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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依琪在和大家一起去停车场坐车的途中,又择机轻声交待了小凤子几句,小凤子便大大咧咧地上了吴尘嚣的车。到了夜总会,又专门陪着吴尘嚣喝酒,两人嬉戏耍笑,象是老熟人,小凤子一步都不曾离开过他。喝得醉醺醺的吴尘嚣要走了,也有了几分醉意的小凤子,嚷嚷着一定要送他到家,否则就不是好兄弟。好在吴尘嚣说他单身,也不怕被人误会,就让她送了。
陈依琪怎么也没想到吴尘嚣这时会突然出现,她真的不想他为自己带来什么意外。
这次耿老板来吴梁,虽然双方谈都没谈要投资五千万元开连锁店的事,但耿老板接受了将双方春节所签合作协议书中规定的百分之三十预付款的条款去掉,还签订了补充协议。这对陈依琪来说,已经是个收获了。但出乎她意外的是,耿老板这次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耿老板在陈依琪和林镇才的陪同下,走访了市场,亲眼看到了“冰点”饮料在市场上的热销,在陈映霖的店里他还连喝了三瓶“冰点”。在参观依琪食品厂车间时,他接到了一个从上海打来的电话,当即就向陈依琪建议,将春节刚从他们厂里定购的现在正在超负荷生产的饮料设备全部淘汰,上一条年产量二万五千吨的大型现代化饮料生产线。
其实,就在耿老板来吴梁的同时,他们另外还有一批人留在了上海,专门调查“冰点”饮料在上海市场的销售情况,上海的电话汇报,给耿老板吃了颗定心丸。
陈依琪一问这生产线的投资,吃了一惊:要一千二百万!
耿老板问她:“你敢不敢上?”
陈依琪居然连眉毛都不皱:“当然敢!要是我有这钱投资,别说上一条,就是二条、三条都敢上!现在全国的饮料市场还处于战国时代,有实力就有成霸主的机会!而我们厂里生产的‘冰点’饮料最有可能成为未来最热门的饮料产品。工厂只要有了先进的生产设备,产品还可以根据市场的需求不断更新。”
耿老板很欣赏陈依琪的胆量,当即拍板:“好!这第一条生产线,我不让你出一分钱,这一千二百万都用你的产品差价付我。你放心,我会让你工厂的生产资金保证正常周转!你定我一千二百万的设备,我就定你三千六百万的产品,我每次只从你的货款里,抽走三成来抵设备款。如何?”
陈依琪略一盘算,坦白地表示,工厂没啥底子,她担心流动资金跟不上。
耿老板笑了,说道:“陈老板真是个老实人!我一千二百万的设备安装在你的厂里,就是你的财产了,我又有三千六百万的定货合同给你,你随便找哪家银行,用设备抵押个七八百万哪里会有问题?别说找银行,就是找个私人也都敢出钱!”
陈依琪虽然对银行不是很有信心,也不认识一个可以拿得出七八百万的私人,但还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送上门来的大投资,况且还附带着一笔大生意,哪有不要的道理。在春节去顺德时,她已经考察过耿老板工厂生产的大型设备,不管是什么品种的饮料产品,几乎都能够生产,无论是瓶装、罐装、纸盒装,也无论是50ml、200ml、225ml、300ml、330ml、375nl、400ml、500ml、750ml、1000ml规格,均可包装,最主要的是,她还可以提出些改装要求,配套上前道设备,做螺旋藻酒就不需要添置新设备了。等到有了那个大家伙,那依琪食品厂就不是一家小厂了!同时,她心里也暗暗地佩服着这精明的广东人做生意,出手就是大手笔,既推销掉了设备,又拿到了新产品广东的代理权,一笔生意两头赚钱,可谓是一箭双雕。
耿老板当场就打电话给厂里,吩咐派设计和技术人员赶来吴梁。双方约定,合同等到设备报价出来,再到顺德厂里去签。
