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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咖啡!”夏纯娟重重将杯子放在客人前面,“小心别烫死!”
“Tina!”程予欢讶叫一声,随即道歉,“对不起,她……”
“没关系!没关系!”倪志明的低姿态颇为奇怪。
“我很讶异你来找我。”想不到自己与倪家毫无瓜葛了,他居然愿意来看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来惭愧,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事相求的。”他的头始终不敢抬超过那杯咖啡的高度。
“那一定是很要紧的事。说来听听,我尽力帮忙。”
“程小姐?”想不到她的态度这般诚恳,倪志明塞在喉头的声音好半晌才挤出来,“是这样的,‘倪氏’最近财务有点困难,我想……我想向你调个头寸。”
以倪氏的规模还怕借不到钱?足见他所谓的“有点”,应该是指“很大”啰!
“情形很严重了,是吧,方便告诉我吗?”她急切地想知道。
“不瞒你说,‘倪氏’已经不如从前风光了。除了‘华美’和‘味美’尚有盈余,其他的关系企业早就连年亏损,若非靠着几笔土地向银行贷款,恐伯撑不到现在……”
“那么陈少朋呢?他跟映珂不是快订婚了,‘凯扬’的财力应该可以给你们帮助的。”身为未婚夫,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那混蛋只会说些蜜语哄骗映珂,当他一听说‘倪氏’的财务况状不佳后,马上把关系撇得一清二楚。”提起这个花花公子,倪志明脸上略过的不只是痛恨,还有着旁人才能察觉的妒意,“现在我们有数千万的票子轧不出来,银行也下了最后通牒,说要拍卖那些抵押的土地……”他的声音愈来愈低。
你很快就会知道那笔钱的用途了……
梁学山的话让她顿时明白老爷的用心。原来安希宽早晓得“倪氏”不过是个招牌响亮的空壳子,所以才要她帮着映珂稳住“安信”。而如果当初那笔保险金进了倪映珂的账户,恐怕未到救急之前,已被倪家的亲戚败光了。
“其实我们根本没有脸向你开口,因为映珂过去对你……”倪志明以为她凝重的面色代表着不肯。
“非常抱歉,虽然我很想帮忙。”这句话不免令倪志明的心往下沉,但接下来的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可惜我的能力仅限于五亿。”
“你的意思是……愿意?”倪志明讶愕得合不上嘴,她居然肯拿出所有的钱?
“嗯!老爷对我有再造之思,我拿他留下来的钱为他的女儿纾困,也是应该的嘛!”想到能够物归原主,她的心情轻松多了。
“程小姐……”倪志明站起来向她猛鞠躬,“我代映珂谢谢你的以德报怨!”
“千万别这样。”程予欢连忙制止他的举动,“我是真心真意帮映珂忙的,不过,为了避免误会,我想……借钱的事还是别让她知道比较好。”
“你对映珂死要面子的脾气,倒是了解得很透彻。”他感激地苦笑了一下,“不过,这次的危机总算让她学到了教训——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是啊,在这个节骨服,惟有你四处为她张罗,映珂应该明白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人了。”她了然的笑意,似乎洞悉了他潜藏在心中的秘密。
“程小姐说笑了,我的绵薄之力哪比得上你的倾囊相助?”倪志明羞赧地摸摸头,才松口气说,“早知你为人如此慷慨,就算是拖,我也要把映珂拖进来向你当面致谢。”
“映珂也来了?她人呢?”她一直以为倪志明是只身前来的。
“因为她怕遭受你的羞辱,所以,执意留在前面的巷口等我的答案。”想来堂妹实在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幸好他当初坚持走这一趟。
“带我去找她。”她随手拿了件风衣。
两人来到前面的巷口,果然见到那娇小的倩影正猛搓着冻红的双手。程予欢悄然走到她背后,将风衣覆上她颤得厉害的肩。
“别以为南部四季都很热,寒流来了,照样跟北部的天气一样冷……”倪映珂被这柔柔的声音吓得回过了头,程予欢温暖的笑容令她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程小姐答应帮忙了。”倪志明以五只手指比道:“数目是五亿!”
