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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病孩-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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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米是外蒙古人,也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每个星期天的上午我们都会在一起祈祷,唱赞美诗,许愿。 
只是我的愿望一直不曾实现,我甚至开始怀疑上帝的存在。它们就像一条河一样,河的那边一片漆黑,河上没有桥,我们只能淌着水过去,我们得冒着被冰冷的河水淹死的危险,甚至是河对岸的荒芜等待。 
米米问我,你为什么一直不找女朋友? 
我开玩笑说我找了,有七个女朋友。所有人狂笑。一个菲律宾女孩子用她们官方语言对我说:真强。我一直很喜欢那个菲律宾女孩儿。她有洁白的牙齿,暧昧的笑,眉宇间带着一丝热带孩子特有的傲慢。在教堂里我们手拉手唱着圣歌,然后礼节性地拥抱。 
肖强常常跟我开玩笑说,你认识那么多外国妞,为什么不泡她们。我说我只喜欢日本人,我是一个有强烈民族尊严的人,对日本慰安妇情有独钟。 
慢慢的每个星期天的特行祷告让我有些厌倦,或许我等待的只是一个愿望的实现,也或许我等待的只是一个人的出现。 
我并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但我是一个执着的爱情卫道者。 
2 
排练的时候我拿着BASS疯狂的弹着,其他乐手在旁边偷笑。于是我说这鼓要加花多打吊钗,吉他只弹失真,BASS是全击打弦,就像人生要多一些艳遇一样。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激情快乐,这种快乐也是其他人无法理喻的。我们可以没有饭吃,可以没有虚张的外表去炫耀,但我们不能停止幻想,不能没有爱情。 
我开始意识到我的乐队没了。我应该再去寻找一个鼓手,一个属于我生命节拍的鼓手。 
可是我的鼓手,何时出现? 
我想拍一部DV,一部关于行走的DV。不需要台词,只要有两个人手拉着手在画面上不停地行走,高山、田野、湖泊、天桥、街道、沙漠……手松开了…… 
我那永远的童年,十七岁骑着偷来的单车的日子,在苍老的笑声中凝固。 
3 
又是一个星期没有见到田树了,当我们就快将他忘记的时候,他陡然出现在我面前,稻草般的长发抛在脑后,磨得起须的仔裤上有大块大块的油漆痕迹。落拓而糜烂。很多时候,我们都已经习惯了田树的这种生活方式,莫名的出现,莫名的消失。对任何一件事情都固执而极端。 
我问田树,我说你这是怎么啦?他没回答我,只是说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最近有点事。我说,你先告诉我什么事。可是田树还没等我说完就大声地叫了起来,你他妈的借不借?我从钱包里摸出几张一百的给了他。田树接过钱说了句等我签约后就还你。听到田树说签约二字,我差点儿把饭喷了出来。我指着他的背大骂,签什么鬼约啊,你做白日梦去吧!田树没理会我,接过钱扬长而去。 
我知道田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是从来不向我借钱的,我试图跟他问个明白,可是后来被他骂了回来。我回想起田树他们乐队在参加一次明日之星比赛时的场面,当田树站在台上大声地对台下的观众喊道你们喜欢F4吗?台下齐声应道喜欢时,田树向台下抽起了中指说:你们傻逼。这时台下所有人的矿泉水瓶向田树飞了过去。 
4 
阳萌约了个北京的歌手吃饭,问我能不能过去一块聊聊。我说我不去,对于那些流行歌手我有一种天生的反感。于是在那个晚上我待在房间里写我的小说,写完发到一些地下文学论坛上。我喜欢那种潜藏在黑暗中的游戏。 
在论坛里找到路辰的ID,然后加了她QQ号。 
后来在摇滚年网站认识了一个人,我们聊得很投机,无聊的时候还会用视频喝酒。他说,他想拍一辑关于城市文化边缘人物的纪录片,问我能不能把自己的真实生活写个小剧本出来,不要长,就20分钟。   
D:朋克青春(5)   
我说城市文化边缘人?这个名字我倒很喜欢,只是我自己好像不在这个范围内。 
他说,其实你就是的,你一直寄生在这个城市瞎混,你又写作又玩乐队的,你的生活已够边缘化了。 
我说,那我试着写写吧,还有些其他什么人? 
