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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越扯越细。这个拿枪的男人突然把枪比到了另一个人的太阳穴上,并且说:“The bomb we put into each other is ticking。”Adam突然感到有一点恐怖,脊背上产生了一丝凉意。The bomb we put into each other is ticking。这句话没来由地在他脑子里回旋,但他只是微微愣了一个片刻,又继续了他的勃起。
◎31 亲爱的K( 之六 )
亲爱的K:
秋天来了。雨更多了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在下雨;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是在下雨。
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和我,坐在一个向日葵编织的彩虹上,吃西红柿。向日葵上挂满了铃铛,风一吹,它们就叮铃铃地响。太阳正在下山,我们吃得满嘴都是红的,高兴得要死。
醒来的时候,突然变得很任性。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我对你的爱情,不是远远地爱着一个远远的人,而是要两个人在一起。我产生了一种欲望——想走到你身边,吹一口气,把她吹走,再吹一口气,把你的聪明才智吹走,再吹一口气,把你的气宇轩昂吹走。我要把整个世界像灰尘一样吹走,看看剩下的你,有没有一颗心,会温柔、会缠绵、会怜悯。我就这样改变了主意,决定了我对你的爱情,超出了结构功能主义的解释、存在主义的解释、阶级分析的解释、唯美主义的解释。超出了这一切解释的我对你的爱情,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让我产生一种冲动,就是立刻就买飞机票,飞回北京,敲你的门,等你开门,拉起你就向外面跑去。
但是,我没有。你看,我还是一个人,到超市买菜,到图书馆学习,到咖啡馆坐着,上网,打扫房间,做饭,睡觉,听窗外的那个黑人小伙子骂娘。总而言之,我哪儿也没有去。心里怀着那个小小的愿望,好像一本旧书夹着一片干枯的树叶。因为我知道,做梦是做梦嘛,哪里可以和梦较真去。
我现在真的开始怀疑,你,亲爱的K,是否真的存在过,或者,只是我这么多年来一个执着的想象而已。这么多年来,你就像一场大雾,弥漫在我的生活里,使我看不清自己的生活,看不清现实,因为我不想看清,害怕看清。看不清现实的我,还在傻乎乎地敲每一扇门,关每一扇门,寻找我那失踪的宿命。
有的时候,和别人在一起,比如说如意和小蕾,看见她们那么生动的脸,在我面前,噼噼啪啪翻动的嘴唇,风云变幻的表情,我心里会突然咯噔一声,仿佛看见这张生动的脸,在某一天消逝,分崩离析,被时间碾碎。这个时候,我就开始害怕。在心里,我就开始节节后退,像被一个阴影步步逼近。慌乱中,我会抓住一个什么,抬头一看,那就是你。
也许每个人活着,都需要一场雾,把生活模糊下去,把简单到残酷的、吃喝拉撒的生活模糊下去,让我们对未来有一点好奇——虽然未来注定空空如也,但是这空洞外面,套着这么多盒子,一层一层,一层一层,我们拆啊拆,拆啊拆,花去一辈子的时间。
我跟周禾又分手了。也许是最后一次,也许不是。最近我老是哭,缩在屋子的角落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分手真的很艰难,像是戒毒。跟他在一起的日子,甜,安稳,但总是不满足,好像憋在一个小村庄里,总是惦记着有一个什么远方还没有去。但是那沁入心脾的甜,又真的让人舍不得。一个一个日子,一针一线地,把两个人缝在一起,说分就分了,如同一场不打麻药的手术。但是,我知道,这样哭着哭着,有一天,我会不再哭。我会走在大街上,若无其事。我会忘掉他,就像忘掉以前的那些恋情。我会努力地追忆,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每一场恋爱,都只是一场华尔兹,跳的时候炫丽,结束之后,开始等待新的邀请。
我不知道这样的放弃,是愚蠢,还是顽强。我也不知道这个放弃,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心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抵抗时间的野心。
但是,不管存不存在的、因为不存在而存在的、比存在更强烈地不存在的、亲爱的K,多年以后,等我老了,被时间驯服了,老老实实地生活在我的小村庄里,你,是否还会弥漫在我心里?
