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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蓉说：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欧阳鹏打开雨伞，又走进雨中。
第二十九章 一个不错的地方
钱小蓉静静地坐着。宋大有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轮岗就轮岗呗。好好表现，争取再上岗就是了。她这么想着。
关于宋大有轮岗，钱小蓉至今没在家里提起过。她想给丈夫留点自尊，始终对这件事装聋作哑。没有想到宋大有会破罐子破摔。当初，别人介绍他们认识时，宋大有给她的印象是一张为人厚道的脸。她不喜欢长着尖嘴猴腮的男人。现在看来，她错了。人不可貌相。刚刚相识时，宋大有的嘴可会说啦，说出的话总能对她的心思。说白了，她是被宋大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俘虏了。婚后，她终于发现，宋大有的嘴是为吹牛拍马而长的。生米煮成夹生饭。将就着吃吧，心里不舒服；倒掉吧，就得暂时饿肚子闹饥荒。将就着的婚姻就是这么让人尴尬。最终出了今天这种事。
钱小蓉心口堵得慌。她想找个人倾述。
想跟王芹说说话，钱小蓉就拨打电话。
王芹上班，比较自由，找个借口，就能外出。
钱小蓉叫王芹到商行这边来。
王芹说现在有个好地方。她给出如何过去的路线。
她们是在“好心情”女子会馆门口碰面的。两人见面后，王芹在前面带路。她们上楼，进了标有“茶吧”字样的大厅。
钱小蓉问：这是才开的吧？
王芹说：才开张没几天。是商会一个女执委办的。她还想增加股东。你有兴趣就告诉我。我给你们牵线。
钱小蓉说：你看我目前这个样子。没这个资格。
她们在一张台面旁坐下。
这个大厅里，有八张小圆桌，一式的玻璃台面。每张桌子配有四把藤椅，圆型椅面，瘦长型靠背。几方墙壁上，是摄影和绘画为装饰品，题材均是女性。大厅的地面和顶部，没有装修。是匆忙开业，还是缺少资金，不得而知。“茶吧”里有两个姑娘做服务员。
这时候，有一位服务员用托盘送上两杯绿茶。
服务员离去后，王芹说：他们没有工资，是义工。由师范学院团委调配过来。
钱小蓉说：这有意思。
王芹说：更有意思的是付款自由。你看门口有个投票箱子。走时，你想放进去多少钱，就放多少。一分不给也行。到这里，你感受到的是自由。
钱小蓉感叹：不错。真的不错。
王芹说：现在已经有人给女子会馆另外起了名字，叫做，民间妇联。
钱小蓉问：男人不给进来了？
王芹说：刚才进来时，你没有注意看。在门口有提示，男子谢绝入内。
钱小蓉到了这个她感到新奇的地方，看了，听了，这时的心情居然好多了。当王芹问她有什么事时，她说：想你了呗。
王芹说：看看，自己做老板就是不一样，来去自由。我可是有人管着的，我的大小姐。不对。你给我打电话时，肯定是有事的。什么事，说来听听。
钱小蓉也就不打埋伏了。她将她出差回来进家门时看到的场面说了一遍。
没等钱小蓉把事儿说完，王芹说：宋大有呀、宋大有，幸福的日子是不想要了。
钱小蓉苦笑。
王芹用了冲冲地口气：你没把桌子给掀了？
钱小蓉说：那是我自家的桌子啊。
王芹说：你真行，做生意做出涵养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钱小蓉说：还能怎么办，先冷落他一阵子，再说。
王芹说：我赞成。夫妻俩的事，要说解决，最好解决。可是牵涉到孩子，就不好办了。
钱小蓉说：我给你打电话时，正在气头上。现在想想，他也是实在苦闷。
王芹说：没道理，没道理。苦闷就这么样自暴自弃。不是我说宋大有的坏话。他这人就这德性。一个老同志曾教我如何评判一个人。这个老同志做了多年的组织工作。他说，喜欢吹牛拍马的干部不能用。这种人只对领导负责任，对群众，有的连起码的同情心也没有。这种人一旦起用，给工作带来的祸害无穷。这种人一旦弃之不用，低劣的人品就会暴露无遗，甚至于不如一个基本群众。