他说,初步定为十个人。有做话剧的,有做行为艺术的,有做摇滚乐的,有搞文学的,有做地下出版的,有画画的,有搞批评的,有弄摄影和地下电影的,还有妓女。 
我不知道该表达点儿什么,我的真实生活就是等待柯蓝,如果我真的就这样写下去,也许他们都会对我失望。 
5 
阳萌总是喜欢三番五次地来烦我。一会是要为他的节目写点稿子,一会是问我能不能帮他联系几个校园乐队上他的节目,并说以给我介绍美女为交换代价。 
我在心里暗想,你居然有那么多美女为什么还非要跟程嘉禾在一起?那个多情而风骚的女人,每天不知道要让阳萌戴多少顶绿帽子。而阳萌还一直沉溺于程嘉禾那既不温暖,也不湿润的怀抱。 
那么物质的女孩子,可以让全世界的男人恶心,可是偏偏阳萌就喜欢上了她。 
阳萌酒吧的生意渐渐不像从前那样的红火了,每周的固定摇滚演出也少有人来看了,因为总是那么几个乐队,那么些歌曲,那么些乐迷;似乎一切都丧失了新鲜感。只是有外地乐队来演出的时候,酒吧会热闹一下;可是这种热闹又会让阳萌付出沉重的代价,不是酒吧门被乐迷撞坏,就是椅子被拆了,有时疯狂的POGO的乐迷甚至见什么东西摔什么,烟头满天飞,烧烂了酒吧的布幔,乐手赊销的啤酒从不见有人给钱。这让阳萌很害怕,他甚至再也不想在他的酒吧做摇滚演出。 
我说,这或许也是一个城市摇滚衰落的原因吧,乐队与乐队之间只是在相互谩骂、排斥。金属党骂朋克们技术差,朋克们撅着屁股骂金属们能弹220也不见多泡几个妞。稍微优秀点儿的乐手都已离开了这座城市或是从事教学工作了,乐队只是一个乐手特有的向世俗投降的过渡。他们做的不再是音乐而是青春。 
6 
早上从房间里出来,刚走到街上,我就看到一辆汽车失火了。 
熊熊的火苗像一道瀑布一样直挂天空,消防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我走近,看到红色的灭火器正在向着大火扫射,旁边的人们冷漠地看着,脸上挂着笑。我看到一只蝴蝶朝大火飞了过去,然后是肉体的异味。 
路边的鞋匠师傅脸上全是愁苦的表情,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存在,他们在安静地忙碌。十字路口一个理发店大声地放着肤浅的流行歌曲: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我努力地寻找着那条街上的那个乞丐,试图给他们两块钱。 
在一个杂志摊,我买了几本过期的《爱摇》及一本《非音乐》,还顺便翻了下打着安妮宝贝名字的黄色小说。我翻开手机,想看看能给谁打个电话,但终究也没打出去,因为我不知道能打给谁。 
陡然的,我意识到,这个夏天过得真慢。我像三岁时一样,在路边踢起了石头,然后对着天空发呆,一个飞机的路过都会引起我的惊恐。 
那辆燃着的汽车终于成了一片废墟,被一些消防人员七零八落地抬上了车,拖走。后来我就跟着那辆车一直跑一直跑,我又想起了那节火车车厢,那条铁路,以及铁路旁的小寺庙。 
7 
我们只是孩子,孩子总想躲在明媚的阳光里,用自己的画笔涂抹属于自己的天空。 
我写着一些纯粹的文字,心灵在沉痛中变得冷静。努力地用微笑去掩饰眼泪,以为自己会快乐,可是灵魂的破碎又怎能挽回快乐呢? 
在深夜我大声地放着摇滚乐,沙哑的嗓音从破裂的喉咙中奔放出来。床上凌乱地放着一些衣服及书籍。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变得懒散,内衣、床单、被套和袜子等都成了一次性的。 
我对着镜子,学女孩子在自己的手指上涂指甲油,然后嚅嗫着嘴做出各种风骚的表情。我的头发已经剪得和柯蓝一样长了,并用皮筋将它们扎了起来。我用摄像头不停地拍着身体的局部,想留住青春的一点美丽。我发现我像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儿一样,变得无比自恋。 
墙上的时钟始终没有停止,但我还是看到了结束的临近。我试图一遍一遍地走出那个属于爱情的迷宫,可是我终是无法自拔地陷了进去,再也回不来了。 
上海的一个编辑打电话我,问我有没有新的长篇小说,她说她可以包装我。 
我冷冷地笑,我跟她说我的东西可能没有市场,我的小说都只是留给自己做青春纪念的,告诉自己曾经的伤害与存在。她也冷笑,说,你真是个孩子,你和曾经的我一样天真。 
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她说她不相信爱情,在很多个心情郁闷的夜晚会打来电话告诉我关于她的那些故事。她的叙述让我想到了欲望,不相信爱情的人是否还有欲望存在呢? 
