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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山峦，几声清脆婉转的鸟叫从林子里传过来，让人听了悦耳。也许李铁林离得远些，鸟叫过后仍是一片寂静，他侧耳细听再也没有了刚才的万种风情。联想到人世间的发生在他周围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跟这眼前的鸟叫相似吗？谁叫喊的好听谁就受欢迎，谁叫喊得不好听谁就不受欢迎，也许被赶出这片林子也说不定。此刻，他的处境就如此。李铁林在充满草香的山坡上闷闷转着，耳旁忽然听到一阵汽车的引挚声响，他知道天色已晚该回家了这时光也许妻子在家等他了。想到妻子为自己做好晚饭又在静静等自己了，于是他便告诉自己该回去了，否则妻子又惦记他了。他想在回家前再转一转，让心情好些再好些，这样妻子看见就会很放松。也许是自己安慰自己，他忽然感到脚下土地很柔软，像穿一双灰力鞋那样有弹性。当年弟弟送他一双灰力鞋被他带到部队，又从部队带回来保存到现在他也没舍得扔，在他看来，珍贵的礼物不在钱财的多少，而是弟弟的一片心意。回忆让他步子轻松朝前走，边走边回顾着见到的景色，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这里雕塑得如此美丽，也把他的心情雕塑得恋恋不舍。他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来这里了，每一次他都有灵丹妙药将自己的心情调节得如花一般，这次稍嫌不足，尽管有美丽的景色他的心仍旧有些郁闷。他不想让人看见他不满的情绪，不想让那些整他的人看见他低头的样子，也不想让妻子看不起他。单位里有人可以因为他不请客而罚他款，而他却能站在这里与山野对话，与大地与峙，看谁更有耐性。结果当然是他赢了，太阳在他的对峙中下山了，大地在他的对峙中消失了。不过这次消失的不是暮色，而是暮色中的李铁林，是他的身影在慢慢的消失。这时候他感受黑沉沉的压力袭来，尽管他早有思想准备，他还是感到视野的力不从心，迈出的步子深一下，浅一下，幸而这时他的心情比初来时的心情要好多了，也兴奋不少。当他终于站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草地上空浓厚的气息后，他感到心情格外地好，一切不愉快在此一瞬间烟消云散。该回去了，不然妻子一定着急了，他带着一种轻松的心态下了山，快马加鞭朝家里赶去。可是灰蒙蒙的天色还是阻碍了他前进的步子。
第二十七章、相互理解
当他回到家时，妻子果然早下了班，他没有掏钥匙而是啪啪拍门，弄得整个楼房都有震荡。妻子打开门，看见李铁林一愣，就这一愣的工夫，她就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她问李铁林：“刚才是谁来了？我怎么看你不对劲？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做饭，害得我在家空等。”李铁林没有吱声，但脸色已经告诉妻子是怎么回事了。妻子再三追问他还是不说，妻子机灵，她发现了桌子上的判决书，看了看，轻轻地说：“我以为多大个事，输就输吧，赢了反而让我们不安。”“你这是什么话？输就输？说的轻巧，以后我怎么写？。”李铁林不满地望着妻子，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妻子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本来她随单位旅游，可她心里惦记李铁林的官司，路上又患了感冒，连门票都舍不得买就回来了。一见判决书上的款项当即气呼呼地说：“告诉你不要瞎写你非瞎写，这下好赔理又赔钱，你写出那些东西有啥用，莫不如贩卖点什么赚钱。”
见李铁林没啥反应，又接着说：“钱虽然不多，几百元，但赔给她，一分也是冤屈的。这个社会上的人都怎么了？为什么都找你的毛病？是不是看你好欺负？这个法官也是，放着那些公正公平的案情不去断，干什么非要找这鸡毛蒜皮小事来纠缠。他们这样放着大案要案不领赏，非要在你这小河沟里来翻船，我看这法官也是属于狗屁股，扎一下动一下，拽一下走一下，当官的不放屁他们能让尿闷死。”
