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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喝光了红酒，他的手一松，高脚杯就垂直往楼下跌落下去，接着是一阵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楼下养着的那只斗牛犬发出蠢蠢欲动的闷哼声。
待到有人出来，手电照到地上的碎裂的杯子，顺着方向往上望去，楼上护栏边，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
－
次日
慕彦沉直接从家里去机场，先跟云汐在家用早餐。
商誉来接人，云汐再次给他清点了一下行李，才交给商誉。
“我不在家这几天，乖乖地，跟孩子一起乖乖地，我回来给你带礼物。”慕彦沉穿上外套，伸手摸摸她的小脸，最近好不容易是长了点儿肉了，手感还不错。
“不要什么礼物，只要你平安去，平安回来。”云汐说。
这是真话，世事太无常，很多事情都难以预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自己在乎的人一个美好的祈祷。
商誉已经先拎着行李下楼去了，慕彦沉想要转身走，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头吻了她，很深很重的吻，像是先要预支接下来几日的份额，而且，吻了下去，就不舍得放开。
后来还是商誉再次上来，听到脚步声才分开，云汐轻轻深呼吸：“你赶紧下去吧。”
她本来要送，他却不许，她只能在家里看着他离开。
慕彦沉这次真得走了，她在楼上往下边看，看着他们穿过院子，看着车子启动开出了慕家的雕花大铁门。
车子不见了，好像从那一刻起，心也跟着走了似的。
转身回房间，云汐也换了衣服出门，她要去咨询中心。
－
咨询中心里，办公室中，云汐才进来坐下不久，门板被敲响。
她应了说请进，拧门进来的是前台的接待，说：“云医师，有位先生找。”
☆、很久不见，我们一起吃个饭？
接待让开身子，她身后的人迈步上来——是方绍为。
云汐站起身，接待已经走了出去，顺便给他们带上‘门。
“先来坐。”
云汐招呼道。
“没打扰你吧？”方绍为问。
“没，我现在也没什么事。铄”
云汐说着走到自己桌前，按了内线电‘话让人泡杯茶进来。
昨天晚上才在宁大的校园里见过面，现在方绍为又找来，肯定是有什么事了，而且，昨晚也没有在学校里跟她说，看来比较不好开口。
两人在沙发那边相对而坐，方绍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云汐也不急，等到茶水端进来了，她招呼他喝茶，他才问起慕彦沉的事。
“好像听说慕总今天出差？”
“嗯，是，今早刚刚走了，出国几天。”云汐点头。
方绍为又顿了一下，才问：“上一次，有天慕总约了我见面，这事情你知道吗？”
云汐脸现疑惑：“什么时候？”
她这神色，看来是不知道了，方绍为说：“就是……我从你那儿知道宛宛还在的那几天，我们曾经见过面。”
“我不知道呢。说了什么？”这件事慕彦沉倒是真没有跟她提起过。
“他跟我说，宛宛的叔婶一家正在寻找她，而且也去了警局报案去了，他之前是替宛宛拖着，但是终究拖不久，要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嗯，那你们商量的办法是什么？”云汐示意他喝点茶，然后自己也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点温热的开水。
“当年的事情，现在回头再看当初确实是我疏忽了，才造成误会，更造成了我跟宛宛之间的遗憾。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有很大的责任，我很内疚，当然，我对她的感情不止只有内疚而已——”
“慕总把他自己查到的都跟我说了，我知道，问题最终出在自己家人身上，当初都是因为他们的阻挠，才会让事情发生，我恨他们，但是现在恨不是我最先要做的事，我只希望宛宛能好，能更好，所以，我郑重地来拜托你——”
“你别这样说，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云汐忙道，他这样正经的模样，让她很不适应。
“不，我确实是很认真，很有诚意的，小宝当初在孤儿院就多蒙你照顾，后来宛宛又被你机缘巧合下救了，我不知道如果当初她不是遇上你，会发生怎么可怕的后果。”
