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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李铁林心情急切，不为别的他也要为即将到手的三四十万元的回扣着想，他已是人到中年的人了，在单位多年被人压制和陷害，当官是没有指望了，如果能用手中的权力挣几十万元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补偿，而且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有如此巨大的数字诱惑李铁林他能不努力吗？
在此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吴路挺高大，于是他一扫初次相见吴路的那些憨厚印象，也许人在钱财面前都有低下高贵的头的习惯，李铁林也是如此，他也要巴结吴路。一时间李铁林竟然忘了他来此的目的，忘记了他是一个记者或编辑，同时他也忘记了他自己，忘记了报社还有两万元报告文学还没有写出来，更忘记了他来这里的初衷。
山里的果园都是成片开发的，大山头几户一包，小山头一家几座，山连山，岭接岭，山山有树，岭岭有梨。李铁林下乡插队时这里就搞过万株果园大会战，现在这些年过去山高林深果园发展，连开上的云彩都比从前美观多了。李铁林一座山接一座山地爬，一片果园挨着一片果园地看，所到之处都有沉甸甸的果实和乡亲们丰收后的喜悦，还有掩蔽在欢喜背后的那一双双焦虑的目光。
李铁林心里发悸，这么多梨真能都卖出去吗？还能卖个好价吗？望着家家户户堆得小山似的梨筐，李铁林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丰收后的压力，感受到了大丰收的负担，同时也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十几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山楂大丰收卖不出去的惨痛景象，那一次的代价是果农们砍掉了山楂树。如今刚刚见了成效的梨树好不容易长大见果又遇到这种现象，谁的心里不着急？
李铁林急切，山里人不是更加急切吗？他们辛辛苦苦汗珠子掉地摔八瓣干了好几年，如今刚刚享受丰收成果就因为梨多卖不出去而发愁。市场之大竟然没有果农的一席之地，市场之险欺负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这些现象未免有些太残酷了吧？这些山里人他们的命运怎么这样坎坷呢？他们挣钱为什么也这样难呢？现在面对果农的难处，李铁林心中憋了一团火气，他说什么也要写好这篇梨文章。
可是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即使李铁林同情山里人写出文章，仅靠这篇文章就能解决问题吗？如果文章发表不了或发表后没有人问津这些梨不还是会烂在山上吗？
第六十二章、当推销员
当李铁林又来到一户农家小院看见满院的梨筐时他又来了冲动，对吴路说：“光靠写文章不行，眼下必须组织乡亲们搞直销，谁城里有亲戚赶快进城分头去卖。如果在短期内卖不出去这些梨都有可能烂成水，你说这数千万元票子就血本无归多让人心疼啊。所以这是十万火急的事你必须马上去办。”
吴路见机会来了对李铁林说：“所以我难闻才请你这样的大能人帮助我们，为山里人说句公正话，为果农写出好文章。”
在果农的院落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他们见李铁林到了纷纷朝他倾诉苦难朝他求援，果农们希望趁热打铁让李铁林马上就写文章。可是李铁林眼下顾及不了写文章，面对这成千上万的梨他有些犹豫。吴路见此心急火燎说话的口气很强劲，他实在是为山里人着急呀，他说：“你这个城里的大记者还犹豫什么？看看吧，乡亲们盼望你来就是对你抱着极大希望，他们异口同声把你这大记者请来就是为他们写文章，写吧还犹豫什么如果你再不写再不进行宣传这些梨都将无情地被烂掉，每一分钟都有梨受到损耗。”
“好吧，我先写出文章看看能见效果不，如果能优先发表我一定请他们帮助这是十万火急的事绝对不能拖泥带水。”李铁林终于下了决心当众表态。