从地大看完摇滚演出已是夜里三点,我一路步行着给她打电话,聊了很久很久,后来我就蹲在马路边上看着冷清的车辆然后说到彼此的感伤。她在电话的那头一直哭。 
她说,我们为什么要活着? 
8 
我独自坐在江滩一家露天酒吧,抽了三根烟后一个杂志社的记者找到了我,并从她的提包里拿出一张当日的晚报给我看,说是上面有我新书的新闻,她也想给我做个专访,问我能否配合。我从她的手中拿过报纸,看到了自己的大幅相片印在报纸的正中央,并且有点傻气地拿着一把IBNZ的琴。   
D:朋克青春(6)   
当她一边看报纸上那段新闻一边打量着我与上面的文字进行对照时,我开始有些反感这样的采访形式了。所以在后面的访谈中更多的时候我的回答只是“是”与“不是”。她从我的家庭出身问到我现在的生活状况,并细化到了每天去哪几个地方每天花几块钱之类的,再后来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以及对爱情的看法,还问这书里的主角是不是我自己等问题。 
最后,她说能送我本书吗? 
我很谦逊地对她笑了笑说,真不好意思,我书早送完了,若您真想看我就去买本送您,但我想这种书您是不会看的。 
她说,那就算了吧,我也只是留个纪念。 
从酒吧出来,她约我去江汉路走走,还说有时间要请我吃饭,并告诉我她认识很多很多媒体圈子里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只要跟她打个招呼就行。后来她一直说到我头昏我也没记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 
9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我说记得,记得,你再多说句话我就猜出来了。在电话里程嘉禾的声音我真的没有听出来,也许是很久不见她的缘故吧。我很直接了当地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假惺惺地笑出了声,没事没事,只是我想问问你身上最近有没有多的钱,听说你刚出过书,能不能先借我点儿,我要买点东西。 
她向我借钱早就在我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快。我说你为什么不去找阳萌? 
她在那边喃喃地骂了几句什么我没听清,只听到最后她说阳萌酒后开车撞了人,自己都还没办法解决呢,哪有钱借我啊。 
看着自动取款机机械而迅速地吐出一沓钱,我想起庄稼地里的父母,想起母亲为了多给我十块钱而和父亲激烈地争吵,想起爷爷挪动着身子从他的枕头下面摸出的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想起自己一个星期没饭吃的日子……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数着那些钞票。退学后一直寄生的我欠债就有一万多了,还要买琴、电脑、衣服、书籍、唱片……支付房租,策划摇滚演出,去外地做嘉宾,旅行,慰问父母和小侄等等。算着这些,我差点晕死过去。透过那一张张的钞票,我仿佛看到程嘉禾像吸血鬼一样纠缠着我。 
10 
19世纪末的法国诗人阿尔图·兰波认为,艺术家应该肩负创造的责任。 
阿尔图·兰波喝酒喝得很凶,和许多吸毒的摇滚音乐家一样,在年轻时将全身的精力投入到创作中,以致他在诗歌方面21岁时就达到了生命的顶峰,再也无法超越自己。 
他的21岁就意味着死亡,而我的21岁还在为了饥饿而挣扎。 
我再也无法等待了,我的生命不能停止燃烧。 
我跑到柯蓝的寝室楼下,拨通电话后告诉她我有话要说,我会等到她下来。两个小后,她站在我的前面,最初的瞬间,我的眼里看到的依然只是虚幻。 
她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只能是普通朋友。 
我一把拉过她,将她拥入怀中。她拼命地挣扎,我拼命地固执。 
她说,其实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要的只是安静的生活,而你不是,你那么动荡不安。再说我只是想当一个大学教师,然后一辈子平庸安静,你能给我想要的吗?说完,她转身而去,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看着她美丽的身影从我的身旁安静地划过,像儿时看着的那条开向远方的船儿。那一刻,眼泪滋润了我所有的感情。 
我的心开始不停地抽缩,脑中反复地出现柯蓝的身影和最后的问话,你能给我想要的吗?你能给我想要的吗?你能给我想要的吗? 
