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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 作者:寂月皎皎(红袖添香一品红文vip2014-08-27完结)-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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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弦!”
    木槿不觉紧张地捏紧袖口。
    “对!”
    青桦略一踌躇,答道,“我后来再见离弦时,向离弦转达了公主之意。离弦本来已应允回蜀了,但不知怎的又留了下来。昨日我问起时,说收到了太子秘信,言道江北近日恐有变乱,故而依然留在了高凉。其实是怕公主有事吧?昨日见我们出府,当即便跟咱们进了那酒楼。他比咱们身手都好,遂跟我入府劫了澹台氏和季氏,留了顾湃在那里,还不时出去找人说话,想来更加不会有人疑心到咱们身上。”
    “便是疑心也无妨。只要他们觉得许世禾还有价值就行!”
    青桦点头,“既然离弦在这里,我已拜托他帮着照应,呆会我们再出去盯着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五哥什么意思呢?变乱……”
    木槿让青桦退下,沉吟着慢慢端了茶来喝。
    许思颜不在,那套霁红瓷的茶具终于免了死无全尸的惨淡命运,依然好好地排于黑漆填金的花梨木大托盘内。
    明亮如雨后初霁的清艳霞红,光洁如玉,依稀是许思颜那俊雅好看的面庞。
    若连萧以靖都看出江北不安,想来许思颜更该心中有数吧?
    否则,临走也不会悄悄给她留下了一支百余人的精干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也不知道他脸上那四条血痕有没有褪去了,如此出去见人,其实真的不太雅观。
    难得他居然恍若无事,照旧策马扬鞭闯向不测之地……这脸皮真够厚的。
    虽然,很多时候脸皮厚真心不算什么坏事。
    她做了个鬼脸,敲着茶盏听那清澈的回声,悄声笑道:“大狼,你脸皮该比这茶盏还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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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乡郡,驿馆。
    许思颜刚送走客人,便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他叹道:“诶,必定又有谁在背地里骂我……”
    沈南霜忙将一件袍子披到许思颜身上,笑道:“太子想什么呢?分明北方冷,不小心站在风口里了吧?太子还要多多保重才好,万一着凉,皇上京中遥闻,只怕也会不安。”
    “嗯。”许思颜微笑,“庆将军已经送走了?”
    “送走了!”
    沈南霜有些忧虑,“南霜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听庆将军口气,是不是近期会有什么变故?”
    “该来的总要来,我们也不是全无准备。何况如今又有庆将军相助,等后天我去庆府秘密见过晋州武将再商议吧!”
    许思颜思忖,“也不晓得小眠他们在泾阳侯府怎样了……”
    沈南霜道:“有楼大人在,谅泾阳侯也不敢怎样。何况太子妃那性情,也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许思颜摸摸自己刚褪去疤痕的面颊,轻笑道:“可不是么,野猫似的……也不知萧寻怎么教的,养得这样刁蛮,居然还敢跟我装傻!不该可怜她受伤把她留在那边享福,若她和小眠在,该能助我一臂之力吧?”
    仿佛又被木槿那被剪掉指甲的手指从脸上挠过,柔暖之后,是微微地赤热。
    然后莫名地,有一丝甘泉般的沁甜之意从心头萦出。
    他抬头,正见皓月当空,秋色澄晖,天清似水,恰照着院里一丛木槿,姿形蔓妙,枝叶繁盛。
    此时夜间花谢,铺了一地碎锦,浅紫粉红,煞有风姿。
    他拈过几枚花瓣,皱眉道:“这里的木槿花怎么回事?白天瞥一眼,明明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个傍晚居然全凋谢了?”
    沈南霜道:“木槿花又叫朝开暮落花,花只一日红,当天便会凋谢的。”
    许思颜皱眉,“当天便会凋谢么?怎么这几日我每天都见这木槿开得热热闹闹?”
    “因为现在正是木槿开花的时节,今晚谢了,第二日还会有旁的花骨朵儿陆续盛开。”
    她一边答着,一边凝望着许思颜。
    他容颜如玉,双眸蕴采,随意披着衣衫拈花浅笑,雍容雅秀,尊贵出尘,竟叫她一时竟移不开眼去。
    许思颜全未在意,只抚着那花瓣沉吟,“以前倒未注意。”
    沈南霜道:“木槿本是再平常不过的花儿,寻常人家常用它来扎篱笆,称作槿篱,倒也实用。咱们太子府金砖碧瓦,富丽堂皇,自然用不上那个,太子不曾注意到,原也不奇怪。”
    许思颜不觉笑道:“拿木槿扎篱笆?听着好生有趣!”
