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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相信,如此荒唐的事将要落在自己身上!这不是晴天霹雳是什么?红豆屋带来的好心情转眼荡然无存。
“你放心,鉴于这种特殊情况,系里会在毕业综合测评的时候把相同的操行分加给你!”
3秒钟的空白后,我明白了一件事,我妈这辈子不大可能抱着“吐噜”坐在沙发上看她女儿人五人六地主持节目了。我的笑容僵了。
“谢谢你,康老师。”我强装平静地退出了系办。
虽然我不如林筝和蓝静那么冰雪聪明,可就算用膝盖都能分析出来,什么一碗水端平根本就是可笑的托词。难道3班那个系花的票数真比我多吗?又或者系里更倾向于她?
我没回红豆屋找子衿,也不想给邱雪打电话,一个人不知不觉踱到了小操场,坐在社团联合会门口的台阶上发呆。玻璃窗上又贴了几张影协新作,拍的全是天似穹庐的草原,草原上俨然已是一片草黄枫红的景象。这才发现,小操场四周的丁香都开始枯萎了,枝叶间掠过呼啸的风,把半透明的黄叶掀到我脚前。甬路上,一只僵老的毛虫缓缓爬过。秋天,越来越深了,哈尔滨落雪的日子不远了。
邱雪追命似的打我手机,准是要跟我讲讲放假这几天的好事,她总这样,心里掖不住事儿。可我真的心灰意冷,没什么心情听她倾诉,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猫着,永远不出来。
就这样在校园里游荡着,直到行人稀少,连宿舍门口缠绵的小情侣们也散去了,才揉着冻红的鼻子回到寝室。一进门觉得屋里暖融融的,丁小彤和林筝盘踞在上铺尖叫着飞枕头,撞得灯管摇摇欲坠,祝佳音正满嘴白沫,老改不了在屋里刷牙的毛病。这番熟悉的景象令我感到些许舒缓和温暖。
往门后一看,蓝静的床是空的。不知怎么的,这件事目前只想告诉蓝静,虽然我们的关系并不是最亲密的。
我掀开自己的床帘,邱雪“嗖”地冒了出来,笑靥如花地说:“你的床真硌屁股呀,人家已经等了你一晚上了。”望着她明媚的笑脸,我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麻利地钻进洞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把他搞定了!”
“谁呀?”
“郭安邦啊!”
“啊?”我着实吃了一惊。“真的?他和原来那个女朋友分手了?”
“还没有,但肯定要分的。”邱雪认真地说。
“怎么搞定的?”
“跳舞那天,我不是要你把字条交给他吗?其实我在条里说,我在小操场等他。”
“黑灯瞎火的你就一个人跑小操场等他去了?”我心里这个后怕呀,心想万一那天我真把字条扔了,这邱雪要是遇到传说中的变态,我岂不成千古罪人了吗?
“开始我也挺害怕的,可那天是八月十五啊,月亮大极了,跟小白天似的,我更担心的是他不来。当我看见他披着月光,沿着甬路朝我走来的时候,我幸福得都快晕倒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赢定了。”邱雪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放假回家这些天你们都干什么了?”
“互相了解呗,我发现我比过去更喜欢他了!”
“那他呢?”
“他……也很喜欢我啊!”
“他女朋友没回家过节吗?”
“不知道。我干吗要问?反正他天天都和我在一起。”
“邱雪,你会不会一直都这么喜欢他?万一有一天……”
“我当然会!”邱雪喊得山响。
一宿无话,也没人发起卧谈,除了我,大家都在各自的帘子后睡去了。我在被窝里打开手电筒,把以往系里各种舞会、专场的照片拿出来,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照片上那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好傻,一会儿扮成红军,一会儿扮成新疆姑娘,真的好傻……
早上我肿着一对眼睛醒来,清清嗓子,平静地对大家说:“姐妹们,我欠大家的那顿饭恐怕吃不成了。文艺部长不是我,我落选了。昨天小康老师找我谈了,回来看大家都挺开心的,也没忍心扫大家的兴。”
五张脸从各个方向讶异地照过来,看我不像是在开玩笑,又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
“怎么回事?这里边肯定有猫儿腻!”
“板上钉钉的事怎么说变就变呀,康老师收了多少好处?”
“有本事当着大家的面唱票,为啥不敢?”
“什么时候大学里也玩起社会上那一套了?”
