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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当然,你以为我白帮你啊,以后你可以多写几首诗,稿费暂时就不要拿了。再一个,过阵子我还要用你。我前段时间建议社里办一个文学讲习所,社里非常赞成,看样子很有希望。一旦成了,讲习所可能由我负责,我要请一些作家、诗人还有文学评论家来讲课,到时候你给我来跟我捧捧场。反正只要你这部诗集出来了,有些事情就好办了。我还可以把你推荐给全国各地的一些有影响的刊物,你如慢慢能在那些刊物上发东西,经济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说不定一两年后几千块你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呢。”
江风感激地说:“谢谢,谢谢,李哥对我这样好,真不知怎么报答。”
李真说:“说这种话干什么,哪个作家诗人不是这样过来的!我当年也是得别人的提携才有今天,我倒怕以后你发达了,就把哥哥我忘了。”
“怎么可能呢,忘了哥哥你,那我还算人嘛!”
江风回到学校,一路总是低着头,盘算筹钱之事。在宿舍里闷坐了一会,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种空茫的感觉从脚下漫延上来,把他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了。初秋的暮景已经有了深秋的气氛,透出一种极其浓郁的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味道,虽然看不到如烟的扬柳,然而却给了人以想象和期待的空间,那幽暗的帘幕就愈发显得无重数了。楼前有块小草坪,孤零零地盘着一颗弯腰驼背的樟树,它那精灵古怪的样子倒映在了前面的水塘里。塘里有些小鱼在游玩嘻戏,很无聊地用嘴去啄浮在塘面的一些水草。塘外有条马路,每天的黄昏时分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景象。江风看着这副景象,觉得它完全像一首诗,可是当他觉得应该把这首诗具体化时又发现自己不能够了。从远处的凤凰山上飞来了几行归巢的雁子,它们带着凤凰山上的风流准备去岳麓山上做一夜的歇息,准备好明天的精力,再去寻觅新的风流处所。
江风打开抽屉,拿出存折,上面的钱早已被他取光了,他对着存折直摇头。过了一会,那个跟他同屋的党委秘书回来了,他叫魏亭东,外地人,学的是土木工程专业,去年毕业留校的。他的长相有点委琐,但人绝对聪明,只看他那对眼睛就知道,像一只黑白的玻璃球在凹槽里不停地转动。他从食堂打饭回来,问江风怎么还不去吃饭。江风愁眉苦脸地说没胃口。魏亭东看出他有心思,便关心地询问起来。江风不想隐瞒,把自己出书缺钱的事告诉了魏,忽然觉得可以找魏帮帮忙,便说:“喂,能不能借我点,不管多少,一百两百都行,帮帮兄弟?”
魏亭东连想都不想就摇起了头来,说:“我跟你一样,穷光蛋一个,每个月又是烟又是酒,还要吃饭,哪有钱?”
江风知道这家伙是不肯借,魏亭东的经济情况他还是了解一些的。魏去年就工作了,因是党委秘书,外面经常有饭局,他每月花掉的伙食费是很少的,至于烟酒,也常有人送,不需耗费他什么银子。心想甭看平常关系还可以,一谈到钱就他妈的不讲一点情义。顿时,江风就对魏亭东有了很大的意见,暗道你以后如果有事求老子,看老子怎么报复你。不过又一想,这家伙是秘书,以后怕是要往政坛发展的,恐怕求着自己的时候很少,倒是自己说不定将来会常要用上他。他就矛盾了起来,不知该不该跟魏亭东计较。魏亭东怕江风纠缠自己,就使劲地吃,吃出一片猪嚼食的声音,再拿过一张报纸,装出很用心地看了起来。江风被他吃得怪不舒服的,这才觉得有了食欲,正要拿碗去食堂,听到门外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他知道是她来了,就立刻打消了吃食堂的念头,决定请她去外面的小饭馆吃。
江风和秦婷娉下了楼,她问他出书的情况怎么样,他说跟黄国华还是说不通,5千块一分不能少。
她说:“我今中午回去了一趟,跟我妈说了这事,她同意借我1千。”
他问:“你爸呢?”
她说:“我爸也同意,不过他说你们会不会结婚呀,你可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说罢她直笑。
江风也被逗笑了,但是苦笑,说:“你说这是什么岳丈,把女婿形容成狗!那她女儿嫁给狗,不是也成了母狗吗!而母狗是他养的,那他不就是老狗吗?”
