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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历史学家 作者:[美] 伊丽莎白·科斯托娃-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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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您——还有阿克索先生——是怎么加入这个卫队的?”
  “卫队的成员资格由父亲传给长子。每个儿子在十九岁时正式就职。如果哪位父亲的儿子不中用,或没有儿子,那么这个秘密就随他一道死去。新月卫队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连其他的近卫军战士都不知道他们的一些同事属于这样一个组织。我们亲爱的国王于一四八一年去世,但他的卫队继续存在。碰上软弱的苏丹当政,近卫军有时权力很大,但我们保守秘密。帝国最终从伊斯坦布尔消失后,没人知道我们,我们也继续下去。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我们的章程由塞利姆·阿克索的父亲妥善保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由塞利姆保管。他现在还把它保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是我们的传统。”图尔古特吸了口气,喝了一大口咖啡。
  “我想,”海伦有点儿怀疑地问道,“您说过您的父亲是意大利人,他是怎样成为新月卫队的成员呢?”
  “是的,女士,”图尔古特在杯子上方点点头,“实际上,我的外公在卫队里十分活跃,他无法忍受这个传统随他而去,可他只有一个女儿。他看到帝国在他的有生之年将会永远消失——”
  “您的母亲!”海伦叫道。
  “是的,亲爱的。”图尔古特露出渴望的微笑,“并不是只有您拥有一个非凡的母亲。如果你们想看看她的话,她的画像就在这里。”
  他起身从角落的一张雕花木桌上拿来画像,非常温柔地放到海伦手里。
  这位女士看上去平静而耐心,但画师在黑布大背景下捕捉到了她眼神里的某种欢快,黑衣上露出的深褐色皮肤毫无瑕疵,一位奥斯曼公主的容貌。
  图尔古特爱惜地把小相框拿回去,“我外公打破传统,使她成为卫队的一员,这一决定是英明的。我父亲知道她的身份,他经常担心她的安全。
  海伦在我身边动了动,小心地伸了伸腿,“您说您外公在新月卫队里非常活跃,是什么意思呢?你们的活动是什么?”
  图尔古特遗憾地摇摇头,“有些事情必须保密。我们告诉你们这么多,是因为你们问了——你们几乎猜到了——因为我们希望你们能完全相信我们对你们的帮助。如果你们尽早去保加利亚,卫队将受益匪浅。今天卫队很少——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他叹了口气。
  “我很想大声叹息,但没有,也许我可以和海伦争论,但争论奥斯曼帝国的秘密力量非我力所能及。图尔古特举起一个手指,“我必须给你们一个警告,我的朋友,我们向你们透露了一个我们一直小心保守了五百年的秘密。任何将卫队的秘密泄露给敌人的人将立即受到惩罚。据我所知,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不过我请求你们小心,为了你们,也为了我们。”
  他话音里没有恶意,没有威胁,只有深沉的严肃。我一下子想到,图尔古特该会怎样地吸引罗西,他又会在图尔古特身上看出怎样活生生的历史,罗西会问他些什么样的问题——这些问题我可能想都不会想得到。
  不过,是海伦说出了该说的话。她站起来,我们都跟着她站起来。她向图尔古特伸出手,“您告诉我们这些,我们很荣幸,”她说,“我们会用生命保护你们的秘密和苏丹的期望。”
  我们本可以一整天站在那里,在暮色中无言地望着对方。不过图尔古特的电话响了,发出尖锐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我问道。
  “是的,唉呀,”图尔古特自责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是图书管理员艾罗赞先生。我派去看护他的那个人出去了一会儿,他现在打电话来说,我的朋友又一次遭到攻击。艾罗赞昏迷,那人正去请医生。这很严重,第三次了,就在日落时分。”