是的,我给不了她所想要的,我给不了她幸福,我只是一个穷孩子,我只是喜欢爱情与阳光。我没有物质,没有安全,我除了爱她什么也没有。 
我坐在第一次认识她的那块草地上,对面那个窗口的灯已熄灭,看着早已凋谢的樱花,幻想着那群蝴蝶会再次飞到我的身旁。已是六月的天气了,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柯蓝,我爱你。我、爱、你。 
站在桂子山顶上,我终于撕破了自己的嗓音,感觉这个世界开始和我一起颤抖。路过梅园,我找到那棵刻有柯蓝名字的树,我用手指甲在她的名字上划上了一道重重的伤痕。那一夜,我没有回家,独自一人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直走,一直走。 
世界变得如此孤单。 
11 
荀沫说,你真的爱她吗? 
我默默地点头,既而又摇头。 
荀沫接着说,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为什么要否决自己呢?爱一个人就应爱的彻底。 
彻底?我说我做不到。 
荀沫沉默了很久,然后淡淡地笑,其实我知道你做不到,对于爱情你一直很懦弱。很多时候你害怕结束所以拒绝了开始,也可以说你很自私很麻木,你只是在固执的爱,而忽略了你应该爱谁,也许你要的只是爱情本身而不是某个人。 
错了错了,我要的就是某个人。 
不要哭了好吗?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呢? 
好了,别伤心了,我陪你去走走吧。 
告诉我你为什么那样爱柯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身边有另一个女孩儿更爱你你接受吗?   
D:朋克青春(7)   
是的,爱情总是错位的,我想这一切你比我更明白。 
你体验过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做爱吗?那种感觉真痛苦。 
我只是看到荀沫的身影一直飘荡在我的旁边,然而我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语。终于我还是拥抱了荀沫,她很乖很温顺地安慰着我。我怎么也无法想到我会从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 
我真的应该离开这里了,离开这座城市。因为柯蓝,我才有了停留在这里的理由;没了柯蓝,我对这个城市也就再无眷恋。在各种相互矛盾的信仰与新旧交替的爱情价值观念中,我的追寻却如同是在荆棘中蹒跚而行,自由的信仰也像一个自欺与欺世的乌托邦迷梦般摇摇欲坠,我开始感到背负的沉重与前途的迷惘。封锁在自己内心的那座爱情堡垒,不自觉地陷入了一种进退维谷的精神囹圄之地。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的乐队还没重建,我生命节拍的鼓手还没找到,我画柯蓝的最后一幅画还停留在画板上…… 
12 
我的左手拿着到北京的火车票,右手拿着到广州的。在做最后的抉择时,我听从了阳萌的安排。并且我一再地对阳萌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去了哪里,包括田树也不能让他知道。 
阳萌说,没有人会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们每个人都在不停地行走,有一天我们都会消失不见的。阳萌还说如果愿意还可以上他节目再做最近一次节目。我说不用了,我不想用语言的形式去纪念自己。 
我找到荀沫,但我并没有告诉她我要离开。只是将我一直留在身边很久的那把木琴送给了她,并还给了她那篇小说《禾沫》。 
在离开的前三天时间里,我一直待在阳萌的酒吧,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后来阳萌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为这个城市留下点什么?这个提示让我想起了网络上那个朋友所需要的剧本,于是我胡乱开始记述自己真实而动荡的生活。 
这是一场没有极限的等待。深夜两点,我坐在那片樱花树下抽烟,等待一场绚烂日出的到来。 
从东门到南门,一路走了三个小时。行走对于我来说变得虚无而盲从,我像一只上了发条的蝴蝶飞到了一个城市的中央,然后寂寞地等待花儿的绽放。 
欲望的酒精在自己已显病态的身体里灼烈燃烧,一颗摇头丸给了我迷幻的世界。在欲望的肉体里随着劲爆的音乐漫不经心地飘荡,我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暧昧地抚过我的脸,然后我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的身体飘到另一个我无法知晓的世界。 
三。边缘青春 
剧本。时长20分钟。 
这个片子以柯广在铁路上边行走边回忆为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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