果农们见李铁林答应替他们写文章万分高兴马上引来了片欢呼声，又敲锣打鼓地欢迎他。还有人喊李铁林说他是山里人看见的最有水平的记者，是山里人的大恩人。
李铁林所到之处都有人送他一筐最大最好的优质梨，李铁林知道这些好梨是乡亲们一个个优中选优选出来的个大肉厚味香汁甜，都是熟透的，咬一口鲜水直溅。可惜的是李铁林的车装得太多，他不得不一路上沿线撤下来转送别人。吴路赶着马车将李铁林送到车站，见李铁林如此仗义如此尊敬自己他更是感动，担心此番回城办不成事岂不让山里人失望。所以临分手时李铁林又对吴路说：“你们不要把所有希望都压在我的文章上，更不要以为我的文章会产生什么轰轰烈烈的效果，何况文章写完离发表见报还有时间上的距离。即使我现在就写回去后马上编排也要经过电脑排版和印刷制作等环节，当务之急是全民动员外出直销，时间不等人呐。你必须把乡亲们分成几路外出直销，这是你们卖梨的当务之急，你千万要听我的劝告。”
李铁林这有意的提醒不仅没有把吴路说明白，更让他着急了，一个劲地问李铁林：“你说咋办就咋办，那些梨天天都在烂，烂一包就少一包钱，山里人拖不起呀也赔不起。”
吴路流泪了，他是为山里人流泪，为果农流泪，也为梨流泪。
李铁林再次感动了，他看见许多果农都在流泪，尤其是吴路这个为山里人的利益而流泪的青年人流泪更让他感动。此时此刻，吴路的思想境界是多么高尚啊。过去有人瞧不起山里人说他们粗鲁，眼前这些果农哪一个不是新农民形象？像这样的人不宣传他还宣传什么，难道非要写出性啊黄啊的文学来诱惑读者吗？望着悲哀的吴路，李铁林对他说服着：“你也别急出病来，这事情早晚是会解决的。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从前在商业工作过跟果品公司的人比较熟，我一面写文章宣传你们山里的梨一面求他们帮助你们往外地销售。至于价钱由你们尖面谈清楚，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李铁林问着吴路，他心里也没底。“只要能将梨销出去多少钱我们都卖。”
吴路一甩鼻涕，精神突然振奋起来，大方地说：“你求人也要讲人情你的费用我包了，明天我再进城找你具体事明天再核计。不过我有一条要说明为我们山里办事不能亏了你，该花销的山里人明白。”这时李铁林远远看见中巴车朝这里驶来，他对吴路说：“好了就这样办事，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了，希望你和乡亲们要慎重对待这件事慎重对待梨的问题。千万千万不能忽视市场，不能小视市场行情，时间是效率，时间是金钱，时间也不等人呐。”
李铁林握住吴路的手，吩咐他下一步应注意的事项和可能发生的各种问题，吴路哽咽地答应了李铁林。这一刻，李铁林突然发现吴路的手很凉，像死人似的没有温暖。李铁林奇怪眼前这么热情的血性汉子他的手为什么这样冰凉呢？
李铁林离开山路不久他就坐上了驶往城里的中巴车，跑了挺远他还能闻到从山里飘荡的梨香，望着渐渐远去的果园李铁林有些留连忘返依稀不舍，似乎还没有看够这满园风景，还没有闻够扑鼻梨香。要车箱里李铁林摸出两个梨送给身旁的一个男孩逗他：“来小朋友叔叔送你一个梨。”
男孩问他为什么送我梨，李铁林笑容可掬地说：“叔叔从山里来的他们那些地方都是梨，可多可多了你不想吃一个尝一尝吗？”
“我不吃你送的梨，我要吃妈妈买的巧克力。”男孩看都没看就把李铁林给他的梨扔到车窗外了。李铁林见此心中有气，略一思索这也不能怪孩子，现在这社会上什么都有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还在乎这个又酸又涩的梨蛋子呢？中巴车缓缓朝前移动，沉重的车轮似乎辗在李铁林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对农村了解的李铁林深知现在农民需要什么，他为这些梨自卑，为山里人自卑，当年他当知青时就为农民这种不被理解而自卑，现在他又领略了这些体验。
李铁林感到他的文章有了着陆点，就从这孩子不愿吃梨写起。李铁林回到家里后饭也顾不上吃就开始动笔，刚写几个字他就难住了。以往写作他都是有感而发，针对问题确定思想，这次不同想写的文章既不是新闻，也不是文学作品，更不是时髦文章，它只是一种对农民的友爱和同情，需要唤醒人们对农民的援助，也就是说号召人们买爱国梨。尽管梨事很小，但其意义不小，鼓舞精神极大，为此李铁林颇费思索，数百字文章他用了整整一夜。撕了毁，毁了撕，反反复复，直到天亮，他看再也没有修改的余地这才定稿。
