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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吗呢?”我不得不走过去拉她,心里挺别扭。
“等你。”玉玲睁开眼,也许她根本没睡着。
“你昨天吃什么了?”我使劲把她拉起来。“露水这么大,你不怕着凉?”
“你呢?干什么去了?”玉玲下巴上翘,面色铁青,鼻翅一张一合的,眼里布满血丝。“你整整跑了一夜?”
“昨天我喝多了。”
“我不信!”玉玲忽然凑过来闻闻我的衣服,眼泪噗噗地流下来。
“真喝多了,不信你去问西关饭店的老板。”我在玉玲打瞌睡的条石上坐下,头皮象被人揪着似的难受,看来要打持久战了。
“是老板娘给你洗的衣服?”
我叹口气,突然特累,没心思跟她争辩。
北京爷们儿全文(110)
“你在外面有女人啦?”玉玲簌簌而下的泪珠落到地面上,那汪泪水迅速散成一片,然后就不知去向,没了。
我看着基地后面层层叠叠的峰峦发痴,不想说话。秋深了,林木没有夏天那么茂盛,远远望去,一个个小山包如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脑袋,细细的茶色绒毛稀疏地附在头上,样子十分滑稽。
“我问你呢?哑巴了你?”玉玲气愤地推我一把。
我紧紧握着兜里的寻呼机,它的温度已经与体温同步了。“咱们俩最近的关系不太正常,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象自言自语,依然望着远方。太阳变白了,山间雾气正悄悄褪去。几个上学的孩子在盘山小路上,向县城赶去。
“看来你真是想甩了我,你玩儿真的了你?”玉玲双眼暴涨,流过泪的脸颊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不是谁甩谁的问题。”我不耐烦,那时我还傻乎乎的跟女人讲理呢,其实女人从不讲理,她们做事只会凭直觉。“感情是相互的,咱们就是将来结了婚也过不到一块儿去。你还看不出来吗?”
“她是谁?你这笨蛋!让人卖了都不知道,不过因为你是北京的就……”
“没关系。”我不屑地打断她。“无论有没有别人,咱们两个也好不了。”我要是告诉她,自己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玉玲的自尊心就更受不了了。
“方路!你太没良心!”玉玲站在那儿直喘大气。
“这跟良心没关系,感情的事……”
“你太没良心!”玉玲浑身一颤,几乎是叫了出来。“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你太没良心了……”
玉玲走了。天空又暗下来,山峰化成形状不一的黑影,估计这场雨小不了。
当天下午外面的雨连成水线了,队长披着块塑料布跑进我的宿舍。他把塑料布扔到门口,一屁股做到床上,气急败坏地望着我:“小周跑到我那儿哭了一鼻子,说想回北京。你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可能是女孩子想家了吧?”我竭力掩饰着尴尬。虽然我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可还是觉得对不住玉玲。
“可能。”队长拉过把椅子,示意我坐下。“这几个月你们俩表现不错,不象一般的学生蛋子。本来我想在年终总结里表扬你们,可中途回去一个……,再过两个月就春节了,现在闹着回家年底奖金还要不要了?这事我没法明说。”
“她要铁了心我也没办法。”我心道:玉玲才不会在乎年终奖金呢,这几个月搓麻,她把周胖子、小张一伙的口袋都掏空了。
这时周胖子满腿泥地跑进来,他冲我挤挤眼睛,就赶紧跟队长打招呼。
“是不是吵架了?年轻人哪有不吵的?哄哄就过去了。”队长拍拍我的肩膀。“几千里地呢都不容易,大小伙子别跟小孩似的。有工夫就劝劝,咱们是男的。”队长站起来,瞪了周胖子一眼。“以后正经点,别把年轻人带坏了。”
周胖子正朝我坏笑呢,给弄了个措手不及。“嘿!队长,碍我什么事了?”
“给你提个醒。”队长抄起塑料布就走。
“好几千里地哪都不容易!”周胖子冲着队长的背影喊。然后他嚯地窜到我跟前,肚子上下直颤悠。“我操!你们小两口吵架拌嘴,怎么把我给套进去了?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谁让你平时老往外抛坏的?”我也觉得挺可笑。
“冤!真他妈冤!你还用我教?你小子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我他妈冤透了。”周胖子躺在我床上,球似的来回滚。
“冤就冤一回吧,反正也不影响您的声誉。”
“我不是好人,可也用不着你们糟践?”周胖子坐直身子,居然严肃起来。“说正经的,玩儿归玩儿。千万别动真格的,那你可就把自己毁了。刚才徐姐碰上我了,说小周整整哭了一天了。怎么回事?”
