福,自己受党和政府教育多年,党和政府曾经给了自己莫大的荣誉,自己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私利去添党和政府的麻烦呢?
范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两行泪水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他越是想忍,浑身抽搐得越是厉害,喉咙张得更大,鼻涕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一个老男人强忍哭声的抽咽,陈依琪看得啮心,也跟着就流下了泪。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她可以劝说朱弘友,但她没有朱弘友手里的权力。她只得背诵那些又陈旧又拙劣的抚慰的语句,用她的玉手真诚地安抚他的脸,她还信誓旦旦地让他在家先等着,待工厂转制结束,会第一个就通知他回来厂里上班。
范健克起身走了,临走时他狠抹了一把脸,那张苍桑苦涩的脸,突然就显现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来,双眼射出鄙屑的目光,破天荒愤恨地大声骂了句:“杂种,从来就不讲信用!”
范健骂人的神情和他离去的背影,陈依琪刻骨铭心。
食品厂后花园有块空地,周围都是些古树,古树依然生命力旺盛,枝繁叶茂,绿郁葱葱。唯独边上有棵孤零零侏儒般的歪脖子树半死不活,象个偏瘫,一半已经枯死,另一半的顶端稀疏的绿叶还能证明它仍旧活着。歪脖子树的树干满载着岁月的严酷,粗糙苍老的树皮上全是丑陋的皱纹。据说解放后,在“肃反”、“三反”、“五反”、“四清”到后来的“文革”中,都有人选择这棵歪脖子树上吊自杀。一直有人想要刨掉这棵歪脖子树,但因为它前后曾经要了七个人的性命,都说它已经成了精,有了灵性。光有人喊,却没人真敢去刨。
这天夜里,在市食品厂工作了二十八年的范健,成了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的第八人。范健死时穿的是一件工厂白色的工作服,口袋里还揣着那本《吴梁市公私合营企业发息凭证》的小册子。
处理范健后事时,这本小册子便落到了陈依琪的手里。陈依琪为范健收藏起这本小册子时,觉得一切都象是在轮回,不知这社会是在进步,还是在退步?为什么被伤害的总是这些最弱势的人?对范健的的死,陈依琪感到愧疚,她是厂里见到他活着的最后一人,要是自己多陪他聊一会,多和他说些道理,让他开窍,或许他也就不会寻了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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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依琪进食品厂工作,一晃二十多年了。她是下放户的子女,多谢了邓小平,在他第二次被打倒之前,为了恢复国民经济,他力主整顿了各行各业。那几年,政府从下放户子女中招收了一大批工人回城里工厂学徒,从十四岁到四十岁都有,陈依琪也在其中。城市的记忆虽然模糊,但她对城市的生活适应得很快。市食品厂象个公园,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真象是在过神仙日子。食品厂没什么重活,坐在作台板前捏面团和在自家的厨房里做点心没多大的区别,这比起在苏北毒日下做农活来,简直有天壤之别。
陈依琪非常热爱也特别珍惜这份工作,每天上班都兴冲冲的来,下班后心里还会有份眷恋,就是让她二十四小时都忙在厂里,她也都不会感到厌倦。别说是将自己的青春,就是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这家工厂,她也无悔无怨。下班后的大多数时间,她仍心念着工厂,尽管她学历不高,书却啃了不少。本市新华书店里能买到的有关食品工业、经济管理、改革开放方面的书籍,她都会买回来,而且一本本的认真读,比读当时流行的琼瑶言情小说兴致还高。
陈依琪原来的名字叫陈红,整个吴梁市里与她同名同姓的人居然有三万八千人之多,光食品厂内就有四人,被大家叫成“胖陈红”、“瘦陈红”、“大陈红”、“小陈红”加以分别,她就是那个“小陈红”。在领身份证的时候,她总算是将名字改成了现名,新名字听起来就像琼瑶小说里女主人翁的名字,但她觉得这名字挺时尚,好洋气,自己很喜欢。小凤子的名字原本叫“家凤”,吴梁市里也不下有一万人起了这个名字,也是让陈依琪劝着去派出所改了。但小凤子的名字改得不是很成功,因为在吴梁市里改成“嘉凤”名的人,还是不下五千。
“小陈红”人长得秀气漂亮,又聪明刻苦好学,领导和工友们都喜欢她。她开朗的性格和她努力的表现得到了大家的充分肯定,也为她赢得了不少的荣誉。大家推举她做了班组长,做了车间主任,做了共青团的总支书记,工厂还送她去无锡轻工学院开办的食品企业技术培训班接受了一年的职业培训,回厂后她就当上了负责生产经营的副厂长。在她抓生产经营的那二年里,工人们拿到的奖金是那些年里拿得最多的,因此她也获得了大家的的拥护。
但几年以后,市食品厂受到了个体户小作坊的冲击,大量的产品开始出现滞销,一度到了快要关门的地步。后来,工厂搞了承包,才开始又有了转机。工厂搞承包可以说是中国特色的企业走向市场的初级阶段,无论它的效果如何,比起一贯由党一元化领导的原有工厂体制,对当时的企业乃至社会都是一大进步,它与农民的土地承包一样,创造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历史。
陈依琪成了厂里工人们一致推选出来的唯一承包人人选,这极大地激发起了她心底里的那份要投身改革,大展鸿图的雄心。尽管她没背景,上面的领导一个也不认识,但她对扭转工厂困境有信心,也有可行的方案,更主要的是她得到了工厂里大多数人的支持。
可是,当时社会上流行的是“关系”,时尚的是“走后门”,吃香的是“批条子”,无法让她凭借聪明和努力去促使她的志愿成为事实,也无法让大多数人迫切而理性的愿望成为现实。
工厂让谁承包,工人们说了不算,只有上级领导说了才算。承包人也搞竞选,但那只是走过场,明摆着是做民主的样子。工厂第一届承包还被认定是个“政治任务”。在陈依琪做团总支书记时,当时的党总支书记想要亲自介绍她入党,还将自己一生的经验私下传授给了她:你必须永远都坚信不疑,无论社会如何发展变化,只要是我们党执政,政治永远都是第一位的!陈依琪因此有了觉悟,但她年轻,太爱好穿戴打扮了,老党员都看不顺眼她,觉得她小资产阶级的情趣味太浓,这与党性原则格格不入,就为这一点,这党就没让她入成。她又是个女人,有关政治的大事,更不能让个女人搅局做砸了。尽管女人的社会地位,远比她们自己所争取的要高得多,但在关健时刻,这社会仍然还是要男人主导的。领导们随便设道门坎,就将蠢蠢欲动的陈依琪刷出了局。领导规定:参加竞选的人必须要高中毕业,而且要做过三年以上市场销售。最后,局领导的亲戚一位停薪留职的人被请出了山,成了第一届承包厂长。
职工们私下都在议论,要是当初能让陈依琪承包,这市食品厂的结局也许就不会是今日。这并不是说陈依琪会比别人更能耐,但她当时确实有广泛的民意支持,她确实比别人懂技术,对自己的企业更忠心、更用心、更尽心。
后来,广东产品很快进人了吴梁,台湾兄弟又来吴梁开了合资的食品企业,挤得本地的国营企业喘不过气来,生存空间越来越小,食品厂再次陷入困境。陈依琪曾经有过很多想法,想帮着工厂振作起来,但她成不了当家人,她的想法成不了决策,承包人继承的是旧制的衣钵,搞的都是家长制,根本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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