原本这一切都十分圆满,但温州人吴尘嚣的突然从天而降,让陈依琪多了份顾虑,她担心这事情,别再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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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德的五名工程师赶到了吴梁,他们化了五天时间,与陈依琪一起商讨了设备的改进要求,画出了工厂布局的图纸,造出了预算,将工厂重新作了规划,其中一幢车间全部腾空放生产线,在空地上还要再搭建配套房。设备全部有顺德工厂负责,厂房和水电汽的配套有工厂在三个月内全部按要求准备好。设备三个月安装,一个月调试,到明年二三月份就可以保证正常投产了。顺德的工程师还要求工厂在一个月内,必须派出六十名操作工人,前往上海或天津的工厂接受半年期的培训,派出四名维修工,随他们回顺德接受机器保养和维修的专业培训。
陈依琪请来了刘锡山,让顺德的工程师将厂房和水电汽的配套要求,直接和他交接。刘锡山的工程队为连锁店忙得不亦乐乎,他一听说陈依琪落实了近一千五百万的设备投资,既可以做“冰点”饮料,还可以做绿酒,心里直觉得陈依琪简直是神了。这么大的设备投资,在吴梁的私人工厂里,恐怕还不会有第二家。他为自己感到庆幸,不仅庆幸自己投资成功,更庆幸自己成功交友,当陈依琪向人介绍说“这是我大哥”时,他内心洋溢着无以言表的自豪和喜悦,流露出一副贵族后裔的得意神情。
这天,陈依琪和小凤子正和上门来的工友谈着连锁合作,吴尘嚣给小凤子打来了电话,小凤子一看是他,感到有点意外,她没有马上接,而是卸了卸手机电池,手机便关机了。她告诉陈依琪,是前些天她送回家的那个老板。
陈依琪笑道:“你怎么不接人家电话?也许是人家有事要找你呢!”
小凤子重新开了机,将电话打了过去:“请问刚刚是谁找我?哎,是你啊,不好意思,手机没电,我刚换了电池。吴老板,上次酒喝得没事吧?……不用谢,都是朋友了,要谢就见外了。……请我们陈厂长吃饭?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时间喔,要不我问了她,再打给你……看看她有没有时间再说吧。”
陈依琪对小凤子说道:“我今天约好了市法院汪院长全家一起吃饭,去不了。要是他请你,你就答应他去。”她和小凤子交换了一下眼色,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小凤子,这才点头答应。过了一会,她将电话又打了过去,最后,她答应了对方,约好了地点,晚上一起去吃饭。
自从《太湖晨报》的王光荣介绍一批市领导出面接待了顺德的耿老板,陈依琪有了领导的名片,便开始打电话主动向他们早请示晚汇报,一个个先混个嘴上熟。当她盛情邀请他们的家人一起出来吃饭时,也不会被拒绝。她不想和领导直接打交道,就想与他们的老婆先交上朋友。再大的官,经枕头风一吹,很少不晕的。只要有官太太的支持,工厂碰上麻烦,她就能多上几个官场上的人为自己说话。
那税务局的王中山好象是盯上了自己的工厂,光去税务局开票纳税不行,一定要工厂申办一般纳税人,要按规定缴纳增值税和附加税。黄嘉文说,营业税正常缴纳也就算了,但所得税无论如何都要对照红头文件,千万不能让他们开征,否则一年下来,真的就白做了。
官太太们对官场圈子里的人会一本正经,但对自己认为可靠的生意人却特别善待,有的甚至是在巴结。陈依琪敢下本钱,那些首饰、化妆品价格不菲,是领导太太们的最爱,她给每人都备上了一份,随手送上,看起来送得特随便,那些官太太拿着,个个都爱不释手,嘴上说着客气话,手却并不敢推,甚恐陈依琪又收回去。很快,陈依琪便在这些领导的太太们中有了自己的地位。
送走了工友,陈依琪便与小凤子谈论起吴尘嚣。现在和吴尘嚣接触很有必要,虽然与顺德耿老板的合作一切正常,但我们还是要时刻注意吴尘嚣的态度,了解市食品厂的动态。
陈依琪说小凤子心直口快,说出的话容易让对方相信。所以,她交代小凤子既要多了解对方,又要尽量迷惑对方。对方如果没说月饼生产,就千万不要提起月饼两个字,就是对方提到了,只要附和着他就行了,一定要让对方深信我们除了酒酿系列产品,对其他产品都不感兴趣。
这次,陈依琪最后还是采纳了小凤子的建议,大胆地将月饼的生产经营全部交给了年轻人。倪骏康成了该项目的总负责人,顾文文做了他的副手,并特别聘请顾文文的母亲做了他们的总顾问。他们还自己在大学生员工里挑选了四名助手。年轻人根据陈依琪的要求,已经开始秘密而紧张地筹划起月饼的生产准备、包装设计和市场营销。