秦婷娉就恨得咬牙切齿,使劲掐了江风一把。江风痛得大叫了一声,引得路人纷纷朝他看,知道是两个情人在打情骂俏,都露出了很不屑的神情。
秦婷娉说:“本就缺钱,还吃饭馆,神经病。”
江风说:“缺钱跟吃饭馆没关系。”
两人吃过饭江风就想去拜访牛希咬,说去找牛借点钱。秦婷娉说牛希咬难道有钱借?他说牛高中辍学就开始做事,在外面混了好几年,现在又是学校膳食科的正式职工,想来他应该有点积蓄。秦婷娉就也要跟着去。江风说又不是去玩,你跟着去叫我怎么开口。秦婷娉想想也是,况且自己也未必真愿意跟着去,以往每次陪他见他的朋友,她没一次开心过,盖因他们喜欢谈些不着边际的事,她骨子里缺乏那种看似高雅实际很虚幻的趣味。两人就在一个叉道口分手了,江风忽然又想学昨晚上,要搂着她亲嘴。这回她似乎早有防备,一个转身,身子已经转出了他手臂能够拽扯的范围。他就不高兴地嚷了起来:“真把老子当流氓了,不至于这样可怕吧?”
她冲他挥了挥手说:“去!”留给他一个高傲的背影,踩着令人憎恨的高跟鞋的声音,眨眼消失在了一片路灯的光芒之中。
江风就又变得有点郁闷了。他现在越来越强烈地感到自己的体内在起什么变化,而那种变化是非得需要她的合作才能做一了结的。有时想来,他觉得她不是女友,更像一团柔软的海绵,在不可抗拒地吸吮着自己,吸的好像是血液或者骨髓一类的东西。他感到这事不能再拖了,多拖一天,他就得多受一点损失,甚至觉得会多折一天的寿命。他算把自己跟她之间的这种关系看透了,他如果老是跟她这样温文尔雅的来,那一万年也破不了她的瓜。非得对她施加点暴力不可。他早就知道要搞定她,一定得这样,无奈每到关键时刻总是自己先软蛋。现在他便再一次下决心,握着拳头对自己说:一定要找机会强行办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这几天。
牛希咬住在岳麓山上清风峡谷口的一处山坡上的筒子楼里。这间房子是他父母今年调离学校时房管科分给他的。房子很小,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没有一样家具,与其说简朴,不如说寒酸。但对牛希咬来说,他却觉得很好,因为自由自在,这间小房子既是他肉体歇息的处所,也是他精神调养的驿站。业余时间里,他除了读书写作,就是下围棋。在学校,他的棋艺小有名气,除了一个在省棋队受过专业训练的高手,杀其他人不在话下。江风推门进来时,牛希咬没干别的,就是正下着围棋,对手不是别人,竟是王家卫。江风感到非常惊讶,他从不知道王家卫也喜欢下这玩艺,问:“不知道你还有这雅兴,什么时候学会的?”
王家卫听了有点不高兴:“老子怎么就不能有这种雅兴?”
江风有些怕王家卫,因王家卫跟社会上的一些下三烂有些瓜葛,身上近来多了几分流气和匪气,两句话不对脾胃就冲人瞪眼,这种人不是他惹得起的。他嘿嘿笑了两声,从身上摸出烟来,讨好似地敬了王家卫一支。王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抽,但脸色好看了多了,问江风:“怎么想起到这来啦,你好像从不来的?”