“你愿意把全部的保险全都……”借我?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眸,随即,被泛起的雾气遮住了,“为什么?”
“傻瓜,你是老爷惟一的亲人了,我不帮你还帮谁?”倪映珂没有再摆出千金小姐的架子,已经很令她高兴了。
“可是我以前……”从来善待过你呀,她的声音不禁哽咽。
“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只要你好好努力,一定能让‘倪氏’恢复盛况的。”程予欢技巧地避免提及过去的不快。
“是呀!经过这次的事件,你可得好好收敛一下骄纵的脾气了。”倪志明指的当然是公私两方面的待人处事。
“别净站在这里聊天了,这波寒流很强,温度会再持续下降的……”程予欢伸出手,“映珂,不介意到我的小窝坐坐、喝杯咖啡吧!”
“程——”她犹豫了一下,重重握住她友谊的手,“予欢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以前我没能好好把握叫你‘小妈’的机会,虽然现在后悔了,却又怕把你喊老了……”
“映珂?”程予欢欣然拥住她,眼眶也溢出了泪水,“能有你这样的妹妹,我实在太高兴了!”
“予欢姐……”倪映珂又何尝不是呢?
“啊——啾!”倪志明忽然打了个大喷嚏,见两位女生同时回头看他,不禁芜尔一笑,“没办法,谁教你们的‘姐妹情深’这么令人感动!”
第十章
为了不让整个集团被拖垮,倪映珂听从倪志明的建议,把大部分的关系企业结束掉,只留下“华美”、“味美”和刚起步的“安信”。当然,这举动难免引发外界的揣测,大家都以为“倪氏”快完蛋了,那些见情况不妙的势利亲戚也全都弃公司而去。
虽然他们的行为令人心寒,倪映珂倒是以“省了笔遣散费”的心态来看待这个结果。不过,她坚持“董事长”之职由出钱者扭任,否则宁可宣告倒闭也不接受资助,程于欢只得匆匆将“灰姑娘的魔术师”托夏纯娟管理,回到了她曾以为不会再问来的北部。
而为缩减不必要的开销,“倪氏”重新找了个租金较便宜的地方,把仅剩的三家公司集中在一起,人事方面亦有重大调动。倪映珂负责日渐得心应手的“味美”,倪志明管理“华美”,赖静慧则升格为“安信”的总经理。
“宝利金银行愿意拨给我们三亿元的贷款了,而且利率低于6%呢!”倪志明兴奋地向程予欢报告这件喜讯,“总算不必卖掉安乐园了……”
“真的?他们肯给这么低的利率?”这点的确相当出入意料。
“倪氏”的债务之高,惟有拍卖土地才足以偿还,但“安乐园”乃是老爷生前居住的宅子,而且那儿曾有过太多美好的回忆,程予欢当然不愿意牺牲掉它。
“这下子你放心了吧!”倪映珂似乎不觉得奇怪,还把她手中的卷宗夺了过来,“既然有人肯借钱给我们,你也该让自己松口气了。看你每天为了公事忙到深更半夜,我的心好疼呢!”
“没关系,这只是过渡期……”眼睛的酸涩感,让她不得不承认经常性的超时工作的确太累人了,“等公司步入常轨,我便可以放心将‘倪氏’交给你了!”
“予欢姐!”倪映珂忙说,“如果没有你,我早己一无所有了,你怎么还把彼此分得这么清楚?照说,公司也该有你一半的分呀!”
“予欢,我觉得你的管理能力并不下于堂姑父,整个‘倪氏’的重责大任非你莫属了。”倪志明也一再劝留。
“是嘛,而且爸爸不是要你照顾我一生一世吗?你怎么可以食言而肥?”倪映珂像个撤娇的小女孩在她身上磨蹭,惹来程予欢的轻笑。
“你呀!既要我别太累,又不准我卸下这繁重的职位,不是互相矛盾吗?”见他们俩尴尬地互望一眼,她挥挥手,“好了,我答应不再工作得那么晚,你们也别杵在这里陪我了。今天是周末,映珂不老嚷着想看《铁达尼号》,志明,你还不快点采取行动?”
