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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重临沈园的心情都是抑郁的,信步曲径,水中连天碧翠的芙渠依旧,滴雨芭蕉还是那沁着绿痕,高树间的千秋、银湖芳渚的雪茶花,故地故人,昨日往情皆化作烟云。
重逢娄甄那一刻,我想起了一个著名的形容词:彷如隔世。
“莫言!”我依然爱唤她,莫言,只有这个名字才可能挽回一些我们之间一片破碎的回忆。
我找了许多的话题,许多风花雪月的回顾,她一直只是礼貌地默默倾听,眼睛始终是游离着的,手总轻轻地抚摸着其隆隆地腹部。
我忘形地上前握着那双梦寐中的手,“莫言,你还记得吗?在太子选秀之时,在储秀前,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沧海桑田,事过景迁,请恕弟妇,愚钝已经无法忆起了。”她一边答复一边想挣开我的掌握。弟妇,这两个字,竟然是多么的刺耳啊!定情的誓言在她的脑海已经是烟消云散了吗?
我没有放手,却把眼前人紧紧拥在怀中,我知道,这一次我不能再如往昔一样再放手了。
“当日,在储秀宫前,我也像如今地拥着自己至爱的女子,指着宫门前的梧桐树对她说出一个帝王的承诺:虽然,我仍只是太子,无法给你更好的名份,但凤鸣栖梧,日后,我登上帝位后,一定让你成为此宫中最幸福的彩凤。”
莫言尽全力地从我怀中离开,没有依恋地。“圣上,弱水三千,弟妇已经是昨日黄花,请自重!”
我定定地与她相凝,捉不住她的纤纤玉指;闻着她在风中掠过的发香,我竟然什么都挽不住,一如流年,都是留不住啊!
看着更丰腴、明艳的她,我想起了母后在答案: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重要的可能不是夫君或归宿,是自己的血肉骨脉。而莫言腹中的婴孩则永远是我与她之间无法攀过的苍山。一想到此,酸、辣、苦、涩,五味在体内的顿然翻着。
我不甘心,我要博一次,以一个男子的尊严和一位帝王的颜面作为赌注,赌我们之间的曾经,赌她的存有的情爱。
我从身后取下一个葫芦,递到娄甄面前,“喝了它吧!如果你还是我的莫言的话。”
“不!不!我不可以喝!”聪慧过人的娄甄,知道,这葫芦的含义。美丽绝伦的面容,惊骇、无奈、颤栗竟然可以有着夺人心魄的魅力。
“求你了!莫言!在朕心中,你比谁都重要!”然而,在她的面前,我不再是一位赫赫无上的帝王,更似一个祈求怜爱的乞儿。
娄甄每退一步,我的心就如被刀剜去一刀。直到退无可退时,娄甄滑倒了,
“啊!”她尖叫声令我更加绝望,
“你出去!”她剧痛得已经没有血色!饮恨的眼睛化作千万支箭飞射而来。
“莫言!这葫芦内根本没有什么红花水,只是一瓢清水。朕!朕!没有依母后的……朕,只是想……”
“你出去!不及黄泉永不相见!”听到这最后的答案时,我方知道,自己输了,输得是一败涂地。娄甄,话每一字一句,都足以将我凌迟至体无完肤。
起驾回宫。
我听到自己死水一般的声音,黯然泣下。
睿王妃娄甄:
跌坐在地上时,恐慌伴随着剧痛从腹部传到心去,必须保护它,我可怜的孩儿啊!
“你出去!不及黄泉永不相见!”即使是触犯君颜、那怕会永不超生,我也要保护孩儿。
迷离于难以忍受的痛苦中,我在昏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自己用尽全身之力迸出的。
“小蛮!小蛮,快唤大夫。快救!快救孩儿!”
“小姐!”
“王妃!”
“夫人!”