  我大为震惊,伸手去拿我的外套,虽然博拉夫人恳求地拍了拍海伦的胳膊,她还是穿上了鞋。
  图尔古特吻了吻妻子,我们匆匆出门,我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她站在家门口,面色苍白,一脸恐惧。” 




《历史学家》作者:'美' 伊丽莎白·科斯托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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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我们在哪里睡觉呢?”巴利疑虑地说。
  我们在佩皮尼昂的旅馆房间里。和先前一样,我们告诉那位年纪大的工作人员我们是两兄妹,才弄到这个双人间。我们没钱各住一间。
  终于,巴利做出了决定——至少是为他自己。我站在原地发愣,他呢,带着几件衣服和一把牙刷进了卫生间。
  几分钟后,他出来了,穿着棉布睡衣,那睡衣和他的头发一样苍白。
  我尽管羞得两颊通红,但看到他这个样子,和他生气的脸,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也开始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狂笑,就在那家法国旅馆里。
  在这次狂笑后,我又有了其他的第一次,我们踉跄着走向对方,巴利抓住我的肩膀,姿态一点儿都不优雅,就像我刚才抓住那个衣橱一样,然而他的吻却如天使般优雅,他不成熟的经验轻柔地灌注到完全缺乏经验的我的身体里。就像我们的大笑一样,这让我喘不过气来。
  实际上,有那么多东西要做,要关注,我们没有继续脱衣服。
  似乎过了很久,巴利令人窒息地叹了口气,卷起身子缠绕着我。
  “你还只是个孩子。”他伸出一只胳膊搂过我的双肩和脖子,似乎他完全拥有我。
  他的话让我突然意识到,他也只是个孩子——一个体面的孩子。在那一刻,我想我比任何时候都更爱他。 




《历史学家》作者:'美' 伊丽莎白·科斯托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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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从图尔古特家步行——或者说跑步——到他为艾罗赞先生借来的那间公寓大概需要十分钟。因为我们都在跑,连穿着高跟轻便鞋的海伦都脚步匆匆地跟在后面。
  图尔古特低声嘟哝着(我猜还有咒骂)。他带着一个小黑包,我想里面可能放着医疗用品,以防医生不到或迟到。
  终于,我们爬上一座旧房屋的木梯。我们跟在图尔古特身后奔上楼,他呼地打开楼梯顶的一扇门。
  房间显然被隔成了一间间肮脏的小间。在这一间里,主间有一张床、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亮着一盏灯。
  图尔古特的朋友躺在地板上,身上盖着毯子。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结巴男人从他身边站起,跟我们打招呼。恐惧和痛悔几乎使他变得歇斯底里。他不断地绞着手,反反复复地跟图尔古特说着什么,图尔古特推开他,和塞利姆一起在艾罗赞先生旁边蹲下。
  受害者面色土灰,两眼紧闭,喘着粗气,牙齿格格作响。他的脖子有个难看的裂口,比我们上次看见的要大,但更可怕,因为它虽然形状参差不齐,但分外的干净,只在边缘处有一缕血迹。
  我想到,这么深的伤口应该流出很多血,想到这里,一阵恶心袭来。我搂住海伦,我们目不转睛地站在那里,无法移开目光。
  图尔古特检查伤口,但没有碰它。他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几分钟以前,这个该死的家伙不和我商量就去找一个古怪的医生,但医生不在家。这至少算我们走运,因为我们现在不想有医生在这里。但他恰好在日落时分让艾罗赞一个人待着。”他和阿克索说话。
  阿克索突然站起来,使劲——我没料到他用那么大的力——揍了一下那个倒霉的看护,把他赶出了房间。
  那人吓坏了,倒退着出了门,我们听到他下楼梯的脚步声。
  塞利姆关上门,从窗口往街上望,似乎要肯定那家伙不再回来,然后跪在图尔古特身边,两人低声商量着。
