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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夜里的牛肉面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拿走木之魂？”梁心秋问。
“不；你先让我考虑一下。”夏川紧忙如此道。
梁心秋的一番话后；夏川忽然对取走木之魂这件事排斥起来。尽管梁心秋表示不会介意，可夏川却觉得为了救一个人而结束另一个人的生命；是一件不公平的事。——即便心秋她是鬼；可她拥有和活人一样的思想；有喜怒哀乐，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秋姐；我想……不如到时候我再和朋友们商量一下。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你如果不见了，你的朋友一定会很伤心；我也会愧疚的。”
“唔。但是，目前这是挽回你喜欢的人的唯一办法了。如果你不先下手；我可不能保证自己碰见那四个捉鬼师后可以逃脱。他们如果先抓走我，你就前功尽弃了。”
这话让夏川有些迟疑。可见她明明自己是当事人，却用一种旁观者的口吻劝自己，夏川很感动。
“谢谢你关系。只是秋姐，你怎么对自己如此无所谓。”
“唔，差不多咯。我活这么久，多一天，少一天，死早点，死晚点，都那样。醒也无聊，睡也无聊，生也无聊，死也无聊。”
听了这些话，夏川真是哭笑不得。但是却叫他更加宽心了些。梁心秋也许在刻意安慰他。
又过一阵，见夏川依旧不肯主动要自己内丹，梁心秋点头道：“看来你需要考虑一阵子。其实，如果能不拿走木之魂更好了。毕竟还是想多陪我的朋友们一阵子。毕竟大家见面就是缘分，不容易，更重要的是过两天有花车游街，有表演队伍，还有鲜花乐队，我还是好想看的。”
“嗯。”夏川忙点头：“秋姐，你放心，不会这么快的。而且就算他们来了，我也会说服他们。”
“唔。”
如此以后，两人又坐了一小会儿，梁心秋见话说完，也不多叨唠，随即忽悠悠地站起身来。
“唔，没事我就先出门一下了。忘记买辣椒酱。明天一早阿镜要吃的。”
“我去帮你买吧。”
“你？这不合适吧？”
“你救了我，还让我住在这里，当然是应该要帮你做点事。”
“活活，可我收房租的，也不是白住啊。”
“没关系，我可能要去买点止痛药。顺路。”
“啊，这么说来，便利店不远就有个药店。”
“那就我去吧。”
“你认得回来的路吗？”
梁心秋不晓得夏川过目不忘的天赋，哪里知道他就算走入一个陌生的迷宫也能走出来的呢？而夏川自然晓得自己能行，便笑道：“你放心。”
梁心秋便点点头：“是吗？那太好了。我是不会和人客气的，就麻烦你了。顺便，唔……路上还有家牛肉面馆，替我再打包一份五香牛肉面回来吧。”
夏川立刻点头：“好的。”
***
梁心秋的房屋租在比较热闹的地带的。出了门有三条路，正面这一条直走十几分钟就有一个十字路口，再拐弯就是便利店，再走三家店铺就是药店。离开的时候，梁心秋再三叮嘱：
“记得一定要在晚上12点前回来。”
“为什么？”夏川不解地问。
“唔。早回就是了。街上也不要多停留。”梁心秋又强调了一次时间。夏川见状也不多问，点点头。
W市的市区建设还是比较好的，可不晓得为何，出了梁心秋家后，一路上十个路灯六个是坏的，光线为此昏暗，加上今天天气又冷，街道上冷清，一路上只见到一个匆匆行走的路人，氛围怪怪的。走了一二十分钟，身上越发冷，好容易才到了便利店的时候，却见这家店，通体绿色，大夜里好似鬼门一样，夏川愣了好久才敢走进去。
“就这么点？”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了一天累了，还是今天工作受气了，便利店唯一的一个店员面色发青，口气十分不好。夏川告诉自己不要计较，匆匆付钱就走。走前他顺口问：“请问，药店几点关门？”
“早关门了。”
“什么？不会吧？”