在各人的呼唤中,我在心碎肠断的炼狱中醒来。
“小姐!大夫来了!你可以撑下去啊!”小蛮跪在一旁,泪水夺眶而而。
围我的身边出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容:父亲、小蛮、侗烨、一众侍妇,还有令人意外的珏裳,除了,均。
我肝场百折,五脏六腑,都被分娩的痛苦扭曲了,咽了大大的一口气,咬着唇,我含着泪拉着珏裳的手说:
“救…救我的孩儿,我…我已经负了它的父亲。无论如何,都请救救孩儿。”
听着我咽呜的声音,她也泣不成声,只在不断地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越来越轻,我的神志一直处于恍惚的游离中,腹部的剧痛越发频频,仿佛间,好象听到天外的死亡的梵音,灵魂与肉体、爱与恨、情与怨,其实只是一线之间,一念之隔。
经过不知道多久的挣扎,多少次撕心裂肺的痛楚把我一次一次地打入万劫不复之中,原来,这就是生命的代价,我以为自己可能会这种铭心刻骨的痛楚中死去,多少次,我几乎放弃这苟延残喘的生命。可是一个信念,支撑着自己。
“咕呱!咕呱……”在一阵近乎于绝望的巨痛中,我听到孩子的儿啼。
汗水沿着额头滑入到眼中,我已经没有力气地拭去,但,是这美妙的天籁,令我在奄奄中复苏重生。
一股神奇的力量,使我可以挣扎坐起来,“把孩儿抱过来让我看一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姐!是一个可爱的小郡主!”小蛮把襁褓包裹着的婴儿抱到我面前。好美丽的女儿啊!我贪婪地看着,这初生的孩儿,红通通的小脸,蠕动的小嘴。眉清目秀,眼睛紧紧的眯着。
我在沉溺在这温馨的情愫之中,没有留意到一众侍妇和旁人的隐隐难色。
留当我在生育疲劳中醒来,第一眼看到却是流泪满的小蛮,再看父亲和侗烨,他们也一样六神无主,珏裳也抖颤着,泪落如雨。
仿佛中,意识到意外,我疯狂地挣扎着,喊叫着:“我的女儿呢?女儿,她怎么!”
“小姐——小姐,大夫说,小姐早产的小郡主不足月子,越来越虚弱,已经危在旦夕。”
“不!不!不!”我震动地看着小蛮,全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撕扯着旁人的衣裳,“快把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把女儿抱胸前,我静静地听完她越发轻微的心跳,寸断肝肠地说,
“你喘气啊!女儿!我是你的母亲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这该怎么办?小蛮,传大夫来啊!小蛮!”我依然没有放弃,这是我生命中最深的经历啊。
“要怎么才能救她,你们说啊!求求你们!”
激动地摇着父亲的手,我哀怨的声音,令所有在场的人黯然,泪下。
“女儿啊!女儿!你睁开眼睛啊!你睁眼看看娘亲一眼再走好吗?”婴儿的一动不动了,我的心中一阵惨剧的抽痛,过中夹杂着无穷的恐慌。
小蛮,走近摸了摸婴儿的小鼻子,含泪地告诉我,
“小姐,小郡主……她没有气息了!”
“不是的,她只是睡着了。”抱着女儿,我像闪电般迅速的冲出屋外,仰面朝天,大声疾呼:
“老天爷!老天爷啊!一切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的错。不要把我的女儿带走。不要啊……”
睿亲王段均:
不知道,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在青鸾阁中贽伏着,不眠不休,不言不语,也不愿意面见任何人。
在狂怒消退之后,我剩下的只有一副无主的躯壳,及无边无际的悲恸。
常言道:人生意专,必果夙愿。
为何,为何,我每一次的深情的执着,每一句由衷的告白,都只换得失望的结局。
我才意识到,或者,娄甄的心,只是这一辈子奢望而已。
我痛恨自己对她的无法忘怀,这种痛苦,使我深深陷入无法自拔当中。这种感觉,一如寒潭之水,冰至彻骨,无底空洞将我溺窒其中。
我成了一个贪杯的醉汉,只有梦死醉生才能让自己找到短暂解脱。
我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我会心碎,每晚伴着极度的寂寞入睡,清晨醒来时,总是,泪水湿枕衾。
“王爷!是末将,我有万急之事报与王爷!”屋外的侗烨,他的声音为何变得如此之嘶哑。这可能与甄有关了,不!不!我无心再面对她了,她的绝情,已经耗尽我所有情愫。
“出去!本王说过,不想见何人!擅闯者格杀匆论!”虽然,是简短的下令,但,每一字都艰重千钧啊!
门一下子被人踢开了,“均哥哥!是我!难道,你连珏裳都要就地正法吗?”