如果宛宛那一‘夜遇上的是歹徒，是劫色的坏人，以她的状态，根本无力逃脱，方绍为曾经在很多个夜里想象那样的场景，后来就会心惊胆战地闭上眼睛，幸好，那一切都因为遇上云汐而没有发生，他确实是感激她的。
“你的帮助，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可现在，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求你。”
“你尽管说就是，能帮的我都会尽量去帮。”他的态度，让云汐的脸色也有点郑重。
“虽然你没有跟我说过，但是我知道，其实，你已经怀孕了，对不对？”方绍为问。
云汐一怔，淡淡笑了，轻轻点个头。
她怀孕的事基本上没多少人知道，可是方绍为算是朋友，他猜到了，她就承认。
“我一直就有点怀疑的，特别是最近见面，看慕总护着你护得更紧。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咨询中心你来得更少了？”
“是，我最近已经没有接什么新的案子了，那也是个费脑力费心思的活儿，我最近想让自己放松一些，而彦沉也是这么想。”
接下一个案子，会分析访客的情况，然后针对性地做出方案给与治疗，在每个阶段还要观察访客的治疗效果，认真对待的话，确实是要花费心力的，再加上如果在访客的治疗疗程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她的身体吃不消，需要静养，就会造成访客的治疗延误，而那时候想要转到别的治疗师那儿也是不大好的，因为访客已经习惯了跟固定的医师接触，突然再换，很可能造成治疗效果变差的情况，那样的话，对访客来说并不是负责任的行为。
而对于自身来说，如果太过操心别的事，对于胎儿的成长并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那些访客都是因为心理有问题才找来的，若她总思考着那些人的病因，也是会将不好的一种信息传递给胎儿，那更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她接的案子，一般都是心理出状况比较严重的案子，说得不好听，就是把负面的东西传给了自己的胎儿。
云汐自己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在她怀孕之后，势必是注定要有一定时间退出好好休息的。
“跟我想的差不多，所以，这件事，我才说是来拜托你——”
“你是想让我给宛宛做治疗吗？”云汐大概知道他想说的话。
方绍为点头：“是，我希望她能尝试一下，如果好的话，说不定能恢复起来也不一定，若是不好，也不会有坏处，而我，只相信你，宛宛也只相信你。”
云汐笑说：“其实，自从宛宛住到我那儿跟禾苗一起，我就有思考过她的状况，也曾经尝试着给她做过一些催眠的治疗。”
听到这话，方绍为意外，因为他之前好像都没有注意过。
“嗯，效果……面前还不是很明显，我想她的情况，需要再继续努力尝试才可以，不过，我会一直跟进的，毕竟，她是我带回来的，我也希望她好，更希望小宝能有一个妈妈。”
云汐低调，给秦宛做治疗也没有跟方绍为特意提过。
“那谢谢你，不管效果如何，都先谢谢你——”
“跟我不必客气，这样，既然现在说到这个，我也想过去看看她们，要不要一起？”云汐提议。
“好，我跟你一起去。”
方绍为先站起来，云汐收拾了一下东西，拿了包就跟他一起出了办公室。
……
－
新房子里，不是做饭吃饭的时间，禾苗跟秦宛都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禾苗一心扑在学习心理学的书里，她报一个培训班，担心自己没有没有基础跟不上，所以私下看书看得特别勤快，是希望到时候培训结束考核的时候能够一次通过。
而秦宛则是安静地看书，她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也没有过什么想回家的念头——毕竟在她失忆后，那个家对她来说，只有一个房间，和被常年禁锢的生活。
这里，比她曾经住的地方要自由多了，她的心境也开阔了，重拾起了以前的爱好，就喜欢写写画画。
云汐跟方绍为去到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各自占据了一方天地，做着自己的事儿。
“汐姐——”
禾苗看到门打开，放下书看过来。
云汐有这边的钥匙，这次就不麻烦家里的人来开门了，她自己掏了钥匙开。
起身走过来，禾苗顺便跟方绍为打招呼：“方先生。”
