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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的人和乡村里的人原先都以奇异的眼光扫视这一对老夫少妻,觉得只不过是儿戏而已,到了此时,只得服气了。
最高兴的当然是在香港和内地两边走的梁忠了。他不仅只是「相搂抱热点」,还真的有望达到「传宗接代」的目的呢!这是香港与内地相结合才能容易解决的问题。
但不幸,陈小贞流产了。流出来一看,可辨雌雄,又是个女的……
陈小贞安慰老夫婿,说:「流了就流了,女的不能传宗接代,不可惜……我们再努力,下次怀个男的。」
梁忠十分庆幸找到了这个女人,也更爱这个女人了。为了答恩,他想了很多办法,比前几次更下功夫的去办陈小贞的赴港单程证。
不太久的时间,陈小贞就真的来到香港了;她得偿所愿!到了此时,她才知道她的「港客」夫婿原来是不名一文,而是只靠政府的综援金过活的。而同时,她也知晓了另一个天地:有这么一个政府,是这么派钱给市民,是这么关照市民的;这真的不错,是乡下无法比拟的。她太满意这个地方了,想来这里生活无忧。
梁忠对申领综援金之事最熟悉不过,于是便一一的向陈小贞作介绍了。他教她怎样申领,申领之中有何顾忌,怎样避开顾忌;领得综援金之后,怎样的装做依规依矩,免得被克扣或取消了去。说来还真的是一门学问。
「这样说来,不是有人会诈骗综援金?」在那层单人公屋里,陈小贞和她的年老的夫婿甜甜的吃饭,这样问。
「不只是有,还大有人在!」梁忠笑哈哈的答。
「你骗不骗?」陈小贞斜头问。
「你看我骗不骗?」梁忠的哈哈声收敛了,但仍含笑。
「我看你也在骗。」陈小贞就看出了眉目。
「你精明,有事瞒不了你。」梁忠说。说罢,他捧起饭碗,向口里一下一下的扒饭。
原来,梁忠有储蓄二十万元,是大大地超过领综援金的资产限额的。他略施小技,将二十万元转到一个女儿的银行户口上去,于是瞬间变做身无分文,变成个正正式式的城市贫民。这样,他便就顺理成章的领到综援金了;这算不算骗?顺带说了,他三个女儿之中,有两个女儿也是领综援金过活的──两家年轻的综援家庭。这有没有骗,也真是天晓得。天下有些人免不了总是有私心啰,哪有见钱眼不开的?这时候,陈小贞才知道这个「港客」夫婿还真的是有点钱的。
陈小贞身强力壮,想去找一份工做,增加收入。不过,有了收入,人家就有可能扣减梁忠的综援金。她不能违背他的规矩,不能令到人家扣减了他的综援金。如果真的扣减了,对她也不利。于是他们相商,决定她只能偷偷摸摸的去做工,做散工,免得人家抓把柄。这样既保了综援金,又有收入,两全其美。骗不骗,天晓得!
看来,主要的问题还是「传宗接代」的问题。离开了小地方的中医师,离开了小地方的中药,梁忠又不行了,又挺不起来了。陈小贞有心帮年老的夫婿解决这么的主要问题,可总是找不到良方,令到三十岁不到的她也感到心力交瘁、筋疲力竭了,而且想到未来的日子,难免还有点茫然。
那间单人公屋,因为新婚之喜,略加打扫收拾,显得比前整齐干净;床上铺了一张新买的床单,还散发微微的香气。此一夜,老夫少妻躺在床上,只是安安静静的,不再有任何动作。
「你都怪不得我,是你不中用……要是你中用,就只管生呀生的,总会生个男的来传宗接代……反正生出来可领政府综援金,养育不成问题……」翻了个身,陈小贞喃喃的说。
梁忠没有立即作答。他感觉到陈小贞适应能力强,天天都有可喜的进步,才不久已晓得综援金之事了。她说得实在有道理,这很难得!他心中又暗暗作喜。
沉吟了半晌,梁忠说:「我想再回去小镇上吃中&;#62424;……那中&;#62424;就是好……」
这也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了,陈小贞没有异议;横直生活无忧。
于是,老夫少妻又频繁的在中港之间穿梭了,既有点辛劳却也悠哉游哉,各自放宽心来享受人生之中的某种乐趣。
小地方的中医中药也真的效果卓显,陈小贞又怀上孕了。
这一回,陈小贞本人也堂堂正正的去申请综援金了。因为她是孕妇,得养胎,不能操劳做工的;政府对孕妇当然也有照顾。
梁忠这个小家多了一份综援金,收入是增加了。
不过,天不随人愿,陈小贞生出来又是个女的。女的也不要紧,申领综援金是不分男女的;梁忠家再增加一份综援金。人口越多综援金也越多,多多益善!