为了赶早发排，李铁林提前半小时来到报社，他希望马上见报，把这消息告诉天下所有的人。在李铁林的心里他一直为吴路和山里人担忧，他不知自己这篇文章会产生什么奇特效果，当他把这稿子交给打字员后他便坐在编辑部椅子上睡着了。
李铁林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所有山里人呼喊着向他扑来，正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李铁林在熟睡中被惊醒了。他有些不高兴，心里咒骂谁这样早来敲他的门真他妈缺德。来人又是吴路，李铁林一惊，慌忙地从沙发上弹起来，问吴路：“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让你明天来找我吗？怎么这样早就来找我而且还提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这事变化快呀。乡亲们为了早将梨销出去催促我连夜过来，怎么？打搅你的好梦了？”吴路笑着问李铁林，一下就扭转了李铁林不愉快的情绪，于是他对吴路说：“哪有好梦啊？我梦见你们山里人举着灯笼火把冲进市政府冲进报社到处抓我打我，正愁无地方躲藏时就听有人喊我，醒来一看原来是梦，是你救了我。想不到你们山里人打我和城里人一样凶恶。”
李铁林叙述着梦境，心里却觉得哪地方不对劲。
连续一天一夜的奔波和折腾，李铁林累得疲惫不堪，加上昨天写了一夜的文章不等恢复体力吴路又赶来了，他还要为了吴路张罗饭局。两人在一家小吃部坐下，李铁林为吴路要了二斤包子，而他只要了一碗米粉和一碟咸菜条。吴路觉得新鲜问李铁林：“你这样有名的记者也吃咸菜条？”
李铁林笑逐颜开地说：“我怎能不吃咸菜条我父亲吃过我母亲吃过，我跟你一样都是吃咸菜条长大的，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我为什么不能吃咸菜条呢？”
吴路笑着说：“你让我开了一回眼界原来记者和山里人一样也是吃咸菜条的。”吃罢早饭，李铁林和吴路来到果品公司，这里和从前已经大不一样。太阳升起一秆子高时金灿灿的光辉把满院子都照耀得闪闪亮亮，仓库门前人山人海，买梨的卖梨的都汇聚在一起，汽车马车三轮车排成长队。
一看这阵势，李铁林就知事情难办了，他对吴路说：“我们来晚了，这里已不是我想象那种形势了，你没看四周都有人吗？不论什么事只要办事的人多这事肯定复杂，即使办下来也不会顺利，看来我们必须打破观念打破我们的原有计划重新考虑对策，不然我们什么事也办不成，你说呢？”
“事已至此，你就安排吧。到了你这里我就听你的。”吴路被李铁林说得慌了手脚，一时也没有主意。李铁林这才说：“现在局势紧张必须马上找到经理直接对话，求他高抬贵手帮助往外销售，不然别说山梨保不住整座城区的水果都有可能烂掉，到时损失更惨。”
吴路急切地抓耳挠腮，满脸哭腔问李铁林怎样才能找到经理呢？他这时希望有新的转机。其实李铁林也没有好的主意，他看到满院子的人突发奇想何不利用手里的记者证兴许还有些用处。他知道现如今老百姓怕当官的，而当官的怕见记者，不知这果品公司经理肯不肯见他们？李铁林心里没底，掏出记者证站在门口踟蹰不前，这是他报社总编特批的，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李铁林看出吴路眼睛一亮，仿佛自己顷刻间就成了救星。这时他忽然把记者证揣入怀里，因为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是果品公司经理助理郑重，李铁林急中生智喊了起来：“小郑！”
小郑已不是小郑了，他三十多岁，是当地有名的一个业余作者，经过李铁林的帮助发表不少作品。看见李铁林马上跑过来与他握手交谈，笑吟吟地问着：“什么风把你这大编辑吹来了？堂堂一个大作家还用亲自买梨吗？说吧，到我们公司有何贵干？莫不是来采访的吧？”
李铁林也笑着说：“什么事也瞒不住你。”看见李铁林与小郑亲热的样子，吴路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他连礼貌都不讲了就抢过话茬，急切地说起来：“十万火急，是一阵凶猛的梨风把我们吹到这里来的，我们是来卖梨的。”
