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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声谢过,待吃到他嘴中,少年夸起这道菜来。就那样你一筷子,我一勺子地,在钟氏夫妇热情劝声中,宾主尽欢,其乐融融。中间夹杂着洪妈妈哄妤如吃饭的声音。
妙如则坐在另一头,心无旁鹜地用着餐,举止从容,悄无声息的。似乎不希望有太多关注在她身上。席中,汪峭旭带着疑惑,朝她那边望了好几次。心中纳闷:书房里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怎么到了饭桌上,竟能如此沉默斯文了,像变了个人似的!跟家中他妹妹完全不一样。
一顿饭在姨甥俩亲热的叙旧声中,就这样结束了。
天色已暮,屋檐下的白色灯笼都陆续点上了火,星星点点的,槐香院已恢复成寂静一片。
北边的正屋的厅堂里,杨氏跟汪峭旭正聊着家常。
当远道来的外甥,把杨阁老的来信拿出来,交到她手里时,杨氏的眼帘上立即蒙上了一层泪影。
少年忙安慰她道:“外祖父让二姨稍安勿燥,待明年起复时,想办法运作一下,把姨父调回京里。到时大家就都能在一起,时常见着了。”
顾不得擦试眼睛,杨氏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激动地问道:“父亲真的这样说?你不是哄二姨开心的吧?”
“甥儿不敢,当时外祖母也在旁边。她老人家也像二姨一样,高兴得不得了,忙赶着要去上香,请菩萨保佑心愿达成。最后还拿出礼物让甥儿带来。”汪峭旭含着笑,凝望着她,柔声安慰道。
“母亲可有托你带来什么话?”含着泪,杨氏急切地问道。
“外祖母说,这些年让二姨受委屈了,就盼着早日在京里,看到二姨和妤表妹。”望着杨氏,汪峭旭补充道,“我娘也说,希望你们早日回京,一家人团聚。”
送走外甥后,杨氏才打开父亲的亲笔信。待看完后,她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怨,该悔,还是该庆幸!
晚上独自躺在宽阔的柏木雕花床上,杨氏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想起父亲信上的解释,她的思绪又回到了七年前:
那年在宁王府的花园里,她撞见了自己未婚夫,与他那青梅竹马的恋人,在隐蔽的角落里互诉衷肠。一怒之下,她当场吵嚷出来。此事在京城官宦勋贵女眷圈里,很快就传扬开来了。虽然在她央求下,父亲最后帮着退了亲。可她不识大体,善妒的名声,还是随着那次事件,传了出去。后来再上门提亲的媒人中,来自公卿贵胄和官宦世家的,慢慢绝了迹。等过了十六岁,她的亲事还没着落。反而始作俑者的那对贱男女,经过这一闹,倒是成全了他们。她却几乎成了上流社会闺阁聚会时的笑料。
后来新帝登基开恩科,头甲第三名探花郎,是位年方弱冠,丰神如玉的年轻公子。御街夸官时的风姿,名满京华,引得众多闺阁少女芳心暗许。谁知那个叫钟澄的探花郎,琼林宴上出现过一次后,在京中就绝了迹。差不多后来半年时间里,上流社会宴席上,家有待嫁闺女的贵妇话题中,总不时有人,若有若无地提到那位,才貌全双又神秘莫测的青年才俊。
当父亲提起此亲事时,杨氏心中暗喜,当时她真的感谢过上苍:没有亏待她!没想到踢走一个贱男,能等来此般成色的如意郎君,真是意外之喜!
唯一遗憾的是,刚嫁人就要随他到偏远地区就任。这对之前因亲事,被人嘲笑得抬不起头来的杨氏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缺憾!在昔日姐妹面前扬眉吐气,扳回面子,不知几时起,就成了她一块心病,让她一直耿耿于怀至今。长久以来的夙愿,被丈夫有过妻子的真相,给生生击得粉碎。让她如何不恨?!