最近，方绍为已经是这边的常客，但是他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说：“禾苗，这段时间真是打扰你了。”
“没事没事，方先生别这么说——”禾苗笑道。
对于她这样没有亲人的一个女孩儿来说，倒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宛宛还有人愿意守护着，能让她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很多种真爱存在的。
“宛宛姐在楼上呢，刚刚我看，她写的毛笔字可好了，我觉得都可以框起来挂在家里。”
方绍为笑了：“她以前在学校就拿过书法比赛的大奖的。”
“你上去看看她吧，我跟禾苗在这儿说说话。”
云汐对他说，他点个头就上去了。
楼下就剩下云汐跟禾苗，云汐问：“这段时间看书看得怎么样了？”
“还、还可以吧，就是心里还有点悬——”禾苗眉间担忧。
“担心什么，你那么用功。”云汐安慰。
“可是，宛宛在家，我出去上课的话——”禾苗考虑到这个，为难了。
她报的培训班要开始上课了，上课了的话就不能总在家里，那么家里就只剩下秦宛一个人在了，多少是不放心，何况在丽园的时候秦宛还曾经有过想要跳窗的举动。
“这个我也考虑到了，刚刚来的路上我跟方绍为商量了一下，他其实一直想把宛宛接到他那儿，现在正好，就让她过去吧。”
“这，这能行吗？宛宛现在对方先生好像还不是很熟悉，他们——”禾苗担心。
“放心，我觉得可以，这段时间他天天往这边跑也不是白跑的，宛宛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戒心了，何况还有一个小宝在那儿，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催化剂。”云汐给她分析。
现在住过去，也不是就要秦宛跟方绍为睡在一张床上，而只是换个环境，到那儿还是她自己一个房间，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失而复得无比珍惜的方绍为也一定很有耐心，不会做什么强迫秦宛的事，让他们试着生活在同一个房子里，也是促进彼此更熟悉的方法。
而禾苗也有自己的学业要顾，是时候让两人分开了。
“那汐姐你说怎么就怎么，我听你的。”禾苗点头。
“今天收拾一下，明天就让宛宛搬到那边去。”云汐转头往楼上房间的方向看。
－
方绍为在楼上看宛宛练字，云汐跟禾苗到小区里的便利超市去买午饭的食材，等会午饭他们一起在这儿吃。
两人说说笑笑地一路走到便利超市里，禾苗提了个篮子开始挑选，云汐就跟在边上。
“我去看看罐头。”
最近怀孕了总喜欢吃些重口味的东西，比如酸的，比如辣的甜的，但是辣的慕彦沉不怎么让吃，云汐就喜欢将酸梅当零食了。
禾苗在那边选食材，云汐自己一个人走到远处的货架去看罐头，却没有她想要的，转往更远一点的货架，去找巧克力，天冷了，兜里揣块巧克力偶尔吃上一块对她来说是种享受。
有一款放得比较高，她伸手去拿，同时也有一只修长的大掌伸了过来，跟她同时握着一个盒子。
云汐自然就转头去看身边人，却没想，一看，意外地睁大了眼。
面前有着一张中英混血脸庞的男人笑着看她：“汐，好久不见。”
然后将她刚才想要的那款巧克力拿下来，递给她。
云汐意外地怔愣着，伸手接了，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嗯，我有个朋友住在这里，今天过来看看，我也很意外会碰到你，刚刚还一直担心自己认错了，所以看了好一会，才敢过来。”
男人对她笑得温和，声音也是低沉动听。
那高大颀长的身影，配着一头微微棕色的短发，还有那张中英混血五官深邃的脸，让周围的一些顾客都一再侧目。
云汐点头，当然是信了。
“那你呢，怎么会在这儿？”男人环视四周，看到跟她一起来的同伴还在远处专心挑选蔬菜。
“我也是有朋友住这儿，今天过来玩呢。”云汐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天。”
“汐，很久不见了，我们一起吃个饭？”男人邀请道。
“这——”云汐为难地看向不远处的禾苗，“我跟我朋友约了——”
“你们有的是机会，我这次回国却待得不久，说不定下一次就没有机会见面了。”面前的他目光期待。
“好，好吧。”
他那么说了，云汐只能点头。
☆、难得你在我这儿看上东西，你要就拿去
站在付款台前排队等待结账，禾苗往门口的方向看，透过玻璃门可见一抹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们的方向，动作像是在点烟。