    他笑颜乍展,敷着层清莹月华,却如菡萏一瓣瓣迎风而绽,清幽袭人,比往日更几分温柔可亲。
    沈南霜瞧着,却觉心头也似生了一株菡萏,从含苞待放,渐至花颜巍巍而展,眼见他衣衫飘飘拂拂,不急不缓从跟前走过,径自走向屋内,心里那菡萏也便瓣瓣而绽,只朝着那优雅高挑的背影静静绽放。
    她已不晓得这株菡萏已生了多久。当年,在那泛着腐臭和死亡气息的大牢内,她去救纪叔明,被一群不知哪里钻出的高手擒住,硬是按倒压跪于地,头部被按得几乎要碰到满是污血的地面。
    她满怀的愤懑和不屈,盯着眼前缓缓飘来的石青色袍角。
    生长于村野尼庵,她认不出那衣袍质料有多么名贵,只觉这袍角虽素净无纹,明明是沉静且不张扬的颜色,却有莫名地威压之气袭来,让她喘不过气来。
    “放开她。”
    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全无预料中的威严凌厉。
    她终于能看起头,看到少年绝美笑颜在大牢内昏暗的油灯照耀下浮动,笼雾萦纱,倾了星光般的眼眸清明地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
    有怜悯,有惊艳。
    让她强撑的刚硬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掉下泪来。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便支起她的下颔,眸中笑意愈深。
    “居然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呢!”
    大庭广众之下,他并不掩饰他的欣赏,手指摩挲在她细滑的面颊,轻笑道:“带回府去!”
    旁边官员愕然,“太子,这……”
    而他只甩袖离去,走了老远才轻飘飘丢下一句:“孤喜欢她!”
    他居然是太子,他居然说喜欢她……
    不论随行官员怎样的怨念和不满,天大的理由抵不住太子的一句“孤喜欢她”。
    可待她洗浴完毕被送入他的卧房,两人单独在一处时,却再不见他摆出太子的谱来称孤道寡。
    他亲切得像她的亲人,令人奉给她一盏暖茶,握着她的手,细细问她劫狱的缘由。
    她觉出他的善意和爱惜,忽然间便控制不住,哭着说起自己的身世。
    说她母亲沈氏是青楼名妓,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为免入风尘而沦落尼庵,说母亲死后纪叔明来找,疑心她是他的女儿。
    其实最终他们也没弄清他们到底是不是父女,但纪叔明记挂着当年沈氏在他不曾高中时的种种深情厚义,为她施银施粮,翻建庵堂,仿佛在此修行的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
    他视她如女,她自然视他如父。纪家被权臣陷害入狱,她自当舍身相救,万死不辞。
    她哭倒在他怀中时,他便静静地抱着她。
    虽一句话不曾承诺,她已觉出纪家应该有救了。
    若是纪家有救,她付出性命都不妨,遑论其他,更遑论面对的是如此优秀如此尊贵的男子……
    他抱起她放上床榻时,她羞红了脸一动不敢动。
    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
    然后抱起一床被,睡到一边软榻上去了……
    虽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也没提过给她名份,可这一夜后,谁都已知道她是太子的人。
    纪家出了个太子喜欢的女人,太子年轻好色,决定对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的纪家从轻发落。
    荒唐却顺理成章。
    沈南霜看不出此中玄机,但她对此案的结果很满意。
    纪家虽落了罪名,可终于得以满门平安回转老家。纪叔明满怀感慨和感激过来和她道别时,甚至悄悄暗示他早晚会起复,且太子必会善待于她。
    而她既是太子的人,自然也不用回尼庵了。
