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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们已经丧失了共同语言,你说我们应该分手。其实你早已变心了不是么?她带给你的是快乐,而我带给你的却是痛苦,所以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是吗?现在好了,你们一起去了深圳,你们在同一个厂里可以天天想见。这么久了你都有没有给我写过信,没有给我打过电话,这不都是明证吗?
我们曾经是如此纯洁,我们彼此心灵相依像一对金童玉女。可现在一却都变了,你已经在我生命中消失,你已经把我全然忘记。我痴痴地等你,结果事实证明你已经爱上了别人。
当你们牵手走过马路,当你们相互笑视对方,当你们把彼此视为永恒,别忘了,有一个你叫做微子的女孩,她在恨你。
我永远永远恨你!”
第十九章 永远不分手
雾霭笼罩下的小城,并不朦胧,清晨的雾气淡淡的,只是给人的感觉很冷。裹紧寒衣穿行其中,看到一粒粒撞碎了的雾化作细细晶莹的露水,带着晓曦潋滟的光芒,不断泌入自己的肌肤。街道两边的苦楝树残留着干瘪的果实和透黄了的叶子,它们孤寂地张着枝丫更像是一个个佝偻的老人。当你漠然走过的时候,这些老人便从高处躬下身来,用微弱苍白的语声给你讲述岁月的蹉跎,讲述着那段风霜雪雨的故事。或者你听到的只是一首首冥冥中的悲唱,当你明白了歌词中的一盏哀愁,蓦然回醒,凛冽的寒风已卷起无数的落叶,牢牢缚住了你的脚步。
清晨回到家里,下午超平就赶去南街镇政府大院。他想见以前的班主任徐惠老师。站在她的家门口他记起苏微第一次带他来时的陌生,记起其中许多细细碎碎的情景,它们如同一幅幅逼真的臆像贴在了门板上。伸出手摁下电铃,等一会,没有人开门他再摁,接着又等,还是没有人开门他就曲起指关节“嗑嗑”地敲了几声。隔壁的门“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肥胖的女人探出头来,看到他时,打量了许久,告诉他那屋没人住,搬走了。一竿矛就戳进了他的咽喉,梗塞住了说不出一句话,痛得身心俱疲。他像一个流浪汉,行将就木之前回顾自己一生的潦倒,伤悲得双眼嚼满了泪水;他像那烂柯的樵夫,急怯怯奔下山去,依然失去了他的一切。
昨日红花开过,今日黄花谢了,凝眸花落划出的痕迹,你是否已经知道这其中太多的悲悯?
苏微已经死了,他永远也找不到她。
白天在人前婶不敢说什么,到了晚上就数落他。婶认为苏微来要了超平的地址后给他写了信,一定是超平回信对她说了些什么造成了苏微的死。母亲絮絮叨叨,说他害人,听到苏微的事后她在家整天提心吊胆,现在超平无缘无故回来了,明摆了与这事有关。母亲恼了他大半夜,超平坐在凳子上两眼发呆,他已经长高长大,在母亲的数落中佝偻着背低着头。
夤夜里找出苏微的相片,看着相片中她艳丽的脸庞,柔美的长发,摄人的双眼;她戴着红色遮阳帽站在花丛中,捧着一本书恬静地坐在课桌里,偶尔调皮的样子眯起了眼睛……一张张相片一张张翻过,黑暗的上方无声落下许多锋利的芒叶,轻轻划破他的肌肤,割出一线线殷红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慢慢地流,他看着自己的生命在一丝一缕地消逝。他无比痛恨自己,也许给苏微写一封信或打一个电话就不会有这个结局,然而他什么也没做,却犯下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错误。
“你知道含羞草的悲哀吗?我们轻轻触动它,它就会羞涩地缩起叶子,这是因为它有了人的知觉,可它却只是一株植物。上帝给了它人的知觉,却只给了它植物的身躯。”
每天太阳从西边落下去了,第二天还会从东方升起来;每年春天带走了繁盛的鲜花,来年它一样繁盛地开,可为什么人的生命一去就永远也不再复来?天上流云遮敝了清冷的残月,你看那莽莽大地,你看那沧桑浩宇,这就是心灵练狱的折磨吗?这就是永生永世的禁锢?