入来的珏裳,她的手上捧着一样东西,是数日前,王府过文聘时送过去的凤飞冠。
“还给你!均哥哥!此本不是属珏裳的。它永远只属……”
我怒瞪了珏裳一眼,一伸手,夺过凤冠往地上狠狠地一掷。一瞬间,珍珠、宝石随着一声响而飞花碎石。
突如其来的激动得我变得有点儿疯狂,我的吼声着
“不许!不许再在我面前提那人的名字!我恨她,我对她只有恨。听到了吗!”但是,谁都听得出来,我的声音越发咽呜含糊。
“你们的女儿已经夭折了,王妃,她,失去心智了。两天了,她一直抱着死去多时的女儿,不吃不喝。此情此景,真是闻者伤心,听着流泪。”
“啪”,那是在手中的玉杯被我捏碎的声音,十指系心,我竟然,不觉得,痛。
珏裳凝视着我,再也忍不住,快步走近我,轻轻握着我已经鲜血淋漓的手,真诚地说,
“何苦呢?你不断地说恨她,去伤害她,在她体无完肤的时候,你自己也遍体鳞伤了。”
一面为我包扎着,珏裳一面继续:
“要知道,如果,王妃不爱你的话,她根本不会,不会那么在乎,你们的孩儿的!她是爱你的。”
珏裳的话,一言惊醒梦中人。
我摔开了她的手,大步流星冲了出去,跨上马,直奔沈园。
月无华,暗霜凝露。从沈园到内庭路上,我看到了许多伤心的面庞:岳父娄甫、小蛮、及一众侍妇。越往前,我的心越发冰凉,步子也越发铅重。
当看到娄甄时,才知道,自己的罪孽是如何的深重。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空荡的内庭,忽闪着一点烛光,明灭中,看到她,我魂牵梦萦的至爱女子已经形销骨立,怀中抱着我们已经去逝多时的女儿,黯然神伤。一边哼着童谣儿语,一边痴痴地苦笑着泪如泉沁。
“甄,是我。”
我慢慢地步近,娄甄的脸苍白如雪,憔悴令那双深髓的眸子溢满了心碎的泪水。
“你看,是我的女儿,她睡着了。”
她彷徨无助的神色,已经失去了心智。还将襁褓中夭折的孩儿送到我面前,那是一个粉雕玉彻的玉童儿,可惜,她已经长眠而去了。
我的心沉重如铁灌,拼命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啜泣之声。无比的痛,它几乎让我崩溃,身体一下子似乎被抽空一般。一阵阵刻骨的酸楚无情地撕着心肺,后从喉咙一直地往上涨夕中。
“哗”的一声,热血冲破发口齿封锁,向外界迸发了。
努力地支撑着自己,因为知道,我不能被哀伤击倒,如果,我都崩溃了,甄将会溺窒于永远不醒的梦魇中。
“让我看看好吗?让我抱抱,她,我们的女儿!”
“好啊!你要轻轻的,别吵醒她哦!”虽然,强颜欢笑,但声音潜藏着无法遮掩的疲惫,字字都是心醉的无奈。
抱起我已经长眠不醒的女儿,那个刚出世还未来得及开眼看看她父母就夭折的婴孩儿,我从极度悲愤中挣扎出来,忽然,转身把她交给身后的娄甫。
“岳父,把她好好的安葬吧!”
“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我只能拥着她,拥着那冰凉瘦弱的身体,不断地拭去那空洞无神的眼睛滑落的清溪。我用身躯拦住不停冲去抢夺婴孩尸体的她含泪地用高亢语声告诉她:
“娄甄!娄甄!我们的女儿已经走了。已经走了!你醒醒吧!醒醒吧!”
“啊!不!不!”
甄的声音,划裂了天际,从她失血的双唇奔出凄恸的飒箫句子。
“不!不是的!”
她终于从绝望中清醒过来,啕嚎痛哭,她的身子很轻,轻得如羽毛股滑落,我一把扶着那脆弱无力的她。
乍然间,我感到肩上一阵剧烈的痛。
是她,原来,扒在我身上抽泣着她,撕咬着我的肩,宣泄着其中胸中排山倒海的悲痛……
一个月后,我们起程回西域。
这,是娄甄提出来的,要永远地离开大理,这个承培着她锦锈华年,却记载离魂绝痛的地方。
可是,在出城门的那一刻,我的皇兄大理的帝王,出现了。
“娄甄!朕求你了,我的莫言,不要弃朕而去!”