江风说:“我是专门来向希咬学棋的。”
牛希咬说:“跟我学什么,我是一臭棋篓子。”
江风说:“再臭总比我们懂一点。”
虽然江风说的并非他来这的真实目的,但他有心学棋却是真的。他跟单位上的一个棋手学了一点皮毛,早就惦记着来找牛希咬比划比划,虽知不是对手,心里又多少有点不服,想看看牛希咬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下棋的人往往都有这种毛病,不被人杀得屁滚尿流,不知道自己的棋有多差劲。看了一盘棋,他兀自没觉得牛希咬有什么,还对牛的几步棋很有意见,心里说我都看出不行的他却这样下,水平说不定还没我高呢。不过他多少有点惧怕牛希咬的名声,不敢指责牛的棋,只是对王家卫的棋说三道四。王家卫小目大飞守角,他就说错小目是最坚固的守角方式。王家卫挂星位角然后拆二,他说缓,现代棋讲究速度,应该拆四占星位,呈两翼张开之势,进可攻退可守。王家卫就带着嘲讽的口气说:“吓,你挺懂棋理的吗,来来,跟牛高手下一盘。”江风却连连摇头说:“不不,我嘴把式,看棋还行,下起来稀里哗啦,牛高手名声在外,我怎敢班门弄斧。”王家卫却已看出江风表面自贬,实际心高气傲,口气里眉宇间隐含着那样一种想跟牛希咬掰掰手腕的意图。他知道这家伙不知好歹,存心叫他出丑,就干脆把本已经下了几十手的棋搅了,站起身说:“来来,你来,讲棋讲得这么好,下棋应该也不差。”江风还要推辞,王家卫却已把他拉起来摁到了自己让出的位置上。江风也看出王家卫这家伙不安好心,要自己的难看,便想老子就顺水推舟,在你面前施展施展手段又如何,难道我怕牛希咬不成,倒要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可真坐到了牛希咬的对面,抓起了棋子,他却又犯了嘀咕,似乎毫无来由的心虚了,毕竟牛希咬名声在外,没两下子,混不成这样。但已经坐了上来,总不能未战先降,再一个,到底一直暗暗地不服牛,今天终于可以检验自己的实力了,说什么也要硬着头皮试一试。于是他把脸色沉了下来,心也沉了下来,举起黑子,小心翼翼地拍在了对方的左角上。
然而任他如何冥思苦想,牛希咬总是落子如飞,就是这样,他也输了个一蹋糊涂。他这才肯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王家卫这时显得很高兴,他给江风敬了一支烟,说:“高手就是高手,这名声可不是随便捡来的。”江风连连点头笑道:“那是那是。”牛希咬倒是没什么表情,对他来说征服这么一个对手实在太容易了,他已经历了不知多少这样的事,就像一个常胜将军,消灭了一股流匪,也许还不如嚼几粒蚕豆带劲。
接着3人聊起了闲话。本来江风想等王家卫走了再向牛希咬借钱的, 可聊着聊着气氛似乎越来越融洽,他就没了顾忌,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牛希咬听说江风要出书了,很是羡慕,甚至有那么一丝嫉妒,还有那么一点心酸。他搞了几年文学,一直没甚起色,便在今年的春天暂时的放弃了。但又老是牵挂着,心里为文学很是苦恼。没想到江风却冷不丁已经要出书了。尽管他知道自费出书跟公费自书是有极大区别的,可不管怎么说这要比他离那道文学之门近了不知多少,至少是希望的开端。他不觉暗自羞愧,心冷透了,几乎就认定自己实在只能算个庸才。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牛希咬还是很愿意帮助江风,无奈他也手头拮据,爱莫能助。江风似有怀疑,觉得牛希咬是不愿帮忙。牛希咬就把自己的经济情况给江风简单算了一下:“吃喝嫖赌,我现在是五毒俱全,别说存钱,每月的工资都不够我折腾的,常常到月底我还向别人借,恨不得去打劫才好。”
王家卫突然对江风的事来了兴趣,问他:“你这部书出了后卖得掉吗?”
江风不愿说实话,硬着头皮道:“湘楚出版社负责发行销售,我想收回成本问题应该不大。”
王家卫根本不懂什么出书发行一套,他听江风的口气似乎比较肯定,说话像一个心里有底的人,于是笑说:“你如果能保证收回成本,我倒是可以帮你的忙。”
江风不觉大喜过望,忙带着一种近似于谀笑的表情对着王家卫:“老同学,你如果帮了我,我江风这辈子忘不了你。”
“你要借多少?”