星期六恒萍回到家,刚进门就嚷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去那所学校读书。婶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么多学费都交了好歹读完这个学期再说。“不去,我就是不去!”恒萍把背包一摔,两眼红红的。婶很是伤心,她说:“你们两兄妹呀,简直让我操透心了,想你们升天你们脚下不生云,想你们读书你们一个也不愿读,没一个听话没一个争气,养你们一个二个都没有用。”
婶和妹在楼下争吵,超平在楼上静静地听,母亲的话像锥刺一样扎入他的心里。他趴在写字桌上,茫然地睁着眼睛,无力地伸出指头从书架上抽下蓝色封皮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他的“九鉴人品”。
有时候坐在店堂里,邻居过来闲聊,问超平去深圳打工的事。母亲总是在人前笑他,说他去深圳白白给人家打长工,回来一分钱都没有。邻居说:“哪里的话,人家去打工的个个都混得人模人样,你家超平这么机灵哪会差于人。”母亲说:“你不信,不信你问他,看他回来交过一分钱给我没有。”邻居咧了嘴痴痴笑。超平羞愧难当地低着头,在她们眼里他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母亲说得对,他于家无补,一点用也没有。
他开始有了家不相容的感觉。
过了一段时间去广安庙,老和尚同样询问他在外的情况。他拿不出一份像样的交待,只好拣些话来敷衍,为了不让老和尚对自己失望,他只能这样做。在广安庙里闻着香火的味道,似乎找回了一些心灵的宁静;抚摸久违了的窗牖梁柱,上面古朴的雕龙画凤,他能感触到这些东西与他心灵相通。但当他看到香案旁那块永远焚不化的顽石,却刹那间被震住了,自己也是一个愚顽不化的浊物吗?瞻仰那尊弥勒佛像,它的笑容召示了宇宙的博大而人的渺小。冥冥之中是否真有某种东西主宰着万物生灵?如果真如佛家之说有轮回,有善恶因果有来生今世,那么生命或许还有些意义。可为什么睿智的科学家却用物质否定了虚无,用毁灭否定了永恒,这难道不是很愚蠢吗?
父亲在接近年关时从外地回到家,看到超平身体无恙时显得很放心,并不过问他是否赚到了钱。父亲不在乎这些东西,只关心他的身体。父爱无言,舔犊情深,却令他更加感到了愧疚。不敢触目父亲的脸庞和白发,那里面有太多的苦涩和沧桑。他爱他的父母爱他的家,可他于家无补。
腊月廿三,雨暇跟着超平的舅舅和舅娘回乡过年。舅舅和舅娘在另一个小镇先下了车,下车之前打电话给超平,叫他到路口接雨暇,因为是凌晨三四点,她一个女孩子令人不放心。车子在北街路口停下,车厢内亮着灯,雨暇早早提着行李候在车前,车门打开后她先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到超平时,脸上的凝愁绽成甜美的笑靥,如同一朵夜色下的牡丹。在她探步下车的一低头,乌黑的长发搭下来,挂在大红色的中褛前,衬着妩媚雍容的脸,美艳得可以袭人。
黑夜中的北街,客车碾过路面沉闷的喧嚣在远处渐渐消失,须臾之间四周恢复得如此寂寥。一却都早已沉睡过去,长长的北街视目之处像一幅凝固了的幕景,树木和房屋都显得模糊不清。
超平拎过雨暇的行李,看了她一眼后并没有说什么,沉默地走。
“回来这么久心情好些了吗?”雨暇问。
超平低着头没有回答。
“不要这样嘛,超平君,这里是家乡耶。”
“星涌怎么不回来?”
“他说他没钱回家,在厂里过年算了。”
“他不是没有钱,他是没有家。”
超平说得如此深郁。雨暇看着他一无表情的脸,还是那么清秀,然而一场冰雪落入了她的心里,骤然之间发觉今晚的空气是如此的冷凛,赶紧用手扯了衣领裹着脖项,还是冷得不禁瑟瑟发抖。
当天晚上雨瑕睡在恒萍的房间,因为坐车倦了,直到天大亮恒萍用毛发搔她的耳朵时才醒过来,轻轻睁开了眼睛,看到恒萍淘气的笑脸,洁白的墙壁,宽敞的房屋,一份亮丽的心情,倏然之间就贴在了自己的心上。
“雨瑕”恒萍趴起身俯视着她,“嗯——你好像变了很多哎,跟我哥一样,都有点像大人了。”
雨瑕笑起来:“我本来就是大人了嘛。”
“哼!”恒萍老大不服气,“才束了总角就想成仙——早着呢。”说罢掀了被子起来穿衣服。
雨瑕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不想起来,干脆把棉被独个儿卷裹了赖在床上。恒萍坐在床边的镜子前梳头,雨瑕问她:“恒萍,前阵子你家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老样子。”
“那你哥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
恒萍听了赶紧伸个指头在唇前朝雨暇“噓”了一下,装得神神秘秘的,踮着脚去打开房门,朝哥那边探头看了看,才又关了门坐回镜子前,反问雨暇:“我哥没跟你说吗?”
