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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连自己也丢失了,樊田夫还再爱什么?
她洗头,化妆,打扮,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浓密齐眼的刘海,齐耳的短发,蓬蓬松松,微微向前弯着,顺额骨侧向腮下流畅地画出两道优美的弧线,在这两道弧线中间,一张丰满湿润的红唇被醒目地衬托出来。高大优美的身材,穿一件红色高领套头羊毛衫,黑褐色紧身羊毛长裤,黑羊皮高腰靴,一袭黑色厚羊绒披肩,披肩上点缀着几道红色装饰条纹,浑身上下,生机勃勃,风采绰约,拥有的只有成熟,理性,奋斗,执著,优雅和魅力,除此而外再也找不到一线刚刚动过手术的痕迹。
令她惊异的是,那双眼睛,竟然再也找不到一丝忧郁,像是两团火焰,正在燃烧着希望。
她的体内又涌动起对明天热烈的渴望。
她不得不感谢上苍,是上苍赐给她生命里永远燃烧不尽的激情;她不得不感激父亲,是父亲赐给她生命里永远充满必胜的信念。
林夕梦不由得想起袁军的离婚。离婚后袁军的妻子周芬会是一种什么状态?樊田夫告诉她袁军离婚时,显示出震惊万分的神态。他摊开两手说:“老袁哪个地方不好?弹、拉、吹、奏无所不通,五官端正,仪表堂堂,在外面没有不说好的,在家里更是出名的模范丈夫,洗衣、做饭、照料孩子,家务活全他包了。周芬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竟然提出离婚,这简直不可思议。”这番话如果是从一个村妇口里说出来,林夕梦会感到很正常;却没想到樊田夫也这样认为,她感觉到万分震惊。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四十五(2)
整个梧桐到处沸沸扬扬,议论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变。柳领弟甚至天天往红星装饰公司跑,到处去确认这婚变是真是假,进展如何,把打听到的消息随时传播到三十九中学校园。于是,大家奔走相告:林夕梦下海翻船了;林夕梦家破人亡了;林夕梦去北京不到一个周就跟别人上床了;林夕梦就爱出风头,下海赶时髦,连离婚都赶时髦;十七岁搞师生恋,现在又跟老师闹离婚;林夕梦被卓其赶出家门已身无分文,红星那里她也回不去了;樊田夫那人多正统,他怎么可能让公司有这样的人,即便他能容忍,樊家另外那些兄弟们是无法容忍的;等着瞧吧,林夕梦今后……
林夕梦充耳不闻,付之一笑。她要回北京去了。她已经给慕宏宽去了电话,提出一旦卓其要他做媒人,他务必帮忙,这是她现在唯一的请求。慕宏宽对林夕梦提出的事从来不拒绝,这一次他颇犹豫一番,还是答应了。晚上,林瑾儿和林朝阳都聚到林晨爽家。林瑾儿已经大学毕业,正在准备考研。
林夕梦叮嘱他们说:“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在外人面前说出一句有损卓其形象的话,你们必须像从前一样维护他。就离婚这件事,毕竟是我要离的。我外遇,是我的错误,解体这个家庭双方都很痛苦。”
林夕梦放下电话,林晨爽和林瑾儿都哭起来。林晨爽一边塞给她一叠钱,一边责怪说:“我是没读过大学,文化水平低,我却怎么也不明白,丢人的事都让你做了。等着看吧,复婚时你再丢一次人。”
林瑾儿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责备过林夕梦,这次一责备就成了抢白:“就你不好!爱一个人就必须对他终生负责,否则当初就别接受这份爱。既然你当初接受,又怎么可以不对他负责?又怎么可以再去爱别人?”
林夕梦对这些责备只能听着,吃不了兜着走,没有发言的权利。能否复婚,那是以后的问题;至于丢人,她的词典里早已没有这个词,只要她想复婚,即使全世界的人对她嘲弄讥笑,她都不会放进眼里。但是现在,她是义无反顾了。
林朝阳见林晨爽和林瑾儿指责个没完,站起来制止道:“行了,行了,这是姐姐自己的事。你们能知道些什么?就姐姐不好?我才不信!丢人,丢什么人?我不怕!看谁敢在我面前说姐姐离婚的事!好说好道行,一旦说出难听的话来,不挖出他舌头我就不是林朝阳!”
大家谁也不再说话,屋里静悄悄的。正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林朝阳去接,然后把话筒给林夕梦,说是父亲电话,找她的。林天明在电话里说:“夕梦,放心大胆往前走。以前的事我一概不再追究。谁也有年轻的时候,年轻人犯错误在所难免,可以原谅,但以后就不同了。”
“我知道,爸爸。”林夕梦分明地回答。
“你上学的费用全包在我身上,我林天明无非权当再培养一个闺女。但是,你必须给我把路走正,走歪了别怪你爹不客气!”