“予欢姐——”倪映珂羞得抗议了一声,抱着文件跑开了。
“那……不好意思,我可能会晚点送她回家了。”倪志明倒是落落大方。
看着映珂终于找到可靠的归宿,她心中的欣慰更甚于重振“倪氏”。人声沉寂后,程予欢又投入于文件的批阅。
然而今天的眼睛似乎特别累,不到十点,她便忍不住往后一仰,闭上眼睛休息。哪知这一歇,她便熟睡到听不见开门的声响,甚至连身体被人抱起亦不自觉。可笑的是,令她沉重眼皮勉力睁开的力量,竟来自一股钻人鼻端、进而翻搅胃部的蛋香。
涣散的焦距回复正常后,程予欢被眼前这处陌生的环境震傻了!她刚刚明明靠在椅子上小唾的,怎么此刻会躺在这张大床,而身上还盖了件薄毯?走出卧房,客厅旁边是满桌可口得令人口水直流的佳肴。正觉得奇怪,一个熟悉的声音吓得她猛回头——
“肚子饿了吧,我可真怕你睡到明天呢,”
“你——”唐尔恕?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他说着脱下围裙,示意她坐下,“三餐既不定时,又没命地工作……”
显然他十分清楚她的一切作息。而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与他相见的情况下,程予欢纵然想逃离那对溢满关爱的黑眸,“饿势力”却逼得她坐下来以平息肚子的抗议声为先。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半饱后,她才有力气追问。
“我抱你上来的。”
“抱我……”上来?这个答案令她呛着了,“咳、咳、咳!”
“怎么这么不小心?”唐尔怨立即送上一杯水,着急地拍着她的背。
“你、你……”她喘着气儿问,“你又把‘家’搬到我公司楼上了?”
“我不是说过吗?你这辈子别想脱离我了。”唐尔恕以鼻尖抵住她的,“知道我的日子过得多苦吗?这种只能在暗中默默守着你的折磨,你到底还要让我承受多久?”
“尔恕……”她当然晓得唐尔恕为“倪氏”出了多少力,包括那笔低利贷款也是他假借银行的名义借给映珂的,只是万万想不到,他一直都近在咫尺。程予欢撇过头,不敢让盈着热泪的眼眶与他相对,“别这样,我……”
“安伯父都去世大半年了,为何你还无法走出过往的伤痛?”唐尔恕扳回她的下巴,“你为他的女儿做了那么多,即使是亏欠吧!也该算弥补过来了,难道你真想关在‘赔罪’的象牙塔中一辈子吗?”他突然将她横抱起来,走向软床,“我答应过彻底远离你的生活,直到你恢复平静为止。既然你已经回到‘倪氏’,更和映珂建立了友谊,也该是我俩破镜重圆的时候了,”
“尔恕,别……”程予欢的心直跳。
“你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了吗?答案是七个月二十天又五小时军八分……”说着,他倾身以唇去追索累积半年多的情债,“这段期间,我的感官细胞起码死了几百亿个,如果以复利计算的话,你恐怕得待在这床上三天三夜,才够还我千分之一的利息。”
程予欢傻眼了——三天三夜?
“你这是干什么?”在她愣怔之际,唐尔恕乘机以布条将她的手绑在床头。
“防止你逃跑哇!”他邪恶地眨眨眼,“放心!赵秘书会通知映珂,说你休假去玩了,三天之后才回家。”
“赵秘书?”那个忠心耿耿的部属何时被收买的?“你别开玩笑了,我还有很多公文要批呢!”
“小姐!本人很荣幸能为你做全身‘指压’的服务,你想由哪部分开始呢?”唐尔恕褪下她的衣衫,调皮的舌头在她身上四处滑移,“颈部?腹部?还是……”
“喂……”几经忍耐,她渴望的声音终于被挑诱出来,“噢!尔恕……”
唐尔恕领着她浮沉于激情的洪流,他们是如此贪恋对方的刚或柔,揉混的汗水渐渐浸湿了被单……
属于男人与女人的战争,终于宣告休止。唐尔恕这次不敢先行闭眼,直到确定她因筋疲力尽而沉沉睡去,才解下她腕上的布条。
“祝好梦!我的宝贝……”
唐尔恕当真说到做到,程予欢被强行留在他的公寓整整三天才被送回安乐园。而倪映珂则不晓得是知情或者无意,居然还问她:那里好不好玩?
