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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血迹到哪里去了?她看了一眼房东,房东的目光在回避着,她明白了,是房东报的警。
这不是出卖,而一种职责和权利,作为房东,有权利叫唤110警察,因为她满身血迹。警察进屋查看了一遍,看见扔在卫生间里的孕妇装,她就说流产了,房东看了一眼说:“不错,她昨天还是孕妇。”警察明白了事情,让她签了字,也让房东签了字。房东说:“真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流产了,你男人怎么样,他一定还在医院里?”她点了点头,现在,她已经会控制局面了。
她回屋收拾一下,她似乎没有可以带走的任何东西了。这可以让她变得简洁起来,她从衣柜中翻出吴学恩的离婚证书,还找到了一本电话本,她并不想带走离婚证书,然而,她想还有电话本应该取走,因为她感觉到电话本上会有与她相联系的东西,于是,她出了门,她在发抖,房东看着她,她在房东的注视下颤抖着出了门,她知道,一旦她出了门,她就可能朝左拐了,朝左拐意味着马路越来越宽,朝着马路越来越宽的地方,她呼吸着,有可能陷进去:那是她的逃亡之路,逃亡之路是没有终结的地方的。而当她还来不及喘口气时,一个女人站在了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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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姨说:“你遭遇的任何东西,我都能看到,因为你离开我的时候,也正是我紧跟你步伐的时候,这种关系使我可以离你很近,我知道我老早就已经看见了。然而;我要让人独自去尝试这种过程。然而,我没有想到吴学恩出车祸了,我原以为你和吴学恩的生活只是短暂的,因为吴学恩根本无法接受孩子,你会因为这个孩子再一次出走。现在,我看见了你的腹部已经扁平,之前,我驱着车追赶上了你,你不可能逃到天涯去,因为真正的天涯就在我们眼前,在我追赶上你的世界里。我躲避在医院的长廊中央看见了你在流血,除了搀扶你进妇产科的医生的护士外,就是我看见了你流血。好了,让我们离开这里,这个晦气、倒霉的地方,它让你没有了孩子,然而,这不正是我们的目的吗?现在,让我们到海边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我们都调养体息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我们决不肩负任何一种交易,你甚至可以去谈恋爱。”方姨笑了,把李水珠拉进了车厢说:“我们走吧,你好像还有什么事情?”
“我想给吴学恩的前妻打个电话,告诉她吴学恩出车祸已经死了。”
“就这么简单吗?”
在车驱出城外之后,方姨把车停下来,让李水珠到旁边的一家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她决不动用她的手机,因为这里编织着一桩新的人命案,它虽然出自车祸,却散发出血淋淋的腥味。她甚至不愿意听李水珠打电话的内容,也许她对这种主题不感兴趣。李水珠站在公用电话亭中,那像纸箱一样的世界里,她启开了吴学恩袖珍电话本,翻到了写有他前妻电话的那一页,当她肯定了自己的决定是正确无误的,是可以让她抛下负荷逃离海边休养而去的方式以后,便拨了那个女人的电话。电话比她想象的容易接通,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为此,她同样把自己已经呼啸过的、绝望的声音输送过去,而当她说出吴学恩出车祸时,她听到接电话的女人尖叫了一声,接下来,她把吴学恩死后的困境告诉了她,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女逃犯》第二十章(4)
她坐在车厢中,她闭上双眼,她似乎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了。在打电话之前,她似乎依然被吴学恩躺在医院停尸房的困境所笼罩着,她觉得自己不该把一个死去的人抛弃在那里,她应该去安葬他,然而,她个人的力量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地微薄,而且她的身体刚流产而显得无限的虚弱。最为致命的是他害怕去面对一个已经死去的男人,这个男人的死跟她有着密切的关系,她总是看见那个午后的时刻,害怕去面对递给吴学恩的那只酒杯。
她在内心悄然地开始了忏悔,是她害死了吴学恩,如果她不跟着吴学恩私奔,那么吴学恩就不可以死。此刻,她萎缩地闭上双眼,方姨正放着轻音乐。转眼之前,她们已经来到了一座海滩上,方姨开了两间客房,并把钥匙给了她。方姨说:“忘记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吧,忘记吴学恩的事件吧,我们会活下去。”这时候的方姨似乎又一次让她重新感受到了一种母亲温柔的力量,她依傍着这种力量,方姨递给了她一只箱子,告诉她说,这箱子里所有的衣物都是为了帮助她告别刚刚发生的一场不幸。并鼓励她洗一个澡,尽快地穿上这些新衣服,然后到海边去散步。她进了房间,她只想睡觉,她要好好地睡上三天三夜,她要用独处的时间来修复她身体中两种剧烈的疼痛。前一种疼痛是从她的身体中割下来的血肉,那个孩子的胚胎已经从她身体中离去,所以,她身体中都是疼痛,缓解这种疼痛的最佳方式就是入浸到时间的河床中去,她愿意变成虾或者鱼,或者变成青苔。后一种疼痛并不像前一种疼痛一样剧烈,然而却是一种忏悔式的撕裂,她时常感觉到那个男人垂死的目光在望着她并在拷问她,为什么递给了他酒杯?
