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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漠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多么美好，这个世界的空气多么清新！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漠自言自语回到座位。
文韬看着自言自笑的天漠问道：“怎么？不垂头丧气要死要活地回去了？”
天漠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将头一甩，就看到了旁边神色黯淡的林轩。
下午课后，天漠找遍了学校也没见着钱芳，只好独自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天漠惊吓地一回头：“钱芳！……钱芳？你干嘛……？”
天漠很惊讶是因为钱芳剪头发了，当然，这个班四十四号人谁剪头发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但钱芳不同。
钱芳的头发原来是长到脚踝的，不要以为飘然长发一定是乌黑亮丽，钱芳的长发就泛着一种鹅黄，也不要以为这是因为钱芳营养不良，相反，钱芳是属于那种丰润型的女生。之所以头发显得干枯鹅黄原因是——据钱芳自己说——那是胎发。明白吗？从娘肚子里出生后带着的头发，再也没有剪过的头发，现在突然剪短到腰部。这能不让人惊讶吗？
教室里不少知道钱芳头发内幕的同学诸如薛经纬、孟威都发出了唏嘘的感叹声。
钱芳故作理所当然状：“因为太长了，所以剪了。”然后落座在天漠旁边。
不对，一定不对。天漠用狐疑的眼光盯着钱芳，心里搜索着可能的幕后主使。然后天漠摇着右手食指道：“头发长，你不嫌弃，我不嫌弃，为什么要剪？究竟谁嫌弃过呢？哦～哦～”天漠夸张地哦了两声后，贴着钱芳的耳朵轻声道，“肖安吧。”
钱芳忸怩地笑了：“那次划船，他是不断地说我头发长不好，我一生气，就剪了，让他以后想说也说不了。”
“唉，我只听说过女孩子失恋了伤心要剪短发的，谈恋爱了要留长发的，还从没见过……你这样，那什么什么了却去剪发，真是好玩。”
“一边去，谁说我……”
“你敢说没有？”
“咦？钱芳剪头发了？！”一个男生在身后惊讶道。
钱芳和天漠一齐回头，是齐昭，当然一起的还有肖安、林轩、欧阳德、周峻这些一班的男生。
钱芳一看见肖安头就低下去，脸上浮现一丝暧昧的笑容。肖安看着钱芳心知肚明却也没说什么。天漠看着两人演哑剧也只好扁扁嘴。
“对了，天漠，这个星期六我们一起出去玩吧！”钱芳提议。
天漠皱眉道：“不好，我妈一般不允许我随便出去玩。”
“不是吧，你跟你妈说是和我一起……”
“和谁一起都没用，放弃吧。”天漠可不愿意浪费精力去说服她那个表面通情达理其实封建顽固的老妈，遂主动劝降钱芳。
“那天不是集体看电影吗？咱们提前离开，或者干脆不去看电影？”钱芳不到黄河不死心。
“你有什么阴谋最好提前告诉我。”天漠认为钱芳不会为了约会自己而这么大费周折。
果真，暧昧的笑容重新浮现在钱芳脸上：“我决定了，和肖安摊牌，所以，我想趁周六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说。”
“所以？”天漠冷笑，“要扯上我这个电灯泡？”
“不是不是！我还想过，叫上林轩，四个人一起去儿童乐园，然后划船，两个人一艘，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和肖安单独相处，然后我就告诉他。”
“计划周详！那你肯定除了我之外的另外一位牺牲品也愿意答应这趟出游？”
“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不也是给你们两个机会吗？”
“免之！我可从来用不着什么机会。”
“哎哟，那就麻烦你出马告诉林轩帮忙了！”
“闭上你们的鸟嘴行不行？”河东的狮子吼叫了，不过是只雄狮。钱芳和天漠吓得浑身一颤，倒不是怕了对方，而是担心刚才的悄悄话有没有被雄狮听去。
