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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然后又以年迈腿脚乏力为由,径自离去了。
池玉乐得讨个自在,拉着屈姨娘的手,躲到一边悄悄问府里有没有婢妾升做聘妾的例子。
屈姨娘见她神神秘秘的,还当她要问什么隐秘事,听到这样的问题,倒是怔了怔,取笑道:“怎么,你莫非是怕了宫里出来的那位,将来会欺压你,便想着与她平起平坐不成?”
池玉听得一愣,知道自己问错了,忙道:“姐姐说哪里话,我哪有那个心思,只是羡慕她有个自由身,将来啊……”
将来如何,她没说下去,因为她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只是天性里,并不想自己一辈子就绑死在这个侯府里,大少爷那个人,固然是好的,只是他太遥远,就像天边的云彩,只能让她远远地仰望着,却无法触摸,所以下意识地,总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屈姨娘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将来你又能如何,入了侯府,莫非还想着出去。我劝你早早打消了这念头,你已是大少爷的人,生着是,死了也是,便是有朝一日大少爷冷落了你,你仍然是他的人。至于婢妾升做聘妾的例子,倒也不是没有,母凭子贵,不仅咱们侯府,任是哪家王亲贵胄,皆是如此,二少爷的生母,便是一例,只是她福薄,刚升了聘妾不久,便撒手去了,想来天生的婢妾命,妄想着不该她得的,老天爷便将她收了去,到头来,连杯媳妇茶也喝不到。”
池玉听得呆了,只嚅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妹妹你是什么意思,亏得你问的是我,若是问了旁人,泄了出去,怕是要招祸的,这等事,以后莫说是找人问,便是连想也不应当想,你是大少爷的姨娘,唯一当想的,就是如何伺候好大少爷。”
“是,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教诲。”
屈姨娘一通训诲,让池玉又羞又惭,却还得感谢屈姨娘的提醒。
屈姨娘见她认错态度还算不错,便又道:“咱们女人,一生中便有两个人是最重要的,一个是自己的夫君,一个是自己的孩子,你年轻,入府时日虽不长,但也有九个月了,又得大少爷喜欢,怎么到今日肚皮仍不见动静,什么时候将城西的庄大夫请来为你请请脉,想当年,柳姨娘,哦,那时她只是个通房丫头,便是经庄大夫请过脉后,服了三个月的药,便怀上了,夫人欢喜之下,立时便要抬举她做聘妾,可惜……”
她可惜了一半,便停了下来,面上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隐约还夹杂着几分恨意,转眼间又敛去了,换上一副悲伤的神色,继续道:“可惜她便与二少爷的生母何姨娘一样,没有那个命,老天爷借了小赵姨娘的手,收去了她腹中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儿,夫人怜惜她丧子之痛,到底让她做了个婢妾,想来她也只得这个命罢,而代价却是此生再也不能生孩儿了。”
池玉大愕,抬眼望向不远处,站在一株松树后偷偷向凉亭观望的柳姨娘,心中暗道:怪不得平日里见柳姨娘总是一副见谁都有仇的模样,原来她竟经受过如此惨事,倒也可怜之极了。
她正这般想着,哪里知道屈姨娘又冷笑道:“这正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想当初这贱人下手害了我腹中孩儿时,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定不曾想过,天知地知还有我知,可怜我那孩儿在娘腹中待足了七个月,已是个成形的男胎,她做了这等恶事,夫人和大少爷收拾不了她,老天爷会,终于有一天,她也失了自己的孩儿。更可怜的是小赵姨娘,被大少奶奶以害子之名,打了三十板子,打得□血流如注,大夫来了一诊脉,竟然又是一个孩儿的性命没了,可怜那孩儿还不足两个月,只是一团血肉,连个人形都不曾有,便连小赵姨娘自个儿也不晓得,后来,她被夫人下令关入了清园,此生永不见天日,可怜啊……”
“啊!”池玉惊呼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着屈姨娘这话让她全身都发冷,如坠到了冰窖之中。
“你怕了?”屈姨娘抬手摸了摸池玉的脸,“莫怕,有我呢,若有一日你怀了孩儿,我会帮你盯死那个贱人,她不会有机会向你的孩儿下手的,你一定能为大少爷生个又白又胖的娃娃。”
池玉只是打颤,几乎说不出话来,原来,大少爷不是没有孩儿,而是他的孩儿都来不及出世,便已胎死腹中。自入府以来,大少爷为什么一直都不碰她,莫非、莫非是害怕她有了孩儿,也会胎死腹中?