“不信自己去看。”
夏川忙匆匆赶去药店，却见真的关门了。
这可如何是好。他摸摸自己的肩膀，那里有点疼。是今天昏厥的时候撞到了。因为没有凝血因子，他只能靠止痛药来缓解一下，让自己晚上能稍微安睡，可现在……
想完，他又折回便利店，却见店员已经开始关门。
“对不起，附近还有别的药店么？”
店员见又是他，打了个哈欠道：“有。往前再走十五分钟左右，有家药店开到半夜的。”
这话让夏川大为惊喜，他忙道谢而去，按店员说的再走十几分钟路，果然看见了那家药店。等将止痛药结账后放在自己兜里后，夏川大大松了口气，好似得到了珍宝，毕竟这是保证他睡眠的重要东西。这时候他记起还要给梁心秋买牛肉面，便又匆匆往回赶。
一路回去，夏川因为已经习惯一个人走，也不如早前那样害怕了。人独处就容易多想，他便是如此，一步一步行动间，他不知不觉想起这几天和钟艾之间的琐碎矛盾。
“多想和她好好地说句话。”他突然叹了一声。这是他的心声。
其实不怪他不晓得如何和钟艾相处。对于很多人来讲，钟艾本来就是一个棘手的人
她天生拥有强悍的异能，几乎未曾遇见对手，因此言行都是那么的孤傲自负。同时她是天煞孤星，从小被排斥的境遇造就了她冷峻孤僻，不好说话的性格。她又是那样爱面子，即便争吵也不愿意第一个道歉，很容易让小矛盾变得更大。这一切都让和她相处成为了麻烦事。
然而，在夏川眼里，钟艾魅力大于缺点。她果敢英明，判断力强，只要跟着她就不要担心迷失方向。她敢爱敢恨，嫉恶如仇，让所有邪恶都害怕她。她美丽又理性，才华出众，让夏川想靠近她，一直陪着她。
可惜，现在他们的交往中，争吵已经成为了主旋律。钟艾和他吵架成了常态，夏川无论如何努力，好像都是徒劳。加上在夏川眼里，钟艾念念不忘李钦泉，更不愿意放弃那个婚约，让夏川觉得她不如爱李钦泉那样爱自己。他很沮丧。
可是，就这样放弃吗？
“不。我不能放弃。……”
心中的爱火燃烧了他的灰心。他搓搓发冷的鼻子。
“就这样轻易放弃，连拼都没拼一次，太没有骨气了。也太不像男子汉了。我不会放弃小艾。我要更努力，让小艾对我刮目相看！”
说完，他握起拳，心中还小小地小宇宙燃烧了一下。不过就在夏川自言自语时，突然他背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呼吸声，这吓了他一跳。
“呼……”
这声音诡异，夏川不自觉站住了脚，迅速回望。而这回头不要紧，一回头，他愣在了那里。
“你……等一下！”
那里有个人正要转身逃跑，可听见夏川的声音后，却停住了脚。
其实，以这个人的本事，跑多快都不是问题，然而不知为何，在被夏川发觉时他犹豫了，因此被夏川看见了背影。既然看见了背影，知道自己来了，再跑还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那人慢慢地转身过来。
夏川见到他的模样，晓得真是那个人，惊诧道：“是你，那天来找我的那位少年。”
对的。此时夏川眼前正站着在安平镇遇见的那个十七八岁年纪，扎着头发蒙着面的少年。这少年今天还是那样打扮，他还蒙着面，带着那镶嵌着一颗蓝宝石的发饰。不过这次他的装扮不同，换了身藏青色的衣服，同时身上背了把重剑。
“你……”
“……”
面对夏川，这少年显得有点反常。怎么说，看模样，他应该是经受过许多训练的武者，夏川也能感觉到他心中的坚毅和刚强，应该习惯了处事不惊才对。可每次见到夏川，这少年的心就变得柔软了一些，行动也不那么洒脱，反而有些扭捏。同时他的眼神充满了渴望，好像急切要和夏川说话。
察觉到少年复杂多变的心情，夏川轻声道：“你是来找我的？”
话落，少年一点头，但是马上又一摇头。
“那你，不想见到我吗？”夏川不解地问。
少年听了，决然地一摇头。
见状，夏川想了想，慢步走向那少年，而少年见他过来，似乎很局促，还有想后退的意思，他一只脚已经往后退了几公分，几乎就要逃跑，不过一种奇怪的思绪让少年没有移动，他就这样局促地，窘迫地钉在原地，直到夏川走到了自己眼前。夏川为少年的行动好奇，不住地打量他，而少年被他盯着而紧张，额头都开始冒汗，相信此时夏川只要碰他一下，他就会“嗖”地一声逃跑。
