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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我、小庄、化妆师全都齐声大喝,吓得老涂的手悬在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一抓就完了。脸上就留下一条印子。”化妆师叮嘱她,“痒也只能忍着。”
“天……”老涂发出一声悲鸣,“给我想想办法,真的是很痒。”
不痒才怪,大热的天儿,脸上罩着这么厚一个面具,我微笑着取笑,“那你是要漂亮,还是要抓痒?”
呵呵,施了诅咒的苹果,这么快就显示出它的本性来了。怪不得人们常说,最美丽的事物通常也掺杂着一点儿邪恶。
接下来是冗长累人的一天,先是接送的种种步骤,然后是喜宴之前繁琐的仪式,再就是喧闹嘈杂的的喜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有时间返回新郎家,等着吃完晚饭后的闹洞房,看看吧,结婚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太累了,这一天对我来说。何况,向来不太喜欢这么多人这么闹腾还有这么浑浊的空气,我拿了自己的包,悄无声息地避到阳台上。
七点过十分了,天还是异常地亮。老涂的新居在市郊,地点在现在看来还是挺偏僻,但据说这个地区是未来二十年的发展方向,所以到处都可以看到施工的工程队。阳台外面就是大片的农田,不间断地传来阵阵蛙鸣,这是在市区内绝对无法听到的声音,说实在的,我并不觉得好听,只感到聒噪。
低下头,从皮包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香烟。没有立即点上,我抬起头,望着阳台外的田地出神,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松林,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牛粪味儿,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耳边响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最为甚的还是蛙鸣。还是这里的空气好些,刚刚在屋里闷得就快窒息了,众人呼出的废气加上烟味儿、酒味儿和女人们的香水味儿混在一起,引得我的胃一阵接一阵地痉挛。
我好像天生就不喜欢热闹。从幼时开始,就不喜欢各种各样的庆典活动,包括婚葬庆典、祭典,节日的各种各样的活动,家族间的聚餐,同学间的聚会,每一件,都令我感到无法言喻的厌烦。明明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偏偏总是逃不开,从小到大,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与人强颜欢笑。我厌烦那种热闹的气氛,厌烦那些或欢笑或悲泣的噪音,厌烦那些聒噪的音乐,在这样的气氛里呆的时间稍微久一点儿,我就会觉得耳鸣头晕。安然没有说错,我是不喜欢酒吧、迪厅一类的场合,在去“泡吧”帮忙之前,我鲜少涉足这类地方,虽然后来习惯了那里尖锐的噪音,可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那里。
怎会又想起安然?骆琳,难道这名字还没有从你的心底驱逐,反而潜藏更深?我怔了怔,拿着香烟的手指微微一抖。不行!骆琳。绝对不行!
手忙脚乱地翻出打火机,哆嗦着点燃了指尖的烟,雪白的烟雾谜一般地在空中漫延。靠在阳台的墙角,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闪的火星不再在指尖轻颤。
骆琳,你应该是一个耐得住寂寞,也会享受寂寞的人。
第十六章
①第三支烟在我的指尖燃尽,天终于完全地黑下来。
就在刚才,天边还有一小团淡淡的晚霞,既不红彤如火,也不灿烂似金,但因为天色是灰雾雾的缘故,那一小团彩色便特别扎眼的美丽了。霞光照在田边的池塘里,潭水反映了霞光,像刚出鞘的宝剑闪出的光芒。只是刀剑的光泽过于冰寒,而那潭水的金光却有些暖洋洋的。
站在别人家新房的阳台上,看着夕阳渐渐西沉,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感觉。丢了烟蒂,再抬起头,那道霞光便不见了踪迹。美丽的事物总是稍纵即逝,这世上的许多其它的事也一样,错过了便错过了,永远都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重头再来。就像此刻这般,这个世界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一个同样的晚霞给我看了,即便是有相似的,也仅仅只是相似。它回不到这个时间,回不到这个地点,而我能做的,惟一能做到的,只有把这一刻的它放在脑海里,有机会的时候再拿出来细细回味了。只是,连我也不清楚,它鲜亮的颜色,可以在我的心底保存多久。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这才发现,站在这个高度,竟可以看到白天完全不能看见的景色——市区的夜景。平日里想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缘故,没觉得这个城市有多么美丽,可此时它展露在我面前,竟然气象万千,闪闪烁烁的五彩的灯光在夜色中把这个城市点缀得璀灿生辉,像是被哪个神仙一不小心打翻了的珠宝箱子。
想来,是夜色能掩盖一切罪恶,一切不美好和一切丑陋的缘故吧?呵……我如何能够不喜爱这座城市?如何能够不被它勾引?它闪烁着妖艳的光采,就像伊甸园中的夏娃,明知道那蛇引诱她吃下去的是罪恶之源,仍是无法抵挡那邪恶的魅惑。
阳台的门突然被推开,同时传来庄羽的声音:“帮帮忙吧,老涂,我是真不知道找谁了,我也不知道老总叫我们今天突然出外景……”
“你真是想得出来,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我拜托你帮帮我好不好?”老涂踏出阳台,一脸头大的表情,“我可不敢答应你,你自己去跟我老公说……”
“他不把我杀了才怪……”庄羽紧跟着出来,“我会被千刀万剐。”
“你也知道呀?”老涂白了她一眼,“那你还提这么无礼的请求?”