钱小蓉说：他现在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心思规劝他了。我现在是自顾不暇。以前只知道生意人能赚钱，却不知道赚钱的辛苦。进入这一行，才这么短短的时间，我就深刻体会了，每一分钱都不好赚。生意人真的很辛苦，这种辛苦全在琐碎的事情中，没完没了。
王芹说：后悔了吧？当初，我就劝你慎重。你不听。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硬着头皮往前走吧。
钱小蓉说：后悔？我不后悔。我已经、渐渐地喜欢上这一行，甚至、已经感受到这中间的乐趣。真的，你别这样看我，好不好。辛苦中有挑战。这种挑战很适合我。我觉得我进入这一行似乎晚了一点。
钱小蓉说到后来时，有些兴奋。
王芹看着对方的脸，给出的警告：我的大小姐，你可要注意呀。
钱小蓉问：注意什么？
王芹说：你心里比我清楚。
第三十章 没有按牌理出牌
“达远”商行又要租仓库。这是一所五开间大跨度的仓库。地点是欧阳鹏选的。这原先是一家纸箱厂的仓库。这家纸箱厂已经停产两年了。里面虽然在生产，早已不是原班人马。原有的两个车间，一个租给私营厂在生产玩具，一个租给一家公司生产印刷品。欧阳鹏领着钱小蓉视察了新租的仓库。
钱小蓉说：真大。比杨老板那间仓库要大多了。
欧阳鹏说：要大将近100平方米。
钱小蓉说：没想到，我们要租这么大的仓库。可以做小会场了。
欧阳鹏说：满意吧。我带你去把租金交了。
他们找到工厂留守人员，交了已经谈定的租金，换来三把钥匙和一把挂锁。
回到商行后，他们两人做了分工。钱小蓉去调王芹的舅妈到新租的仓库，立马将折叠床和铺盖等用“摩的”运走。欧阳鹏即刻去典当行，请评估师来。钱小蓉留守在舅妈看守过的仓库这里。
钱小蓉隐隐感觉到一种类似战场的气氛。她有点紧张，同欧阳鹏说话时，嘴巴居然颤抖着。把舅妈送到了新租的仓库，又接着赶回这个小仓库时，刚才的紧张情绪有所缓解。她匆匆去，匆匆回。当她回到存放着840箱“喜相逢”白酒的仓库时，欧阳鹏还没有带人过来。她做着种种猜测。她真的好担心。前一阵子，奔跑在几个白酒厂家之间，选定了他们看好的两家。已经协商好了，这两天带款过去提货。所需货款20万元就指望典当行今天出票，明天提出带走。虽然前期工作已经做好了铺垫，可世事难测。天算不如人算，如今的人都很精明。
钱小蓉终于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
车停。欧阳鹏和典当行的评估师从车上下来。欧阳鹏的脸上毫无表情。评估师的表情有点严肃。钱小蓉忙上前去打开库房的门。
评估师说：不少东西嘛。
欧阳鹏说：这里的只是一小部分。我们还有一个大仓库，里面的白酒有100多万元呢。
钱小蓉看着欧阳鹏的后背，心中抱怨，你瞎说什么，哪里有这么多的货呢。
欧阳鹏又说：才做，没有经验，把所有款子全打到白酒厂家去了。现在想做些应时的商品，就麻烦你们了，调换部分现金，用两个月，就还。
评估师进去清点数字。
钱小蓉同欧阳鹏在门口站着。
钱小蓉轻声地说：你怎么信口开河。哪里有100多万元的酒，那边还是空库。
欧阳鹏淡淡一笑，说：先给他100多万元的印象，说明两边的货是同时采购的。这如同写长篇文章，前边要为后边打伏笔。再说，不要两天，那边的库里，白酒就堆积如山。
钱小蓉说：我真服你了。你可是真敢说呀，说得我好紧张。
评估师点数结束。他索要商行的价目表。
欧阳鹏打开手上拿着的小公文包，给出的不是商行的价目表，却是几家超市接货后的回单。他这是给评估师明白的说法，我这价格是几家大超市都认可的。
评估师说：这种酒，价钱不低啊。
评估师用计算器进行运算，嘴中念念有词：360元一箱，一共840箱，总值302400元。
评估师说：听说你们是要20万元，按总值的五成，只能典当到15万元。
欧阳鹏说：第一次合作，向你讨一个面子，就给个七成。有情后感。只用两个月。到期限就归还。
评估师说：好吧。既然是有人给你做了担保，你跟我回典当行吧，办手续。
评估师用自己带来的挂锁，锁上库房的门。
欧阳鹏和评估师步行不远，上了出租车。
钱小蓉直望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后，这才回过神来，也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衬衫已经汗湿了。她这时，是既紧张又激动，既激动又紧张。她期望着这是事实，又不敢相信这已经是事实。虽然是8万元中的一大部分酒品，也不至于又能弄出20万元现金来啊。这算不算是一种欺诈呢？