“汐姐，那你去吧，我自个儿把东西拎回去就好。”
“抱歉啊，还说要跟你一起做午饭的。”云汐说。
“没事，宛宛也会帮忙呢，你还没有吃过她做的菜，下次再过来。瑚”
付好了钱，云汐跟禾苗一起往外走，面前的男人这时候刚好转回身来。
“司尧，我给你介绍，这是禾苗，我当妹妹一样的。”
“你好。”
听到介绍自己，禾苗先微微点头跟面前的男人打招呼铄。
刚才在远处就觉得这个人身影高大，现在站在跟前，更有这样的感觉，而且这时候她也才看清，这个人有一张混血的脸，也难怪是这样的身高了。
“你好，我叫陆司尧。”
面前的男人淡淡勾唇，对她点个头。
“那，汐姐你们去吧，我也回去了。”
说着，禾苗对两人摆摆手，往前走去。
“我们可以走了吗？”
陆司尧问身边的云汐。
云汐点头，他走在左，两人一起往他停车的地方去。
走了好一段距离的禾苗转回头来，看到云汐跟那个叫做陆司尧的男人一起走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给禾苗一种压力感，有点类似慕彦沉那样的感觉，但是又不尽相同，她也说不清楚。
看这个男人的穿着，还有举止谈吐，应该也是个有来头的人……或许他们这样人，都会给普通人压力感吧。
她收回目光，转头继续朝前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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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刚回来，也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地方，你给推荐一个？”
车子行驶在宁城繁华的街道之中，临近中午，路上车流有点密集。
陆司尧问身边副驾座的云汐。
“唔……其实我也很少在外头吃饭。”云汐笑，不过还是努力想了想。
“找个环境好点的，能好好坐一会的。”身边人又说。
这样？云汐按照他的要求给提议了一个：“我知道有一家餐厅应该符合你的要求，就在前面不远了。”
“常去？”
“不是，很偶尔才会出来吃饭。”云汐笑，那是她跟慕彦沉去过的餐厅，感觉像是陆司尧这样的人，应该跟慕彦沉差不多一样的喜好。
“好，你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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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汐说的是一个中式的餐厅，餐厅风格却是简约的。
停好了车下来，两人一起进餐厅，按照陆司尧的要求，侍者领着两人往二楼靠窗的卡座去。
卡座跟卡座之间是实木的漆屏隔开，身侧还有一道珠帘遮挡，自成一方独立的小空间。
这个位置视野不错，从洁净的玻璃窗往外看，车水马龙，宁城的繁华就在眼底。
侍者在旁等待，点好了餐后离开去准备，陆司尧环顾四周。
“这个地方环境确实不错，跟什么人来的？”
陆司尧喝了一口柠檬水，问。
“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我跟我先生一起来过。”
云汐收回目光，大方说出自己的情况。
陆司尧握着杯子淡淡笑，目光中似有惊讶之色：“什么时候的事？如果通知我，我该给你备份大礼。”
“半年多前。”云汐也抬起杯子喝水，又笑说：“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陆司尧耸了耸肩，往后靠着椅背，望着云汐，不说话。
云汐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低头看自己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异样。
这时，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却只是一条系统发来的短信。
“我去下洗手间。”她说。
陆司尧点个头，她就握着手机起身离开了。
陆司尧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对面的座位，云汐的包包并没有带走，就搁在座位边上。
目光看着那个包，他拿起自己那杯水，一口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