不知道小庄又有什么事要为难她的死党了。吃过晚饭,就看到庄羽把新娘子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什么,只看到老涂皱着眉头,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
她俩都没有注意到我,我突然有些尴尬,我可没有偷听别人隐私的嗜好。顿时全身都不自在起来,忍不住出声轻咳一声。
“我是真的没办法……”庄羽听到声音,转头看到我,怔了怔,“骆琳你在这里啊?”
“我不想让人以为我是偷窥狂。”我微笑。
“瞧你说的。”老涂白了我一眼,道,“骆琳,你帮帮忙,求她饶了我吧?这姑奶奶想要了我的命呀。”
“要你的命这么容易啊?”我微笑着打趣。
“不是要她的命,只不过想让她帮我照看我朋友的小孩儿几天,我们今天晚上要去成都出差,实在是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庄羽苦着脸,可怜兮兮地哀声道,“老涂……”
朋友的小孩儿?可是老涂口中那个名叫“天使”的“小恶魔”?
“你别叫我。”老涂把脸扭到一边,不去看她的低声下气,“若是平时倒也罢了,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而且你这一去还要五天,你也太……”
“我知道我是很过份,我知道我知道。”庄羽连声道,“可是你忍心看Angel一个人呆在家里吗?她还那么小,她会害怕的……”
果然是那孩子,怪不得老涂不愿意去了,何况,要她在新婚之夜跑到别人家去看孩子,庄羽的要求也实在是过分了些。
“我可不这样认为。”老涂打断了庄羽,皱着眉道,“小庄,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这小女孩儿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柔弱。”
“她会乖的,我保证,这次她一定会很听话。”庄羽一味地使用哀兵政策,“我保证……”
“你哪次的保证生效过?”老涂有些微怒了,“不行,这次绝对不行,如果你不想我离婚,你就找别人吧?”
“你叫我现在到哪里去找人啊,又不是个个都有时间……”庄羽猛地顿住声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头看我,“骆琳?对了,我怎么没想起你?”
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干嘛?”
“你去好不好?帮帮我的忙。”庄羽兴奋地拉住我的手,如释重负地道,“我怎么把你给忘记了。”
“我?”我啼笑皆非地看她,“你没搞错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庄羽的表情得意极了,“你想想,你现在又没上班,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的,现在不正好找个事情来做,我朋友出的工资可不低呢。”
我有些反感地看着庄羽的志得意满的表情,凭什么她就以为我一定会答应?求人帮忙却是一副施恩的口吻。我现在是失业了,可是我并不是急需一份工作不可。而且,在听闻了那位“小天使”的可怕之后,我也心有余悸,“我天天在家上网呢,怎么会没事做?”