真是生活无忧,只是「传宗接代」问题尚无法解决。梁忠是坚信小地方中医中药无误的了,于是老夫少妻又在中港两地穿梭起来,既有点辛劳却也悠哉游哉!
小地方的中医中药的确效果卓显得很,陈小贞再次怀孕了。
十月怀胎,陈小贞生出来还是个女的。
陈小贞的话虽说得好听,但心倒是有点灰了;当代女性是不兴生养太多的。
「我看你命里就是无男丁……」陈小贞一边哄呱呱嚎哭的大女,一边手忙脚乱的替小女换尿片,显得有点不耐烦了,说。
那层单人公屋也凌乱不堪,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回去吃中药……只管生,总会生出个男的来传宗接代的……反正生出来可领综援金,养育不成问题……」梁忠这样回答。「相搂抱热点」的问题似乎已经不是他的主要问题。
这是陈小贞说过的话;她其时是为了讨好梁忠,不想现在成了他的信条。
这么说来,只得又在中港两地间穿梭了……认真说,他的双脚比前更冷,并且早已是更加肿胀起来的了……
好在生活并无忧!
2005年1月
不欢而散
又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内地有同学自由行出来,约我出去聚会,饮茶。我与他同一个班读书是在读中学的时候,距今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学生基本上分两大类:一是红类;一是黑类。所谓红类,就是工人阶级、贫下中农出身,入党入团的人等,都属于红类;至于黑类,则是地、富、反、坏、右出身,家庭有问题的人等,归纳为黑类。这两大类是对立的。前途出路也基本上注定了:红类光明大道,前程似锦;黑类日没西沉,穷途末路。他是党员,又是班干部,当然属于红类。我出身地主,非党非团,不消说是黑类了。至于读书成绩好坏,那是不计算的;入了黑类,读书成绩再好也没用。从那个时候起,我与他之间,已是竖起了一道坚固的水泥墙。他整天想的说的,都是将一生贡献给人类最壮丽的事业──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他的豪语壮言,我听得够多也滚瓜烂熟了!而我想的是,哪一天有机会,我定将逃跑去香港,投奔资本主义去!我与他显然是水火不相容、背道而驰的。还有不同的一点是:他可以想,还可以大大声的高谈阔论的说,说得越多越精采;我可以想,却完全不可以说,因为只要说一字半句,则立即进监房了,一切都完了。这样,我同他怎么谈得来?他同我又怎么谈得来?他的尊贵、优越自不用说了。
那时候我还怕他。他们那些党团员,每个星期都会秘密的开个党会团会,那当中有一项厉害的议程,便是对全班同学逐个摸情。看哪一个有资产阶级思想,哪一个不满现实,哪一个有反动言行;逐个摸下去,只要发现蛛丝马,立即向上打小报告,然后那人必定遭殃。学校常在晚修课时敲打紧急集合钟;听到这种密集而且悠长的钟声,很多同学就心惊肉跳了,因为依惯例,毫无疑问的是公安来校逮捕人了。逮埔谁?不知道,也许就是自己。这大都是打小报告的结果。这可见事情的严重性。他若有意收拾我,还不是易如反掌?我能不怕吗?怕了,才有警惕性,才晓得逃避;这也算坏事变好事吧!
读书本是快乐事,可那时读书却是捱苦,心情忧郁得很。谢天谢地,中学生涯结束了。他走了他的阳关道──读名牌大学去;我走了我的独木桥──回乡务农。注定了的呀,不怨天尤人!