远远望向凉亭,那个永远都带着一身冷漠气息的男人,她的眼中,忽然便有了泪光。
第 41 章
似有所感应,大少爷忽地抬头,远远往这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不知与碧洗说了什么,二人便一前一后往这边走来。
“贱人。”
耳边传来一声轻骂,池玉惊愕望去,却是柳姨娘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她与屈姨娘的身边,一双俏目泛着红丝,却仍是狠狠地瞪着,在她与屈姨娘身上一晃而过,然后落在了远处低头垂目却满面红晕的碧洗身上。
屈姨娘笑颜如花,竟似方才什么也不曾跟池玉说过似的,对柳姨娘道:“妹妹,莫作此狠态,大少爷可不喜咱们姐妹争风吃醋呀。”
柳姨娘冷冷一哼,道:“我不如姐姐你大方。”说着,又是一声重哼,目光落在池玉身上,口中道,“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以为别人对你笑就是看得起你么,蛇儿噬人前,从不动声色。”
池玉又哆索了一下,只觉得身上寒意更胜,下意识地想要扶住晚香撑一下,抬手落了空,才想起,此时晚香并不在身边,她一个二等丫头,还不够资格去见王妃,即使是夫人和大少奶奶的身边,也只随侍了一名一等大丫头。
这时大少爷带着碧洗,已走到近前,三女忙各自敛去面上神色,换上笑颜,上前见礼。
齐耦生略略一点头,道:“碧洗姑娘精通宫中礼仪,你们平日相处,无事可向她请教一二。”
“是。”三女齐声应道。
池玉眨眨眼睛,心中想到:大少爷莫非是看我等平日清闲,有心找些事情让我等去做?又看碧洗一举手一投足,皆有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端庄雅致,想来就是在宫中熏陶出来,倒也有些心热,若能学得一二,大少爷许是会多看她几眼。
想及此时,她又悄悄望了一眼大少爷,只觉得这个男人神色间虽是冷漠,但思及屈姨娘所说之话,便又让人觉得怜惜。自己日后,当对大少爷更呵护些,不求其他,只求能慰藉一二。
齐耦生察觉了她的目光,略略皱起眉头,同情?怜惜?这女子的眼神,让他大是郁闷,又有些疑惑,两种情绪混在一处,终是化为一股不悦,冷冷一眼望去,见她如惊鸟般缩回眼神,这才舒展眉头,心中舒畅。
池玉不知道自己如何便冒犯了大少爷,吓得再也不敢看他,只觉着额间不自觉地出了一层细汗,赶紧悄悄地后退几步,躲到一株树后,用帕子轻轻擦拭几下,这才吁出一口气,然后又轻拍胸口,自己虽有怜惜之情,可是,大少爷的性子,委实难以让人接近啊。
齐耦生见她自觉避开,眉头又一次皱起,旋即又无所谓地转过眼神,道:“三妹呢?”
屈姨娘忙应道:“方才婢妾见三小姐领着世子爷往漱玉池方向去了,想是正在逗弄池中锦鲤。”
齐耦生点点头,转而对碧洗道:“日后我家三妹就有劳碧洗姑娘调教,让她多学些宫中礼仪,以免终日跳脱随性,失了淑女之心。”
碧洗微微屈膝,垂道道:“请大少爷放心,妾必尽心竭力。”
齐耦生听她自称为妾,眉间又皱紧了几分,面上有些不豫之色,但也没再说什么,只道:“我与世子爷还有些事情要谈,你等自便。”
说着,转身便走,却是再无半点留恋之色。
碧洗眼神微黯,似是有些失望。
池玉倒是看明白了几分,大少爷自来一直只称碧洗为“碧洗姑娘”,显然,因未成礼,所以没有承认她聘妾的身份,只做客人看待,而碧洗却已自称为“妾”,若得最重规矩的大少爷不高兴了。她心中生出几分暗喜,旋即有些羞愧,觉得自己不应如此私心,大少爷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何致于他对碧洗不喜,自己便要开心。
可是心中那几分暗喜,始终挥之不去。池玉心想:我一定是病了。
“花未开,草未发,这园子逛得也无意思,我回去了。”柳姨娘说完,扭头便走。大少爷走了,她便也不愿意再多停留。
碧洗原想与几个姨娘说说话,未料得还未开口,柳姨娘就已经半点面子也不给地走了,顿时立在当场,面上略带尴尬。
屈姨娘忙笑道:“碧姐姐莫怪,柳妹妹就这脾气,最是爱得罪人,不如就请碧姐姐到我屋里坐坐,池妹妹做陪,如何?”