从此,他们的恋情似乎在一夕之间公开化了,同事们虽然不说,对于唐尔恕的经常出现在公司,都投以羡慕和祝福的眼光。甚至在某家杂志社刊登两人热恋的新闻后,倪映珂还为他们打抱不平呢!
“这些记者真是无聊,净写些不实的报道,全给我扔了!”
不过,倪映珂叫赵秘书丢掉的杂志,仍是被程予欢偷偷捡了起来。想不到她的“风流史”除了前三任丈夫与唐尔恕外,之间还穿插了陈少朋,连倪志明、阿布他们也被渲染得好像全跟她有啥暖昧关系似的。
自身的毁誉,她并不会放在心上,惟独对这些无辜者感到抱歉万分。特别是唐家,不晓得唐秉尧是如何看待儿子的维闻。在她不打算结婚的坚持下,唐尔恕似乎也把那纸婚约看得很淡,然而身为家中香火惟一的承传者,他的“从一而终”只会令她更加内疚。
她早有打算在公司步上轨道后,从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中抽身。可是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却让她作出提前离开的决定。
“程小姐,你人长得漂亮,年纪轻轻即爬到董事长一职,如果能有这样的媳妇,我们当然也感觉到十分荣幸……”蔡素芬私下约她出来恳谈,语调由客气变成了苦苦哀求,“因为忆芊生的是女孩,唐家全指望尔恕开枝散叶了,偏偏他根本不想结婚,更把我们传宗接代的叮咛当成耳边风。我知道唐家没资格、也没条件请你成全,就算是可怜可怜我们两个老的,请你高抬贵手放了他吧!我、我给你跪下——”
“伯母!你别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她怎承受得起?程予欢扶起这位涕泪纵横的妇人,“我答应你!”
“你真的愿意?”蔡素芬不料她如此爽快,讶愕了几秒,赶紧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我知道你并非重钱的女人,但这毕竞是我的一番心意,请你——”
“伯母,我不会收的。”她摇摇头,微笑道,“即使你今天不来找我,我还是会选择离开尔恕的。”
“你……”蔡素芬困惑了。何以她在说出决定时,还能笑得那般……心满意足?
“做人不能太贪心,尔恕已经给了我最美好的一切。”她背过身去,掌心抚着平坦的小腹,“很抱歉,我害你们为他操了不少心,现在该是我把儿子还给你们的时候了。”
经期一向不准的她,直到前天去医院检查才确定自己怀了身孕,也就是这个原因促成她下定决心的。因为一旦尔恕得知她有了孩子,势必会想尽办法逼她结婚,所以程予欢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在进行“消失”的准备。
“程小姐,你还好吧?”她的气色似乎苍白了点。
“我没事……”程予欢深吸了口气,交给蔡素芬一只绒布盒,“我明天将到国外出差一趟,麻烦你把东西交给尔恕,他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了。”
分离,是痛苦的;思念,是磨人的。但这一切都因为新生命的成长,而显得微不足道。每每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肚皮,程予欢眉宇间的淡愁,很快就被母性的光辉冲散。
转眼之间,来到这里有四个月了。这个小镇不仅环境清幽,而且人口稀少,最适合母亲养病了。由于租的地方离疗养院不远,一大早推病人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成了程予欢每天必尽的孝行。自从动了脑部手术。母亲语言的表达能力的确大为进步,现在已能将含糊不清的单字串联成句子了。
“我不散步了!”程淑芝今天有些反常,居然赖在门口不出去,“妈有朋友要来。”
“朋友?”母亲不是早和所有的亲朋好友失去联络了吗?
而程淑芝只是神秘地一笑,还要她别太急着回家赶翻译的稿件。十点过后,疗养院门口突然来了三辆车,程予欢一抬头,几张熟面孔教她震惊得张大嘴。
“予欢姐!”倪映珂是第一个下车的人,“你实在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声不响就走人,害我差点被成堆的公文给压扁……”原本要跳上来拥抱一番的她,这才发现到……“你怀孕了?”
“你怎么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