此后,由于乡村毗邻,到了暑假他回家的时候,我跟他偶有见面。他满口的社会主义、共产主,意气风发,我自然无以奉陪,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离开了那个监控严密的校园之后,在穷困落后的农村里,我似乎享受到了某种的自由。我可以不理会他。在困苦的生活之中,我尽情的做我的香港梦!你去建设你的共产主义吧;我幻想我的资本主义!天不绝人之路!通过努力,终于寻到了个机会,我真真正正、确确实实的来到了香港。
两年之后的一天晚上,我在家里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他打来的──他也来了香港!他問我做甚&;#60087;工,可否也介紹一份工給他做?我万分愕然!他名牌大学毕业后,留在名牌大学里当了讲师,不久之后就可以坐上教授的位置了。就他的信仰,就他的身份,他不正是在共产主义蓝图上添砖加瓦么?那是多麼的偉大、多&;#60087;的高尚的工作呀!他的前程不正是非常光明、平坦无量吗?他怎么可以舍此不顾而跑来这个资产阶级大黑染缸里浸泡、而打工呢?他信誓旦旦的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到头来只是一派胡言?他那共产主义战士的荣衔,到头来居然不值一文?我百思而不得其解!
我来香港属正常,因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都不适合、都不容于我。而他来香港,则是非常非常的不正常了。
日月穿梭,转瞬间又是好多年过去了。一天,我又接到了他的电话。他问我的孩子怎么样了,读甚么大学了?接,他就滔滔不绝的说起他的孩子来,说他的孩子到美国去留学了,说美国怎样怎样,说美国甚么甚么,说得天花乱坠,一片美景;他显然是在炫耀他的孩子去了美国,他为此感到无比雀跃和得意洋洋……我的孩子在香港读大学,我并不崇拜美国,也不以为去了美国就是甚么十分光荣的事;在这一点上,我还有一点点中国人的骨气。想不到的是,他,一个共产主义战士,一个以实现共产主义为己任的人,居然对美国赞不绝口起来。
我在电话里提醒他,说美国那不就是美帝国主义吗,那不就是资本主义的顶峰吗,那不就是人剥削人的社会吗,那不就是人类的敌人吗,那不就是该打倒的吗?
又过了这么些年。现在,我又接到了他的电话,而且是去聚会茶,见面倾谈。我到底去、还是不去与他们聚会呢?几十年来,我与他实在是没有甚么好谈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呀!就是自由行出来的那一位,当年也是红类,与他是同路人──同是共产主义战士,同去读了大学,出来后当了个不小的官,是个甚么书记之类。这种人与我疏远得很,又怎样的能谈到哪里去?但如果是不去,情理上好像又讲不过去,因为到底是同学一场。思量再三,我还是赴约了。
阔别多年,骤然的见了面,我、他与那个自由行的他终究都客气的寒暄了一阵。他瘦削苍老,头发稀疏斑白,脸上生了很多老人斑,似乎是日薄西山了;然而,他身上隐隐约约的还是散发当年的那股豪气和傲气,彷佛气要吞山河似的。至于那位自由行的他,则与他不相上下。那个年代里培养出来的那种特殊的人,真有点特殊!
茶还不过一巡,他便又说起他的孩子来了。他说他的孩子在美国大学毕业了,就要娶美女了,就要入美国籍了,就要做美国人了,然后,孩子就会每月寄两千元美金回来给他,再然后,他也要移民去美国了……他口沫横飞,津津乐道,一句一个美国,一句一迭美金……他以此为光荣,他以此为骄傲;看来,他现在的举止与当年的信仰一点都不相称!
坐在一旁的自由行的他,听听也忍不住了,便也说起他的孩子来。原来他的孩子是留学英国的。他说他的孩子在英国大学毕业了,就要娶英女了,就要入英国籍了,就要做英国人了,然后,孩子就会每月寄两千镑英镑回来给他,再然后,他也要移民英国了……他口沫横飞,津津乐道,一句一个英国,一句一迭英镑……他以此为光荣,他以此为骄傲;看来,他现在的举止与当年的信仰也一点都不相称!
他显然是向前又大大的跨步了;自由行的他也显然的是与他肩并肩的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两人竟然是如此的贴近,如此的同步!严格说起来,这可谓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我的脑袋被美国英国轰得昏沉了,只是目瞪口呆,口呆目瞪!甚么帝国主义,甚么资本主义,一律都不是主义了,有的只是美女美金英女英镑了……身边有了美女英女衣袋里有美金英镑才是实实在在的……
他俩见我不说话,便主动的问起我的孩子来。问我的孩子怎样了,问我的孩子出不出国留学,前景怎么样?等等。
我想了想,便告诉他们。我的孩子也留学的,但去的是苏俄,读的是莫斯科大学,也毕业了,不过不娶苏俄女,不会入苏俄藉,不挣苏俄卢布,坦坦荡荡一条中国汉子,不作二想;他去那里留学的主要目的,是研究马列主义,研究马列主义的徒子徒孙们,怎么的都背叛了他们的老祖宗了?研究这么一个世界性的、深奥无比的课题……
真难想象,当初那么的轰轰烈烈,落下了今日如此的凄凄凉凉!