当欧阳鹏拿来典当行开出的20万元支票时，钱小蓉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
欧阳鹏反问：最近有消息，不追究私营企业的原罪。这是什么意思？
钱小蓉摇头。
欧阳鹏说：这就是说，一些私营企业的早先，可能，我只能说是可能，用了一些应急手段。你观察一些奇迹般发展的公司，会发现一个不争的事实，他们从来不、也就没打算按牌理出牌。都用了非常规手段。你应该听说过，一个有着1000多万元资产的国有广告公司，被人用一元钱就买走了。我见过一个人，五年前，他在海鲜市场上贩运水产品。五年后，他成了大名鼎鼎的房地产大亨，名下有资产近2个亿（人民币）。他开发的地盘上，有金库吗？
钱小蓉有了孤陋寡闻的感觉。
欧阳鹏又说：我们、现在、所做的，和他们还不是一回事，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们只是临时拆借一下。如果不这么做，你到那去借钱。你想创业，需要钱，却没处借。去银行吧，要不动产抵押，你有吗？这里就出现了一个马太效应，越有就越有。
钱小蓉不懂，摇头。她甚至有了一种可怕的感觉，感觉欧阳鹏有那么点可怕。
第三十一章 赚钱的原发动机
次日。
一辆“别克”牌小车，载着欧阳鹏和钱小蓉，去千里外的一家白酒生产厂家。车是欧阳鹏开着。车也是欧阳鹏找一家公司借的。钱小蓉本来想，两人还是乘长途大巴车。欧阳鹏不是这么想。他认为，为了便于进一步争取厂家的优惠政策，自己带上一辆小车，有些派头。再说，厂家要求他们带现金，别从银行帐号上过款。安全起见，也应该是自己带车。还有，天这么热，在这非常时期，不能把身体拖垮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钱小蓉担心欧阳鹏开车的技术。欧阳鹏让她放心。欧阳鹏告诉钱小蓉，他开车已经有十多年的驾龄了，当初在糖酒公司时，公家出的钱，让他学了这门手艺。现在发现，一个人，一定要抓住年青时的每一个机会，多学一点东西。俗话说，学会猪头疯，也能过扬子江。欧阳鹏这是经验之谈。
钱小蓉说：我听你这话的味道，像是要给年轻人当导师了。
欧阳鹏说：现在的年轻人，哪会要我这种人当导师。不行喽。老啦。
钱小蓉掩嘴一笑，说：你才多大呀，就卖起老来啦。
欧阳鹏说：你到劳动力市场上看看，就会认为我说的没错了。三十岁以下，客气点的是三十五岁以下，可以上前去。过了这个线，你得往后退了，也就是，别往里面挤了。站在那，看着，心酸啊。上了年纪，只能看人家冷眼。再说了，现在，年轻人找个工作，都不容易。
钱小蓉说：也是，现在就业不仅仅是难，我看是不稳定。
欧阳鹏说：有一天，“达远”不用我了，我就弄辆车跑出租。
钱小蓉说：怎么可能呢。
欧阳鹏笑。
车里回荡着轻音乐的旋律。
车在高速路上奔驰着。
两人一时无语。
欧阳鹏专心开着车。
钱小蓉有这么一会，侧面看着欧阳鹏。她觉得欧阳鹏太能干了。他还会些什么？这个经常是郁郁寡欢的男人。这个做一件事总要力求完美的男人。钱小蓉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辣辣的。她赶紧回过脸面，看车前的景色。
钱小蓉说：你开车，开得太快了。
欧阳鹏说：我会珍惜生命的。自去年那场“非典”，我更懂得珍惜生命的意义了。
兴许是策划案在关键时又迈出成功的一步，欧阳鹏的心情不错。他笑容可掬地问钱小蓉：你如果有了一定的资产，或者说，你的资产多到不知道怎么用时，你最想做什么？
钱小蓉说：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得了却一个心愿，这也是我的一个老师的心愿。
欧阳鹏说：说来听听。
钱小蓉说：这是我的大山情结。
钱小蓉的大山情结，只有好朋友王芹一个人知道。宋大有与她结婚也有了年头了，却不知道她的大山情结。欧阳鹏成了她大山情结的第二个知情人。
