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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时离婚 作者:季可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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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你?!”方家俊认清是他,醉眸倏睁,迸射怒火。

他不语,默然转身。

方家俊在他身后跳脚。“等等!你凭什么就这样带菲菲走?她是我的、是我的!”

是他的?

辛至焕猛然回头,眸光冷冽。“如果你真的爱护她,怎会没注意到她身体不舒服?为何要在她这么难受的时候,还一直为难她?”

“我没有为难她,我只是要她给我一下解释!”方家俊反驳,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一个解释而已,你就不能等一等吗?”

“我已经等好几天了!”

“那又怎样?我都等她六年了!”辛至焕厉声回呛,话语落下,才恍然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他霎时懊恼,气方家俊,更气自己。

他在做什么?何必跟一个醉汉斤斤计较?

他咬咬牙,将怀中的女人抱进车厢,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在副驾驶席,为她系好安全带,又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盖在她身上。

“喂!你要带她去哪里?”方家俊继续叫嚷。

他不理会,坐上驾驶席,紧闭车门,缓踩油门,俐落地操控方向盘,让车子平稳安静地前进,不致惊扰昏睡的她。

她烧得不轻。

他开车送她去医院,将她抱进急诊室,医生检查过后,说她发高烧,让护士帮忙打点滴。

他要求医生安排她住院,医生笑了笑。

“只是感冒发烧而已,回去睡觉休息多喝水,不需要住院。”

“可是她烧得很严重!”他抗议。“你看她都昏倒了,体力多虚弱!”

“辛先生,我明白你很担心你太太,不过只是发烧就要占医院一张病床,请不要浪费医疗资源好吗?”

一席话,将辛至焕说得面红耳赤,环顾急诊室众人异样的眼光,他只得摸摸鼻子,认了,待她打完点滴后,带她回家。

她一上车便继续昏睡,是他将她抱上楼,抱上床,在床畔守护她一夜。

他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只能遵从护士的建议,加上从网路下载的资料,准备好耳温枪、冰块、毛巾、毛毯,先盖毛毯帮助她散热,每隔半个小时就量体温,测量温度变化,曲线一路往上,他心惊胆颤,焦躁地在屋内踱步,待天色即将破晓时,她才终于开始退烧。

他大喜,掀开毛毯,做了个冰袋,敷在她额头上,助她降温,然后用冰毛巾擦拭她四肢。

折腾了一夜,他见她脸色不再苍白,渐渐地浮上血色,这才安落一颗心。

摸摸自己的颈脖因汗而黏腻,他自嘲地勾勾唇,进浴室冲凉,换了套轻便休闲服,来到她卧房门口时,听见她正说话。

她醒了吗?

辛至焕大喜,匆匆进房,扬声问候。“菲菲,你醒啦?觉得怎——”未完的嗓音蓦地消逸,他怔仲地停凝原地。

她没醒,不但没醒,还正作着恶梦,双手紧紧揪着被子,眉宇之间尽是痛楚。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她怎么了?他讶然,紧盯着她。

她在向谁道歉?跟谁认错?为何声嗓会那么满蕴沉痛的忧伤?

“对不起,都是我……害死了宝宝,是我不好,我不对……”

宝宝!

辛至焕神智一凛,心韵霎时如擂鼓,撞击着胸口。

这么说来,难道她在梦里,是向他道歉?

“至焕,至焕,你……别怪我,别生气好吗?”

她唤着他的名,是他的名!她的确是在梦里对他说抱歉,是他现身于她的恶梦里,是他令她如此苦痛——

辛至焕惘然,僵着身,凉着心,缓缓地走向齐菲菲,走向这个即便在睡梦里,依然有能耐紧揪他的心的女人。

“菲菲、菲菲。”他低唤着她,却不知说什么好,他能说什么?六年来,他一直在等她的解释,等她道歉,她却是在最昏沉难受的时候,给了他。

能责备她吗?能逼问她吗?

他只觉得舍不得,舍不得她于病痛之际,依然挂念着六年前与他决议分离的那一夜。

“傻女孩。”他不禁蹲下身,伸手轻抚她不平静的睡颜。“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搞不懂。”

如果要道歉,为何六年前不说?为何要等到在梦里才说?

“我这么坏吗?对你很凶吗?为什么你不亲口跟我说对不起?我一定会原谅认错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肯说句抱歉,我都原谅你,你知道吗?”