林夕梦赶紧答应,并向林天明发誓。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四十六
在去机场的路上, 樊田夫阴沉着脸,要林夕梦向他发誓,无论怎样,她也不能离开他。
“只要你不逼我,我就不离开你。”她说。
“不行!即便我逼你,你也不能离开我。你必须发誓。”
“我不!我已经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做有妇之夫的情人。”
“那么,如果我逼你,你就离开我?”
“是你逼我,而不是我要离开你。”
“怎么个离开法?”
她不说话。以前她曾说过,如果哪一天她离开他,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去死,二是到一个永远让他找不到的地方。
“夕梦,你必须答应我,我无论怎样逼你,你绝不能去寻短见。只要你想想,那样就好像我被人剥光衣服,用利刃将我身体割成碎片,然后用滚油去烧,你愿意吗?”
她拥紧他,试探着说:“我不愿意。那么,我将到一个你永远
也找不到的地方。”
“这也不行!我找不到你,我把自己脚趾用刀剁下一个,然后,一个一个地剁,十个脚趾剁完了,我再剁手,十个手指剁完了,我挖我的双眼……当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血肉模糊。我说得到就做得到!”
林夕梦不寒而栗。 她似乎已经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樊田夫。
“所以,夕梦,你必须答应我,无论我怎样逼你,你都不能离开我。我要你向我发誓。”
林夕梦内心矛盾着。一方面,她希望发誓,无论樊田夫怎样逼她,她也不离开他,因为那并不是他存心要逼她,而是他本性如此,过后他总会后悔,他希望她像从前那样总是留给他后悔的时间。可是,她又实在不敢向他发誓,因为每当他对她食言时,每当他在亲情与她之间选择亲情时,每当他为顾全自己所谓的大局而不顾及她的感受时,她便受到伤害,受到刺激。
并且,她知道,即便自己发誓,也无法用自己的誓言阻止自己的行动。现在的她已经并非从前,已经完全从感情的世界站立起来。即便离开樊田夫,也不会再选择以前说的方法。
站立起来的她,理性了的她,走出情季的她,现在重新审视樊田夫这个男人,深切地感到这个男人也让他失望了。除了他所谓的爱情,他的事业呢?他的辉煌呢?她不得不承认,沉迷于爱情的这些岁月,她根本看不清他。
现在,她终于意识到:既然上天没有给他一个她渴望的男人,她不求也罢!既然世上没有她可以把握的男人,她把握自己就是了!既然她成不了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她自己去做成功的女人就是了!
这次去京,她完全是为自己而去,她是从未有过地轻松,也是从未有过地自信。她感到生命是如此地美妙,连呼吸一口空气都是轻轻松松的。这么美好的生命,为什么不去开创一番事业呢?
是的,她要去开创自己的事业!去开创自己的明天!去开创自己的命运!
她抬起头,借着从车窗投进来的灯光,凝视着那双深邃得望不见边底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渴求她发誓的眼睛啊!
但是,她还是斩钉截铁地说:
“田夫,不要逼我!”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后 记(1)
这本书是十年前完成的。
要为自己十年前的一部书稿写一篇后记,我不知道还有谁这样做过,只是对于我,我感到是过于困难了。
原因是十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十年似乎是过于漫长了,漫长得使我已经完全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小说里虚构的那些人和物,是和非,美和丑,情和欲,善和恶,曾经是那样热烈而刻骨地撞击着我的心扉,曾经使我那样地心潮澎湃豪情万丈一般,而今,十年过去了,那一切的一切都逝去了。我生命里那些饱满的原以为足可以奢侈一万年的热烈的财富,似乎被一个又一个深爱过的人带走了。
第一个席卷我财富的是现实生活里让我除了生命本身,把生命里的一切挚爱、热烈、思念、灵魂……全部为之奉献的一个男人,八年前当他从我的生活里消失的时候,带走了我生命里最珍贵的一切。
再次席卷我财富的是我天使般的妹妹淑芹,两年前意外事故一氧化碳中毒,平静而安详地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她是那么年轻,那么善良,那么美丽,那么孝顺,除了天使,我不知道有谁还比她更善解人意!2003年12月3日午夜,当我接到弟弟从老家打来的电话时,我脑海里分明听到一声擎天柱崩裂折断的轰闷的声音,这个声音直到今天还时常回荡在耳旁。生命如果可以交换,我宁愿自己死去而将我妹妹换回来!