陈依琪还交代小凤子,要是吴尘嚣提起连锁店,就说这事做不成,市食品厂出来的人,个个都有几手,谁都想自己做老板,就是能合起来,日后七嘴八舌也难共存。吴尘嚣和朱弘友打了交道,应该有体验,一个外地人和本地人合作会心存疑虑,要让他先知难而退。
陈依琪说这话,其实也是实情。尽管她们对工友做了大量工作,但她们所希望的市口较好和规模较大的工友食品店,还是没有一家乐意加盟。答应加盟的工友,几乎都不是条件很好的店,有的还处于亏损状态。这样的店已有了近三十家,陈映霖谈好的前店后坊店成了加盟店里最大的。自己找上门来的,有的还只是杂货店。
那些条件较差的店,陈依琪也不嫌弃他们,来者都不拒。她根据各自不同的情况,从入股三成到入股七成不等,都一一签下了连锁合同。刘锡山的施工队伍适时跟进,开始设计施工,陈依琪在先加盟的店中选择了七八家大店,改造成前店后坊,所以,林镇才也得到现场丈量规划,配套设备和设施的定制。陈映霖谈妥的十多家店己经全部在安置设备了,但门头的装修都一律没做,没人知道里面是要开什么店。在加盟的三十多家店里,还有七八家因为店面条件实在太差,陈依琪要求他们把店关了,重新在工厂指定的街区内自己找大一点的门面,有依琪食品厂负责投资开好新店,再交让他们去经营,这样,连锁店网点在全市的分布也开始显得比较均匀了。
“冰点”饮料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源,让陈依琪胆气壮了。陈依琪想,要指望工友们自己认清市场发展的趋势,敢为人先,抢得生存和发展的先机,自愿加盟她的连锁店,是一件可能性很小的事。大家都已经习惯生产同类产品,缺少错位发展和差异化经营,最后只会导致过度的竞争,结果就是众败俱伤。非得要等到这次月饼季节结束,而且市场上还必须出现如她设想的那种结局:只有等他们遭遇到重大的市场打击,才会从根本上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意识到连锁的利益和意义。
陈依琪并不忍心要自己的工友们遭受到经济上的损失,但市场经济是优胜劣汰的经济,不经历失败,谁都不可能长记性,不能从失败的经验中吸取教训,谁都不会对市场的残酷性有充分的认识。不到破产,没有人会相信市场也是会杀人的!
晚上,陈依琪陪客人吃完饭刚回到厂里,小凤子也喝红脸回来了。吴尘嚣的司机直接送她回了厂里,她要紧着将今天的事汇报陈依琪。
陈依琪听她说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连锁店的事没提,生产月饼的事没提,顺德耿老板合作的事也没提,与工厂相关的事就说了螺旋藻酒,其他什么都没提,两人光喝酒骂朱弘友了!吴尘嚣在骂朱弘友变质了,饱而思淫,整天围着一个小女人,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那份斗志了。小凤子听得暗暗惊喜,这臭女人汤绮雯,多少还是起了点作用的!
陈依琪帮小凤子做了碗姜汤醒酒,一边还在听着她唠叨,她说这吴尘嚣人还蛮不错,心直口快的。他俩很投缘,说话也投机。他将她那天晚上陪他喝酒,当着是在泡他了。那傻样一看就是和女人接触没啥经验的憨头,还蛮钟情,蛮专注的,一点也不是花花公子哥们的样子。他追了个电影明星当老婆,但怀上的小孩却是导演的,他一气之下就离了婚,收摊子离开了温州。
吴尘嚣是蛮斯文的一个人,明明心眼是活的,就是看她胸口的目光,也象是个贼,偏还要装出坐怀不乱的样子。她后悔自己没穿件低胸V字领的,干脆让他看多点。两人一高兴,喝了一瓶酒,那酒不好喝,比不过螺旋藻酒好上口,他也说很想喝那螺旋藻酒。喝的是什么进口哦的,贵得要死,一瓶还要二千三。
她一直在提防着自己的嘴,怕话多说漏了,关于厂里的事,她一句都没敢说。不过,人家也没问。她话少,就全变成了吴尘嚣一个人在说,这家伙到底是个做老板的,那嘴皮子一翻一翻,说话象爆豆似的。她成了他的听客,适时也说上几句同情和安慰他的话,这吴尘嚣到象是找到了个知音,喝了点酒,就一发收不住话了。