父亲信中提到,当年殿试时,新帝就十分看好钟澄,谁知没过多久,他就上表请了丁忧。父亲的人后来在扬州的宝应,碰巧救助起钟家祖孙俩,并把她们护送回去与钟澄相聚。才有了后来结成翁婿的机缘。当时父亲担心,新帝要动手清算老臣,为了给杨家留条后路,也为了给女儿觅个好的归宿,就起意把她许配给了钟澄。刚成了亲,又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远离风起云涌的京师,避过了那场风波。
父亲劝解道,钟澄虽然成过亲,但元配没留下嫡子,当结发还是填房,并无太大区别。加之自己有恩于钟家母子,以钟澄恩怨分明的品性,女儿在婆家,必定不会吃太多的苦。如果把她嫁入京中的高门大户,以她的性子,在那种复杂环境中,未必应付得过来。
之所以要瞒着她,女婿娶过亲的事,就是担心,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子,为此事与钟澄闹别扭!为了让小两口的感情有个好的开头,特意与女婿商量,先瞒着她几年。原打算,等有了诰命封赏时,再跟她说清原委,她心里也好受些。
最后还嘱咐她道,既然真相已明,就不要与女婿闹别扭了。把妙姐儿视为已出,帮他打理好后院,才是正途。没有嫡子之前,还是低调点好,把心胸放宽广些。
来龙去脉虽然已经弄清,杨氏更郁闷了。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连父亲都不支持她。明年就要回京,面对众多的亲朋好友,到时总会有人提及此事的,一想起此事,她心里就堵得慌。她,一个低阶文官的继室,还无子傍身!遇到昔日的那帮姐妹们,还不知道怎么埋汰她呢!
妙如的存在,就像是专门提醒她身份的标签一样,像根刺在她心口上。插得更深了。
带着丫鬟回房时,妙如发现屋里的丫鬟仆妇们,正聊着汪家小少年的八卦。想想她们也是憋得太久了,也就由得她们去了。
让织云拿出丝线来,她坐在灯盏下打起络子来。外间屋里,不时有一些声音飘进来,给这静谧的夜里,带一些生趣。
……
“定北侯世子,当年在家国双重孝期里,强纳民女,把祖上传下来的勋位给弄丢了。汪家表少爷的父亲,也是在新帝登基那年的变故中,一病不起的。一直用人参吊着,也有五六年了。汪家二房也没个撑门面的人,靠着姨夫人,辛辛苦苦拉扯大两个孩子,也真不容易。虽然有长公主那个婆婆在上面罩着。”
“可不是嘛,在京城那些勋贵高门里,没个当家男人撑着,任凭再富贵,日子都不好过!”
“听说有大臣提议,将定北侯的爵位让二房的旭表少爷给袭了。表少爷为了避嫌,以走访名师为借口,躲来江南的,说是准备明年下场考秀才。”
“为啥要避嫌?”
“可能是怕长房的昊大奶奶,心里不舒坦吧!她男人虽然丢了勋位,可她生有三个嫡子。大的那个,说是已经七岁了,再过两年也能出来了。”
“你上哪儿对汪家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忘了,我嫂子在二小姐房里当差。旭表少爷带来的人中,有她一个从小就要好的姐妹,正好来探她,听她们聊起来的。恰好我在那儿,帮着给侄儿缝肚兜。”
屋里的妙如一边打着络子,一边听着汪家的八卦。
心中暗想,原来这个旭表哥,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难怪那般早熟!不过,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一个人远行游历,看来早熟也有早熟的好处。她是不是也该把早熟独立的一面,表现出来呢?让父亲早点把她放出去见见世面!哦,好像不行,她是个女孩,该死的封建社会!
而八卦中的主角汪峭旭,此时正在给他远在京城的亲人写回信。
“少爷,带来的礼物都交给徐管事了。我们真的只是出来游历,不去就读吗?”他身边最得力的随从小毅问道。
汪峭旭拿起手边的扇子,就敲了他的额头,“比你家少爷还着急!不先出来看看,哪能知道值不值得留下来?还有,让送信的小子,先不要漏了口风。等定下来后,以后我会亲自向祖母和母亲请罪的。”
“少爷,如果决定留在江南,可不可以把小铃调过来伺候?”小毅试探道。
“你担心什么吗?她是我的贴身丫鬟,没人敢动她分毫。只管放心当你的差,再罗里罗嗦,就把你送回去,不用跟在这里了。”少年威胁道。
小毅慌得忙摆了摆手,扑咚一声跪下猛地磕头,急声道:“小的再也不敢了,少爷饶了小的这回吧!”