    她不仅容貌出色,更兼稳重贤惠,武艺不凡,不畏艰辛。许思颜带着这么个既能料理日常起居、又能上阵对敌的女侍在身边,亦觉十分方便,遂愈发器重。
    她始终没有名分,但她从不认为自己便比慕容良娣或苏保林等太子侧室低贱多少。
    太子的确很宠慕容依依。她甚至好几次有意无意听到了慕容依依在太子身下重重地喘息,失控地娇吟,但一转头,太子也能叫苏以珊或其他女人欲仙欲死,同样一脸的温柔多情,仿佛也和这些恋慕他的女人一样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慕容氏所谓的厚宠,便是太子让慕容依依尽兴、也让自己尽兴后,转头吩咐沈南霜去预备赏赐。
    淡漠的神情仿佛是嫖客随手丢下嫖资。
    沈南霜是女子,且是许思颜最细致最贴心的女侍。所以她打听着慕容依依等人的喜好,不时以太子的名义赏下东西。
    都是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原不在乎钱银等物。
    刻了她们名字的珠钗,适合她们风格的衣衫,或跟太子在外时随手买的小玩意儿,太子用膳时多做的几份菜式……
    最后都能以太子的名义送到她们跟前,遂叫人愈发称叹:居然连这些都想到,可见太子心中,无时无刻装的都是她们……
    她还代太子送过熏香和胭脂,但不久便被太子阻止了。
    她留意了许久,才发现她们平素所用的熏香,不论是哪类,都会被人悄悄加入某些东西;她们平素所用的胭脂,不管换哪家的,也会悄悄被人放点额外的调料。
    那些东西自然是无关紧要的。
    慕容氏怎样留心让太医检查慕容依依平素所用之物,太医也挑不出错来。
    只是熏香和胭脂里的东西合起来,日日嗅,日日敷,到底会有怎样的作用,便只有天知道了。
    沈南霜只知道,慕容依依跟了太子九年,苏亦珊亦跟了太子四年,始终一无所出。
    她不认为以太子的体魄,会真的生不出儿女来。
    她已习惯了看慕容依依以主母的架势统管太子府内务,甚至不时欺凌苏以珊和她,也习惯了太子妃萧木槿独居凤仪院,和皇宫里那些徒具虚名的妃嫔般无声无息。
    也许,她可以冷眼旁观到慕容依依的失宠;那一天,她必定还跟在太子身边,纵不曾真的和太子翻云覆雨,但她必定还是太子最倚重信赖的人,岿然不动地继续旁观太子身边那些女人的沉沉浮浮。
    但是,萧木槿……
    那个所有人认为呆蠢无能的太子妃,终于用一双清亮如镜的眼睛打量起太子府上下人等时,那唇边微嘲的弧度,到底意味着什么?
    沈南霜忽然间心乱如麻。
    而她的身后,忽传来一个温糯好听得出奇的女子声音:“久闻姐姐心思细腻,待太子殿下情深意笃,如今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沈南霜蓦然抬头,却见一双明如星辰的绝美眼眸正含笑瞧她,黛紫色的衣衫在落花间翩舞如云,妖娆妩媚如花中精灵自黑暗中悄然步出。沈南霜的手搭到剑柄上,“你不在前院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那黛衣女子轻笑,明明甚是端庄,偏偏有种莫名的媚态迤逦而出,如一株夜间盛展的蔓陀罗摇曳生姿,端的桃羞李让,令人心倾心悸。
    她柔声道:“妹妹我冷眼看了这几日,姐姐想要什么,大约也算看得明白了!我想,我能帮助姐姐达成心愿。”
    “帮我达成心愿?”
    沈南霜嗤之以鼻,“姑娘,你把我当白痴了?帮我之前,还是先帮帮你自己吧!”
    黛衣女子幽幽叹道:“以目前情形看,也许,只有先帮了姐姐,才能帮到我自己吧?”
    那双明如星辰的眼睛流转月色般浅金的微芒,轻灵却带着不加掩饰的怅惘。
    “我自负容色倾城,才情出众,怎甘这般长长久久屈居人下,甚至沦落风尘?等年老色衰,或许只能嫁个乡野村夫,连寻常侍女都不如!”
    沈南霜愠怒,“你倒是敢想!你可知屋里那位是什么人,是你可以痴心妄想的吗?”
    黛衣女子道:“我当然知道!正因知道,才不可错失了这天赐的机会!若得他垂怜,今生今生都可富贵尊荣,更兼光宗耀祖,鸡犬升天!我需要他的怜惜,而姐姐……也需要固宠专荣吧?”