碧洗面上终露出笑来,道:“如此,便叨扰了妹妹一杯茶水了。”
池玉见屈姨娘之前明明恨柳姨娘入骨,此时却又替她说话,心中一时有些糊涂,更觉诡异,只是也不好拒绝屈姨娘的邀请,更不想得罪碧洗这个准聘妾,只得道:“那便叨扰姐姐一杯茶。”
在屈姨娘屋里坐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便有人来通知,英王妃要走了,几人不敢怠慢,赶着又去送行,到达时,英王妃已经到了匿慧园的大门口,见碧洗来了,对她殷殷叮嘱了几句“要照顾好大少爷,为侯府开枝散叶”之类的话,便上了软轿。英王世子跟随在一边,便连侯爷也来了,两兄妹见面,却是淡淡的表情,也不说话,竟然是一路沉默地出了侯府。
池玉落在最后,远远地跟着,奇怪地望着这一幕,心中虽然疑惑这对兄妹之间莫非还有什么恩怨,但也知道,这等事情,不是她一个婢妾可以去打听的。
倒是新安郡主和三小姐很合得来,依依惜别时,还隐约听到三小姐在劝慰新安郡主。
“郡主姐姐你别理我三哥,他这人,你越骂他,他越来劲儿,可就是个人来疯儿,我跟你说,小时候我三哥可乖了,爹还赞他小小年纪,有君子之风,有一回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怂恿他去爬树,说要掏什么鸟蛋儿,结果从树上摔下来,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年,病好后整个人性情都变了,大家都说他把脑袋摔坏了,到现在还时不时要发一回病,郡主姐姐你就当是个病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却是夫人刻意让三少爷跟新安郡主独处的那段时间,也不知道这个离经叛道的家伙又说了什么话儿,几乎把新安郡主给气哭,到这会儿眼睛还红着呢。
为这,英王妃走后,夫人揪着三少爷的耳朵,足足训了大半天,训得三少爷哀哀直叫耳朵疼,肚子饿,叫得夫人心软,这才放过了他。
送走英王妃后,大少奶奶便着手安排碧洗的事儿,因事出突然,收拾院子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且碧洗是聘妾,不能去挤婢妾住的小院,便暂时让她住到了纪贵姨娘的大院里。纪贵姨娘本来就心有不忿,今儿她的面子丢大了,委屈也受大了,还躲在屋子里抹眼泪,此时见大少奶奶竟然将一个对头安排到她的院子里暂住,摆明了是欺她,顿时气得两眼直发黑,胸口阵阵发闷,到了半夜,竟吐出一口黑血来。
睡在外间的扶兰被惊醒,披了衣摸到桌边,一边点灯,一边问道:“小姐,您醒了吗?可是要喝热茶?”
她原是纪家的陪家丫头,因此口中一直都称纪贵姨娘为小姐。
纪贵姨娘只趴在床沿边轻喘,一时间说不出话,却是从喉咙里又吐出一口血。
扶兰点了灯,转进里屋,一见这景况,顿时大惊,忙上扶起纪贵姨娘,惊道:“小姐,您怎么了?啊,血……您吐血了!挽梅,挽梅你这死妮子,怎么睡得这么沉,你就在边上,怎么连小姐吐血了也不知道?”
睡在旁边软榻上的挽梅这才惊醒,她胆儿小,素来怕见血,顿时就尖声大叫起来,一时间,将整个大院都惊动了。
“出什么事了?”
“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吵?”
丫头们纷纷披衣从屋里出来,只有碧洗暂住的西厢房里静悄悄的,连灯都没有掌。这女子自深宫中出来,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她初来乍道,眼下还是妾身未明,不敢轻易淌进侯府内院的浑水中,因此只装作熟睡不醒。
“小姐吐血了,快请大夫!”