我们家兄弟姊妹五人,淑芹是兄弟姊妹五人的中心,她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我们从小生长在一个亲情浓得化不开的家庭里,都说兄弟姊妹是手足情,我们家的兄弟姊妹何止是手足情!分明是性命情!我来北京已经十多年了,每次回到老家,各类应酬事务一堆,难得坐下来与姊妹们倾心深谈,于是我和姊妹们约定,现在我们还都年轻,先各忙各的事业,以照顾好父母为第一要职,然后家庭、孩子,以及关照好身边方方面面的亲朋好友,我们将来有的是时间可以厮守畅谈,聚面倾诉。我们甚至物色了在鳌山一带建造别墅的地方,设想等我们年老些的时候,不像我们的父母这样儿女一大群,有给提供丰足物质的,有给提供开心精神的,还有专门问长问短的,我们的孩子太少,大多是独子,所以决定年老些的时候兄弟姊妹几家人住在一起,既便于相互关照,又可以天天厮守玩乐,畅谈倾诉。
可是,我们都错了!年轻的我们根本不懂得,生活是不会按照人们的心意设计的那样去走的,生活里意料不到的意外原本也是生活。白发人送黑发人,父母的悲痛更加难以言喻。为了避免触景生情,埋葬完淑芹,兄弟妹妹们在我的指挥下立刻把父母专车护送到北京来了。以前淑芹是这个大家庭的中心,淑芹走了,我义不容辞地接替了她。我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告诫自己不能垮下去。我甚至告诉家人,是淑芹太孝顺了,太热爱我们了,她先行一步去那个所有人都要去的世界张罗安排去了。平日里她总是怕所有亲人在任何时候受到任何委屈的,何况是在永恒的世界,所以她先去了。
第三个席卷我财富的是小说里卓其的原型,生活里的他在几个月前也走了。他走的还算从容,不像淑芹那样不给任何人一丝心理准备。他与癌魔战斗了整整五年,但还是走了。2006年元旦那天,他给我打来电话,他的声音已经嘶哑,语句时断时续,对我这些年来给予他的帮助除了感激,还是感激,除了祝福,还是祝福。两个星期后,当我在北京居所得知他走的消息时,我已经很平静。泪水全给了第一个席卷我财富的男人,嚎啕全给了再次席卷我财富的妹妹,卓其走时我没有什么了。我唯一的感觉是:爱我的人走了!那个临死前还念念不忘我的人走了!我平和地在淑芹的坟墓旁给他购置了墓地。上个月清明节时,他的骨灰已经安葬在我妹妹淑芹的坟墓旁。这是卓其生前向我提出的最后的愿望。
总之,创作这部小说时的那个世界已经远离了我,无论我愿不愿意,情不情愿,它们已经消逝在时间的长河里,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十年来,这部书稿跟随我居所的搬动而搬动了无数次。但是,我一直不敢再去翻看它。我已经害怕再次接触那些曾经朝夕相处过的人、事、情、物。甚至于有相当长的年月,每当我看到身旁的朋友带着自己的情人,或我的女友充当了别人的情人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地不寒而栗。
《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后 记(2)
我曾是追求永恒的一个偏执狂,而今我终于领悟了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这句话的真谛,同时也彻底领悟了人生的短暂,甚至无常。这算是促使我最后下决心出版这本书的原因吧。当然,如果可能,我真的想告诉身边那些正沉浸在做有妇之夫情人的女友,在情季里是幸福的,走出情季是幸运的,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做情人不是一个女人最终的归宿。许多年前当我发出“昨日之我不可再,明日之我尚未来,是是非非皆怨我,今日之我又非我。天生我,天怜我,天要灭我我奈何?”的哀号时,我已经清楚地明白了这一点。
现在,我在北京从事文化产业,有自己的公司、研究所、网站,从某种程度上讲,我把自己的能力挥洒的淋漓尽致,也算是干得轰轰烈烈,颇有成就。当然,一个女人到了我现在这个年龄,事业的成功已经是很表象的东西了,我最引以为自豪的,也就是感到最大的成就,是我现在的家庭,“吾之有宇,犹如江河之有岸。”这是我写给我父母亲的一句话,是用来评价我先生宇的。如今,江河里已经诞生出一条健康聪明的美人儿鱼来——我们的宝贝女儿都已经四岁多了,谁能不说这也是我的成就呢?
曾经的青春,曾经的梦想,曾经的热烈,曾经的欲望,曾经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远离了我。
不久前有朋友问我:你是否后悔走过的路?我想了想,告诉说:如果让我再活一遍,我还是要这样一路走来的。
这倒不是因为在外人看来我现在所拥有的,而是在拥有这些之前,也就是甚至说在失去那些生命里最宝贵财富的过程中,我已经死而无撼了。
江铃墨
2006年5月21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