不过，就在这么尴尬而紧张的时候，突然一声很不和谐的声音从少年的肚子里发了出来。
“咕噜……”
一时，少年脸上一阵热，忙捂着肚子，可这一切早被夏川看在了眼里。善解人意的夏川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了起来。
“你饿了？怎么了，还没吃晚饭么？”
夏川温柔地问，而少年没回答。
不过这句话是说对了。他今天忙了一天，的确还没用餐。夏川能够清晰地察觉少年的情绪，晓得自己猜对了后，又一时记起要给梁心秋买牛肉面的事，他忍不住一拍手。
“正好，我要去替人买夜宵。你也来吧，我请你吃面，怎么样？”
本来应该拒绝的。可不知是如何鬼使神差的思想在引导，少年尽管觉得不应该，可是最后还是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头。
***
寒冷的连说句话都会呵出一股热气的夜晚，是吃热腾腾面条的再好不过的时候了。一个大口的碗，一把细长的面条，几大勺滚烫热辣的牛肉汤和几块味浓多汁的卤牛肉，一下就造就了让人垂涎欲滴的美景。
虽然少年的打扮古怪，不过附近总有年轻人半夜cosplay结束后来吃夜宵。所以店老板也没计较，以为今晚来的两个客人也是如此。
而要吃面，少年自然不能再带面罩，于是他取下了。这也是夏川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意料中，那是一张十分清俊的面容，肤色虽然不算白皙，然而均匀。他除了眼睛犹如钟艾一样深邃有神外，连鼻子也和钟艾一样秀美，只是更为挺拔。精雕玉琢的脸，虽然棱角分明却不失柔美。然而他不失气概，肃然时好似寒星，静默时冷冽如水。他的外貌是冷峻孤高的那一类，本应让人畏惧，可现在却像一个孩子一样，毫无戒备地大口吃面。
夏川也没想过，这见到自己就万分拘泥的少年会如此不介意地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一时更觉得亲切。也许他真的是饿了。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呢？父母不会担心吗？”夏川忽然问。少年听了，吃面的手慢了下来，口中嚼得也慢了，可不一会儿，他又恢复了速度，也没回答，只是咕咚咕咚地大口喝面汤。
“要不要再来一碗？”
见少年对牛肉面风卷残云，一会儿功夫就让碗见底的能力，夏川忙问，少年也没推拒，于是又一碗热辣美味的牛肉面上了桌。少年吸面条的功夫了得，嗖嗖嗖，不一会儿，碗里就剩下牛肉汤，他捧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喝的时候还因为被汤烫了一下而呛到，不停地咳嗽。
“别着急啊。慢慢地吃。”夏川怕他烫坏，紧忙安抚他，而少年含糊地“唔”了一声，却毫不在意，一口气把汤喝了个干净。等碗回桌，连葱花都不见了。
夏川愣愣地问：“哇，你多久没吃饭了？还要么？”
这时候少年摇头了，只是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不过刚才呛到的还没过头，不自觉又咳嗽起来。夏川忙笑了一声，去掏餐巾纸给他。
“擦擦吧。”他将餐巾纸递过去，而少年怔怔地瞧着他手里的纸巾，半晌才接来。可擦了半天，还是留了颗葱花在嘴角。夏川见了直接又掏纸巾自己替他擦去。这一举动，让少年的身体僵硬在那里。他盯着夏川的笑容，浑身都发僵。半晌才慢吞吞地道：
“谢谢你……”
少年说话，语调文字都是吞下去的，所以听起来都有些含糊。这是因为紧张所致。
夏川也不晓得他为何见自己这么紧张，不过他自己对他还是很放松的。
“天好冷啊。一会儿你早点回家吧。”
“……”
少年听了低头道：“谢谢。多谢面条。”
“呵呵，没关系。”