钱小蓉所说的大山，其实是大山里面的一座村庄，村庄也不是狭义中的村庄。那座村庄的一百几十户人家，散居在山腰间的十八个山坡上。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在她家居住的那个坡上，有一所小学，校舍岌岌可危。有一个人在那里做教师，竟然做了近三十年。他原本是城里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他到了那座山里。他姓谢。原来那所小学里有三个教师，后来走了两个。谢老师年轻时也谈过对象。对象要他出山去。他舍不得山里渴望知识的孩子。说这批孩子的课本才学一半，不能在这时候丢撒把。他要把这批孩子教出来，然后就出山。他是年年这么说，说说就过了姑娘们都不愿嫁他的年龄。这是一个大好人。如果没有他，会有多少孩子被困在山里，不好说。要是没有谢老师，钱小蓉也不可能到山外读初中，读高中，读大学。钱小蓉读高中时，每到两个假期，会过去帮谢老师洗洗被子，整理旧屋里的东西。有时，还代谢老师帮差生补课。读大学时，她萌生了要嫁给谢老师的念头。有点浪漫的情调。要让媒体知道，报上就有好看的内容了。可是，谢老师回绝了她。谢老师说，飞出去的凤凰，不允许再飞回来。要想回来的，要有能力彻底改变大山的面貌。谢老师不到50岁时，得了一种怪病，要花许多钱，才能维持他的生命。钱小蓉为此到处借钱，弄得债务缠身。可惜，谢老师还是走了。一个本是城里的人，却在大山里走完了他的一生。
钱小蓉说这番话时，欧阳鹏放慢了车速，每小时不超过30公里。
欧阳鹏扭头望了钱小蓉。
钱小蓉还沉静在对往事和大山的回忆中。她的表情说明，她还没有走出大山的阴影。
欧阳鹏说：谢老师的人品是伟大的。
钱小蓉听见了这句评语。她说：谢谢。谢谢。
欧阳鹏说：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你经商的原发动机是这些。我更要帮助你了。我们的这次策划就更有意义了。
钱小蓉说：我总是觉得，我们的策划，有点像杂技演员玩走钢丝，太险了。
欧阳鹏欲言又止。因为钱小蓉是个女的，不然，他会说出又要做婊子又要竖牌坊这种话来了。
第三十二章 气壮山河的感觉
欧阳鹏和钱小蓉都没有想到，他们带去的现金，在第一个白酒厂家，就使他们受到礼遇。厂长亲自接待。吃饭时间，好菜款待。为什么不说好酒。酒厂不缺好酒，好酒招待自是不用说。酒厂招待用的酒，一律是没有标贴的“光瓶酒”。“光瓶酒”的档次如何，看厂长用碗喝酒，你就心中有数了。事后，欧阳鹏探问酒厂的相关人员，才知道，酒厂的降温费有两个月没按时发。他们带去的10万元钱，如果是在白酒旺季，只能说是毛毛雨，可在夏天，白酒淡季，犹如久旱之下的及时雨。既然如此，欧阳鹏就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欧阳鹏告诉厂长，他原先是一家糖酒公司的副经理，知道这白酒怎么做法。他又告诉厂长，钱小蓉原在政府部门里工作，现在自己做，不为别的，只为找着成就感。欧阳鹏问厂长，能不能给他们一点信心支持。
厂长是性情中人，明白欧阳鹏是要在特殊情况下，将酒厂的游戏规则做个小改动。他让欧阳鹏自己说，只要不是把酒厂弄破产了，什么都好说。
欧阳鹏就要求将前期广告费增加到10万元。厂长说我考虑一下。
厂长要出去方便的样子，起身向外去。他在销售处长的肩膀上用手指点了一下。销售处长就起身随后走出包厢。他们回来时，脸上笑笑的。厂长坐下后，抓了抓头发根，下了一番力气似的，同意了欧阳鹏的要求。
欧阳鹏站起来，要敬厂长酒。
厂长用手挡住了。
钱小蓉也站起来，要敬厂长酒。
厂长跟着站起来。
钱小蓉说：佩服厂长的将军风度。
钱小蓉说了就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喝彩。
厂长只好被动地喝下碗中的酒。
钱小蓉所以要逞英雄，是因为厂长的点头，就意味着酒厂会白送部分酒给“达远”商行。原本谈判定下，10万元现款提货时，厂家给5万元白酒铺底，“达远”商行凭实实在在的广告发布，可报销5万元广告费。广告费5万元报销后冲掉前期厂家的5万元铺底的白酒。厂长现在这么表态了，铺底货也好，广告费也罢，总之是翻了一翻。这是一个不小的收获。钱小蓉是在情不自禁中，要敬厂长的酒。
下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