邱雪从意犹未尽的美梦中醒过味来接茬的第一句话就说:“卓然你92票,怎么可能有人超过你?”大家都沉默了,面面相觑,心照不宣。
蓝静第一个打破沉默,举手当空一挥,“去他的,爱谁谁!破部长有什么好当的!可今天我蓝静还真就想见识见识,那个背后玩轮子的主儿到底是谁?瞧我能让她好过了才怪!”
“对!看小康老师怎么跟大家交代!”
《一样的月光》6(3)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镜似的,那个搞鬼的人即使达到了目的,同学们也不会买她的账……”
我突然间很想哭,不为落选,也不为我妈和“吐噜”不能坐沙发上看我,就觉得大家从愕然到愤怒的反应很让我感动。其实谁当部长不是当呢?大家在谁的手底下不都是一样的群众吗?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302的姐妹们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
蓝静把那个巨大的化妆包端了出来,非要再给我化个韩国妆,说要在气势上把心虚的那一方打倒。说实话,3班那个文艺委员长相还真不是盖的,名副其实的系花。
我们302自从那次野餐烧烤以后,还从来没这么齐刷刷地并排走过,去往文史楼的路上,她们还七嘴八舌地安慰我,弄得过往同学都侧目相向。
果然,系办门口公示栏里已经贴上了新学生会成员名单,不少同学都在围观。字写得很大,文艺部长那一栏里赫然写着两个字:温冰。
温冰?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诡异了,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但从此这个系里五光十色的一切都和我再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甚至无法再去做回一个普通的参与者,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就这样在我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被一个表面明媚灿烂、幕后高深莫测的女生拦路抢劫了,还做得那么干净漂亮,甚至在看榜前一秒我还在冤枉别人。
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温冰居然能和宋家文、江涛他们一起振振有辞地发表就职演说,而且表现得落落大方、心安理得,而我却成了一名尴尬的观众。天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暗藏怎样的一番运作,是小康老师的私心,是温冰深藏不露的背景?还是二者兼有,只是我无法把它看得单纯,可能从此连我自己也无法单纯。
这一天是如此漫长,又在小操场的冰凉台阶上打发掉了半个下午,然后跳上104路,到白色雅马哈前坐得端端正正,面带微笑,给客人们弹曲儿。
我有点儿觉得自己要是搁在旧社会,跟唱大鼓书的没什么区别。弹着弹着,好像真是唱大鼓、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几十双眼睛都在我全身上下任意搜索着,过去我竟都浑然不觉。
这些人来这儿到底是吃喝听琴的还是看猴的?我的韩国妆早就在眼泪里糊掉了,真没什么可看的,我是黏在哈尔滨这个光滑的大汉堡上一粒再平凡不过的小芝麻,没智慧,没远见,没背景,也没依靠,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在惯性里移动着手指,理查德的谱子逐渐模糊、幻化,所有的音符像心电图般跳跃着,变成了韩放的脸,温冰的脸。
不是幻觉,这对情侣,以及另外两对,外加邱雪,此刻正站在我打工的FOX酒吧大堂里,服务生毕恭毕敬地把他们引到一张大台前,那是离我最近的一张台。
几张女人的脸最有意思,温冰像个得胜的女将军,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上,邱雪满脸忐忑不安,从进门起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我的脸,校花稍显局促,大概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紧紧依偎着路晓滨,学姐的表情可以直接解释为幸灾乐祸,兴奋地旁观着眼前局势。那3个子弟,则一齐看猴似的看着我,和FOX的客人没有任何区别。
邱雪和温冰都知道我在这里打工,要带众人来的肯定不会是邱雪,而温冰的目的也绝不仅仅是帮韩放消费,她的目标是我,一个旧社会唱大鼓书的,一颗小芝麻。