“不容易!这种破雨她居然没搓麻?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谁不好一口哇?”周胖子扔给我一支烟。“就算我不是好人,可你也得听我一句。小两口打架不记仇,没什么大不了的。千万别跟那帮东西动心。”
“谁呀?”我吃惊不小,周胖子似乎知道我的底细。
“刘萍啊!”
“你,你小子?!”我的脑袋差点撞到顶棚上,脖子上的汗都滋出来了。“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你当不了地下党。半夜喊梦话,喊醒我好几回。以为我是聋子?”周胖子十分得意。“整个一个小孩儿!太年轻。暗门子就把你蒙了,都是鸡。为了钱她们连鸡都能做,什么事干不出来?趁现在还没怎么着,赶紧撤。”
“你他妈才找鸡呢。”我急了。
第二天,徐姐连推带搡的把我拽进玉玲的宿舍。玉玲再没有牌桌上的威风了,她偎在床角,受气包似的提喽着鼻子。看到我,泪水又下来了。
“队长说,你要回北京。”我坐在徐姐的床上,似乎从来不认识面前这女人。“回去也好,省得见了我就烦。”
“我不玩牌了还不行?”玉玲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嗨!不是那么回事。你静静心想想,其实这事挺简单的,两个人过不到一起,只能分手。”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紧张得要命。
“你不就是想那事吗?走,我们现在就走。”玉玲站起来拉我。
我甩开她。“你魔怔了你?”
玉玲突然把头扭过来,整张脸变了形。“你是铁心了,你真铁心了?!”我心软,不敢再看她。玉玲吼起来:“她到底是谁?”
北京爷们儿全文(111)
“是我不爱你,咱们相处几年却一直了解不深,这跟别人没关系。”我黑着脸,咬着后槽牙,心里却为她难过。
";你会有报应的!”玉玲强忍眼泪,自以为潇洒地拢拢头发。“你等着!你等着!我明天就回北京,不讨你的厌。”
“你一点也不讨厌,是咱们俩不合适。想开点,其实我这人挺无聊的,千万别钻牛角尖……”我知道她心眼小,最怕她往歪里想。
“你还不赶紧走?”玉玲冷笑一声,
后来玉玲在基地又呆了一个多星期,她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我顾不上招惹她,寻呼机终于响了。那天我刚从工地回来,寻呼机一亮,我感到有点站不住了。那是种重压之下忽然轻松的虚脱感。
我提前半个多小时来到西关饭店,老板和伙计盘腿坐在椅子上,摆龙门阵呢,看见我是又递烟又敬茶。我依依阿阿地寒暄几句,便找了个小单间喝茶。窗外是饭馆的后院,潮湿的屋檐上偶尔会落下几滴水珠,哒哒哒的声音让我感到焦虑。也许是性事方面成熟过早了,我的感情历程明显滞后。我清楚自己在疑神疑鬼、患得患失,同几年前徐光差不多。徐光老实了,我却又找不着了北。
刘萍匆匆进来,她向我笑笑,把手包扔在桌子上,回身又将短风衣递给女服务员。“来得好早!”
“现在我相信你是金矿老板了。”
“怎么?”她坐下来看着我。
“3。1415。”我笑着说。
“中学生的东西你还记得挺清楚?”刘萍一只手托着鼻子,歪着脸瞧我。
我无奈地向服务员挥手,示意她上菜。真倒霉!怎么自己朝枪口上撞。不就怕她觉着自己小吗?
“为什么不说话了?我也没说你就是中学生。”刘萍风彩照人,眉宇间的倦意都极有诱惑力。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寻呼机在山里没信号,幸好我在基地。”
“怕见不到我?”刘萍的声音轻柔得似露水珠从叶尖轻缓划落。
“那得后悔一辈子。”我身体极力向后弓,最大角度地欣赏这个漂亮女子。
“明天我回江油,看看孩子。”刘萍隐秘地瞟了我一眼。
“坐长途车去?”
刘萍忽然愤恨起来:“我公公就是改不了农民习气,太小气!买了三台卡车拉工人,我想买台面包车他都不干。”
“金矿不是你经营吗?”