“没有。”雨暇一脸疑惑。
“你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道。”雨暇摇摇头。
“那——我告诉你你不能跟我哥说。”
雨暇赖在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两只眼睛睁得亮亮的把头点了点。
“嗯——”恒萍继续说道,“以前你们班上有一个人叫苏微你认识吧。”
“认识。”
“那她和我哥的关系你知道吗?”
“知道。”雨暇无置可否。
“死了。”恒萍说。
“死……”雨暇霎时惊呆了。
“嗯,听说是自杀的,我写信去告诉我哥,他就跑回来了。”
突然,雨暇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把掀开被衾,挣起身来穿了衣服趿上鞋,打开门就奔过超平的房间去。
超平早已经起床,门是虚掩着的,雨暇打开房门时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书。进了房门,雨暇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看着超平的背影。房间里静悄悄的,雨暇在书桌左侧的椅子轻轻坐了下去。
“超平。”雨暇看着他。
超平注视着雨暇丰腴明亮的眸子,隔一会,仍然低下头去看书,缄默不语。
雨瑕端详着超平的脸庞,从他的脸色、肌肤的纹理、呆滞的神情,无处不察觉出了深深的颓靡和阴郁。于是伸出自己的指头,想触摸他的脸。然而手指还没伸到,超平却轻微闪了一下,就在这一瞬之间,雨瑕的指头僵在了空气中。她看到自己的目光撞碎在超平的脸上,如大雪飞扬,如尘埃粟落。
吃过饭后,超平用摩托车送雨瑕回杜村。车子停在院门口,伯母听到响声走出来,看到雨瑕回到家了,喜出望外,赶忙上前接了雨瑕的行李,招呼超平进屋里坐。
超平说不坐要走了,掉转车头,跨上座椅。
雨瑕站在一旁看着他感到十分的陌生,她问:“超平,过了年你还去深圳吗?”
超平发动了车子,看着前方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你成绩那么优秀,还是在家读书的好。”
超平点点头,叫她有什么事要帮忙的给他打电话,说完开了车子顺着村中小道慢慢走了。
这两年来杜雨瑕伯父的病情反反复复,每天都离不开药罐子,也做不得粗重的活,家里家外都担在了伯母一人的肩上,日子过得颇为艰难。雨瑕把一年来攒下的钱全交给伯母,宽慰她不用担心,说自己能挣钱了。过年前,雨瑕和伯母还去市监狱探望了杜辉,再过两年,杜辉也能刑满出狱。
很快到了除夕。一大早婶起来整做出祭祀用的熟鸡、猪肉、粽子和果品饼干、香烛茶酒之类。超平和恒萍两兄妹各提了一篮,跟着父亲回老家祭拜祖宗。村子有公共祠堂,分上下两厅,中间一方小开井。上厅地基高出下厅三个台阶。上厅横向并排三间房,左右两间小房间用来存放杂物,中间敞口大房是祭祀活动的中心。大房内墙上两米高处悬空横着一架“天桥”。“天桥”是用厚木板拼凑而成,两尺来宽,三面镶入墙体内,漆成红色,画有花纹,主要用来承放香炉。“天桥”上的墙壁挂着两组红匾。居中一组是本姓堂位,横额是黑墨书写的“汝南堂”三个大字;匾幅上正中一竖写着“周门堂上历代一派宗亲之位”,两边“左召”、“右穆”,再两边是一联,左起:“文模文显追先祖”,右承:“武烈丕承佑后人”。侧首一组是尊奉的神位,匾文照例墨迹书写,中间一坚写着:“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左“金童”,右“玉女”,左联:“西山方竹千年翠”,右联:“南海莲花九品香”。“天桥”对回来是置放祭品的供桌。来祭祀的人先把各色物品从篮子里拿出来在供桌上摆好,然后点香烛、焚宝纸,两手合十鞠躬而拜,诵些乞求祖宗佑护之语。最后放一通鞭炮,祭祀结束。
按照这里的习俗,祭祀有两次,一次在大年三十,一次在正月初二。年初四走亲戚,超平和恒萍都不愿跟婶去舅舅家,婶免不了唠唠叨叨。及至在舅舅那听了些话语,回来就又数落超平,问他在厂里为什么舅舅叫过去吃饭不去,为什么上班舅舅叫倒浆也不倒,为什么工资这么少还要到外面租房……婶总是唠唠叨叨,婶总是唠唠叨叨!超平不知该怎么去跟婶解释,自己的情感、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价值观念她都不会理解,唯一能做的就是缄默不语听她唠个不停,因为她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牢骚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超平感到了无比的自卑和家不相容。正月初六,他收拾了行李,独自一人下深圳去了;即使父母都劝他留在家里读书,他还是一意孤行。
我们都曾经年少无知,有时候如此懵昧糊涂。在那花落的暗角,扯一缕清香独自起舞。
我用自己的方式,走着自己的路;我用深切的情感,蘸着自己的泪水,写出一些悲伤的故事。
我的原则,我的自由和脚下无边的黄土,
它们让我痛苦让我迷失让我没有了退路。
秉执心中的理想是唯一的选择,
难道,这也是一种错?