“你就当作帮我的忙好不好?老涂你也帮忙劝劝嘛,这本来是你的责任,如果骆琳答应了,你不就不用去了?”庄羽又开始使出缠功了,真不知道她死缠烂打的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我跟她不过是点头之交,这样的黏乎劲儿,未免过余了。
我有些好笑地抬头看老涂,她一脸为难的表情,我知道她是因为知道那小女孩儿的底细,所以并不希望我也卷进去,但是,庄羽又是她的好朋友,她又不忍心看她这么求人而无动于衷。
罢了罢了,就当是帮老涂一个忙,我叹了口气,“行了,我答应你。”
“耶!”庄羽一下子抱住我,一迭声儿地大叫,“谢谢!谢谢!”
“不过我只答应帮你照顾这几天,等你们出差回来,就另外请人吧。”我拉下她的胳膊,“你到时候可别又跟我说没办法什么的……”
“好的好的,一定没问题。”庄羽高兴地道,低下头在皮包里掏出一把钥匙,塞进我手里,“Angel的爸爸和其他同事已经出门了,我没有时间了,得赶回家收拾几件行李跟他会合,所以没时间带你过去,一会儿老涂带你过去吧。老涂,没问题吧?”
“是——大小姐。”老涂有些无奈地叹气,“我会事无巨细地交代骆琳的,你就放心地走吧。”
庄羽嫣然一笑,转过身急急忙忙地走了,我看着她风姿绰约的背影,轻声道,“女人都是这样吗?”
“什么?”老涂微微一怔。
“把男人当成了自己的全部。”我不以为然地玩着手里那把光秃秃的钥匙,淡淡地道,“甚至爱屋及乌。”
“听起来像在嘲讽我。”老涂笑,有些歉然地,“小庄有时候说的话是不怎么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
“呵怎会。”我的嘴角噙起一抹微嘲,“你以为在看过前公司那些官僚的嘴脸之后,我还会跟什么人生气?”
我没有那么富余的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小庄于我,泛泛之交而已,何况,我从来不为别人的错误折磨自己。老涂微微一愕,纵声大笑,待她笑过,我淡笑道,“只是,感觉像上了贼船。”
“你本来就是上了贼船。”老涂苦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实在不该答应她的。”
“我不想你为难。”我淡淡地道,“反正也只不过是这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老涂满脸担忧地望着我,唇微微张开,又合上,顿了一会儿,才轻声发出叹气一般的声音,“希望如此。”
②收拾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老涂带着我来到了那小女孩儿的家门口。
这里是高台住宅区,位于本城的北部。道路两旁都砌有高大的石墙,夜间很少有人在这一带行走。一看而知,这里住的都是大户。所幸Angel的家不是那些单门独院的小别墅,而是在这个住宅区里的其中一幢居家楼上,不然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还真是有些吓人。不过能住在这里的人,主人的经济环境多半不坏。那孩子家的楼层不高,只到三楼,不过因为这个小区的位置本身比较高,所以能看到比较不错景观。
老涂看了我一眼,伸手按响了门铃。我突然有些紧张,盯着那扇紧闭的铁门,我的心跳快了起来,仿佛铁门后面潜藏着一头恐怖的怪兽。有钱人家的孩子,多半被宠得无法无天,这点认知我还是有的,但是由于老涂的警告,我不免仍有些忐忑。
在还未到达这里之前,老涂已经在路上慎重地警告过我了,“反正你也只是去呆几天,我也不多说什么,只要那女孩儿发浑的时候,你防备着躲开就行了。”
“这么可怕?”我不以为然地笑了,“不至于吧。”
“你别不当回事儿。”老涂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到时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至于其它,老涂也解释得很详细,Angel家的清洁和三餐有钟点工负责,我的工作只是陪伴她,帮她梳洗,检查她每天的作业,因为已经放署假了,所以不用再接送她上学放学,但是不管她去哪里,都得跟在一起。
听起来,跟别的保姆也没什么区别。门铃响了数声,无人出来应门,老涂皱了皱眉,又按了一下门铃。
过了半晌,门内终于传来一些细微的门锁声,然后,铁门上的小窗子拉开了一条小缝儿,传出一个小女孩儿细声细气的声音:“是谁?”