  过了一会儿,图尔古特把手伸到他带来的袋子里,掏出一件我已经熟悉的物件:那是追杀吸血鬼的工具,和他一周前在他那间书房里给我的相似,不过这个放在一个做工更为精致的盒子里,盒子上写有阿拉伯语,镶嵌着类似珍珠母的饰品。
  他打开盒子,清点里面的装备,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我们。
  “教授们,”他平静地说。“我的朋友至少被吸血鬼咬了三次,他就要死了。如果让他就这样死去,他很快就会变成吸血鬼。”他用一只大手擦擦前额,“这是一个可怕的时刻,我必须叫你们离开这个房间。女士,您不能看见这个。”
  “求您,让我们做点儿什么吧,只要能帮您,”我迟疑地开了口。
  海伦走上前去。“让我留下,”她低声对图尔古特说,“我想知道这是怎么进行的。”
  有那么一会儿,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了解这个,我想起了——一个梦幻般的念头——她毕竟是一位人类学家。
  他瞪着她,没吭声,似乎默许了,又弯下身去看他的朋友,我仍抱有希望,希望我预想到的是错的。不过,图尔古特对着朋友的耳朵低语了几句。他拿起艾罗赞先生的手,揉着。
  然后——也许这是随后发生的所有可怕事情中最为可怕的——图尔古特把朋友的手紧按到自己的心口上,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喊叫。在我们听来,那些话来自一段历史的深处。对我来说,这历史不仅太古老,而且太奇异。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那声音犹如伊斯兰教的祷告报时人召唤信徒作祷告时发出的悲号,我们在城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不过图尔古特的尖叫更像下地狱的召唤——那一连串充满恐怖的音符似乎来自对一千座土耳其军营、对上百万个土耳其战士的回忆。我看到了猎猎飘扬的旗帜,战马脚下溅起的血水,长矛和新月,单刃短弯刀和锁子甲上反射出的明晃晃的阳光,遭到残毁的美丽而年轻的脑袋、脸庞和躯体;我听到了被真主安拉抓住的男人们的惨叫声,和他们的父母遥远的哭喊声;我闻到了房屋焚烧和鲜血横流的臭味,大炮发射时的硫磺味,帐篷、桥梁和马匹同时起火的浓重气味。
  最奇怪的是,在这片喧嚣和轰鸣中,我听到了,并且一听就懂的高喊:‘Kaziklu Bey!刺穿者!”
  混乱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那个人身披黑色斗篷,纵马驰骋在明亮的色彩中,他的脸拉得长长的,集中全身力量挥舞长剑痛斩土耳其人,一个个戴着尖顶头盔的脑袋沉重地滚落在地上。
  图尔古特的声音渐弱下来,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那个垂死者。
  海伦就在我身边,千真万确,这真好——我张口问了她一个问题,发现她从图尔古特的吟唱中也感到了同样的恐怖。我不情愿,却想起了她血管里流淌着刺穿者的血液。她向我转了一下身,表情震惊却坚定。就在这时,我想到了罗西同样传给了她温和、高贵、意大利人和盎格鲁人的脾性。在她眼里,我看到了罗西无与伦比的善良。
  就在那一刻,我想——不在以后,不在我父母家那个乏味的棕色教堂里,不在任何一个神父面前——我娶了她,我在心里娶了她,一辈子依恋她。
  图尔古特现在一言不发,他把那串念珠放在朋友的喉咙上,那身体微微颤抖。他从盒子里有污点的铺底缎面上挑出一样工具,材料是闪亮的银,长过我的手。
  “我以前从没干过这样的事,天啊,”他轻声说道。
  他解开艾罗赞先生的衬衫,我看到了发皱的皮肤,卷曲的土灰色胸毛,胸膛在不规律地起伏。
  塞利姆一声不吭但迅速地在屋里搜索,给图尔古特拿来一块砖,显然是用来顶门的。图尔古特接过这件不起眼的东西,把尖利的银桩对准那人的左胸,开始了低声吟唱,我听到其中有些词汇好像是从哪里来的——书本、电影、谈话?——
  “Allahu akbar , Allahu akbar:真主伟大。”
  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强迫海伦离开房间,我自己同样无法做到,但砖头砸下去时,我拉着她后退了一步。
  图尔古特的大手稳稳地落下,塞利姆帮他扶正银桩。随着沉闷的爆裂声,桩子进入身体。鲜血绕着桩子缓缓涌出,浸染了苍白的皮肤。艾罗赞先生的面部一下子强烈地抽搐起来,嘴唇像狗一样咧开,露出发黄的牙齿。