我冷眼望着他们,一群养尊处优的小青年,他们跟这里的环境太相得益彰了,全都金童玉女似的。除了我这样给资本家打工的,还有几个在校大学生能不倚赖旁人的带领而出入这种高级消费场所呢?所以他们那么惹眼,大厅里的客人都不看我了,看他们。
温冰正容光焕发地跟每个人推杯论盏,极力掀起一个个小高潮。
我起身离开了座位,这种感觉真奇妙,径直朝那张台走过去,拎起桌上一瓶不知什么牌子的外国啤酒朝温冰举了过去。
“祝贺你,温冰。”我仰头把酒干了,“咣当”一声把空瓶立在原来的位置,在看猴者们的目光中擦干下巴上的酒说:“同学们,吃好喝好。”
我得让老板和员工们知道什么是敬业,我要对得起那100元人民币,尽管我这一晚上的高级智慧劳动还不够付刚才桌上任意两瓶酒钱,可不到8:30我绝不离岗。
尽管邱雪说我发烧了。
邱雪打车带我到C大门外的社区诊所一量,38度,没能破记录。昏昏沉沉中,我又挨了一针,冰凉的液体从导管输进了静脉。原来这个月我净没事发烧减肥玩呢。
发烧可以让一个人迅速淡忘之前的所有事,恍若隔世。清醒后我听说了两件事:有关温冰当上文艺部长的内幕,从男生宿舍里传了出来:韩放带温冰拜访了系主任——他爸爸的老同学,打着父母世交的儿子的名义,轻而易举地让温冰成了内定的部长,一切在投票之前就已搞定;还有,那天我在FOX灌掉的是韩放的酒。
《一样的月光》7(1)
我以为温冰这种女孩当上了系干部后一定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好像在松峰山傲然旁观大家帮我处理伤口那一出。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温冰一夜之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那副招牌式的春风化雨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没有丝毫倦怠。反倒是我,对中文系那间大教室越来越心存恐惧,不愿见到所有的人。全部的生活仿佛只有在FOX的桃木琴凳上端坐的那两个小时。
温冰很快就策划了一场舞会,还到校外印刷了一批邀请函,带着几个大一的小文艺委员到各个寝室分发。
她进来的时候我正踩着桌子趴在上铺听邱雪讲述她和郭安邦的风花雪月呢。温冰以前来302找邱雪套近乎的时候都是长驱直入的,这次居然学会敲门了。看见来人是她,而且阵仗摆得还不小,屋里的人都爱理不理的,邱雪也装作困倦“哼哈”了事。温冰把邀请函搁桌子上就悻悻地带着几个小兵走了。
温冰前脚刚迈出门槛,躺在门后下铺的蓝静就从蕾丝里伸出一条长腿狠踹了一脚门板,不偏不倚磕在她脚后跟上。
温冰中招歪倒在门框上,门也弹了回来。跟在后面的几个小委员见状大惊失色,争相上前搀扶,一边还面带惊恐偷眼朝门后看去。温冰面色青白,双眼冒火地盯了门板足有半分钟,她要是架凸透镜,莫说蓝静的床,连阿房宫都点着了。
就听温冰牙缝里颤抖着挤出两个字:“轻点儿——”说完便推开架着她胳膊的两个小文艺委员,僵硬地扬起头走了出去。
我们几个还没醒过味来,“咣当”一声,门又被蓝静踹了回去,在温冰身后震落一袭尘土。
一切归于宁静。邱雪遥望着蓝静的帘子,无比崇敬地说:“真爷们儿!”
可这个过节儿算结下了。
冷静之后,我建议大家还是应该去参加这次舞会,毕竟这舞会不是温冰的个人行为,而是系里的集体活动,不能显得咱们302太没气量。
大家见我都没什么顾忌,尤其是邱雪还接到了郭安邦的邀请,正急得跟什么似的,都放开手脚饬,准备在路晓滨他爸友情提供的高级酒店里尽情潇洒一番。
我想全系大概也没有多少人去过那种听上去就很高级的场所。不知怎的,想着这酒店是路晓滨那花花公子他爸的,我眼前就出现了一部旧上海“咿咿呀呀”的电唱机,在旗袍开衩中隐现的长腿高跟鞋,和在灯影里嘟着红唇吞云吐雾的交际花。我明白自己一下通感到陈白露那儿去了,而且冥想中的陈白露和蓝静长得一模一样,又冷又酷又风情。可今天蓝静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用粉底盖了盖,些微刷了几笔颜色便出门去了,她好像对今晚的活动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不然以她的个性一定偏向虎山行。
那间酒店就在C大正门斜对面,在夜色中闪耀着七荤八素的霓虹。每次从FOX收工,都能从公交车窗里看见各色妖艳女郎在绛红色的夜空下迎来送往着。
今天的停车场明显冷落了许多,听说酒店整间娱乐大厅都借给中文系用了,保安和服务员一个都不少,有些茫然地应对着接踵而至的学生。
我们今天来得还真有点儿晚,一进门就看见黑暗的场子里挤满了人,连大一大二的也来了,挤站在门口观望。音响把温冰的声音拐得还蛮动听的,听起来正致开场辞呢。
我们几个好不容易从人墙里挤了进来,这才看清了今晚的阵仗,温冰打扮得这叫一个妖娆,浑身上下都涂了唇彩似的熠熠生辉,独个站在舞场中央娓娓道来,几道粉色的灯光扑打在她身上,万众瞩目。就听郭安邦在边上问邱雪:“那是温冰吗?她嘴有那么大吗?”