他怜爱地轻抚她,沙哑地对她说内心话,这话,在她清醒的时候,他也绝不会对她说的。

他俯下唇,轻轻地在她额头吻了一记,忽地,一串水晶音乐声叮咚回旋。

他怔了怔,半晌,才弄清楚声音来源是一个音乐盒,附有闹钟功能,那音乐盒摆在她床头柜,他拿起来,研究数秒,按下停止键。

对了,不晓得他送她的音乐盒,她可有好好收藏?

他起身,这才认真打量她卧房内的布置,角落有个玻璃柜,收藏着琳琅满目的音乐盒。

她终于开始实现她的心愿,收集音乐盒了吗?

他走过去,欣赏她收藏的珍品,有各种造型、各种材质的音乐盒,而他送她的那个,被她安置在最上面一层最醒目的位置。

这算是最佳贵宾席吗?

他微微一笑,玩赏地抚过那只水晶音乐盒,接着,随手拿起附近一个陶瓷的来把玩。

这个音乐盒,外型是一个拉弓射箭的小天使,做得十分可爱精致,他旋转底座的旋钮,叮叮当当的乐声流泻。

小天使的身后有个可以打开的收纳空间,他拨开来看,里头藏着一卷便笺。

辛至焕好奇地抽出便笺,展开来看,粉蓝印花的纸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她的心情——

今天,又想哭了!

想起我那个无缘的宝宝,想起我曾经亲手替他织小小的袜套,那袜套我后来丢到哪儿去了呢?为什么都找不到?

好想哭,可我发过誓,再也不哭了。

这个孩子在天堂,一定比我更孤单更寂寞,我有什么资格掉眼泪呢?泪水,该是伤心人才能流,我凭什么觉得伤心呢?

宝宝,原谅妈妈好吗?我对不起你。

这是什么?

读毕便笺上的血泪留言,辛至焕的心弦牵紧,脑海一时空白。

过了好片刻,他才放下这个可爱的小天使,打开另一个音乐盒来看,里头,果然也藏了一张香水信笺。

他颤着手展阅——

他们说,我第一间餐厅就能经营得如此成功,肯定是蒙上天眷顾,很幸运。

其实哪里是幸运呢?他们可知道,为了开这家餐厅,我准备了多少年?

当我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时,妈妈便背着我在菜市场里讨生活,别的小朋友玩积木洋娃娃,我的玩具是蔬菜鱼肉。

我认得出什么样的鱼才叫新鲜,哪种颜色的肉质最好吃,我知道不同的农家会生产出不同的食材,而每种食材都有它们独特的味道。

同学们画画,是画天空花草,我画的是一道道料理。

当他们还在赖床的时候,我推着餐车,四处叫卖,当他们上床睡觉的时候,我才能读书做功课。

我就是这样一步一点走过来的。

说我蒙上天眷顾?

如果上天曾经怜惜我,为何我会连婚姻都保不住,为何要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抢走我唯一的亲人?

如果,万能的神有一点点可怜我,它不该让我妈临终前还牵挂着我,为我担忧,怕我不能幸福!

妈,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幸福的。

虽然没有人陪着我,虽然至焕也不要我,但我一定会幸福的,就算这辈子只能孤孤单单地活下去,我答应你,我会幸福。

所以别为我担心,希望你在天堂一切安好,数十年后,我们会再相见的。

宝宝,你,跟我,到时我们就可以团圆了。

看着信笺上的字字句句,辛至焕视线逐渐迷濛,泪水,静静地氤氲于他眼潭,如寒冬最冷的薄雾。

她说,自己发誓再也不哭了,当时他不懂得她的惆怅,现今方恍然领悟。

还有多少类似这样的心情便笺?还有多少次,她这般强忍着泪水,一字一句写下自己痛楚的心情?