扶兰的声音自屋里传了出来,一时间,竟吓得一院子的丫头们都呆住了。贵姨娘吐血了,天哪,这可是大祸呀,一时间,所有的丫头们都惊慌失措,如同没头的苍蝇,开始到处乱串,有慌张往二门跑的,有在原地大叫的,有冲进房的,也有机灵一些的,赶紧往东院大少奶奶的住处跑的。
第 42 章
这时侯,池玉也才刚刚睡下,今日她听到的秘闻太多,一时间接受不了,拉着晚香聊了大半夜,原是想问个清楚明白,哪里知道晚香之前原是在二少爷园中伺候的,后来又入了针线房,对大少爷这几个妾室之间的事情,知晓的并不清楚,大少爷又一向最重规矩,不肯下人多嚼舌根,尤其是子嗣胎死腹中这种事,最是忌讳,所以园子里的下人也不敢多说,因此她顶多就只是听了一些传闻,帮不了她什么。池玉心里挂着这些事情,怎么也睡不着,这会儿好不容易刚刚阖眼,有了几分睡意,就又被阵阵吵嚷声惊醒。
她的院子,离纪贵姨娘的院子并不远,只隔了一栋空空的院子,这会儿又是深更半夜的,夜籁无声,那边一吵,这边立时便听得清清楚楚。
“姨娘,出什么事了?”
晚香也披衣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水荷。自从被贬成浆洗丫头,水荷就老实了很多,话也少了,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的,连芙蓉的挑衅都不大爱搭理,好在池玉也没真把她当成浆洗丫头,平日里端茶送水的活儿,仍交给她,算是小小的维护了一下她的自尊,因此小院里的气氛仍算是和睦。
夜里有些风,偏是往西刮的,而纪贵姨娘的院子在东南方向,所以虽然听得到吵嚷声,但却听不清到底在吵些什么,因此池玉只是摇头,犹豫着是不是派人去看看。
晚香心眼灵活,见池玉摇头,便知她在犹豫什么,因此低声道:“姨娘,浑水莫淌,碧洗姑娘此时正在纪贵姨娘的院子呢。”
池玉明白她的意思,纪贵姨娘本来就是大少奶奶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又来了一个碧洗,偏还是英王妃留下的,背后的靠山,不比纪贵姨娘的小,原本大少奶奶把碧洗安排到纪贵姨娘的院子暂住,便存了两虎相争的意思,自己一个小小婢妾,冒然闯进去,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只是话又说回来,她这里离纪贵姨娘的院子这么近,听到声响也不派人询问一声,没出什么大事还好,若真出了大事,事后追查起来,自己只怕也要落个“不闻不问”的罪名。
水荷这时在后面有气无力道:“烦什么,派个人去大少奶奶那里支会一声不就是了,但凡有什么事,都有大少奶奶担着,你一个婢妾,做什么出头椽子,没的惹人耻笑。”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惹得芙蓉大怒,又要开口驳回去,却被晚香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转而又对水荷笑道:“水荷妹妹这话极是有理,只是这半夜三更的,我们这些小丫头,怕是敲不开东院儿的大门,想来想去,还得劳烦妹妹跑个腿儿。”
水荷“哼”了一声,仍是一副有气无力地模样,道:“我去做什么,给大少奶奶丢脸还丢得不够么,姐姐不是本事大着嘛,自个儿去呀。”
说着,一扭头,径自回了房。
芙蓉气得直跺脚,埋怨道:“她这个人,天生不知好歹,晚香姐姐你同她好声好气地说什么,直接命她去,不去就打她的板子。”
池玉见她气恼,禁不住一笑,道:“算了,水荷这回也是出了个好主意,虽说话有些冲人,但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即便存了好心,也没人领她的情,我也不与她计较了。晚香,只怕还得你跑一趟了。”
晚香正要答应,芙蓉跳了起来,急急道:“不过是个跑腿儿的事,哪里用得着晚香姐姐亲自去,我去我去。”
池玉见她积极,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便让晚香点了一盏荷叶灯,让芙蓉提了,叮嘱她不可多事,快去快回。
芙蓉口中答应得极是爽快,可是心中早已经雀跃不已,大少奶奶住的院子,在园子最东边,而纪贵姨娘的院子,是在东南方向,虽说不顺道儿,但是往纪贵姨娘的院子那边拐一下,也多不了几步路,她主动要去报信,其实早已经打定了拐个弯儿看热闹的心思。
这时纪贵姨娘的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窝粥,芙蓉提着荷叶灯过来的时候,正撞着一个小丫头从里面冲出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芙蓉定睛一看,却是认得的,忙拉住这个小丫头问道:“合欢儿,出什么事了?”
合欢儿神色慌张,急道:“贵姨娘吐血了,快要死了,芙蓉你别拉着我,扶兰姐姐让我去寻大少爷,呜哇……”
小丫头没经过事儿,说得自己都心慌,到最近干脆就哭了起来。
芙蓉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严重,赶紧撇了合欢儿,撤着脚丫子就往东院跑,还没到东院呢,便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