“看你都说些什么，跟谁学的还一套套的，我们对法官要尊敬，怎能这样说他们。”李铁林被妻子逗笑了，她也感到这场官司背后有阴谋。原来妻子也调查清楚了，那个女的不止一次找那位人大副主任，隔三差五就给法官打电话，以此施加压力。据说为了这钱她们一家四处活动求了不少人，她是连脸皮也不要了，非想得到李铁林这笔钱不可。由于李铁林的名气也影响了她们一家人的作风问题，她的三个女儿**的事被官司一闹也迅速地传遍城区，几乎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所以李铁林跟妻子不提她女儿的事，他对妻子说：“我不能给她钱，看她能把我怎么样？难道还把我抓起来不成？现在重要的是与法官周旋，让他们知道主动权在我这里……”
妻子担心地问：“这样好吗？她打官司目的就是想讹诈你的钱，你现在不给她钱她们会不会打人袭击你？”妻子冷静地分析着各种可能发生的事，她十分清楚李铁林的处境，希望自己的丈夫平平安安的。“我不能妥协，他们执行的是国家大法，而我捍卫的是文学的尊严，都有理由，都有同情的一方面。我不能乱来，也希望他们也不要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光明磊落是我为人的准则。”李铁林劝着妻子，向她讲着自己的打算和原则，他知道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权大于法，而他小于权，更小于法。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吃亏，她们为钱什么都敢干，我为钱为什么不敢干？我就不相信我们不给钱他们还敢来家抢，毕竟是共产党的天下。”妻子愤愤说着，虽然她说得有道理，但李铁林听了有些不高兴，这些日子他心里本来就有火气，被妻子一点，无名的火气一下就燃烧了，他大声地说：“如果他们敢来抢钱正违背了法律的尊严，钱这东西并不重要，虽然国家建设需用钱，个人生活也需用钱，没钱什么事也办不成，所以这钱看来是得交。”
“不交他们能把我们咋地？明天你去法庭探探曹法官的口气，他非要交我们再给他。那个女人打了几年官司都穷疯了，不然她也不会讹诈你。幸而你没有别的事，否则她非告你流氓罪不可。”妻子笑逐颜开与李铁林开玩笑，谈了一会儿，她有些困。连续几天的旅游，辛苦和奔波使她尚未缓过乏来。这工夫，她想睡，也让李铁林睡上一会儿。李铁林心想还告流氓罪呢，人家早就怀疑他与她有来往了，只是没有证据无法收拾他而已。于是，他安慰妻子说：“你也别太操心了，刚回来几天怪辛苦的，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商量。”
“好吧，你的事你做主，但我可提醒你要小心，这场官司背后有阴谋。”妻子听话地回里屋睡觉去了，李铁林捧着判决书重新读起来，他发现这一次看真是漏洞百出。他心想，既然不愿意赔款为什么不上诉呢？让她一时半晌得不到钱，即使得到钱也让她们不顺利，也要折腾折腾她们，让她们知道别人的钱也不是好讹诈的。这一刻，李铁林忽然感到他这想法够损的，以前怎么没有这些坏心眼呢？如果他早有这些坏心眼，单位里的人还敢欺负他吗？
他想起朋友们常与他提起的那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概就说明他现在这种心境吧。可是为了争口气他必须这样办，这也是他在这场官司中学到的一种本事，形势喜人也逼人，人间有情也无情，既然是那些人无义，休怪李铁林无情，这也是他对抗法庭唯一的举措。不如此他何以见父老乡亲，不如此他何以坚持写作，不如此他何以在世上立足？不如此他何以称男子汉？他还知道如如果他拒不执行法院的判决时，还可以交给执行庭，到时强制执行所有花销和费用还是算在他头上，这样他就更吃亏了。不过李铁林想好了对法庭或对法官或对那个女人他就是不掏钱，拖也要把她们拖垮台。即使执行庭他也不给，让他痛痛快快往出掏钱绝对办不到。带着这种想法，李铁林很快进入梦乡。也许是这场官司闹的，他在梦中看见妻子携款逃走，将家里财物洗劫一空。