星涌头一回在异乡过年,尝到了孤独和悲悯。每天都无所事事过得枯燥无味,除了和一两个工友去打桌球闲逛之外,就是整天看投影,或在租房里不分黑夜白天把头睡得昏昏沉沉。外面大街小巷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与他毫无关系,张灯结彩、红联锦对,他只是一个裹紧衣领穿行异乡的看客罢了。
超平的到来多少给了他一些欢欣,问问家乡的变化,问问小镇上的人和事,问问是否见到他那在街边摆摊卖果子的父亲——久在异地思乡里,一朝相逢见真情。最遗憾的还是超平没有带来家乡的粽子和年糕。
在这条短暂的人生路上,我们希望有人相知相伴,我们的心灵需要一个归宿,我们的生命惧怕孤独。
初九那天雨瑕也来到了深圳,下午提着伯母做的粽子来送给星涌吃。星涌和超平同住在租房里。
两个人都在。星涌如获至宝,不管三七二十一折开粽子就狼吞虎咽起来,他的胃口总是那么好。
雨瑕不知是喜是怨:“超平你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超平只是锁紧了眉宇。
“你至少也该给我打个电话呀。”
“我不知道你家的电话号码。”超平说。
“你知道!”雨瑕突然生气了,两眼红红地盯住超平。
星涌坐在一边尴尬地吃着粽子,抬起头两眼惊惧地看着他们。屋内倏忽之间就刮起凛冽的大风,卷着漫天的黄沙遮蔽了一却,稍待狂风过后沙尘落尽,他看到超平痛苦的神色和雨瑕睫眉上的泪珠。在一片寂静的森林里,许许多多的松针叶带着晶莹的露水开始下落,无声无息划出一道道笔直而漫长的决别。
初十开工,厂里给每个人发了十块钱的利是,接着就是上班下班,依旧是难以下咽的饭食,没有尊严的辱骂和微薄的薪水。过几天超平领到去年押住的工资后就想走厂不在这里干了。结果舅舅把他骂了一顿,星涌和雨瑕把他劝了许久才留了下来。
“超平你想离开我是吗?”
晚上星涌不在租房里雨瑕就问他。超平不说话。
“我知道苏微的死对你造成很大的伤害,可你这样对我你觉得应该吗?”
“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也不理我了?”
雨瑕不断地追问,超平听在心里一阵一阵地痛。回过头凝视着雨瑕,他颓糜的眼神看着她丰腴的眼眸看着她旖旎的肌肤和秀美的长发。在两人之间呈现出小镇一条条街道和一座座熟悉的房子,苦楝花婆挲满了树梢像漫山的白雪一千年不谢。走在放学的路上长长的北街,浓郁的苦楝树荫描在他清秀的眉宇和她妩媚雍容的笑脸;他们伸出红红的舌头舔着冰棒相视而笑,笑得那么灿烂笑得那么纯洁。
星涌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雨瑕。超平两手插着裤兜夹着自己的身躯,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苍斓的夜色,告诉他:
其实这个世界有些事情很悲哀,就像人会死。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可以谈恋爱吗?那是不负责任的人。有这样的心境面对这样的处境,你该如何选择呢?你会没有心情去面对一却,结果只会害了别人。
星涌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的话,或许换了他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们注定了都会崩溃到底。
雨瑕不甘心一段感情就这样结束。
她用一张白纸,中间划一道坚线,左右分别罗列出超平的形象和自己的心目中理想的形象,然后作了比较。结果证明现在的超平无论在金钱、地位、学识、性格诸如此类都一无是处。雨瑕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