“文韬，你刚才没听见什么吧？”钱芳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文韬挫败了，她就分不清重点吗？“你们说什么我没兴趣听见，但是你们发音时冲击气流的声波还是可以传到我的耳朵里，让我觉得像一万只苍蝇。”
钱芳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天漠却黑下一张脸：“教室可是公共场合，我们有言语自由，想张嘴说话就张嘴，你管得着吗？”
文韬也板着脸，本来想趁晚自习之前搞定数学作业，结果被两个女生唧唧喳喳地搅得效率奇差无比：“教室是为了学习准备的，不是为了聊天准备的。你这么爱聊天大可以回到下面的一班去聊。”
文韬不知道他这句话对于天漠其实是激将吗？天漠顿时咬牙切齿：“你让我回去我偏不回去，我就要呆在这里，直到你回去为止。”
“那就请闭上你的鸟嘴！”文韬也生气了。像“鸟嘴”“鸟爪”这样的词汇男生之间互相贬损倒也司空见惯，这么对女生使用实在有失体面。
文韬和天漠的头顶各窜出一丝火苗。天漠深吸一口气：“毛主席曾经教导我们，全神贯注的时候是可以不受外界干扰的，只不过区区两个人在你身后低声言语的打扰你都克服不了，看来你根本做不到全神贯注。既然这样，应该好好反省自己，想让别人迁就你，门都没有！”
天漠不知道这番话对于文韬也是激将吗？文韬暂时也反驳不出，暗哼一声，回过头去继续做题。天漠这才松了口气，瞥了那个干瘦的背影一眼。而这一瞥就让天漠发现林轩正在收拾课桌。这时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林轩，你干什么？”
“没看见吗？收拾东西呀。”
林轩的口气透露着无奈与悲愤，像一个高傲的武士退出武林却并非心甘情愿的无奈与悲愤。
钱芳拉拉天漠的衣袖：“我听肖安说，林轩这次期中考试是你们一班几个当中最后一名，在年级排名中也不理想，所以他要回到一班去。”
“喔。”
“什么‘喔’？就一个‘喔’？”
“那要怎样？”天漠貌似无辜。
钱芳则不明白了：“从林轩出发，人家考试失利不得不从竞赛班回到原班，等于降了一级，人家心里多难受？从你自己出发，倘若你不回去的话从此和林轩见面机会就少多了。”
“既然是自己选择回到原班，那么自己就必须承认跟不上竞赛班的脚步，又有什么好难受的？两个人，见面则见，见不着面就不见，有什么关系？”
“天漠！这么说你就太没良心了。当初你自己开学考试失利不也很难过吗？怎么能不同情别人呢？何况你们两个关系……怎么能因为分隔在两个班就不见呢？”钱芳有些报不平了。
天漠无语，是呀，照这么说，自己是没良心了些。但是，人靠着别人的同情是没法活下去的。现实就这么残酷，竞赛班？竞赛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怕不仅是学习成绩，只要你还有足够的气度和信念留下来竞赛，那么就留下来。否则，卷起铺盖走人时需要的是自己重新找到奋斗之路的心态，而并非别人的同情。
比如自己，幸运的是这次期中考试让自己“柳暗花明”了，但将来的某个时刻会不会让自己“山穷水尽”以致于和今天的林轩一样放弃，那么就很难预料了。
“未来的事情，谁能猜得准呢？顺其自然，随心所欲就行了！”天漠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钱芳问。
“在你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让女主角追随男主角而去，放弃八班，回到一班？”天漠泛着丝毫没有善意的笑容问道。
“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钱芳不知道该怎么说。
天漠依旧笑着，心里道：“可惜他不是男主角，我也不想做那种女主角。我会留在竞赛班，直到穷途末路，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那一天，直到没有资格去争取我应得的胜利的那天。”
天漠的笑容让钱芳打了个寒战，这时辛忆回到教室了，钱芳便起身让位。转眼之间，林轩搬着课桌下楼去了，而班上还有几个人正在收拾。