他俩也呆了。我想,人之中如果真有红类黑类之分的话,那么,经过细细筛选归根究底之后,红类该是我,而他们统统都是黑类。是黑得不能再黑的黑类!因为我虽然做过香港梦,以行动去申明社会主义不适合于我,但我至少还是个中国人;而他们不仅背叛了他们的誓言,而且连中国人也似乎不想做了。
难得的一次聚会,仍是不欢而散!终究是谈不到一起。
2005年5月
姐妹花
﹝1
太阳在西边直向地底坠,那余辉透过尘层,斜斜的昏昏的射落到深圳工厂区的厂房顶。这里长久以来原是荒地一片,到了这十几年竟是一座接一座的起了无数厂房,变成了工厂区。这厂房有平房也有三、四层楼高的,门门窗窗,灰灰褐褐,还有水塔有烟等等,真给这荒郊增添了无限姿色。数以十万计的男男女女在这里出入,在这里打工,在这里翻滚,在这里挣钞票。
在工厂区的东面,有一间制衣厂。此刻,上千名女工正在长长的车间里赶工,只听得缝纫机的一片的轧轧声,人人火眼金睛,紧紧地瞪在缝纫机那衣针连续不断的上下弹跳、和那通过衣针而急遽移动的布料上,不容有失,也不容有一点点的私念。因为只要稍为分心,双手打个颤,布料斜一斜,就出废品了;这就不仅要挨管工、挨老板的白眼和训斥,还要被扣减工薪的。为了钱啊,只得这么分分秒秒聚精会神劳心劳力的做!
在一架缝纫机上的孙山绿,斜眼的看了一下手表,是六点钟正了,便停下手中的活儿,对旁边另一架缝纫机上的孙山翠小声的说:「姐,够钟了,下班吃饭了……」
孙山翠没有哼声,头也不回,专心致志的赶手上的活儿。
正在此时,下班的铃声响了。
女工们这才关了摩打,站起伸伸腰骨,松口气,离开车位,离开车间。
孙山翠赶车完手中的物料,迟了五分钟才同孙山绿一起走出车间来。
四周围已经亮起点点灯光,空中显得灰暗,完全看不见太阳的光了。
孙山绿摸出手提电话,按了开关钮,开启了机;在工作时间是不准打开手提电话,不准讲电话的。
刚开机,手提电话就响起来;孙山绿似乎已经知道是谁打来的了,怏怏不快的举起手提电话来接听……
打来电话的人并非高贵,也不神秘,孙山翠也是晓得的,于是便问:「又是他……」
孙山绿一边专心的听电话,一边对姐点点头。
孙山翠一看,果断的说:「告诉他,你不会出去……你就说我们要加班……」
孙山绿望姐一眼,又是点点头,随后对电话道;「我不会出去,我要加班……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随后,孙山绿收了,自言自语道:「追得紧,真的烦……」
孙山翠叹了口气,道:「爸說這外面壞人黑幫甚&;#60087;都有,不放心我們出來,這真不錯……我們只要一個不留意呀,就跌進陷阱,就完了……」
正在这时,前边一个年轻女工叫叶娟的,刚听完一个手提电话,就转回身来,一边向孙山翠和孙山绿扬起手,一边急急步走上来,到了跟前,忙不迭的带责备的口气对孙山绿说:「你怎啦?讲得好好的,你又不肯了,让他打电话来我,叫我这个中间人难做……」在一旁的孙山翠望叶娟,歉意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妹是不会出去的了,你辞了他,请他原谅……改天我们请你吃饭……」
叶娟瞪了孙山绿一眼,望孙山翠丧气的说:「嘿呀,你们是怎搞的呀,还要保留甚么贞操呀,当今不讲这东西了,当今是讲钱的……他出了四千元,不少了,你辛辛苦苦干一年,也储不到四千元呢,只这么一晚,四千元就到手了,还不好?何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