陈 朗
◎32 生日快乐,或夏季安魂曲
“生日快乐!”小蕾举起酒杯,“把这最后一点干了吧。”
“生日快乐!”陈朗也跟着举起。
“生日快乐!”接着是如意。
啪;三个酒杯碰在了一起,和这个撞击声同时响起的,是她们清脆的笑声。小蕾和如意的生日正好差四天,所以决定一块儿过。而陈朗的生日与她们差好几个月,但她非要死皮赖脸地“一起过”。
她们坐在一个中餐馆的路边座位上,对着一桌被干掉的饭菜和啤酒,都有些微微的醉意。初秋了,坐在外面已经有点凉意。但是她们还是选择坐在外面。纽约狭窄的夜空下,晚风在她们长发间来回穿梭,像一只调皮的小松鼠。
“你今年多少岁了?杨小姐?”陈朗故意逗如意。
“19了!”如意笑嘻嘻地说,“你呢?”
“18了!”陈朗快乐地说。
“我16了!”小蕾也不甘落后。
“18了还没有男朋友啊,真丢人!”如意揶揄陈朗。
“没有啊,就等你找一个我去抢啊!”
于是,三个人又嘻嘻地笑起来。
笑完了,她们静下来。小蕾突然叹一口气,说:“时间真快啊,又是一个夏天,又老了一岁。”
“是啊,这时间过的,天旋地转的。”如意也感慨道,说完手撑着下巴,愣愣地看着大街。
陈郎没做声,顺着如意看的那个方向看去,仿佛夏天就停在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等着红灯变绿,然后一溜烟,朝着看不见的前方疾驰而去。
“哎,你们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一首老歌,叫‘19岁的最后一天’?”小蕾突然振奋地问道。
“是啊,记得!”陈朗说,“是那个‘我是猫’唱的,我想不起名字了。”
“什么‘我是猫’,范晓萱!”
“什么‘范晓萱’,伊能静!”
如意笑起来。小蕾笑起来。陈郎也笑起来。三个女孩都开心地笑着,当真像是19岁、18岁和16岁的少女,无忧无虑,不谙世事,胳膊下有两个翅膀,一张开,整个世界就可以落到她们的脚底去。
“忽然之间就走过,十字头的年龄没留下什么,二字头的开始,我好想说,如果可以是否能够从头来过,是否可以选择一个无悔的梦……”小蕾最先哼起来,陈朗和如意也很快跟上。
邻座的人很快都扭过头来看这三个女孩。奇怪,三个外国女孩,打扮得很精心,精心得几乎不得体。她们在唧唧呱呱地唱歌,边唱边笑,摇头晃脑的,冒着旁若无人的傻气。
于是我们看见,28岁了的陈朗、29岁了的如意、26岁了的小蕾坐在百老汇大街的路边,齐刷刷地唱伊能静当年那首“十九岁的最后一天”。一个夏天过去了,她们还是分别穿着红色、黑色和白色的裙子。她们有过的男朋友还分别是3个、2个、和0个。她们的理想也仍然是“一个悄悄在夜总会唱歌的著名学者”、“Max Studio总裁的情妇”和“12个孩子的奶奶”。她们的身边,还是那个热火朝天的、然而终究是与她们无关的城市。但是,又能指望一个夏天改变什么呢?这个夏天,如同所有的夏天,不过是上帝的一个哈欠,无关痒痛地打在这个世界脸上,然后无关痒痛地消逝。留下的,是芸芸众生,散落在大街小巷上,兴高采烈地、痛心疾首地原地打转。陈郎、如意和小蕾,还有周禾、一平和Adam,就挤在这摩肩接踵的人群里,继续与岁月的巷战。Tom Waits在他们耳边唱,地狱已经沸腾,天堂则人满为患。我们都被锁在这人世间,都企图挣脱,却都将变成这大地上的尘土。
“小姐,”夜深了,服务生走到她们身边,说,“我们要关门了,请结账”。
那么;爱呢?