她一直背对着皇兄,低着头不言也不语,四处迷漫着死水一样的烟氤。
我的心恻恻地酸楚着,皇兄拼命地挣开了我拦阻的手,急急地冲至娄甄跟前。
“钟子期死后,伯牙终身不复鼓琴。莫言,你是朕的子期,朕求你了,不要离开朕!”皇兄仓徨的声音,是一种祈求,他切切地唤着。
一袭素衣回旋,而她站定,缓缓抬冰瞳,寒寒地回眸。
在无尽凛冽的风中,他与她定定地相顾。
“我告诉过你,不及黄泉永不相见!”
娄甄在空中飘逸的长发,遮住了她神情,但那依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
皇兄,瞬间倒后退了一步,在与娄甄分开之际,我看到了,在,他们间,多了一把匕首。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飞步上前,拔开娄甄的手。用自己的手去握着那把轼君的凶器。
“对不起!皇兄!”
我的声音,明确得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群士卫立即将我包围起来。
我微笑着无悔地望着娄甄,“对不起了!我答应过带你离开这里,却又失信了!”
第四节 落花时节又逢君
段帝段松岚:
从沈园回宫的路上,我不停替自己寻找着多个解脱的借口:我已经成一国之主宰,有权毁灭去我所恨厌的一切,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件。
其实,所有的所有,我都是在掩耳盗铃。
在储秀宫的梧桐林中,闭上眼睛,那牡丹花一样的面庞不断地浮现,我在林中发狂地奔,妄想止住这种近于绝望的思念。突然,踩空,我像飘零的枯叶,倒在寂廖的黑土上。
风吹过梧桐叶,泠泠如一曲孤清的琴瑟,也一如此刻的我。
命运在戏弄着各人一般,当沈园传来娄甄早产的女儿夭折时,母后携着一众宫人却向我为两位嫔妃怀上龙种而道贺。
当时,我正在酗酌杯中之物,听到这造化时,我忆起已经自焚的父皇,突然明了其实那才是一种逍遥的超脱。
我抬起泪水濡湿的,被悲绝扭曲面容,面对道贺之宫人及自己的母后,已经无法欢颜,歇斯底里地发出狼嚎一样的笑声,在令人惊悸的笑声后,我说,
“好!下去讨赏吧!讨赏吧!!”
而后,一尽杯之苦醇。
我再次重回沈园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我的莫言,不!应该是均弟的王妃娄甄早已回到王爷。
我不休止地梦回到与娄甄初遇,那是一场多绚丽的风花雪月啊!好象过去二十多载的年华只是虚度的执着,那是亘古隔世相定的执手之约。
然而这相逢相识相惜相恋的良辰,如今,骤成了我每夜未央的梦魇。
曾经,那是此生最美丽的邂逅留下的足迹;曾经,却成了千呼万唤不回的铭心刻骨。曾经,无奈化作辗骨碎肉的折磨。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飒飒的风中,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并哽咽着。
交泰殿,已经没有一个敢与孤僻动怒无常的我说话的人,这里,寂静如一泓无痕的死水。
在深髓的宫闱中,听着自己有着回响的步履声,真让人错觉此是一处华丽辉煌的陵。
兵部禀上了均弟不日要举府西迁的奏折。那刻,我听到母后最后的一句话,
“即使义无反顾,你也要去吗?”
我,无视母后凤颜上的阴霁,及她晓情动理的劝喻,本能地冲了出宫。
“钟子期死后,伯牙终身不复鼓琴。莫言,你是朕的子期,朕求你了,不要离开朕!”
其实,那尖锋没有对我造成多少伤痛,只在我右胸肋下飞掠而过。
“我告诉过你,不及黄泉永不相见!”
我不知道,这企图力挽狂澜的接近,竟成了岌岌可危的距离。
她狠下决心的回答,才是我致命之创。常言道:成王败寇。在这场最后的赌博中,我成了输得最惨烈的寇。
按着隐隐作痛的新伤旧创,看着她对均弟的也欲生死相随的专注。
眉心紧结,我面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的压抑而不停地抽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