“越多越好。”
“太多了我也没有,3、4百我也许有办法。”
“那就3、4百吧。”江风兴奋地在王家卫肩膀上拍了一掌,“我真没想到,老同学你这么慷慨大方。”
“如果你赚了钱,我可要分成。”
“那是当然。”
牛希咬虽然暂时不搞文学了,多少还是了解一些文学方面的情况,知道现在出版业很不景气,一个默默无闻的爱好者写的诗集,能卖出几本就谢天谢地了,赚钱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便决定等会江风走了把这个情况告诉王家卫。哪知那两人却越说越投机,后来竟是一起走的。他就想算了,虽然他眼王家卫的关系好一些,但都是老同学,万一得罪了江风,也没什么意思,
第三章 牛希咬度日如年
第三章 牛希咬度日如年 王陆孙合伙开店
这日,牛希咬休息,因心情十分郁闷,哪也没去,就在房里呆坐着。干这份膳食工作已快一年了,他渐渐感到这种平庸的生活竟也是有压力的,无形中搞得他有些心烦意乱了。起初也许因为有文学的支撑,他还能习惯,不幸的是他的文学信念已经随风而逝,他就感到心里仿佛有道堤坝垮了似的,一切都被淹没了。他不明白过去那么强烈的文学信念,持续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所谓的信念居然如此的不可靠,这使他对人生灰心到了极点。想象一下未来,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不禁想起了五代时的一首小词: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咀嚼再三,不觉喟然长叹,又想起了李煜的一首词: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文学终还是牵肠挂肚的,只是每每鼓起勇气要再把它拿起来,那志气便又散了。他觉得自己缺的并不是才气,而是表现这种才气所必需的宁静的心态。现在的他确实太躁动不安了,生活的每根触脚仿佛都在撩拨着他,它们牵着他的魂儿向各个方向奔去,使他就仿佛被五马分尸了似的,这种情况下他是断不可与文学再续前缘的。
他愁怅地走近窗户,推开纱窗,一缕深秋的暮色爬上了窗台,并且挟来了两声蝉鸣。岳麓山的红枫已过了最艳丽的时候,开始褪色了,不过远远望去,那副香销色衰的景象似乎更富有诗意,也更适合他现在的心境。
这时,余九日来访了。余一进门就说他先去山中散了散步,路过此处,随便来坐坐。牛希咬很清楚余为什么要这样解释一下,盖因在他们的交往史中一般谁去拜访谁似乎就意味着谁被谁吸引了,而被吸引又似乎意味着在精神上甘拜下风,这是他们的尊严所万不能接受的,故余九日要特意解释一下,以表示自己不过来歇歇脚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说了一会闲话,余九日问:“你难道真的放弃文学创作了?”
牛希咬说:“暂时的放弃。。。。”
余九日就直言不讳地说:“什么暂时,我就知道你坚持不下去。以前我给你预言过,你不信,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
余九日这种批判的口气叫牛希咬有些生气,立着眉毛说:“你少在我面前自以为是。劳逸之道,一张一驰。这几年我跟家里闹得水火不容,好不容易终于完全自由了,我想充分享受享受。好比打仗,我这是以守为攻的打法。”
余九日鄙夷地说:“可笑,文学跟打仗有什么关系,乱比喻!”
牛希咬说:“你懂个屁,事异而理同。”
余九日说:“你这个人一贯如此,口是心非,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牛希咬说:“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去,彼此彼此。”
沉默了一会,余九日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不会就这样混吧?”
牛希咬忽然有点烦他,可又不便流露出来。也不知为什么,从前他们之间这一类的互相贬损司空见惯,都没往心里去过,怎么今天一下就烦起来了?牛希咬想可能是年纪的原因吧,慢慢成熟了,不再喜欢那种口没遮挡似的随便了。他克制着这点不快说:“我想去做生意,就是。。。。没本钱。”
余九日说:“我也这样想,老早想劝你放弃文学去做点生意,又怕你听不进,就没说。”
牛希咬觉得余九日又是在向自己挑衅,意思是说他早想到自己前面去了。他重新把脸绷了起来,说:“什么‘你早想劝我’?少说些这没用的话。我不说你就不说,我一说你就顺杆子爬。”
余九日说:“骗你不是人。真的呢,我也很想去做生意,现在流行做生意,学校许多老师都投笔从商了。有时觉得读书真没意思,不如捞几个钱实在。”
“吓,从你嘴里说出读书没意思的话来可真难得。我说你还是算了吧,少打这种主意,老老实实读你的书,以后当你的官去。”
“根据现在的发展形势看,做官不如有钱。”
“那你就错了,在中国,无论什么时候,当官还是比有钱来得尊贵些。”
余九日显然不同意牛希咬的看法,正要反驳,忽然觉得没意思,便摆手说:“算了算了,搞不好又要争论。──你想做什么生意?”
“只是一个大概的想法,哪里就有了计划!做生意首先要有本钱,就我现在那点工资,根本无从措手。”
“那就白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