他逐一打开她收藏的音乐盒,发现每个盒子里都有这样一张纸,有多少个音乐盒,就代表她曾度过多少个冰冷孤寂的夜晚。

他渐渐明白,这些音乐盒便是她对付脆弱的武器,每当悲伤的时候,她便为自己买一个音乐盒,听着清隽的乐声,记录自己的心情。

她便是如此走过来的,如此坚强,如此令人心疼。

他怆然,收好那一个个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音乐盒,最后一个外观看起来最小巧最廉价的,里头藏着她的结婚戒指。

他望着那戒指,想像着她或许是在他飞往美国那天,默默地将这誓约之物取下,封进音乐盒里。

菲菲,菲菲……

胸海蓦地潮涌,他在心底一遍遍地唤起她的名,来到床前,看她纵然病态,他依然觉得美丽绝伦的容颜,坐下身,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菲菲,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齐菲菲醒来时,发现自己孤单躺在床上。

她茫然起身,环顾清静幽寂的卧房,胸臆霎时袭上一股淡淡的落寞感。

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昏沉之际,她依稀感觉到有人握她的手,原来只是梦。

她坐在床上,拥着被,出神片刻。奇怪了,怎么想不太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记忆很片段,零碎而纠结,她只记得了,仿佛去过医院打点滴,然后有个人抱她……

是至焕!

她蓦地醒这里,散落的记忆拼图一片片凝合。想起来了,她和家俊在餐厅门口外吵架,她似乎昏倒了,是至焕救了她。

是他将她抱上车,送往医院就诊,回家时,又将她一路抱回卧房。

是他。

那他人呢?为何不见踪影?

齐菲菲心乱着,颤魏魏地下床,虽然烧退了,身子仍有些晕软无力,她扶着额头,慢慢地走向客厅。

开放式厨房里,一个人影正忙乱着,忽地,一阵清脆的声响。

“Shit!”男人的低咒声。

至焕?

齐菲菲微讶,走到吧台前,他背对着她,弯腰捡起锅铲,扭开水龙头用水冲干净,然后搅拌电炉上一锅白粥。

“怎么又焦了?怎么可能?”他舀起底部一杓焦干的锅巴,不敢置信地叨念。“我明明一直看着火啊。”

“你是不是水加太少了?”她轻声扬嗓。

辛至焕闻言,怔了怔,愕然旋身。“菲菲,你醒了?怎么下床了?你能走吗?”说着,他急急走向她,握着她的肩,察看她全身上下,仿佛在检查哪里有损伤。

她不楚好笑。“我没事好吗?我是感冒发烧,又不是哪里撞到了。”

“啊,对喔。”他恍然,也觉得自己这反应很可笑,有些窘地搔搔太阳穴。“那你怎样?烧都退了吗?我替你量体温。”

他到她卧房,找出耳温枪,在她耳朵打一记。

他检视数字,蹙眉。“三十七度一,好像还是有点轻微发烧。”

“已经好多了啦。”她微笑,看他面露担忧,心田流过一股甜甜暖意。“你在干么?煮粥?”

“嗯。”他点头。“我听说生病的人喝点加了葱的白粥,会比较快恢复体力。”

所以他是在为她煮粥?她咬咬唇,抑制莫名的感动。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老是烧焦,这是第三锅了。”他郝然招认。

他竟不厌其烦地为她连煮三次?

她更感动了,眼眸隐隐泛酸。“你没事干么给自己找麻烦啊?你以前不是从来不进厨房的吗?难道你在美国学会自己煮饭了?”

“怎么可能?我都是在外头解决三餐,要不家里也有钟点管家帮我准备。”

齐菲菲横睨辛至焕一眼,几乎有些怨,怨他不该用如此近乎孩子气的举动,动摇她芳心。

“我来瞧瞧。”她来到电炉前,观看锅里的白粥。“你水加太少了,这粥有点干,难怪容易糊掉。”

“那怎么办?”

“没怎么办啊,就这样吃吧。”

“什么?”他一愣。“这都煮焦了还怎么吃?”

“上层还好好的啊!”她柔声道,自顾自舀了两碗,撒上他事先备好的青葱,看到被他切成乱七八糟的葱花,忍不住嗤笑出声。

“怎么了?”他奇怪。

“没事。”她连忙忍笑,只是那笑意依然在唇畔不听话地荡漾。“只是觉得你葱花切得……还挺有不规则的艺术美感的。”

“你在笑我吧?”他不愉地眯眼。当他是三岁小孩吗?听不懂她调侃?“真谢谢你的称赞喔,这位‘太太’。”刻意强调“太太”两个字。

她听了,怔住,扬眸望他。

他察觉她若有深意的眼神,领略到她的思绪,蓦地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脸。“我说错了吗?至少在名义上,你现在还是人妻,是我辛至焕的老婆。”话说到最后,他嗓音有些奇特的粗哑。