“卖梨？有这样严重吗？还十万火急？你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们报社招商引资也有卖梨任务吗？”小郑握住李铁林的手，根本不在乎吴路的话，他以为吴路也是报社的玩笑开得更甚。李铁林见小郑误会了就指着吴路作介绍：“他说的没有错我们是来找你的，事情是这样他们村里山梨大丰收，也就是我从前下乡插队的地方，乡亲们找我到果品公司求个情请你们帮助销往外地，这事不难吧？”
李铁林试探地问着。小郑一听马上明白了，就说：“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不瞒你们今年山梨大丰收扔在街上都没人要，这阵势如同前些年山楂大丰收一样城里无人吃外国无人买，最后统统烂在山上。你们种啥不好为什么都要一窝蜂种这山梨？又酸又涩的有啥吃头？换个品种也行啊。”
小郑满脸严肃，盯着吴路说着自己的见解。“我们也没有办法这都是上面让种的。”
吴路满脸苦难，似有难言之隐。李铁林听说山梨扔在街上都没人要他也着急起来，慌忙问小郑：“眼下乡亲们急得没有办法这才来找我，麻烦你与经理沟通一下就算给我一个面子帮帮忙，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李铁林替吴路开口求情了，脸上出现了为难情绪。
“办法倒是有，但不一定行得通，我们公司经理的脑袋很难剃，他是啥少收啥。去年山梨少他高价收，今年山梨多他不收，你说他损不损？看看这些卖梨的来了十几天了梨都烂成水了还往这里送，痛心啊。”小郑指着满院子的车辆和人群不停地对李铁林和吴路说着，请他们参观。
的确如此，院子里的车辆已经排到门外去了，而且还有延长的趋势，现在经小郑一点拔，李铁林和吴路这才知道事态严重，李铁林沉思一会儿，忽然问小郑：“你们就没有采取其它措施吗？比如往外市县推销，没有一点这方面的信息吗？”
小郑说：“信息有啊！人们都在为加入世贸组织做准备，都在与世界市场接轨，可是我们这里还是老一套按部就班怪谁呢？只人怪我们的眼光不准确，怪我们不懂市场，更怪我们没有学会搞贸易。”
小郑有些难受，他是读过经济系的高材生，对此情此景他是痛心疾首又无能为力。李铁林和吴路跟随小郑走马观花看了一路，边走边倾听小郑的满腹牢骚和一些新鲜的理论名词，他们觉得小郑这人很实在，不知不觉对他产生了好感。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经理室门前，从门上面的破窗口往里望能看出一个圆头圆脸的中年男子正在接电话，声音很大，也许是他心情不好，离几步就能听见他在跟谁吵架。
小郑说：“他就是经理，待我进去先跟他打个招呼我不叫你们不许进来。”
小郑说着就推开门闪身进去了，他附在经理耳旁嘀咕几句就见他放下电话马上站起来迎接李铁林：“欢迎你们到我们公司来采访，希望多提宝贵意见。”
显然，是小郑传错了信息，经理误将李铁林认为是来采访的记者了，李铁林索性跟经理谈起理论谈起经济效益来。奇怪的是经理的牢骚怪话比小郑还要多几倍，口吻十分相似，见解相同，一听就是小郑说的。李铁林与经理东谈西谈，见谈不出什么希望来就压根不提山梨的事，两人东扯葫芦西扯瓢。
这边的吴路等不及了，突然插话说：“请经理帮个忙吧，我们山里人的梨都要烂在山上了，求求经理帮助我们山里人一个忙吧，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吴路的突然插话使经理大吃一惊，看着小郑问着：“这是什么人？你们搞什么名堂？”
经理被吴路一闹有些糊涂了。
李铁林见吴路自己问话他再不吭声有些不近人情，于是他在一边敲着边鼓对经理说：“他是我从前插队的一个乡下朋友，他的事还希望经理多多帮助，最近报社准备搞一次大宣传看看哪家企业与家村结对子，依我看这个村子不妨就与经理结个扶贫对子，这是自愿结合的千秋好事，我又能及时采访，经理何乐而不为呢？”
也许是李铁林的真诚打动了经理或是经理看中了记者的权威，总之，他很不情愿地看了看吴路，又望了望小郑，这才对吴路说：“看在李编辑的份上我就与你们村结成扶贫对子先给你两车皮。但价钱要低这是往南发货价高人家不要，怎样你能做主吗？”
“我能做主，我能做主。”吴路怕失去机会拍着胸脯当场表态：“你就直说条件吧该啥价就啥价。”
“痛快痛快做生意就要求有这种气概。”大概是经理觉得便宜他笑逐颜开地说：“价钱按市场行情去年每斤一元我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