接着大家鼓起掌来,欢声雷动,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掌声过后,就听温冰说让大家尽情跳起来吧!舞场上空便洒下了无数精怪的灯光,如一群萤火虫在蓝色的薄雾中飞舞,人群中立刻发出阵阵惊叹。
温冰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懂得挖掘身边所有的资源,这场舞会的水准足以使她摆脱不利的舆论,在文艺部长的位置上稳稳立住脚跟,大步流星走进演播室。而这场活动的头号大功臣自然又非韩放莫属,没他和他家老爷子的面子,路晓滨他爸恐怕连话筒都不会借温冰一支,更别说整间酒店了。
人头纷纷向舞场攒动。邱雪一手拉着郭安邦,一手拉着我逆流而上,朝二楼的小包厢走去。我轻轻松脱了她的手,没入另一个方向的人流中。回头还能看见她瞪着大眼睛寻我,可我知道她的大眼有多漏神。
我悄然踱进一节黑暗的廊道,静静伫立着,头一回从黑暗中感觉到了安全。我知道邱雪一定要去找那几个人,可我真的不想见他们,尤其是背绿书包的那个。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我满心以为自己已经全好了,温冰带着人马到302发请柬都没能把我怎么样,今天这种场面我照样昂首挺胸带着姐妹们来了,还站在场外对她评头论足,不亦乐乎。可在黑暗中我发现自己的心是焦痛的。这感觉让我慌张,想抓紧所有的人,又想避开所有的人。
酒店的音响真不是盖的,满场人都高度兴奋,连平时有板有眼的林筝也跟丁小彤她们尖叫着疯作一团,好像去年的圣诞节,我们一群冒傻气的丫头在索菲亚广场的热舞人群中嬉闹着,在臃肿的羽绒服里扭摆着腰肢,张开冻麻的嘴去咬对方的糖葫芦,小彤的烤瓷牙还莫名其妙地没了半颗。可我现在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大概是那次竞选或感冒的后遗症吧。在疯狂震天的音乐里回想着安详的往事,直到头痛欲裂。
《一样的月光》7(2)
我像只用肉垫走路的猫,梳理了一下凌乱的皮毛,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热闹人群。冷清的大厅里只剩下个门童,面无表情地在我面前拉开巨大的玻璃门。
纷纷扬扬的雪片从绛红色的夜空中飘落,漫盖了台阶和停车场,融化在我发烧的脸上。朝对面望去,甚至看不到C大文史楼的灯光。
我还穿着薄呢风衣,这个冬天却已经开始飘雪了,是地道的鹅毛大雪。
路灯下伫立着一个身影,雪花从那束昏黄的灯光里飘过,浪漫地盖了他一头一肩。
冬天真是童话的季节。我怦然觉得。
我忽然想我是不是该有个男朋友了?高高大大的,有柔软的头发,也穿着这种着旧棉袄,在灯火阑珊处等着我。即使全世界的人包括邱雪和陈子衿都弃我而去,我还有个舔舐伤口的温暖洞穴不是?
那人转过身来,一张熟悉的酷脸,这神情好熟。
我摸了摸额头,又揉了揉眼睛,这回我确实没发烧,可我怎么有醒着做梦的感觉。那小子竟然是韩放。
韩放似乎在这儿站了很久了,连睫毛上都挂着雪花。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他还冲我开了口。
“谁?我吗?”我回过神来。
“除了你这里还有谁?”
“我干吗要走?一直跳舞来着。”我装作轻松得意。
“可我在楼上没看见你跳舞。”一句话登时将我的自尊化为乌有。
“你,有事吗?”我板起脸。
“没事。”
我转身朝校门走去,身后跟上一阵“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我不说话,那声音也不停,一直尾随着。
“没事你跟着我干吗?”猛一回头我差点儿被他撞上。
“天黑了,你不怕吗?”韩放把绿书包转到身后,眼神纯净得跟水晶之恋似的。
“还有什么事没经历过?就不知道什么叫怕!”对着那张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