“Angel,是我,涂阿姨。”老涂轻轻拍了一下门,“你开下门好吗?”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叫你不要再来了吗?”小女孩儿的声音骤然尖锐,“你上次害我被爸爸骂,我不要你再到我们家里来,你快走。”
“Angel,是你爸爸让我过来的。”老涂贴着门道,“你开开门,你爸爸另外请了一位阿姨来陪你,我只是带她来,我不会进来的。”
“我不管,你走,我才不要你……”女孩儿的声音由近而远,然后,半天都没有回音,老涂有些急了,“Angel?Angel……”
“你不是有钥匙吗?”我提醒老涂,“怎么这么糊涂?开门进去不就行了?”
“可是,Angel会不高兴的……”老涂有些为难。
“怪不得那孩子这么无法无天。”我有些恍然,“还不都是你们迁就出来的。钥匙在哪里?给我。”
老涂从挎包里拿出钥匙,我一把抓过,打开铁门,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静得有丝不同寻常,老涂按下电灯的开关,屋内刹时灯火通明。
“Angel?”从玄关进了客厅,仍是不见小女孩儿的踪影,倒是让我有空稍微打量一下房间的陈设,褐色的木地板,褐色的电视柜和茶几,电视柜后墙的博古架也是褐色的,摆着些零碎的装饰品,蓝白条纹的布艺沙发,上面甩着几个黄黄绿绿的靠垫,沙发背后的墙上有三个凹槽,各自整齐地码着一排书,沙发右侧提了一级约两米宽的台阶,台阶上摆着一张低矮精巧的围棋桌,两侧甩着靠垫,再向外,就是一整面的落地窗,没有拉上窗帘,窗外,山城璀灿的夜色尽收眼底。
“Angel?”老涂却是与我的心情不同,急急地走到一扇紧关着的卧室门前,轻轻拍门,“Angel?你在不在里面?你回答阿姨一声好吗?”
门猛地打开,迎面飞出一个抱抱熊,紧接着又是一只斑点狗,“出去,我不喜欢你,我不要你来我家。”
“Angel……”老涂七手八脚地接住两个绒毛玩具,狼狈地道,“别胡闹了,我带了新阿姨来陪你。”
“我不要人陪。”说话间,又一只充气乌龟被甩了出来。
我有些瞠舌了。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跟小孩子接触过,我天性喜静,不喜欢小孩子的闹腾,普通的磨人已经够烦了,何况这样爱发脾气的孩子。怎样的纵容才“造就”出这样的孩子?我忆起我幼时,稍稍犯错就会被父亲揍得鼻青脸肿,父亲管束孩子的信条是“黄荆棍下出好人”,若是敢像这孩子一样没大没小,怕是早就被父亲打得皮开肉绽了。
“Angel,别这样,新阿姨会笑话的。”老涂抵挡住那孩子的玩具攻势,避开甩落一地的公仔,踏进屋内,我赶紧跟进去,这么霸道的小孩,究竟长了怎样的三头六臂?
倒令我大大地吃惊了,那孩子漂亮得不似真人,全身上下都像是上帝偏心造出来的,五官精巧得像是中国版的芭比娃娃,我一时差点忘了眼前的状况,竟有些怔忡。怎样漂亮的父母才能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孩子?她的模样,倒真是应了她的名字,像是一个遗落在凡间的天使,只是,眼前这天使的神情却是恼怒的,像一头发狂的小狮子,就连头上一对刷子似的小辫儿也跟着她说话的语气变得硬邦邦的,“你说你不进来的。”
“对不起。”老涂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阿姨担心你出事。”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小女孩蛮横地叫嚣,拼命地想将老涂推出门去。
“我就走。”老涂蹲下来,抓住孩子的双肩,“我把事情交代完了就走,好不好?”
“不,我要你现在就走。”女孩挣扎着,尖声大叫,死命想要挣脱老涂的手,“你放开我,不要你来管我,你滚出去,滚……”
“Angel,这是骆琳阿姨,你爸爸出差这几天请她来陪你……”老涂攥住她不放,任她在那儿又扭又打又叫又挣扎。
“不听,我不听,你快滚出去。”女孩儿尖锐地嚷着,拼命地挣扎,仍是挣不开老涂的事,于是一低头,狠狠地向老涂的手腕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