他这是心虚吗?齐菲菲将粥碗端上餐桌,又从冰箱里找出几样简单的酱菜,想想,拿出两颗蛋。

“光吃酱菜没意思,配点荷包蛋好了。”

“我来煎。”他眼明手快地抢过鸡蛋。“你是病人,乖乖坐在餐桌那边等就好。”

“你会煎吗?”她狐疑。

“两颗蛋而已,别小看我好吗?”他悻悻地赏她白眼。

她失笑,耸耸肩。“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喽。”她悠哉地坐上餐桌,等人上菜。

结果,足足等了十几分钟,他又打开冰箱拿了两回蛋,才等到两个边缘略微残破的荷包蛋。

但已经比她想像中的漂亮许多了。

她拾起筷子,故意在他面前挑剔检视。“这形状还不错,至少看得出来是个蛋,而且只焦了一点点。”

他站在桌边,双手贴在腿侧,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似地领受老师的评语,听了她这番揶揄,眉宇一拧。

“你一定要这样嫌东嫌西的吗?”

“我哪敢嫌弃啊?先生,我这是赞美你好吗?”她为自己辩护。

他懊恼,重重拉开椅子,在她对面落坐。“这位‘太太’——”

他又这么叫她了。她倏地凝定动作。

他看出她的异样。“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她默然。

他静定地望她,良久,沙哑扬嗓。“方家俊向你求婚了,对吧?”

她一震,声嗓变调。“你怎么知道?”

他注视她苍白的容颜,心情有些灰涩。“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他一直要求你给个答案,难道你……拒绝了他吗?”

她别过眸,似是沉思着什么,许久,才幽幽开口。“我没答应。”

没答应是什么意思?辛至焕黯然皱眉。“你的意思是你跟他说还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她不回答。

“是这样吗?菲菲。”他追问。

“……”

“为什么不干脆答应他?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想认真跟他定下来,所以才要求跟我办清楚离婚手续,不是吗?难道你现在改变心意了?”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跟我办离婚啊!”她忽地抬眸,忿忿地瞪他。“你刚也说了,到现在名义上我们还是夫妻,你要我怎么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求婚?”

他哑然。

是这样吗?所以还是他绊住了她,是他阻碍了她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辛至焕垂眸,藏在桌下的双拳握紧,想起自己在她收藏的那一个个音乐盒里看到的心情日记。

她其实很渴望有人陪的,虽然倔强地声称自己一个人也要幸福,但他知道,她想要有个伴,厌倦了无数个孤独寂寞的夜晚。

方家俊会是适合她的那个伴吗?

他,该潇洒地放手让她自由吗?

离婚协议书其实早就签好了,从美国回到台湾第一天,他便找到律师拟好协议书,签了名。

要放她自由,随时都可以,只是……就只是……放不开啊!

他深深呼吸,深深地、深深地排除所有的私心。“你不用担心,其实我早就准备好,我们今天就可以”

“今天几号?”她蓦地打断他。

“什么?”他一愣。

“是不是九号?”齐菲菲像是想起什么,神色仓皇。“糟糕,我怎么会忘了?”语落,她匆匆起身。

“到底什么事?”他错愕,“今天是九号又怎样?”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第七章

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

五年前的今天,因为癌症,对抗病魔多年的母亲终于不支倒地,撒手人寰。

留下了她。

留下她孤单一个,活在这世世界上。

那天,她真正体认到,什么叫做完全的孤独,什么是寂寞。从此以后,她在这世上再也没有牵挂,没跟谁有羁绊,来去只有自己一个。

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天,她领悟了,多么痛的领悟。

思及此,齐菲菲淡淡地牵唇,不是笑,只是自嘲,是在深沉的悲哀里为自己点亮一点点光。

“妈,我来看你了。”

她伫立于灵骨塔前,摆上鲜花素果,双手合十,焚香祝祷。

“你过得好吗?有在天上看着我吗?你知道我打算开第三家餐厅了,对吧?现在正在装潢,再过一阵子就可以正式营业了。你记得我以前给你听过爵士乐吗?这间新餐厅我就决定走这个路线,主力客户群定位在熟男熟女……如果你还在就好了,你一定是我这间餐厅的第一个客人。”

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辛至焕站在一旁,听齐菲菲对母亲低声倾诉,胸口阵阵拧扯。

五年前,当她母亲去世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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