刘瑜
1
一开始的时候,王徽以为自己是冲着爱情去的,他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就算这是一个误解,也是一个真诚的误解。难能可贵的是,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也就是在蹬掉别人四次,被别人蹬掉六次之后,已过而立之年的他,仍然保持着这种淳朴的误解。毛主席曾经说过,一个人误解一次自己不难,但是要误解自己一辈子,还是很难的。但是,王徽却做到了这一点。也就是说,他把对自己的误解提升到了一个信念的高度。
如果我仅仅是冲着把女人搞上床去的,为什么我不直接去叫个鸡呢?这个简单的问题,成了王徽追求伟大爱情的有力证据。每当某个女孩带着幽怨的眼神,要从他身边夺路而逃时,他就抖出这个论据,末了还冲着女孩的背影加一句:人家鸡的服务还更专业呢!
因为他没有叫鸡,所以他追求的是爱情,也就是比性交更高级的东西。为了伟大爱情,他连更专业的性交都牺牲了,每想到这一点,他心里都涌起一股深深的自我感动。
当时在未名交友上注册时,他是这样想的:我今年刚毕业,拿到一个还不错的学位,刚找到一个还不错的工作,我长得也还不错,新租的房子也不错,总而言之,一切都很不错啦。为了把这不错的一切推向更不错,他自然想到了去找一个不错的女人。他觉得一个不错的女人,就像一杯冰淇淋上面的红樱桃,对他不错的生活,会起到一个画龙点睛的作用。
于是他就想到了一个叫做未名交友的网站。他早知道这个网站的存在,原因是这个交友网站有一个姐妹网站叫做未名空间,而这个未名空间是一个广大留学生交流时政思想和生活经验的地方。王徽很有思想,比如对台湾问题,他就很有研究。他观察研究了很多年,得出了一个深邃的研究结论,这个结论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打”。王徽定期跑到未名空间的台湾版,去宣扬他这个深邃的思想,用各种说法、各种语气来表述这个“打”字。把“打”这个思想重复了四年之后,还能够把它说得如此激情澎湃、铿锵有力,可以说王徽的确是一个纯正的爱国青年。王徽也很有生活经验,比如对女人,尤其是女留学生,他就很有经验——毕竟,如果包括单相思和一夜情,他来美七年,经历了或长或短的七场恋爱,得到了七种经验,七种教训,有过七次心痛,七个伤疤。这丰富的失恋经验,让他对女留学生也得出了一个深邃的研究结论,这个结论也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贱”。他甚至得出了一个女留学生长相和身价的换算公式,根据这个公式,一个女孩如果十个人里面有八个说好看,你要追到她,就需要年薪十五万以上,而反过来如果一个女孩十个人里面有十一个说她不好看,那么她就需要倒贴十五万才能找到老公。他经常跑到爱情版和家庭版,去宣扬这个研究成果。除此之外,王徽对很多其他的事务都颇有研究心得,他渊博的知识,可以从他在未名空间所发帖子的标题中看出:《男生一般都有几条内裤》,《未名空间四大美女谁最美》,《同性恋当然是变态》,《今夜我是乌克兰人》,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未名交友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赶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原因是那时候,交友网站还不很成气候,人少,美女更少。但是,随着2004年春天的到来,美女们越来越多地闪亮登场,贴头像抛媚眼,又随着他夏天找到工作,初秋时节,他决定将自己抛出。
是时候了,他想。
作为一个华尔街公司的股票交易员,他凭着职业的敏感判断,是时候了。
他夏天找到的这个工作,年薪七万,加上bonus,怎么也快够上八万了,也就是交友的工薪一栏中的第三梯队了。按照他的计算公式,就是够上那些十个人里面有六个说好看的女孩们了。从学生到第三梯队的这个飞跃,彻底改变了王徽在恋爱市场上的位置。曾几何时,他只是一个穷学生,坐在舞会的角落里默默地喝下三听可乐打了三十个饱嗝后悄悄地离开,而今他已经是华尔街成功人士了——至少是指日可待了。他觉得自己把自己给囤积居奇了三十年,该出手了。
一个秋雨凄凄的深夜,王徽吃完最后一口他亲手炒的芹菜炒鸡丁,抹了抹嘴,决定注册了。