她还未沐浴就躺下去,在如此之快的时间里,那个房东已经找到了她,出事的交警已经找到了她,医院的工作人员已经找到了她,她不仅抛弃了流血时的孕妇裙,她还抛弃了一个死者。而且,她没有任何证据留给她们,除了房东对她的形象回忆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来。而且她心存侥幸,希望吴学恩的前妻能够出自一场婚姻的关系,到医院去料理后事。她睡着了,客房的下午顿然之间变得像夜一样昏暗,她睡到了第二天上午,便听到了方姨的敲门声,她起床了,她似乎用不着去睡三天三夜,洗了一个温水澡,那些仿佛从轻柔的玫瑰花中洒在肌肤上的水滴极有疗伤的作用。
送给她的贴近她身份的衣装,是方姨与她形式的傀儡关系中一种方式,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天了。方姨说:“我要让你摆脱溺水生活,我要让你押脱你的阴郁,我要主你就像从前一样漂亮迷人。好了,对着镜子,然后穿衣、化妆,然后,我们到河滩上去散步。”方姨轻轻地把门关上,她开始启开箱子,她又一次看见了巴黎时装,那些扔在她做第一次替身时的那个男人衣柜中的时装,曾经使她赢得那个地产商人的爱情。那个男人似乎可以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送给她。然而,在现实的意义上来讲,豪华的婚房和高贵的轿车是人们追求物质生活的第一目标,男人如此轻快地就满足了她的目标。然而,方姨却不断地说着撤离,我们要尽快地撤离,背叛他,我们要残酷的背叛他。
在撤离与背叛之间,她们确实让男人经历了一场骗局,她抚摸着巴黎时装的手在轻轻地移动,仿佛赤裸的身体在光滑的丝绸上滚动,她穿上衣服,面对着穿衣镜,她心灵生活中的那些像支朵一样的荡漾的阴郁,正在游离她的身体,之前,方姨陈述过阴郁这个词汇,它装满了乌云滚动后抖落下来的云块,它压在她胸口,腹部和脊背上,它可以压住她整个的身体。于是,时装来了,那些令全世界妇女生活产生花朵和香味的巴黎时装已经被她的手一件一件地从皮箱中拎出来。
她想起了另一种拎起来的方式,不久之前,吴学恩一只手拎着箱子,另一只手却拎着她的手臂,她和他就是这样开始了出走私奔的仪式。一个男人退到幕后,那是黑漆漆的幕后,那是一块裹尸布的幕后,然后永诀而去了。一阵痛楚再一次袭来,那个喜欢吃红烧肉的男人,如此之快就被裹尸布带走了。
噢,散发出香味的巴黎时装现在已经穿在她身上,而她的手扣上了衣扣时,她又一次触到了扁平的腹部,她是女人,她本可以做母亲,然而,一个孩子在子宫中生长的权利却夭折了。方姨在叫她,她们下了楼,朝着海滩走去。方姨说:“世界太蔚蓝了。”于是,她不断地抬起头来,世界确实太蔚蓝了,方姨同样也穿着巴黎时装,而且她刚烫过发,一个女人快到五十岁,却像年轻的女性那样披散着波浪似的长发,这当然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她扁平了的身体,已经把那个孩子送走。她,方姨再次回来了,他的存在永远在触及着,并威胁着她的心灵和现实。而此刻,她们看上去是在休假,她们似乎终于有了假期。
这假期荡漾着海浪,她的鞋子、裙摆,乃至器官都被水浪洗涤着。
方姨说:“让我们松弛自我,在这个世界里,你甚至可以去恋爱。”她仰起脖颈,她跟何人去恋爱,她有什么样的心境去恋爱。她冰冷的目光深入到水浪中去,而且她的目光正避开每个人的目光。”