    沈南霜心头忽地一阵瑟缩。
    人人视她为太子的枕边人,只她自己清楚,她从来不需要什么固宠专荣。
    她最需要的,其实……只是他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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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思颜自然顾不得揣测女儿家讳莫如深的心事,早已回了屋中。
    成说、周少锋等已在候着,甚至还多了个太子府府丞魏非。
    江北民风剽悍,各方势力纵横交错,许思颜以储君之尊微服亲涉险地,自然处处当心。除了另有暗卫随行保护,早已安排一支精兵秘密相随,正是由魏非带领。
    在分了百余人留在高凉随侍太子妃后,魏非将这支人马一径带入了晋州,然后经燕安,于北乡驻扎候命。
    魏非欠身而笑,“虎贲将军待太子果然忠心耿耿,恪尽地主之谊。那几个女孩儿虽是北方的,可身材娇小婀娜,容貌妍丽异常,都是太子平素喜欢的呢!”
    许思颜方才对着木槿花的好心情便消散开去,淡淡道:“他大约只嫌慕容家在太子府里的女孩儿太少吧?”
    成谕已在皱眉道:“这位慕容将军,敢情想给慕容良娣添堵呢!”
    数十年来,北疆屡受狄人侵扰,驻守北疆的军队多由慕容家掌握。
    当年声震天下的大将军慕容启已经逝去,但有慕容皇后的支持,军队中盘根错节的,依然是慕容氏及其子弟的势力。
    驻扎于燕安、北乡沿线的主将,正是临邛王慕容宣的堂侄慕容继贤。
    当然,也是广平侯慕容安的堂侄,且算是许思颜的远房表哥。
    许思颜笑纳了那些美人,可背后的主意,却只他这些心腹知道了。
    魏非道:“遵从太子安排,我已见过他的副将郑锦玉。他的家人已在咱们控制之下,又久为慕容氏打压,被迫曲意奉承,早已心怀不满。如今他已决定出首慕容继贤的种种不法行径,应该会听从咱们安排。”
    许思颜淡然道:“自然会听从咱们安排。日后我会叫他们知道,如今这天下,依然是许家的天下;这兵马,自然也是许家的兵马,容不得谁擅权自专,目中无人!”
    “那么,太子的意思是……”
    “虽说那些赈灾钱流入了军中,底层士兵依然被克扣银饷,偏偏慕容继贤这几年又富得流油,那咱们就从我这位继贤表哥开刀吧!”
    许思颜叩桌轻笑,“打了狗,主人自然会出来!便是主人想藏着掖着,狗也会咬的吧?我倒要瞧瞧,到底谁在蛀蚀败坏咱们大吴的根基!”
    听得又有硬茬要对付,周少锋精神一振,按着剑柄笑道:“有郑锦玉的帮忙,这狗应该不会太难打。”
    魏非则摇着羽扇道:“不难打,不难打……慕容将军送了这许多美人过来,特别其中那位紫衣美人,端的倾国倾城,太子殿下还没谢他呢!”
    众人不觉相视而笑。
    许思颜把玩着手中的木槿花瓣,悠然道:“那么,快去准备吧!若他能睡得悠闲,我可睡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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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很多人没睡好。
    虽然琉璃院里,木槿和她几名近侍早早就熄灯睡下,楼小眠卧房中的灯却通宵亮着。
    他低低地咳,脸色比白天更觉苍白。
    郑仓劝道:“公子,近来只怕还会有许多事,早些歇着保重自己要紧呀!”
    楼小眠掷下手中书卷,皱眉问道:“果然都出去了?”
    郑仓道:“可不是!太子妃年纪虽轻,身手并不比她那些近卫弱,早就换了衣裳和青桦他们一起出去了!”
    “可曾被人发觉?”
    “公子不用忧心。”
    郑仓笑道,“泾阳侯不敢明着监视琉璃院。便是有人暗中监视,太子妃胆大心细,鬼主意层出不穷,又有青桦等人臂助,哪里会让人察觉?”
    “毕竟年少,且养尊处优惯了,从未吃过苦。论起大风大浪,到底见识得少。不然怎会有伏虎岗和前儿陷入溶洞之事?想着忒叫人惊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那些意外总是难免,便是换了公子,也未必会处理得更好。”郑仓觑着楼小眠神色,“公子,你这是关心则乱吧?”
    楼小眠扶着额,只觉脑壳愈发涨得疼痛,锁紧了眉头道:“也许吧……也许许多事,咱们不知道更好。便是我想照应她,只怕也未必能照应多久。”
    郑仓叹道:“公子你又多想了不是?明日若是病得重了,太子妃也闹心。”楼小眠叹道,“虽说她动用了太子暗中留给咱们的那支人马,可她要对付的人也不会简单。我先歇着去,你继续盯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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