填到征友信息那一栏时,他有点不耐烦起来。不就是个女的找男的,男的找女的吗,哪有那么多可唧唧歪歪的?于是,他在信息那一栏里,填了一串“此处填上五百字此处填上五百字此处填上五百字此处填上五百字此处填上五百字此处填上五百字此处填上五百字此处填上五百字”,但是左看右看,又觉得不妥。这样的敷衍了事,怎么能体现我王徽——一个未来的钻石王老五的优势呢?于是,他决定突出一下优势,把原来的那些废话删掉,改写道:I graduated from a first…tier university with a master degree in finance。 I work in a Wall Street pany right now。 My career is very promising。 I誱 handsome; nice; humorous。 I誱 looking for a beautiful girl; outside and inside。 翻译成中文,就是:我毕业于一所牛逼的大学,读的是牛逼的专业,在一个牛逼公司工作,职业的前途很牛逼。我长得很牛逼,性格很牛逼,谈吐也很牛逼。我要找一个牛逼的女孩,她要从里到外地牛逼。
嗯,好多了,王徽想,像个有为青年的样子,我要是女孩,不找这样的找哪样的呀?让他起网名的时候,他郑重起来,什么样的名字吸引美女呢?费了好大劲,他才控制住自己没把名字起成diamondfive,也就是钻石王老五的直译。含蓄,一定要含蓄,他告诫自己。正如欲盖会弥彰,“欲彰”也会“弥盖”,这是同一个道理。于是他起了一个他能想到的最酷的名字:BigShrimp。
对,一头虾,一头所向披靡的虾。
然后就到了长相那一栏,那里有很好、好、较好、普通、普通偏下这几栏,他毫不犹豫地选了很好,对此他是这样看的:虽然我眼睛很小,但是很有神;虽然我鼻子不高,但是who cares about鼻子;虽然我嘴唇有点厚,但是嘴唇厚还是薄好看,目前美学界还存在争议;虽然我脸有点太圆,但是这只是让我显得年轻。
到了收入那一栏××也就是他认为最重要,如果不是唯一重要的那一栏。确切地说,他的收入是七万多,但是他把未可知的bonus也加了进去,就变成了八万。按照四舍五入原理,又变成了十万。对,就填十到十五万那一栏吧——这就意味着他进入第二梯队,其直接后果就是十个人里面有七个会承认好看的那类女孩,进入了他的视野,比如他的哥们儿陈立巍的老婆孙海燕那种姿色的。
对,怎么也不能找一个比孙海燕差的,陈立巍个子比我矮,挣的钱比我少,长相只能用很坎坷来形容,如果我找的老婆还不如他的漂亮,我不是白混了吗我。当然,王徽选下十到十五万之前,还是有所迟疑的,他在想,如果他填了十到十五万那一栏,那么所有给他写信或者回信的女孩,都只能是拜金女郎了——而他王徽,最痛恨的就是拜金女郎,虽然这么多年来他的奋斗目标就是成为一个diamondfive,也就是拜金女郎的偶像。过去七年七次失败的恋爱经历深深地启蒙了他,让他对女人有七种幻灭的理由。但是在这七种理由里,无疑,穷是最致命的。至少黎圆圆当年蹬掉她,肯定是因为这个,证据就是当年跟他分手不到两个月,她就跟另一个已经工作了的人好上了。不就是个做IT的吗,靠,老子今天还搞finance呢。
虽然在填下十到十五万之前,王徽有所犹疑,最后还是点了下去。毕竟,他还是相信伟大爱情的,他相信,在那汪洋大海的女ID中,一定有一个视金钱为粪土的纯情美女,也像他一样相信伟大爱情。退而言之,就算是拜金女郎,也要区别对待,只拜金不拜心灵的女人,和既拜金又拜心灵的女人,毕竟是不一样的。虽然他只想找一个只拜心灵不拜金的女人,但是如果碰上既拜金又拜心灵的女人,他也是可以和她们周旋的,这总比只拜金而不拜心灵的女人强吧。我有钱,并不意味着我有的仅仅是钱,正如她们拜金,也并不意味着她们拜的仅仅是金。就这么七推理八推理,王徽终于把多金和心灵美的辩证关系搞清楚了。把这个辩证关系理顺了之后,他心安理得地选了十到十五万。
把所有的信息填毕,王徽如释重负。
我王老五总算是熬出头了!他靠在椅子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想象美女们看了他这个无可挑剔的profile之后,会像抢购名牌皮鞋一样蜂拥而上,就算买不起的,也会在门前逡巡不已。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登录了,决定开始搜索。他,三十岁的王徽,未来的钻石王老五,在经历了七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