《女逃犯》第二十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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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假若刚度完第三天,就被方姨收回去了。在方姨手里仿佛攥着一只口袋,她可以随意伸缩在那口袋里,当方姨敲开门瞟了一眼正在恍惚的李水珠时,那只口袋被收紧了,她现在要把李水珠收回到那只口袋中去,只要她肯收回,李水珠必然是那只口袋中的傀儡。她说:“三天时间已经改变了你,这就是女人。现在,让我们走吧,让我们先去看一看那个男人,他一心一意地想让你生下那个孩子,他在秘密地寻找你。让我们去看他一眼,就一眼就够了。然后我们要去见那个萨克斯手,他是最后的目标。我之所以把他留在最后,是因为我对他的仇恨并非那么深刻。”方姨在刚结束了海边的休假之后,急急忙忙地把李水珠控制在她的生活之中,并再一次提醒她说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不仅仅你渴望着自由,我也渴望着自由,让我们获得身心自由的时刻已经降临了,现在,让我们向前冲刺。”
驱车的速度解决了距离的浓荫,一片又一片的被烟雾罩住的浓荫就这样在车轮下散开了。她们很快回到了那个男人生活的城市,在方姨的计划中,这是第二个男人,这个男人给方姨留下了最深的伤痛,方姨每每谈及疯人院身体都会抽搐,方姨触及到的那些碎片越来越锋利,可以切割开任何有生命的身体。
轿车来到了自己的位置,黑夜打开了它的大门。她和方姨坐在轿车上,她们关闭了茶色的玻璃窗,静候着。这曾经是李水珠出入的地方,不久之前,她随同一辆搬家的车来到这里,那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她按照方姨的计划为那个男人怀上了孩子,并与那个男人用伪装的证件领到了结婚证书,自从认识了方姨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开始接受了方姨的伪装,为了做替身,她包中任何证件都必须被伪造者所改变,那些伪造者躲在生活的暗处,他们满足了方姨的愿望,为此,方姨曾经低声自语、炫耀着:“我要让这些伪造的卡片儿贴到那些男人的眉心上去,我要让伤害过我的男人尝试到痛苦的负担是什么。”而此刻,从夜幕中走出了一个男人,他酩酊大醉,他被一个女人搀扶着,那个女人越来越清晰了,她剪着齐耳的短发,看上去纯朴天真的脸庞,像蓓蕾一样饱满。她就是那个男人的保姆,她用整个身体搀扶着从轿车上下来的男人。方姨笑了,嘀咕着:“他酗酒开车……”李水珠更多地是在注意那个保姆,这女孩曾像特务一样窥视着她,并在男人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出卖过她。如今她出走了,这个女孩留了下来。方姨突然产生了一个诡计,问她是不是还有钥匙?她说钥匙早丢了,在她跟吴学恩出走的路上,就被她抛弃了,因为那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回来。方姨突然说:“现在,你去敲门,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突然让他感觉到惊喜之后再发疯,你一定要替我看到他发疯的模样……然后,你跑出来,我等候着你。”方姨就是方姨,在她所仇恨的男人面前,她就像一只大公鸡一样控制不了自己的叫喊,尽管那喊声被她压抑着。
现在,已经是静谧的夜晚了,方姨帮助李水珠简单地化了一下妆,方姨说,在这个时刻化妆很重要,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保姆与那个男人之间的一种纠缠关系。所以,她低声承述着她的用意:“这男人,肯定是受不了你抛弃他以后的孤独感,肯定是无法忍受他被你所愚弄的时刻,所以,你一出现,必定会让他感受到风暴,我们必须制造风暴,你瞧一瞧,那房间肯定是卧室,他一定躺在床上,那个小保姆一定守候在他身边,而在门外敲门……开门的一定会是小保姆,哦,你如果不丢弃钥匙多好,你如果把钥匙插进锁孔,这时候,你进去多好……”李水珠突然想并没有丢弃钥匙,钥匙本来被丢弃了,但是她又捡回来了,因为她把男人的钥匙跟父母的钥匙拴在了一起。