大家刚刚学完语文课本上的一篇阅读《人，又少了一个》，于是当林轩缓缓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班上此起彼伏响起的声音是：
“人，又少了一个。”
“人，又少了一个。”
“人，又少了一个。”
的确，竞赛的人又少了一个。留在竞赛班的人虽然是调侃着说这句话，但说此话的同时也寄予了同情，同时包括对自己的警勉“我不要成为这少的一个人。”
突然，下了楼的林轩又出现在门口，对天漠道：“吴德珍说，如果你要回去，最好今天晚上就回去，她让我问你需不需要帮忙搬桌子。”然后面无表情地等待回答。
霎时，知道此事些许内幕的人，包括刚刚和天漠吵架的文韬，都将目光集中在天漠身上。
第十章 沙漠水仙
天漠抬抬眉：“不用麻烦你了，我如果回去会自己解决的。”
林轩悻悻然走了，天漠的这句话十分模糊，到底她会走还是会留？按照期中考试之前的决然，她应该毫不犹豫回到一班才对。
吴德珍也同样纳闷了，是什么可以改变当初天漠决然的决定？
所以说，未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料。
竞赛班的每个人都是一株水仙花，盛开在沙漠中的水仙花，需要偶尔的“成功”水份来滋润灌溉，否则只可能枯萎至死；当然，够聪明的水仙花，会选择搬出沙漠，回到备受宠爱的温室，重新得到滋润活下去；当然，也可以选择继续在沙漠中挣扎下去，直到变异为一株仙人掌，哪怕没有水也能活着……
“你们班回去的多吗？”辛忆问天漠。
“只有林轩一个。你们班呢？”
“也只有一个，是白海，那边。”
天漠顺着辛忆的手指一看，是一个体形瘦高，留着中分头，长相前卫的男生。“他回去了，口号应该改为：英俊的人，又少了一个。”
辛忆噗哧笑了：“白海在我们七班的确是最帅的。不过，他当初就不怎么想来八班，是班主任朋亮中为了保证七班进竞赛班的人数最多而强迫的，昨天朋亮中刚答应他可以回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保证七班进八班的人最多呢？”
“哎呀，这你都不明白吗？这可以证明我们七班的成绩是全年级最好的呀！”
“朋亮中，”天漠想了想，“他的追求倒是执着啊。”
“唉，如果八班每次考试都有一批人走，那最后不知会剩下几个人。”辛忆哀叹。
“反正文韬之流的走不了。”天漠边说边看向白海，趁帅哥走之前多看几眼，否则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对了，我听你们班不少男生总叫他‘海的男’是什么意思？是说他长得像海的王子一样英俊潇洒吗？”
“不是！你千万不要相信男生会取什么夸人的外号。因为白海喜欢吹牛，他自己也不否认自己在夸海口，所以就叫‘海的男’。”
天漠拍手道：“好玩，这名字好玩。”
辛忆继续道：“其实二班走的人最多，有两个，殷羽和方玉世；六班的殷翼也走了；还有五班的程思敏。”
“这对堂兄堂妹走了倒是很可惜，本来兄妹同班是多么有趣的事情。殷羽也好像很热情的样子。”
辛忆却摇摇头：“可是柯敏说殷羽太热情了，经常无端地插入另外两个人的谈话，也不管那两个人愿不愿意她的介入。”
“所以说，不管是恋人还是朋友，都是两个人的世界，而不喜欢有第三者的介入。”
天漠感叹道，“不过她堂兄的性格就似乎腼腆许多喔？”
辛忆点头：“但是殷翼的篮球打得很棒的，你看过吗？”
天漠看着辛忆兴奋的样子只好歉意地摇摇头，篮球？别人打，我为什么要看？
辛忆只好换个主角谈论：“程思敏也走了，如果按照刚才的说法，口号该改成：漂亮的人，又少了一个。”
天漠点头：“那个女生，本来我还一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总是文静地似乎走路的声音都没有，很难惊动别人引起注意，可只要被人看上一眼，就会发现……”天漠使劲想形容词，“那种漂亮是沉淀在骨子里的，唉，古代深闺中的美女啊！”
辛忆发现天漠的特殊形容总让她有想笑的感觉：“那么，最后一个方玉世，你有什么感觉？”