  海伦盯着,我不敢移开目光。我不能和她一起看的东西,我也不想让她去看。
  图书管理员的身体在颤抖,银桩突然深陷至柄,图尔古特停下手,似乎在等待。他双唇发抖,满脸汗水。
  过了一会儿,那身体松弛下来,表情也放松了,嘴唇平静地盖住了嘴巴,艾罗赞先生的胸膛里发出一声叹息,穿着一双破袜子的双脚一阵抽搐,然后一动不动。
  我稳稳地扶着海伦,感到她在我身边发抖。但她安静地站在那里。
  图尔古特抬起他朋友软软的手,亲吻它,我看到泪水淌下他那红色的脸庞,滴到他的胡须里,他用一只手捂住脸。
  塞利姆碰了碰死去的图书管理员的额头,站起来,按住图尔古特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图尔古特缓了过来,他站起身,用手帕擤了擤鼻子,“他是个大好人,”他声音颤抖着对我们说,“一个慷慨、善良的人,现在他没有加入地狱的军队,而是安息在穆罕默德穆罕默德(570?—632),伊斯兰教创始人的宁静中。”他转身揩去泪水,“伙计们,我们得把遗体移出这里。在一家医院里有个医生,他——他会帮助我们。我去打电话,塞利姆留在这里,锁好门,医生会叫救护车来,他会签好必要的证明。”
  图尔古特从口袋里拿出几瓣大蒜,轻轻放到死者的嘴里。
  塞利姆取出银桩,拿到角落的水槽去清洗,再把它小心地放回到那个漂亮的盒子里。
  图尔古特擦干净每一道血迹,用洗碗布包扎好死者的胸口,重新给他扣好衣服,又从床上扯下被单,他让我帮助他盖好尸体,盖上那张已经平静下来的脸。
  “好了,我亲爱的朋友们,我请你们帮这个忙。你们已经看到吸血鬼的本事了,我们知道它们在这里。你们时时刻刻都要保护自己。而且,你们必须去保加利亚——越快越好——安排得过来的话,这几天就走。计划好了以后打电话到我家。”他紧紧盯着我,“如果在你们走之前我们见不上面,我祝你们好运,平平安安。我会时时想着你们的。你们一回到伊斯坦布尔,如果你们回来的话,请马上打电话给我。”
  我希望他的意思是按照你们的行程安排,而不是如果你们活着离开保加利亚的话。他热情地和我们握握手,塞利姆也和我们握手,他还非常害羞地吻了吻海伦的手。
  “我们走了,”海伦简单说道。她挽起我的胳臂,我们走出这间伤心屋,走下楼梯,来到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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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我对保加利亚的第一印象是由高空俯视的群山。偶尔我们看到群山的裂隙中有闪光的脉络,我想那肯定是河流。我费力地想辨认出弯曲的龙尾,那也许能为我们答疑解惑,但徒劳一场。
  “你知道,我对保加利亚的历史一无所知,”我说,“在这方面我会迷路的。”
  “海伦笑了,“我自己也不是专家,但我可以告诉你,在六世纪和七世纪,斯拉夫人从北方移居到这里。我想是在七世纪,一个叫保加的土耳其部落来到这里。他们共同反抗拜占庭帝国——很聪明地——他们的第一个统治者是个保加人,叫阿斯帕鲁。九世纪,沙皇鲍里斯一世立基督教为国教。尽管如此,他在这里仍是个大英雄。拜占庭人从十一到十三世纪初统治这里。后来,保加利亚变得十分强大,直到土耳其人于一三九三年摧垮他们。”
  “土耳其人是什么时候被赶走的?”我好奇地问。我们好像到处都能见到土耳其人。
  “直到一八七八年,”海伦承认说,“俄国帮助保加利亚赶走了他们。”
  “后来在两次大战中,保加利亚都站在轴心国那一边。”
  “是的,战后不久,苏联军队带来了一场大革命。没有苏联军队,我们会怎么样呢?”
  海伦给了我一个最灿烂、最苦涩的笑容,我捏了捏她的手。
  “小声点儿,”我说,“要是你不小心,我只好替我们两人小心了。”

  就在我们在机场办理手续时,一位官员把我们带到了机场里面的一间酒吧里,我只想着那封介绍信里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时,一个穿黑衣戴黑帽、表情严峻的男人出现了,我们得救了。他看上去只比我略大一点,如果有一丝愉快的表情掠过他的脸,那他就算英俊了。
  官员敬重地向他打招呼,向我们介绍说他被指定为我们在保加利亚的向导。他解释,这是我们享受的特权,因为克拉西米尔·拉诺夫在保加利亚政府备受尊敬,提起他就会让人想到索菲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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