他将买下市食品厂的实情都告诉了她。他说当时就和朱弘友有约定,他出钱只是参与他们资本运作,这厂是朱弘友的。他出的一千万,银行一贷到款,就让他抽回去了,等满一年,再有三百万的利润分给他,他再将工厂的全部股份转让给朱弘友,这厂就归朱弘友所有。就是因为他有广东销路,大家才同意将他温州工厂的饼干生产线搬来了吴梁,以八十万的价格卖给了市食品厂,生产饼干赚的钱大家五五分成。他说现在就等拿这三百八十万,一拿到钱,他就要投资移民加拿大,不想再在国内做了。
喝了姜汤,陈依琪让小凤子别回家了,就一起挤一晚上。两人躺到了床上,陈依琪还在问她话,就听见她已经开始在打呼噜了。到了第二天,小凤子醒来,陈依琪又问了她隔晚上的事,小凤子回忆着又重复了一遍,陈依琪认真听她说完后,这才放下心来。
依琪食品厂又开始招工了,这次是要招六十名下岗工人,四十名大学生。招工没有化钱登广告,而是由报社的王光荣写了一篇报道登在《太湖晨报》上,写下岗工人的陈依琪如何自谋生路,成功创业,不断地在为下岗工人提供再就业的机会。
报道出来的当天,依琪食品厂的门前涌满了人,整条布行弄一直到莲蓉桥上挤得水泄不通。恰巧上海福联超市的三辆大卡车装满了货,愣是出不了厂门,急得上海人不停地在往上海打电话。
陈依琪对市食品厂的下岗工人有优待,对他们的文化程度没有任何要求,工资还可以高半档。因为他们都懂食品生产,不必再集中食品卫生知识的培训,也不必再去体检办健康证,还有一个原因,陈依琪也和他们挑明了说,食品生产的门坎很低,她不想让太多潜在的竞争对手都挤进来互相残杀。
顾文文只准备了三百张申请表,很快就被一抢而空。但人潮并没有散去,顾文文只得在厂门前一路贴出了十张通知,写出了要求,让有意应聘的人自制申请表,第二天送来依琪食品厂。后来送来申请表格的有近五千张,接受面试的有五百人,最后一百零一人被通知上班。
原来街道里推荐来的二十名工人,在接受代培回来以后,都涨上了工资,现在已经是工厂里的骨干了,他们其中的十人和新招聘的五十人被派往上海接受培训,其中二十人是新招聘的大学生。其余的人都被插进了车间。而新聘的另外二十名大学生都去了业务部,由原先大学生的业务人员一帮一,业务部一下子扩充到了五十人。
原本只招一百人,那多出来的一人,不是别人,是范健的小女儿范小春,她比姗姗还小二个月。她初中没读完,辍学在家里陪着半瘫的母亲,哥哥去了深圳打工,每月寄钱回来养家。母女俩便在自家门口放个烤炉,以卖烘山芋度日。一位原来市食品厂的退休老工人硬是领她来,直接找了陈依琪。
陈依琪劝范小春跟姗姗一起去读书,费用全部由厂里出,工厂还会再续付她父亲的工资,让她每月来领,直到她成家立业。
范小春谢绝了。她说,她和她哥哥只想自食其力养妈妈。她爸爸最后交待她和哥哥的话是:不食嗟来之食,不获施舍之获,这是她爷爷传下来的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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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依琪给范小春专门设了个“总顾问助理”的头衔,范小春便成了母亲的随从。
陈依琪交待了母亲,要好好带带范小春。陈依琪对她父亲范健的死,总觉得有份愧疚,她想日后一定要尽自己所能,让范小春兄妹出来自己独立做事,无论是她的爷爷还是她的爸爸,都是很出色的男人,他们的子女应该继承他们家族的那一份商业遗传。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的子女又能在工商业有所作为,那么,那地下冤屈的亡灵,也许才会真正的安息。
母亲知道范小春的家史和家境,心里明白女儿的心思。她让女儿放心,她会当范小春就是自家的老小来培养教育,我们不一定能让孩子有多大的出息,至少我们也要让她活得有个人样,不会总是生活在挣扎中,要在苦难中煎熬,更不能再让她父辈的悲剧重演。
母亲很喜欢范小春的模样,说她生得象个林黛玉似的。母亲拉姗姗过来,要她俩认了姐妹。母亲说,自己现在多了个外甥女,身边就有了两员大将,一文一武,文武双全了!
姗姗拍着范小春的肩膀,说道:“妹妹,日后你就跟着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