理由就是如此地简单,方姨笑了,她笑得很煽情,充满了一种阴谋的搏斗。她从包里摸出了钥匙,她像是摸到了自己的骨头:因为接近自己的骨头,似乎更接近那种碰撞声。李水苗坠楼时,她什么声音也听不到,那身体就飘下去了,也许雾一样更轻地落在水泥地上。所以,她总是问自己,李水苗的身体为什么那么轻地落下去?为什么化成了僵尸。在门口,她赤着脚,因为方姨说要尽量保持蹑手蹑脚姿态,要尽可能地像猫一样出现。
她在这一刻不是把自我变成狐狸,而是要变成猫,因为只有猫的脚步声是悄无声息的,她拎着鞋子,然后又放在门外。门被打开了,在这个如此富有戏剧性的场景之中,她必然只可能是一只猫而已,她像猫一样聆听着四周的声音,她是替身,她早已经能够进入这角色,并把这角色演驿下去,她太了解方姨的用意了:方姨想让她在这个深夜,突然潜入男人的房间。在她的腹部被铲平以后,推土机离开了。她要站在男人的身边,在这里,她极有可能作为方姨的替身,使那个男人倒下去。逼使那个男人停止一切呼啸。让男人因为女人而受到惩罚,因为无法抵制住欲望,而受到内心的撕裂,这正是方姨的目的。
于是,她赤着脚顺着楼梯上去,不留下任何回声,甚至她用手阻止了从衣服的皱褶中发出的响声。现在,她上了楼,那个保姆正在沐浴间里洗澡,她一定是用了蒸汽淋浴房,曾经她一次又一次地利用这舒服的蒸汽淋浴房打发过那些充满希望而又无耐的时光。那时候,她是这个男主人屋里最有地位的孕妇,在那个男人让他搬迁之后,男人对她的审判和猜疑也就减弱了,因为这个近五十多岁的男人渴望着女人为他生育。
《女逃犯》第二十一章(2)
如果她不是替身,很有可能她是为这个男人延续烟火的女人。现在,她贴近了浴房,从房间里传来了那个保姆的歌声,那歌声仿佛挣脱了她身份的外衣,在蒸汽浴房中,可以感受到她全身裸露,她之所以忘情地唱歌,裸露是因为——房间中原有的女主人消失了,出走了。李水珠久久地站在门外,她费力地研究着女保姆,她仿佛刚刚品尝到了甜食,一下子显露出了身形,她甜蜜地哼着歌,然后正在关闭浴房的开关。保姆即将出来,李水珠退到了窗帘之下,这三层窗帘已经足够她回避了。
在这样的时刻,她不想跟这个乡下来的女保姆面对面地相遇,她藏在第二层窗帘之间。保姆赤身裸体地出来了,谁给了她这种权利赤身裸体地周转着?随后她又赤身裸体地进了男人的卧室。很显然,这权利是男人给她的,门半掩着,仿佛半掩住世界的一半幽暗:这个年轻的保姆替代了她。此刻,她想退出来,她不想再见到男人。看起来,她的消失或存在都已经对这个男人失去了意义。所谓意义在她出走的那一刻已经消失了。从半掩住的门缝中传来了呻吟,那个保姆占据了强有力的优势,充分地替代了她。对此,她在这里是多余的,甚至方姨所密谋的阴谋对于男人来说同样是多余的。为此,她从第二层窗帘中钻出来,她的头发上浸濡上了这房屋中含混不清的气息,她再也无法再呆一秒钟了,甚至是半秒钟也无法再呆下去。她赤着脚,这权利已经回到她自身,如果说那个女保姆的赤身裸体是男人给予的,那么,她的赤脚却是与生俱有的。
这权利来得如此之快,她要走了。她要从这个令她的身心疲惫万分的世界中撤离出去。她把钥匙留在茶机上,她赤脚移动而去,在外面,有一个女人,她就是方姨正等待着她。方姨已经习惯于在这样的时候等候她的到来,所以,她钻进了车厢,她拎着鞋子钻进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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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男人他正在堕落,你一消失,他就彻底地绝望了,所以,男人在绝望时最易堕落,他与小保姆有染是自然而然的一件堕落之事,这已经足够了,我们击败了他。以后,这小保姆将纠缠住他,这小保姆的劣等教养将替代我们去惩罚他。这个结局比我想象之中的好多了,比你站在他面前,让他看见你扁平的腹部好多了。男人是多么易于坠入深渊啊,这就是深渊,瞧,他卧室中的灯光已经熄灭,他和小保姆沉入了深渊的梦乡。所以,我一分钟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