听见夏川的话，这少年抬头看他，却见他乌黑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绝美的唇上扬起的笑是那样温柔优雅，不自觉看住了。半晌，他轻声道：“我喜欢看着你。”
“看我？”
“嗯。要是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就能一直看着你。”
这话对于陌生人之间有些过分亲狎了。幸而夏川宽和，计较的和思考的都不多。又在少年心里体察他没有恶意，于是他只是温柔地问：“你过去认识我么？”
“……”
少年深邃的眼里没有任何神情，也不回答。在夏川问话后的好几秒后，他才道：“你刚才问我父母。其实我和我妈，关系很不好。”
夏川一愣：“啊……是吗？”
少年慢慢一点头。
“……从小到大，她对我都很冷漠，而且常年不在我身边。偶尔回来见我一次，却是看我练武怎样了。要是没有达到她的期望，她就会狠狠地教训我，训我到她满意为止。都是很艰难的，很辛苦的训练。”
少年说这些话时，面无表情，然而夏川能晓得他心中有多难受，同时他自己也为这些话感伤。他同情地问：“那如果达到她的期望呢？”
少年慢慢看他一眼，道：“我从来没达到过她的期望。”
听后，夏川怜悯起来少年：“可我感觉，你的身手应该很不错才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少年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想她觉得我是累赘，所以讨厌我吧。”
夏川忙笑道：“母亲生你不容易，如果不喜欢你，当初就不会要你了。”
“我不知道。”少年闷闷地道。
夏川一时叹口气：“怎么说呢，如果有人能够劝你母亲就好了。她一定不是自愿如此，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生了什么病，又或者心情不好？”
“她的确有病，精神病。”说到这里，少年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言语明显激动了些，眼里闪烁的光也是那样不平静，让夏川无法辨别他是气话还是说真话。
“因为某些缘故，她情绪很不稳定，脾气非常暴躁。”
“她会打你？”
“不，她其实比较少对我动手。更多是说一些很无情的话刺激我。”
“为什么要这样呢？”
“实际上，曾经有人告诉我，我妈不喜欢我是因为怪我长得不像我爸。”
夏川为这话一愣。这算什么理由。他思忖几秒后，道：
“怕是外人随意的猜测吧……按照遗传来说，儿子的相貌，随母亲的多，所以不能怪你呢。而且，如果你的确是她的儿子，长得不像爸爸，也无所谓啊。”
“但是她在意。而且为此很失望。”
“……”
“我妈，几乎不像妈妈，像一个严酷的教官。所以我从来不喊她妈，只叫她阿姨。”
随意的几句话，少年在夏川心中刻画了一个让人畏惧三分的严酷女人。虽然好像是和自己无关。然而夏川不是一个会对别人的痛苦袖手旁观的人，察觉到少年心中对母亲的那种极端反感的情绪，他觉得同情的同时叹口气：
“你妈应该心里还是爱你的。她严格训练你，或许是为了让你成才。所谓严师出高徒。也许你们应该坐下来谈谈。”
少年没多语，夏川晓得他不愿意继续谈，便轻声道：“说来……你父亲呢？他没有劝劝你妈么？”
少年听了看他一眼，又只是发呆。但是他捧着碗的手微微的颤抖，眼神也更加失落。
夏川不知为何少年如此反应，心中也早料到了几分，便干脆不提，只叹道：“真希望和你母亲见一面，也许我能说通她。只要把你的烦恼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会反思的。”
“不用了。你也见不到她。”
“她不在这里么？”
“嗯。她不在这里。”
“原来如此。”
“而且……”
“而且？”
“不，没有。”
听少年如此说，夏川也就作罢。
一时那少年又道：“今天就谈这么多。有机会再见面。要是今天全说完了，以后我就没东西说了。”
“好。”夏川微微一笑。
其实他觉得这个少年还挺有意思的。虽然总是莫名其妙地跟着自己，可从来没有害自己的意思，