天漠四处寻找，发现所谓的方玉世已经搬下楼了：“晚了一步，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不过他的名字倒是如雷贯耳，记得上化学课的时候，丁强总是叫他‘方世玉’。我想在我认识他本人之前，估计永远觉得他是个像方世玉的人了。”
辛忆扁嘴道：“可惜，长相、性格、脾气都相差很多哦。”
“是吗？”
“是啊！”
“我不相信！人如其名嘛。”
“佟灵已经来了，你快拿语文书出来。”
…………
八班的水仙花们，祝你们开得永远灿烂！
※※※
周六上午，学校组织看电影——《在雷锋离开的日子里》。
雷锋，在现代中学生的眼里已经化为一个程式性的符号，他就代表着“好人好事”，一旦转化为符号，就意味着没有感召力。现在，中学生们都只会懒散地喊着“向雷锋学习”而提不起任何激情。当一些真、善、美的精神支柱点燃不起人们生活激情的话，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的现实。
影片说的是一个人在雷锋离开的日子里如何延续雷锋的灵魂，可惜的是看电影的若干中学生，几乎都将这个漂浮在头顶的灵魂、渴望寄生的灵魂拒之门外了。
在天漠的坚持下，钱芳、肖安、林轩三个人一起看完了电影这才出发。
儿童公园位于天漠的家到学校这条必经之路的中点，天漠曾经想，如果不是正好顺路的话，她才不会答应这个……约会？钱芳称之为约会，天漠可打心眼里不这么认为，顶多是四个人混出来玩而已。
四个人象征性地逛逛城堡，玩玩荡秋千之后，钱芳就开始着手计划了。
“我们去划船吧。”钱芳提议。
“这么大太阳，划船多晒啊！”肖安挑剔道。
“你白痴啊！你没看见船上都有顶棚吗？而且水的比热比陆地大，所以现在水面肯定比陆地凉快，你笨死了。”天漠开骂了。
钱芳投过一缕感激的目光。肖安以好狗不与鸡辩的态度保持沉默。
终于林轩说：“反正也没的其他可玩的了，就去吧。”
然而，划船处又出问题了。
肖安一看见那些船全都是两人座的，便绅士地问钱芳和天漠：“你们俩，先上船吧。”
钱芳的脸顿时青了，算来算去棋差一招。突然天漠蹦到林轩旁边：“我要和林轩一条船。”
林轩的脸顿时有些红了，低下头去：“我随便。”
钱芳再次递给天漠一记感激的目光。肖安摊开双手：“我无所谓。钱芳，你挑条船吧。”
两条船驶入湖中。
天漠打从上船开始就将驾船的任务交给了林轩，然后一个劲猫着身子看着钱芳的船，左看右看，看得不满意继续看。终于，林轩忍不住了：“你在干什么？”
天漠头也不回摆摆手：“哎呀，你别管！”终于有一次，天漠看着钱芳的正脸了，于是她飞快地用唇语问了句：“怎样？”对方皱着眉摇摇头，也用唇语回道：“还没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两个女生交流完毕心领神会，简直媲美职业特工了。
天漠也终于歇口气，不再探头巡视。
“你们到底玩什么花样？”林轩再问。
“没什么，钱芳有些事要单独和肖安谈谈，所以……就这样。”天漠懒散地说。
“那你出来玩就是为了帮人家忙，那你扯上我干什么？”林轩轻声问。
“这可都是钱芳的主意，正好，那次你来广播站找我，我就顺便告诉你了，你又那么爽快地答应，那就正好了。”
林轩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前前后后许多事情想起来，也许有很多是自己的错觉，顿时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但是他又不愿意这么轻易承认这是自己的误会，两股心情打闹起来，林轩的脸色也渐渐染上了一层愠色。
“林轩！”天漠突然抓住林轩的胳膊，“我渴了，咱们上岸吧。反正钱芳他们也用不着咱们帮忙了，那咱们自己玩自己的好了。”
林轩看了眼抓住自己胳膊的双手，阴霾一扫而空，点点头，将船靠岸了。买了两杯可乐，林轩和天漠边逛边聊。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到一班？”林轩自然地问道。在他认为，天漠讨厌八班，一如他自己一样，因此，一定会和自己一起回到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