汪峭旭见他还算识趣,挥了挥手就让他退了下去。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这个仅有十二岁的小少年,微蹙眉头,想着白天在钟家的所见所闻。思忖着,如何给那担心女儿处境的外祖父回信,怎么描述,钟氏夫妇间暗流汹涌的情形。
第十五章上山
第二天,汪峭旭就离开了钟家,前往扬州江都的格致书院,去寻师访友。
钟氏夫妇又回归到相敬如冰的状态。
不过到了后来,杨氏每天晚上,开始往钟澄书房里送夜宵,甚至当着他的面,要求妙如跟着婵如一起,喊她为母亲。妙如不明所已,望向父亲,看见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妙如顺从地把“太太”改口成了“母亲”。
妙如继续过着练练字,学学画,这种古代宅女的生活。
从那天题诗事件后,妙如终于获准,可从父亲书架上取书来看了。
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杂书了,她不禁心情大好。
像饿牢里放出的饥囚一样,妙如整天捧着各式各样的书,在屋里啃着,真正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那般。也没时间学打络子了,更没功夫教小丫头莲蕊认字了。
从书上,她了解到,这是个类似中国历史上宋明时期的朝代,国号大楚。北方也有鞑靼、瓦剌等游牧部落。自太祖姬越起兵推翻旧王朝,建立了楚政权后,先后平定四方,至今经历了四代君主,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武官从勋贵子弟和武举中选拨人才,文官靠科举八股取士。像自己的父亲,虽然是书香世家出身,也是由白丁一步一步考出来,才走上仕途的。
这个时代儒道释盛行,像灵慈寺就是江淮一带香火鼎盛的禅宗古刹。因曾供奉过佛指舍利而佛名远播,至今仍不少朝圣者,慕名前来朝拜和敬献香火。慧觉大师,就是灵慈寺第三十六代方丈法师。在二十年时间里曾开坛**数十场,在江淮一带的佛教信徒中颇有威望。
原来自己的师傅那么有来头!妙如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恰逢四月初八佛诞日。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妙如就辞别家人,带上两三个丫鬟婆子,由家丁护卫着,前往灵慈寺上香。钟澄不放心女儿单独出门,在后面追了出来,一起上了云隐山。
清晨的山峰间,云雾缭绕,把远处的山影,渲染得像水墨画的意境一般,有几分仙境的飘渺。早起的鸟儿在林间啾啾地叫,一派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景象。
真是个好地方!
嗯,等自己老了,就来这里隐居吧!妙如心底暗自赞叹,竟有些羡慕那些寄情于山水的隐士来。
“爬不动了吧?!还逞能!到爹爹背上来!”看见她没跟上来,钟澄回过头来寻她。
“求神拜佛,贵在心诚,若被人背上来或抬上来,那干嘛还要亲自上山拜敬呢!在家磕头不就行了?!”妙如也没打算偷懒,跟了上去。
“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这些歪理!”钟澄笑骂着她。
一路走走停停,到山顶时,太阳已升得老高了。妙如累得,眼看着就要瘫软在地,旁边的烟罗忙扶起了她。
待单独见到师傅时,已是未末时分。
当日灵慈寺有大型法会,混在人群中听慧觉大师**时,妙如觉得自己,犹如又回到了前世的大学礼堂,听着名师开的心理学讲座。
恍若隔世就是这种的感觉吧!
“净昙今天可有所获?”回到禅房拜见师傅时,大师慈爱地向她问起来。
“净昙今日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烦恼,皆缘自于妄想、分别、执著。只有‘放下’,才能过得快活和自在。可是师傅,我若放下了,别人没放下,还是会给自身,带来危险和伤害的呀!”妙如苦恼地嘟着嘴。
“你得了自在和快活,何必管他人放不放得下?!万物自有缘法,种善因结善果,种恶因结恶果,他日自有业报。阿弥陀佛!”慧觉大师云淡风清地一笑,“净昙果然与佛有缘,慧根不错!就是有些执念还放不下。”
妙如撇了撇嘴,心说,我要都放下了,直接就剃度出家了,还来此处得瑟个什么劲啊!
大师望着妙如脸上丰富的表情,也不以为意,随口问道:“净昙可愿留在寺院里,为往生的亲人念几天经,陪为师参几日禅?”
妙如一听此提议,立刻来了精神,忙答道:“好啊,不过要先请示父亲!”