当法官率领一伙人追赶时，李铁林与妻子抱着钱匣子双双跳入万丈深渊……醒来时，李铁林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枕在妻子的大腿上睡着了。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李铁林早已从家里出来了，他沿着那条宽宽的步行街缓缓走着，走了挺长时间才看见那座残破的旧式楼台。他在楼下站了许久，心里寻思着见了法官他应该说什么好，怎么说，他估算曹法官不会同意他的说法的。想到自己因为出了一本书让人对号入座打了官司输理又赔钱，他就觉得心里有股莫名的火气在升腾，这是什么他妈社会，怎能没有人替自己说话，若不是昨天妻子对他事先开导，现在他说不上会委屈成什么样，当然他也许砸了法庭也说不上。他这一生在这里受的委屈太多了，在单位他经常无来由地被人惩治，但都是偷偷摸摸的，像这样公开受委屈他还是第一次。
记得有一次一个同事问他同谁打官司，他一反常态斥责道：“我打官司关你屁事？”当时就把同事吓跑了。在那一瞬间他眼里涌满泪水，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如此不近人情，那时他怕官司输。现在他的官司终于输了，关心他的人没有来，他一句安慰的话也听不到，大概他一句话得罪了同事，无谁敢再与他来往。像现在他走在街上却没有一个人肯与他打招呼一样，难道他们都不认识他吗？正是上班高峰时间来往车辆和行人增多，李铁林在车流中人丛中穿梭着。这时候他不想碰见熟悉的人，如果还有人问他打官司是输是赢他没法说，他感到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与他作对跟他过不去，哪怕他放个屁也会看见有人捂嘴巴嘲笑他，殊不知他们还不如他，只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
就在李铁林长征似的穿过繁华商业街再次见到曹法官时，他发现法官们的态度已不像宣判书时那样强硬了，有人主动地为他倒水为他让座，彼此都很尊敬对方。李铁林也没有客气，本来他与法官之间彼此都应该是平等的，谁知法官一穿上制服就可以压制他人。现在平等了谁也谈不上谁怕谁，李铁林问曹法官：“你们让我来有什么事？是不是要对我采取强有力措施？”曹法官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线微笑着解释：“不是我们要对你采取强有力措施，是上面有人来电话逼我们朝你要钱。钱虽然不多，但我们也得执行不是，你是明白人好说好商量，如果久拖不绝我们只好交给执行庭由他们要，到时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依我看早交晚不交还不如早交，这样大家都省心……”
曹法官知道李铁林这人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更不是几句好话就可能说服的人，按照他的性格是不可能马上就给他们钱的，与其强制不如软话敲打。李铁林知道曹法官又搞诱供了，上一次他就哄李铁林来法庭作笔录，本来这是对号入座他们完全可以解释清楚，就因为人大副主任的一个电话把这事搅拌得乱七八糟，利用职权不断给法院施加压力，才使这个一心想往上爬讨好巴结的曹法官开庭受理此案。现在判决书下来了，那女人就想要钱了，开庭时法官问她要多少钱，她开口要18万元，气得李铁林咒骂把李铁林卖了也不值18万元。那女的不甘心，在律师授予下她一次次找法庭，而且每次都搬出人大副主任来吓法官，对李铁林她更没少使手段。加上她东一趟西一趟到处求人花天酒地费尽心机，结果钱没少花事没办成连租车都成问题，赔了三个女儿又丢失脸皮，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次来找人大副主任，两人共同向法官施加压力。一级压一级，人大副主任压院长，院长压法官，最后不得不再次找到李铁林。又是动员，又是说服诱他掏钱，然而这次他们失算了，任他们磨破嘴皮子李铁林也不掏钱，你寡妇日子穷疯了穷得掉了价欺骗到老子头上了老子就是不买账。既然铁了心，再逼李铁林时他不吵架不顶撞也不闹事，就是一块滚刀肉，说一千道一万宁死也不肯掏钱，看你能把他怎么办？其实，李铁林是想让这些大人物狗咬狗，可以说他这想法够损的，也够阴险的，谁让他们那么歹毒呢，这也是她们逼出来的。