“给他们家赚钱的事都可以经营。”刘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很失落。“几时回来?”
“一个星期,我公公不放心他儿子。”
一口酒险些被我吐出来,什么儿子?
“我走几天,金矿是他二儿子照顾。文盲!”刘萍嘿嘿笑了几声。
我点点头,终于放心了。
“对了,有件东西,你能不能先帮我收着?”刘萍从兜里掏出个沉甸甸的小包,递给我。
我接过来,足有半斤多。“什么玩意儿?够坠手的!”
“金子还能不坠手?”刘萍象是开玩笑。
别人说这句话,我自然一笑了之。今天却不同,我赶紧用手捏了捏,跟黄豆粒似的,没准真是金子?“不怕我不还?”
“那就送给你,将来娶媳妇使。”
“为什么放在我这儿?”
“唉!你问题真多!”刘萍笑着揪了一把我额上的头发。“我公公别的不懂,但知道防贼不如防家人!再说我本来就是外人,无论我把东西藏在哪儿,他都能找出来。下回去成都,我再来拿。”
“你们关系很僵吗?”
“在四川,女人只有当牛做马的份。他们?哼!”
“那……”我差点问为什么嫁给他,卷了半天舌头才咽回去。“换成现金不是更好吗?”
“在小县城兑成现金太显眼,那帮收金子的我公公都认识。”
“那就便宜我媳妇啦!”我笑着把小包收起来。
“随你吧。”刘萍从我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来点上。她拿烟的姿势非常优雅,小臂懒散地撑在桌上,四指下垂,烟轻轻夹在两指之间,烟头朝上,青烟之后的清丽面孔,有种出神入化的美。
“你和他家的关系不好,何必结婚呢?”我终于问出来了。
刘萍皱着眉,许久没吱声。“当时不知道哇。”她自嘲地摆摆手。“我都二十八岁的人了,还想什么爱不爱的?不就是过日子吗。”
“那你干吗还藏金子?”
“他有三个弟弟,字嘛,识不了几个,钱倒比谁都认得清楚。我要是不收些私房钱,就真成他家的使唤丫头了。再说金矿迟早有挖空的时候。”
“就信任我?”
她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的面颊,吹气如兰,声如丝竹。”如果连你都不能信任,我还能信谁呢?“
我觉得喉咙发紧,眼泪几乎流出来。我绕过桌子,走过去。紧紧把刘萍揽在怀里,桌子上的杯碟哗哗哗地响起来。
玉玲走后,周胖子和小张他们搓麻的兴致大减。时间一长,周胖子成了最关心我的人,有次他揪着我问:“你小子是不是傍上款姐了?”
“瞎咧咧什么?”我头一回听到傍款姐这个词。顾名思义,一听就明白了。
他不怀好意地凑过来。“前几天小张晚上开车进城,看见你和一女的手拉手还眉来眼去。我听小张说,那女的要条有条儿,要盘有盘儿,还一身的零零碎碎儿。你能耐大了!”
我仔细想想,应该是刘萍去江油那天。小张这人,平时蔫了吧唧,居然爱嚼舌头。“您为自己操心吧。”
“跟哥哥说说,那川妹子怎么样?”周胖子聊起这种事,两眼闪亮,精神倍儿足。
北京爷们儿全文(112)
“你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你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周胖子很失意地拍拍肚子。“没劲!这辈子怎么就认识你了?先天的大,我白活了。你天生就是吃软饭的料,结婚就糟践了。回北京好好制一身行头,大饭店门厅里呆两天,保证能傍上几个北京款姐。这辈子吃喝不愁,还能落下点儿,没准借点光还起来了呢。”
“您还进过国家队呢?国家队怎么教育你的?”其实当时要听了周胖子的,我还不见得混得这么惨呢。
“别提国家队,再提我跟你急。原来我是五十二公斤级,现在哥们儿刚快成包子了,落一身的毛病谁管?最后他们打发不出去了,给我弄这么个破单位混,十五年功夫全他妈白贴了。”周胖子耳朵根通红,脸上的肉直颤悠。“嗨!咱不是废物吗?您不一样啊,您先天条件好,我倒想吃这口呢,我吃不着。”
“冲你这意思我天生就是搞女人的?”我知道打不过他,要不保证这兔崽子一顿。
“没错!你不搞女人,就是被女人搞,自己看着办。”周胖子根本不在乎我的愤怒,他开始铺被子了。“好歹哥哥比你多活几年,大几岁是几岁的事。我八岁就离开家了,什么没见过?”说完他钻进被窝不理我了。