当天傍晚,钟澄就带着几个随从下了山,把妙如跟几个丫鬟婆子,留在了灵慈寺里。
晚风习习,站在离禅房不远处的亭台上,妙如靠着栏柱眺望着山下,那里有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夜色里,有些像天上的繁星,遂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对身后的烟罗说道:“你看,从这里鸟瞰下去,夜色中的云隐山,才是最美的——山影巍峨,灯火阑珊!”
“是不错!缥渺朦胧,影影绰绰之美,含而不露!加上半明的月光,像蒙了层纱一样!”一个小少年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妙如吓了一跳,从柱子后面转过身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只见一个白衣小少年,在亭子旁边站着。妙如装着没听见他刚才的话,也不搭腔,忙着四下寻找她丫鬟的身影。
那个少年见到她,脸上露出讶然之色。刚才发出喟叹的,竟然是个垂髫小童?!这个事实,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见妙见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人,忍不住好奇起来。
“找你的婢女吗?”少年见她穿着虽然素雅,举止眉眼间尽显落落大方,这才问出声来。
妙如这回过头来,暗藏戒备地打量着他。半明半昧的月光下,看得也不是很真切,只觉得,他生得剑眉星目,面色冷峻,个子较高,身子却比较单薄。看得出,正在长身体的年纪。
“大哥哥,你看见她了?”从亭台的石凳上跳下来,妙如忙朝少年问道。
“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刚进屋里去了!”少年懒懒地答道,“大晚上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外面瞎逛,也不知害怕?!”
“佛说: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忧喜惧嗔贪皆是如此!阿弥陀佛!”妙如学着老禅师一副摇头晃脑的模样。
“噗哧!”少年笑出声来,先前扳着的扑克脸,瞬间生动起来。
看见他笑了,妙如也不知害怕了,抑望着他的脸,问道:“大哥哥还没睡,也是有心事吗?”
“你有心事?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的心事?”那少年一脸怪异地瞧着她。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有心事!唉!”妙如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吃五谷杂粮,关心事何干?!只听见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说法!”
“吃五谷杂粮,难免生病,生病就会经历生、老、病、死,就会产生爱别离、怨憎恚、求不得的烦恼心事……”
“等等,你的转折也太多了,‘吃五谷杂粮’跟‘有心事’没直接关系!”少年打断她的忽悠。
“就有!”妙如不甘示弱,继续胡诌道,“你吃五谷杂粮时,会不会想到,农民大伯们种粮食时的辛苦?”
“一米一粟当思来之不易,自然会想到,它们粒粒皆辛苦!”少年点头赞同道。
“你想事件时,是用哪里想的?”妙如不动声色地给他下了套。
“当然是用‘心’来想啊!”少年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那不就得了,吃五谷杂粮时,想心事嘛!怎么可能没联系?!”妙如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少年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此时才发现自己上了当!竟然还是败在一个黄毛小丫头手里,满脸的懊恼之色。
“你是辩不过净昙这小丫头的,她的师兄师侄们,有不少都败在她这张嘴下!”慧觉大师连件袈沙都没披,一身素布僧袍,就迈了出来。
“师傅!”
“大师!”
两人纷纷上前施礼。
“阿弥陀佛!小友可是还在为家中之人烦恼?!”慧觉大师慈蔼地向少年问道。
少年欲言又止,用眼神斜睨了妙如一眼。
妙如心下当即明白过来,赶紧找了借口向两人告辞,很得眼色地溜了。
人家的**,还是不要随便听的好!此乃妙如一贯的处世原则。
此夜过后,妙如再也没在寺里见过这少年,师傅也没提起过。
就这样过了几天,妙如日日为祖母和生母念经,早晚为家人祈福,闲时和师傅论禅,和师兄师侄们辩道,日子过得也还逍遥!
最近她又找到了个新乐趣。
那一天,妙如秉着日行一善的原则,主动要帮小沙弥悟心,给师傅送饭。经过后山腰,往明阳大殿的方向,那里斜着一条小径,看着好似可以省些路程。为了让师傅早些吃上热气腾腾的斋饭,妙如决定抄近道,后来居然真让她走通了。
回来的时候,妙如又特意按原路返回。踏着青青芳草,耳边响着潺潺的流水声,鸟虫在周围啾啾地鸣叫,好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的旖旎风光。春光里,妙如顿时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和惬意!
快接上大路前的左上方,她忽然注意到,路边的灌木丛中,有处出现了个小缺口,底下的草皮也有些磨损,好似经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