李铁林本来可以放她们一码，送她们几百元钱算什么，谁知她们不知好歹，害得李铁林丢失工作岗位。她以为李铁林写的是她，法官也以为李铁林写的是她，其他人都以为李铁林写的是她，其实这是不明真相，现在李铁林把这场官司背后的阴谋丑恶内幕理顺一下，不难看出这场官司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李铁林把自己的想法与单位里的同事一说时，马上有很多人气愤地告诉李铁林：“这钱不能给她！这个女人太损人利己太坏太歹毒，拖也要拖死她，气也要气死她！”李铁林很感谢同事的一片好心暗里埋怨他们早干嘛去了？为什么打官司之前不说？官司打完了，事也解决了还来套近乎有什么用？李铁林找个借口离开法庭，临走他告诉法官过些日子我还来。曹法官竭力挽留，这时候他对李铁林也是没有办法，一个劲劝他：“咱们再谈一谈不行吗？”
“我还有事不陪了，改日再谈。”李铁林走了，走得光明磊落，走得趾高气扬，法官看着他再也没了尊严。
说是过几天再来，可是李铁林对他们没兴致，连续好几天李铁林也没去法庭，老实巴交的他不知为什么也要吊一吊曹法官的胃口，吊一吊那个女人的胃口，吊一吊那个人大副主任的胃口，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别看李铁林老实巴交，又是文人，可他要是骗起人来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也根本察觉不出来。这是这场官司逼的，世事浑浊，他总是一本正经为人处事难免要吃亏，难免不碰到风吹草动。所以面对恶性循环他也学乖了，他要以恶治恶，以牙还牙，虽然不能与法庭对抗，起码也要拖泥带水，他以为换个方式斗志昂扬比直截了当更上一层楼。李铁林来到单位转了一圈，他听说那女人已穷得揭不开锅了，四处借钱买粮吃。她的三个女儿将几百元送给她也不接受，气得大女骂她假清高，三女说她是秀女，只有二女没骂她，但她离家出走。没办法她只有再找法官，人大副主任拍桌子吓耗子，再次对法官施加压力。出于同情，曹法官又找李铁林央求他赶紧把钱送过去时，可李铁林就是不送钱，气得曹法官骂他言而无信。
李铁林也不恼，你们不是想讹诈我吗？不是想合伙分赃吗？那好，我偏不送钱看你们能把我怎么办？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今天我李铁林这条小胳膊就要拧一拧大人物的大腿，看看你们有什么了不起？哼。你们越急我越不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就不相信你们敢把我怎么样？更不相信你们还敢来抢钱？李铁林在单位里转着，碰到同事听说他的打算后就乐了，他们问李铁林：“听说那女人对你有意思，用不用给你说一说？拉拉皮条……”
“千万别瞎说，我可不想沾染这锅鱼腥。”李铁林听之任之，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他说：“都这么大岁数了，扯这王八蛋干什么，这里的人咋这样坏呀？缺德带冒烟，损人利己。”李铁林心里有气就不想与同事谈，这里有很多女职工贪图享受与男人玩麻将，夜里便与男人同床而眠。她们不图别的只求男人送她一件好衣服，李铁林闻此对她们更无好感，几乎见面也是不说话。
人各有志，他李铁林也不能为之，敬而远之吧。其实，关于女人的故事李铁林听到不少，记得他下乡当知青时就听说许多奇形怪状的故事。有一天下午，李铁林忘记带工具便回知青点取，当他一进门时就听见屋子里有笑声。他轻手轻脚贴近墙根从窗子往里一看，原来是老知青正在里面谈情说爱。那个男的趴在女知青身上，两人好像在打架推推搡搡的，他们在干什么？那个下午李铁林满脑子里想得都是这事，他思索着，渴望着，夜里做梦时就梦见了女孩子，醒来时裤子湿湿的。他有些不明白好好的怎能尿床呢？后来与老知青在一起闲谈时才知跑马这个词，他脸臊得发烧。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