我让他气得整夜都没睡着。在周胖子眼里我除了那玩意儿,就没别的了。他还自以为高明的为我指了条康庄大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真奇怪,我活了二十多年怎么居然连个理想都混上?混混噩噩,迷迷糊糊,活一天算一天。哎!谁年看到将来?没准天崩地裂,没准山塌海啸,大家全他妈玩儿完。现在的方路是热爱一个有夫之妇的傻小子,爱无法更改,不可动摇。在那段时间,我甚至觉着自己蛮神圣的。那绵长悠远的眷恋无时无刻不让我沉浸在深深的怀念里,怀念着刘萍的微笑、身姿和绵绵轻柔的细语喃喃。
“你的脚真漂亮!”刘萍去江油的晚上,我们又在她的住所缠绵良久。我把她的脚捧在手里,不舍得放下。白嫩的脚趾羊脂般有种透明的感觉,光滑圆润的脚踝上,几根青丝微微鼓起来。我把她的脚趾握在手心,凉凉的象握着河滩上的几枚小石子。我把那石子一粒粒掰开来数,精心的象爱抚一件稀世的奇珍。
刘萍想把脚收回去,却拽不动。“别闹了,痒。”
“为什么这么漂亮?”我笑着问。
“不就是一双脚吗?”
“好多人的手也没有这么光滑。”说着,我在她脚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哎……”刘萍头向后仰,口里发出悠长的低吟。她胸脯起伏不定,目光迷离地瞟着我。“你,你简直就是……”她突然翻身起来,双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牙齿在我肩上狠狠刻了一下。
十二月了,北京总公司的领导们想活动一下筋骨,通知各地工号准备迎接总部视察。川北工地是检查重点,队长领着大家着实忙活了一阵子。我年轻又多少有点文化,自然忙里忙外。队长很高兴,特地在例会上表扬了我。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徐光一封信,信里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在我父母那里知道了我和玉玲分手的消息。于是将我当成现代陈世美加以审判,俨然成了道德先生。我不得不用了两个晚上给徐光回信,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我不敢奢望他能理解,这小子早把自己前几年的样子忘了。
总公司领导们移驾的当晚,我就觉着不舒服,后半夜我趴在床上疼得直冒白毛汗,小肚子里象有把刀来回绞着。周胖子发现基地的车不在,二话没说,愣是把我扛到县城小医院。徐姐跟在后面一溜儿小跑,还差点摔个大马趴。在医院里才折腾了半个小时,医生从容地告诉我们:“没事,不过是阑尾炎。天亮就开刀,一个星期保证出院。”周胖子不放心,又在医院里看了我许久。第二天大清早,队长他们就来了。队长痛心疾首,似乎在为先烈送行:“累的!就是累的!为了总公司这点破事忙活了两个多礼拜,吃不好睡不好的,能不得阑尾炎吗?小方,没关系,放心养病,工作上的事我安派。”
“医生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会儿就动手术。用不用跟你们家里人和小周说一声?”这话是徐姐说的,她一直盼着我和玉玲能破镜重圆。
周胖子就给我弄了几片止疼片,已经不疼了。我说:“一个星期就完事,不麻烦别人了。”
阑尾炎这种手术连兽医都能做。没三天的工夫,我就活蹦乱跳了。县城医院不大,山里人住不起,城里人有病就去广元、江油。医院里只住了六、七个人,都是没病找病的县直属机关的退休老干部。没两天我就凭着年轻和小护士们打成一片了。有一回好几个小护士围在我床前耍贫嘴。“你们北京人都那么高吗?”
“我中等个儿。”我愿意为北京人树立高大形象。
“你一米七几?”
“我才一米八四。”
“天啊!”她们似乎见了恐龙。“我哥一米七七,就是他们学校最高的了。”
第四天,寻呼机又响了。打完电话我才想起来,宿舍床下还有包东西呢,居然把它忘了。我向护士们请假,可她们成心拿我一把,于是好话说尽,最后答应把寻呼机借给她们玩儿两天,吃辣椒的白衣天使才破例给了我半天假。
我跑回基地时是下午,院里冷清,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